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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永遠的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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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柳驚訝的不僅是母皇突然把拾京度了層金封了個王君給她,還有那個承襲王爵。

大同的王爵只有一個, 就是昭王。

昭王薨, 才會有‘承襲’王爵一說。

昭王去世了?顯然不是。

母皇送拾京的封號為‘還’, 這個還字, 無論是乍聽到還是細品,都讓南柳匪夷所思,不敢相信。

難道早朝時出了事情, 母皇削了裴古意的王爵, 承認了拾京的阿爸,要以皇族禮給他下葬?

……真的?

怎麽會?

可除此之外, 南柳想不到其他理由。

回宮的路上,南柳沈默了好長時間, 才開口對拾京說:“拾京, 你可能……是要認回父親了。”

拾京一直在狀況外,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可能是跟南柳在一起後, 沒遇到什麽好事,所以,南柳跟他擺出一副談正事的表情,要對他說些什麽時, 拾京下意識的是害怕。

他呆了好久, 才慢慢回過味兒來,第一個反應是:“不可能!”

南柳小聲說道:“已經不是不可能了……拾京,可能是真的。”

實際上, 今日的早朝,南柳差不多猜對了,盡管細節不同,但結果是相同的。

一開始,早朝照常,軍事政事民生工程,以這個順序,像往常一樣順利進行著。

其實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

不久前,皇帝突然列出閣臣陸笑汝三十七條大罪,革職抄家,陸家的門生受牽連者眾,降職調職,三品四品的朝臣一下子少了很多,朝中動蕩過一陣。

直到今天,餘波仍在。不過,大體上倒是穩定住了,現今站在朝堂上的,一半都是新面孔。

皇帝看著下頭站著的文武大臣們,郁郁嘆了口氣。

她做不來什麽千古明君,她用盡全力後,得到的僅僅是還算安穩這樣的結果。

對於改朝換代的第一任皇帝來說,她無疑是失敗的。

但她煩躁的不是這些。

而是那些個無能為力。

先帝留給她的二十三封詔書讓她終於坐穩了帝位,可以稍稍放開手,清理一些之前她不敢動的朝廷隱患。

可是有些事情,她還是無法彌補。

早朝近尾聲,帝君宣布了前朝皇帝近臣裴古意的葬禮安排,詢問皇帝的意思。

皇帝深吸口氣,無奈道:“就照這個辦吧。”

皇帝默默嘆息,她心中難受不已,因二十年前的帝位更疊,她那一步踏出去,便不可再更改。

身後走過的路是錯位的,班堯死了,因她之故,他不能以王族之禮安葬,她無能為力。

封晚雲站起來,有氣無力說了句退朝,身形蕭索,正要離開,聽到一陣咳嗽。

封晚雲挑起眉,這一般是昭王要說話的前奏。

坐在輪椅上的昭王咳嗽完,說道:“陛下……臣有話要說。”

他臉上早已僵硬的看不出表情,然而就是這張僵硬的臉,讓封晚雲卻有種預感,她說:“殿下請講。”

昭王把蓋在膝蓋上的毛毯拿開,阻止了要來幫忙的人,慢慢跪了下來。

封晚雲袖中的手緊緊握著,盯著他看。

“罪臣裴古意,今日向陛下和諸位賠罪。”

大堂上安安靜靜,空氣仿佛凝固了。

柳帝君慢慢放下手中的奏折,和封晚雲無言對視一眼。

被火燒過的臉僵硬著,緩緩說道:“罪臣當年因一己之私,冒充昭王至今……”

“停下,不要說了。”

“期間因怕被人拆穿,與奶娘串通好,在朝堂之上欺騙……”

“停下來!”

封晚雲怒拍桌:“朕讓你住口!”

“罪臣騙了皇上,騙了天下百姓……”

封晚雲急怒攻心,眥目道:“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

柳帝君忽然接道:“並非你的錯,是我……”

封晚雲大驚:“柳書名你!”

