“叔叔，我會不會就這樣疼死啊。”強忍著極大的疼痛，猴小明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想什麽呢，這點疼忍過去就好了。”長發遮住了把心神全部集中在刀尖之上的天妖的臉，猴小明根本看不清風都說話時臉上的不忍之色。

最後一刀，風都終於將分露草完整地從猴小明的手上分離出來，正要松一口氣之事，卻發現猴小明的雙目緊閉，不省妖事。

“醒醒，快醒醒。”風都拍打著猴小明的臉頰，“看，我把分露草取下來了，很快就能幫你制作妖寶元胎了，你快看啊，你看啊。”風都握著緊緊地握著因為飽食丹液變得有些腫大的分露草，指節都有些發白了。

不多時，石屋外傳來敲門的聲音，“咚，咚咚，咚，咚咚……”一聲一聲，風都感覺就好像有什麽在敲打自己的心一樣。

“我可以進來嗎？”門外的小璐老師問著，她燉了滋補氣血的烏雞湯過來，想說給先前放了整整一瓶血的猴小明補一補。許久得不到回應的小璐老師想著也許天妖大人此時不能分心，便大聲地說著，“我燉了一鍋烏雞湯，給你們放在門口了。”

風都不知道小璐老師曾經來過，也不知道小璐老師何時離去，只是看著眼前的小猴子，看著他的身體慢慢發冷。突然之間他好像想到了什麽，急忙翻著自己隨身攜帶的藥囊，他的手顫顫巍巍地好像一個年歲近百的凡人，捏著一顆找到的金藥放入猴小明的嘴中。

“你不能死，不能死。”風都慌忙地把自己所剩不多的妖力傳到猴小明的身上，一邊幫助猴小明煉化體內金丹的同時，一邊想要打通猴小明體內已經開始閉合的經脈。

風都做的越多，臉上的神色卻越是失望，金丹能續命不假，卻還不足以讓死者覆蘇，就算用自己的妖力勉強疏通猴小明體內的經脈，然而猴小明的心臟已經停止跳動了。

“你怎麽了？”正和祁藍談論著學院城市設立什麽護城陣法比較好的時候，假賢王發現祁藍的面色變得蒼白起來，“怎麽臉色這麽差？”

“他的眉間有死氣。”一旁一身灰色衣袍罩身面具老大不動聲色地傳音給假賢王，假賢王趕緊詢問這死氣的由來。

“死氣是將死之物身上才會出現的氣息，一般的生靈是看不見的，但是在我們鬼族的眼裏，死氣會從一開始的淺灰色變成最後的黑色，當最後死氣變黑的時候，他也就徹底死了。”

“不過很奇怪的是，我看這位祁藍大人的妖力充沛，渾身上下的器官都沒有一絲衰敗的樣子，這一絲死氣出現的好奇怪。”面具老大也是充滿著好奇，這種問題估計只有冥大人才會知道答案吧。

“沒什麽，可能是這兩日忙著做城市的規劃，沒休息好。”祁藍也覺得頭有些暈，勉強地笑了笑，“我們繼續，我還是覺得的用類似南風城之前的四方神狩陣一樣的地固陣法會比較安全一些。”即使有些不舒服，祁藍仍然堅持著自己的看法，“而且如果我們直接選用四方神狩陣的話，連勘測方位都不需要，更加省時省力。”

“不行，新城的建立原本就和舊城不一樣，沒有城墻的新城在敵人來犯的時候根本無險可依，我覺得用九天列缺陣比較合適一些。”假賢王緩緩說出自己的想法，想了一下也沒有把祁藍身上有死氣告訴他，每個妖都有自己的秘密。

“九天列缺陣？”祁藍有些驚訝，他在妖主身邊時也曾聽聞過這個陣法，只是知道這個陣法玄奧無比，妖主曾經感嘆過這世間能布出這個陣法的大能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

”沒錯，就是九天列缺陣。“假賢王看得出祁藍眼中的驚訝，“我曾經在一處古地得到過記錄這個天織陣法的秘本，據說陣成之後，天仙難入，萬軍可殺。”假賢王原本想說獲得過大妖王的傳承，只是想到賢王不喜歡修煉的性子，改口成獲得秘本。

“可是，代價會不會太大了？”威力越大的陣法，所耗費的資源越多，故而祁藍會有此一問。

“不這樣，我們拿什麽去建立一座萬古無一的學院妖城。”假賢王的獨眼中有萬丈輝光，“就算拿整個妖國的資源去填補，我也要換出一個統一中洲的妖國未來！”

祁藍有些微微楞神，他看見假賢王轉過身去，指點這桌上擺放的妖城沙盤時，與他腦海中的那個身影竟然隱隱有些重疊。他走上去，推到先前自己放下的四方神狩陣的模型，“既然你要賭，那我也就拼上我這把老骨頭了。”

