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是愛的因，愛是執的果，若舍了執，去了愛，這世間也就沒有了因果。”雙掌合十，一個滿臉長著暗瘡的黃衣僧人盤坐在蒲團之上開解著醒酒之後的駙馬爺郭子良。

“少廢話，今晚天香舫，你去不去？”郭子良摸了摸臉上還是通紅的巴掌印子，一邊惡狠狠地想著如何把那賤婢按在床上，一邊面色不爽地看著眼前這個裝模做樣的花和尚。

“貧僧還有三頁經文沒有譽寫完畢。”暗瘡臉花和尚眉頭微動，卻是推辭了。

“九陽道長和猛虎真人也去，你真的不去？”郭子良最煩這個花和尚，每次都要推三阻四的。

“眾友都在，可惜貧僧還有這小小廟宇需要操持，怕是要負了諸位美意。”暗瘡臉花和尚指了指佛像下的功德箱，空空如也。

“三十兩夠不夠？”郭子良一探錢袋，只掏出三大錠銀元寶來，手輕輕一拋，就落在了功德箱中。

“啊彌陀佛，畫舫即地獄，女子是骷髏，我不入地獄，如何渡骷髏。”暗瘡臉花和尚聽著元寶落箱的脆響，臉上綻放出一陣佛光異彩，寶相莊嚴。

“裝，繼續裝。”郭子良拍拍屁股起身，“走吧！”

河邊柳岸，入夜是一片旖旎景象。一座巨大的畫舫披著彩錦，掛著花燈，遠遠傳來男男女女的嬉笑之聲。

“郭兄看上去興致不高嘛，莫不是芙蓉姑娘不和你的心意？”一個長胡子的便裝男子抱著懷中的綠衣姑娘，一口酒下肚，看著面色不佳一直喝著悶酒的郭子良。

“就是就是，你若是不喜歡，讓給道爺便是。”說話的是一個滿臉胡渣穿著道袍的道士，一雙手在身邊粉裳姑娘的身上一通亂摸，笑得極其蕩漾。

“莫不是奴家有什麽做的不好的地方，惹的大爺生氣了？”被喚作芙蓉的女子面施淡妝，看模樣竟與那琉璃高塔上的華衣女子有幾分相似，此時她正端起一個銀色酒杯，自己啜了一口酒，粉嫩的唇便要吻上郭子良。

“起開！”郭子良避了一下頭，芙蓉姑娘仍是不依不饒地要把香唇遞上，不耐煩的郭子良伸手一推，便把芙蓉推到在地，裝著酒菜的小桌也被帶著翻到在地，頓時一片稀裏嘩啦。

“郭兄弟，你這是何意？”道士正是九陽真人，“你請我們三人喝酒作陪，怎麽，心疼那點銀子了不成。”九陽真人正摸的開心呢，這酒桌一翻，，倒有大半打在了他和懷中粉裳女的身上。

“莫氣莫氣，九陽你和花蕊姑娘先去找個房間換下衣物吧，想必某個人又在家中受了母老虎的氣了。”花和尚原本正在一臉正氣地渡化趴在自己的背上的香娘，眼見這酒又喝不成了，趕忙出言圓場。

“九陽，你自去吧，反正你快的很，順便叫媽媽再置辦一桌。”長胡子男自號猛虎真人，聽說曾赤手空拳搏殺猛虎，不知是真是假，不過他懷中的綠衣姑娘此時倒像一只貓兒一般溫順。

“你才快的很，你們全家都快的很。”九陽道長罵罵咧咧地離去了，當然沒忘記抱著他的粉裳女，很快隔壁就響起了吱吱呀呀、嗯嗯啊啊的奇怪聲響。

“媽媽也真是的，這家具都舊成什麽樣了都不知道置換套新的。”倒在地上的芙蓉姑娘也不在意被郭子良推倒在地上，只是有點可惜這一桌的美味佳肴。她有些有些幽怨地看著那個一定要自己化妝打扮成一副貴夫人模樣的大爺，出手倒是闊綽，就是情緒太反覆無常了些。

“都下去吧。”猛虎真人實在是受不了這氣氛，一個一直喝著悶酒，一個端坐著誦念佛經，隔壁的那個只管小兄弟的幸福，都不知道自己怎麽認識的這些人。猛虎真人揮了揮手，便讓三個姑娘都退了出去。

“說吧，這回又怎麽了？”猛虎就是覺得奇怪，你說好好的一個駙馬爺怎麽整的跟個深閨怨婦一樣，就算你現在只是個看大門的，也是意義重大的大門好嘛。

郭子良仍是一個勁地灌自己酒，酒杯摔在地上，他就抓起酒壺直接喝。

“行了，別喝了。”猛虎真人只是想著把你的事情先解決完，我也要到隔壁解決自己的生理需求好嘛。人家到天香舫都是找快活的，沒見過三個男人在一個屋子裏聊天的，速戰速決好嘛！