“是我開口叫的你昭王殿下,當時我的老師馮翔已經偽造好了四臣攝政詔書,如果你不是昭王,只要他宣召,那天在場的,包括你我,都要死。你不能不是昭王,所以我叫了你昭王殿下,裴大人,如果有罪,怎能讓你一人承擔。”

柳帝君說完,摘下玉冠,慢慢跪了下來:“這些,我都知情。”

封晚雲怒極反笑,笑著掃袖,桌上玉璽茶杯落地,稀裏嘩啦,碎片四濺。

她說:“都瘋了!”

她甩袖走人,裴古意竭力喊道:“陛下,那棺木裏躺的才是昭王殿下,拾京那孩子是昭王的親子,罪臣死前別無所願,只想把罪臣欠的還清……臣在這個昭王之名下煎熬了二十多年,他不回,臣以此紀念他名,可他回來了,罪臣還有何顏面頂替昭王之名占他之位,令他不得安眠……拾京因身份所累,無法與公主成婚,如今昭王已去,罪臣實在無法占用此位,令昭王親子在京中無立足之地,與公主兩情相悅卻無法促成姻緣……”

幾個前朝老臣默默垂淚,皇帝折返回來,慢慢走過來,卻不知能說什麽。

她輕聲道:“好,今日全都來領罪了……朕還能說什麽?是想逼朕寫罪己詔嗎?!”

關山秋跪請三司查審昭王所言。

皇帝看著她,慢慢扶起裴古意,說道:“不必查了。”

她似哭似笑,輕哼一聲,一步一步走回帝座,自己彎下腰,慢慢撿起玉璽,說道:“柳書名,你起來吧,地上涼……”

她慢慢坐下來,環顧大殿上站的所有朝臣,最終,緩緩說道:“擬詔。”

南柳匆匆返回,宣禮官念了兩份詔書後,她還是不敢相信。

兩份詔書。

一份算是母皇的罪己詔。

大意是,二十年前,為防馮黨篡位,她無奈之下,任由誤會發展下去,讓裴古意充頂昭王王爵,今日昭王屍骨回京,她要彌補這一錯誤,因而,以皇族之禮安葬昭王,並由昭王之子拾京承襲昭王王爵。

這已經很離譜了。

南柳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

然而看到第二封,南柳更是……

第二封詔書,給了南柳封地和封號,還給了拾京還王君的封號,金冊玉印隨詔呈上。

連婚旨都不是!母皇直接賜她封號,給她冊封了王君。

這是跳過婚旨,默認他們成婚!

南柳看到詔書上的雲州封地,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表情和心情來接這張諭旨。

“母皇一定是瘋了……”

“何止。”

裴雁陵道:“今天就沒一個正常的,柳帝君現在在三司。”

“哪兒?!”

“三司。”裴雁陵道,“你也別緊張,就是去一趟,此事總要商量個說法,好頒布詔書,給百姓們一個說法不是?”

拾京對裴雁陵道:“王叔……他是你父親。”

“我知道。”

裴雁陵半點波動都沒有,說道,“你認到我們侯府的時候,我娘就告訴我了。她打一開始就認出我父親來了,燒了臉她也能認得。”

南柳還在呆滯中。

拾京和裴雁陵聊了起來,兩個境遇稍微有些相似的人,交流起了現在的感想,拾京問她:“你什麽感覺?”

“大家都不容易,你呢?一下子從最不可能和公主修成正果的人到……成為最不可能的人,什麽感覺?”

拾京說道:“沒什麽區別,阿爸換了個名字的墓躺了進去而已,這件事很重大嗎?”

“可能對他們來講,算是很重大吧。”

“沒感覺。”拾京誠實道,“反正我和南柳早就成婚了。”

南柳終於從驚楞中回過神,收好詔書,說道:“拾京,跟我來,去見我母皇。”

皇帝躺在床上,額上搭著熱帕子,雙目出神地望著遠處。

南柳規矩行了禮,讓拾京先等著,自己上前來,坐在床邊,無言望著母親。

封晚雲斜她一眼,說道:“封地給你了,你看看,滿意嗎?”