一旁的面具老大瞇著眼睛，好像事情有些不受控制了，不行，得早點告訴冥大人。

石室之中。

一片寂寥無聲，妖力耗盡的風都跌坐在地面之上，眼中無光地盯著猴小明左手被自己妖力催發生長出來的新肉，因為是新生的皮肉，粉嫩粉嫩的，倒不像是個猴爪子，反而與人類小孩子的手有幾分相像。

一拳，風都種種地敲打在地上，他沒有凝聚妖力的手被磨破了皮，滲出絲絲紅意。他還記得下山前對那個老頭說過的話，“如此仙道，不過耳耳。”

三百年的學習，過目不忘的他用十年時間記住了山上所有的道卷，聰慧的他能施展他腦海中所知的一切法訣，他精通藥理能制出一切丹藥，他心靈手巧能煉制一切妖寶，他以為只有這個世間存在的知識，沒有什麽是他不會的。

“你都知道了嗎？”下山之前，很少說話的老頭問了他這樣一句話。

“都知道，將明道。”彼時的他，就連修煉的《心道》的進境比老頭也只差上一線，赤子、不明、求道、知道、明道、悟道、心道，心道的七個境界，處在知道境只剩一層薄膜就能突破到明道境追上老頭的他，知道自己是時候下山了。

老頭沒有說話，放他離去了。

風都看著手背上的血絲，原來，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嗎？就連一個小小的秘法，都害得小猴子失去了性命，也保護不了六哥，自己還真是沒用啊。

突然，風都只覺自己的神識開始擴大，被兇妖緊鎖的妖海也開始沸騰起來。

“這是？”這種感覺，讓風都回想起在山中的日子，每次在這種時候，那個老頭就會在自己的聲旁，“靜心，護念。”

“靜什麽心，護什麽念。”修心何用，修道何用，他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追求的仙路的意義。

即使風都沒有有意識的去引導，風都腦海之中不斷擴大的神識還是自己從他的腦海中擴散出來。擴散出來的神識就像他的眼睛一樣，同樣把感受到的情景傳回到他的腦海裏。

他看到了自己，一個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的家夥，他看到了趴在桌上身體已經冰涼的猴小明，他看到了四周的墻壁，看到了石門外有一鍋烏雞湯，在遠一點，他看到了妖民們肩扛木石，雖然面帶疲憊卻高興地邊走邊聊，他看到有炊煙慢騰騰地升起，他看到有倦鳥撲棱著翅膀回巢，他看見南風城外的樹在風中晃著葉子，看見溪流中的水不知疲倦地流淌……

“誰！”

被神識掃過的一些強者心中警惕，想要用神識探查回去時卻發現自己的神識根本捕捉不到那稀薄到幾不可覺的神識，只好作罷。

他看得見方圓十裏的所有事物，他的神識慢慢地擴散出去，又緩緩地收了回來，卻在收回體內的前一秒，掠過猴小明的體內時發現了意外。

風都的臉上出現不敢置信地驚喜，他的神識剛才分明看見猴小明的心臟跳動了一下。風都跳起來，把耳朵貼在猴小明的胸膛之上，“咚，咚，咚。”

風都聽的清楚，雖然緩慢，那確實是心跳的聲音，一秒一跳，一秒兩跳，一秒三跳……在風都的驚與喜中，猴小明的心跳慢慢恢覆到了正常的律動。

“我，已經死掉了嗎？”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風都卻聽得一清二楚。

“沒有，你沒有死掉，我們成功了。”風都趕緊把自己身上所有調理身體的丹藥全部拿了出來，看樣子想一股腦兒塞到猴小明的嘴巴裏去。

“我好困啊，能不能讓我睡一覺。”猴小明微微睜開的眼仿佛再下一刻又要閉上。就在風都擔憂之色再次爬上臉上的時候，猴小明突然咧著嘴巴笑了，“哈哈，騙你的。我還沒看到我的妖寶呢，我才不會睡呢。”

只是好像說話用了太多的力氣，猴小明微微地喘起氣來。

“少說點話。”風都不知道為什麽猴小明又活了過來，為什麽停止跳動的心臟還能重新律動，他只是打開石門把那一鍋烏雞湯端回來放在了桌上，“喝點湯吧。”

“為什麽要喝湯？”即使渾身虛弱無力，猴小明依然拒絕喝湯，湯絕對是他最討厭的食物，沒有之一。即使風都舀了一小匙遞在他的嘴邊，他依舊抿著嘴巴，“我才不要……嗚嗚嗚。”

嘴巴一張就被硬灌了一口，猴小明一臉委屈地看著風都，有這麽對待傷員的嗎？

“喝吧，今天不多喝點，明天的血從哪裏抽？”風都好心勸導的話語無異於一把利劍，“每天都要抽一瓶血，別忘了培養元胎可是需要四十九天。”

風都走出石門的時候，猴小明已經把肚子喝得圓滾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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