“估計又是他家的母老虎發威了，哦彌陀佛，貧僧就知道女人娶不得。”暗瘡臉花和尚雙手和尚，一身啊彌陀佛，“要不郭施主你隨我出家吧。”

“你個死和尚，一天到晚就知道勸人和你出家，人家是駙馬，你敢讓他出家，你不想活了？”猛虎真人恨不得給和尚來一發降魔貼，可惜用了也沒什麽用。

“她，她打我！”酒壇被猛虎真人一把搶過，郭子良猶豫了一會兒，嘴唇蠕動著。

“罪過罪過。”和尚仿佛聽到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一般。

“都叫你不是初一十五不要去了，你怎麽不聽？”猛虎真人看著郭子良側臉上清晰可見的掌印，心想果然又被家暴了。

“我也不想啊，這不是今天她有個朋友來皇都，我好心好意地帶路……”一打開話匣，郭子良就忍不住地把白天的事全部說了出來。

“你瘋了？”猛虎真人搖搖頭，他聽出來了，自己這個駙馬兄弟這頓打是自找的，這種是你怎麽可以當著一個外人說呢，皇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公主打他還算是輕的，沒直接把他費了已經是很講情面了。

“郭兄，你是說那人有公主的蝴蝶玉佩？”一直高僧狀的和尚突然開口問道。

“嗯。”郭子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答應了一聲，一想到公主打了他後恭恭敬敬地把那人請進了駙馬府，而他這個駙馬爺卻像條狗一樣被從側門扔出來，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可是這天大地大，他又能去哪裏說理去。

駙馬府。

“先生一別多年，風采更甚從前。”請妖主坐定，一襲藍水魚袍的公主笑道。

“時間荏苒，虧得公主還記得我的相貌。”妖主面沈如水，話語一貫地緩慢溫柔。

“蝶兒可是一直記著先生呢，當年那本《妖獸錄》先生才講一半就走掉了，蝶兒當時不知道哭了多久呢。”公主竟露出一副小兒女的姿態，若是落在郭子良的眼裏，恐怕他會覺得自己的眼睛肯定出問題了，那個如萬年冰川的女人也會有這種表情？

“當年突有要事，情非得已。”妖主想起當年之事，心中頗為感慨。

“何意？”

公主朝著妖主攤開柔嫩的手掌，笑吟吟地看著妖主，妖主不知所以。

“拿來。”

“拿什麽？”

“《妖獸錄》的下卷啊！”公主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妖主無語，十五年前的公主還是個半大小孩，經常圍在自己要聽故事，沒辦法，自己只好隨便編了一點中州的風土人情騙她說是《妖獸錄》，十五年過去了，他哪裏還記得自己講過些什麽。

“莫不是先生又騙蝶兒，並未帶來《妖獸錄》的下卷？”公主一臉委屈的樣子，看在妖主眼裏，就算是十五年過去了，還是當初那個調皮古怪的小女孩。

“落在客棧裏了，回去讓仆人給你送來。”妖主有些頭大，卻不忍心看到她失望的表情。

“我就知道先生不會騙蝶兒的。”公主的眼裏閃過一絲狡猾的光芒，她怎麽聽看不出妖主語句中的遲疑。只是她也不會去揭穿妖主，而是像當年一樣，跳上去抱住妖主，“先生果然對蝶兒最好了。”

妖主想要閃過卻避不開，他有些後悔讓犀角在外面候著了。

“公主，你長大了，先生已經抱不動你了。”妖主只好裝著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樣子，不著痕跡地扶開公主抱著自己的手臂，委婉地說著。

“對了，不知道公主殿下可否為我引薦女帝。”喊她殿下，也許能保彼此間一定的距離。

“你要見那個老巫婆幹嘛，有什麽事我就能幫你了。”公主很不喜歡他喊自己陛下，別人都這麽喊，她卻偏偏聽不得他這麽喊自己，“叫我蝶兒嗎，以前不都是這麽叫的？”

“見過公主殿下，得知殿下貴體安康，下臣也就放心了。”妖主感覺氣氛有些不對，想要離開。

“先生！先生！”眼看妖主轉身就走，沒有絲毫停留的意思，公主急的咬牙跺腳，“我幫你還不成嗎，你能留下來，像以前那樣給我講故事嗎？”

妖主停了一下，繼續前行。

“就一會兒，就一小會兒。”公主一下子撲在妖主的背後，雙手緊緊地環抱在妖主胸前，臉頰靠在妖主的背上，聞著與那記憶中沒有分毫差別的發香，“先生，你可知道，蝶兒想你，蝶兒好想你。”

“公主殿下，請自重。”妖主聲冷音更冷，一字一冰刃，字字刺在公主那顆火熱的心上。

“先生，你……”

公主不知道妖主是怎麽離開自己的懷抱離開屋子的，只是癡癡看著自己的雙手，“先生，這一次我不會再錯過你了，我清楚的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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