“母皇你……”

“即便有二十三封詔書,我這位置坐的名正言順,但今日朝堂之上發生的事,將會讓我千古留名……荒唐之名。再沒有比我更可笑的皇帝了……處心積慮,戰戰兢兢,快死時,才知道,自己之前的那些,都是白辛苦……多大的代價啊!帝座之路,荊棘踏平。犧牲的,埋葬的,都躺在這條路上,到頭來,都是白白犧牲……”

“娘……”

“南柳,你長大後,總是不聽我的話,我同你說不了幾句,就會爭吵起來……你是不是覺得,你母親,是個殘酷冷血之人?只看重江山社稷,只知道政務大局,沒有半點溫情?”

南柳愧疚不已:“我沒……”

皇帝笑道:“你說過,你忘了。”

她扭臉,指了指一旁乖乖站著的拾京,說道:“你為他,跑來同我吵,哭著對我說,家國大義與冷血無情只有一線之隔,母皇只對江山有一丁點溫情,不知何為感情……”

南柳想起,她是說過這樣的話。

皇帝要下婚旨那天,她又急又氣,就把話說了出口,她記得當時母皇的表情變得十分可怕,摔了東西讓她滾走。

“我如何能沒有感情?坐上這個位置,你就知道,感情這種東西,深藏於心就好,顯露出一分,就會有一分的無能為力,那是煎熬……”

皇帝伸出手,南柳連忙將她扶起來,皇帝坐了起來,一手捂著帕子,閉上眼,疲倦道:“你做不了帝王,你和先帝一樣,不是情太多,而是只重情。也好,你不接帝位,朕也能踏實閉上眼。”

南柳像是撒嬌一樣,軟軟叫了聲母皇。

“朕把能給你的,都給你了。”皇帝起身,緩緩說道,“南柳,做你願意做的事去吧。”

南柳微驚。

皇帝說:“封澤比你強多了,身子骨也好,以後絕不會像你一樣迷迷糊糊。”

南柳笑了起來。

皇帝拍拍她的手,說道:“去瞧瞧你父君。”

她走過來,對拾京說道:“你這個名字,朕就直接加了姓,刻在了金冊上,有些倉促,你滿意不滿意,都換不了了。”

“沒事,不管什麽名字,是我就好。”

皇帝微微一笑,道:“原以為,你只是形似你父親,未料……內裏裝的,也像你父親。”

她說:“拾京,朕欠你的,能還的都還了,欠你父親的……朕還不清。”

拾京問:“母皇,您會判王叔有罪嗎?”

皇帝哼聲笑道:“他又有何罪?我們欠他的,就如欠你父親的,一樣的此生難還。”

“對了,還有句話,朕要告訴你。”

拾京點頭:“您說。”

“你一直想要的這個王君之位,朕現在給了你,今後,你這一輩子,都沒有反悔的機會了,無論何時,你若敢生出後悔的念頭……”

拾京搶道:“我所求的,只是南柳,我以性命和靈魂起誓,此生無悔。”

建元二十四年春,北來的船停在雲州嵐城碼頭。

攬月樓裏正燈火通明,好不熱鬧。

大堂裏彈唱老頭板弦彈得起勁,唱的正是傳唱十三州半年,熱度有增無減的《二十三封詔書》。

去年,皇帝的罪己詔令天下人震驚不已,不久之後,一口茶先生的新作《二十三封詔書》,從雲州嵐城的攬月樓開唱,立刻傳遍十三州。

南柳聽到晚風中傳來的歌聲,笑道:“母皇現在睡得安穩了,花不沾這一首曲子,作的果真妙極,一遍一遍告訴百姓,我母皇屁股底下坐的皇位,名正言順。”

至於多出來的那張傳位詔,再沒有人想起過。

當彈唱先生唱到馮翔欲要矯召篡位,裴大人臨危不亂,智替昭王時,不管是頭一次聽還是已經聽了千八百遍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南柳輕輕哼道:“一聲昭王殿下……”

拾京笑著接:“兩道沈重枷鎖。”

說唱先生接著唱道:“大罪加身也不懼,只為天下太平,完君一諾……”

兩個人相視一笑。

拾京說:“聽的我耳朵都磨出繭子了,還沒唱夠。本來還想進去向幹娘討半兩點心吃,這下可進不去了……”

南柳:“去湖邊走走吧。”

他們慢慢散步至湖邊,歌聲漸遠。

碧湖邊人不多,靜謐的夜晚,平靜的湖面。

南柳說:“對了,你欠我一首詩。”

“……還沒到時間呢!再給我幾天,祈願節念給你聽。”

“又拖!”

“南柳……”

拾京看著不遠處熬糖人的老頭兒,說道:“去年,我那頭鹿都沒吃到嘴裏……”

南柳無奈:“你真是……”

她摸著口袋,忽然一楞:“沒帶錢袋,算了吧。”

拾京從袖袋裏摸出香囊,倒出一堆零件,從亂糟糟的零件中找出三枚錢,說道:“恰巧三錢,我分你一半吃。”

熬糖人的老頭兒擡頭看到這兩個,唉喲一聲:“去年……是你們兩個吧?臉上還有紅紋的,我今年可算是知道了,你是蒼族人。”

溪清帶著的那些蒼族人,現在到嵐城露面的次數是越來越多,指不定攬月樓裏聽曲兒的,就有她們。

“要鹿。”

拾京把三文錢放進糖車的罐子裏。

老頭兒說:“今年不是老價格了,四文錢一個。”

南柳笑:“看來今天是天不讓你吃了……”

話音未落,拾京說道:“做小一點,做三文錢的!”

“你怎麽跟之前那個姑娘一樣……”

老頭指著不遠處嘎巴嘎巴大口嚼糖狗的姑娘:“她今年有錢了,卻偏要只給我三文,說我做的糖狗小……這又不是論大小買的,我一根簽兒一個,四文就是四文,就算是公主王爺來了,我也賣四文。”

南柳哈哈笑了起來,轉身喊道:“宋瑜!快來還錢!”

宋瑜本來嚼著糖狗,望著湖面出神,扭頭一看,驚掉了半只狗。

“公主殿下!”

老頭兒的糖車一抖。

宋瑜撒丫子跑來,上手就摸了拾京的頭發:“你可以啊……還真成王君了,厲害厲害。”

南柳拍開她的手,說道:“還錢,兩根糖鹿。”

“你缺這點……”

老頭一邊激動地發抖,一邊喊道:“唉喲!老兒要走大運了!是公主和還王君!我不要錢,不要錢!”

宋瑜齜牙咧嘴掏了八文錢,南柳分給拾京一根糖鹿,和她道了謝,悠悠勾著拾京的衣帶,湖邊漫步。

拾京說:“去年,我推走的祈願燈上,寫的是京。”

南柳道:“還挺準,寫上你的名字,你的所有願望就都實現了,挺聰明的。”

拾京說:“今年寫你。”

他輕輕吻了南柳的額頭,說道:“然後,載著你名字的祈願燈,順風順水,會遇到載著我名字的祈願燈,然後它們就一直順著水,慢慢悠悠,走到天盡頭水盡頭,走到永遠的永遠……”

“拾京。”

“嗯。”

南柳踮起腳,輕輕一吻:“情話京……”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結局章。

十分鐘後,會更今天的兩篇番外。

啊!正文結束了!

謝謝一路陪伴的各位!

古言第一篇長篇,雖然比上一篇古言好一些,但還是欠點火候,謝謝你們不嫌棄,不離不棄的陪伴我。

鞠躬感謝各位!

大家都棒棒的!

下本不吹了,哈哈哈哈哈因為怕寫糊掉……其實正史的故事腦洞裏的更精彩,可是寫成文字後,就會一直變化,一直變化,然後多出好多我意料之外的驚喜,也有很多沒辦法彌補的遺憾。

不管怎麽說,這只是一部剛剛合格的作品,誠意滿滿,日更不輟,但精彩程度遠遠不及設想的十分之一。

下一本《江山作情話》可能5月開,也可能6月開。

可能會比正史好一些,一本有一本的收獲,我吸取經驗,接著磨筆,下一本,我會盡全力,給你們講一個精彩的故事。

再次感謝各位

(別忘了番外,五到六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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