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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京城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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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後, 南柳還要去天壇察看武備, 讓封澤和拾京先回宮, 封澤卻半道拐到了昭王府:“我去昭爺爺府上玩。”

昭王求之不得:“好,好。”

昭王府很精致,院景好, 裏面的陳設也都樣樣精美,只是人少冷清。

進了昭王府, 昭王爺囑咐人擺上果蔬甜點,自己轉著輪椅, 他一邊牽著封澤,一邊招手讓拾京隨他進來, 看樣子很高興。

“坐,坐,隨便坐。”

封澤最喜歡來昭王府的拿毛筆描昭王的舊字畫。

昭王年輕時畫過許多美人,其中還畫過當今聖上,只是剛畫好就被前朝帝沒收了, 掛到了未央宮。

今上登基後,再沒去過未央宮, 延熹帝的東西,包括那副畫,都原封不動的放著,每日有人打掃著,小心地維持著之前的樣子。

封澤描畫描的不亦樂乎,晃著腿哼著自己編的小曲, 念念叨叨,一筆一劃認真描摹著。

拾京跟昭王參觀著王府,擡頭看著堂內掛的巨幅字畫。

畫的是壯闊河山,上頭的字龍飛鳳舞。

拾京想起最近習的字,問昭王:“你的字寫得好,是不是好多學子都學著寫?”

昭王笑著點頭:“自然,字畫最拿得出手。”

拾京問他:“畫上的字也是你寫的嗎?怎麽和我練的不一樣?”

昭王語氣十分興奮,雖然僵著臉,但卻神采奕奕,說話比之前有勁多了,他道:“這是醉時寫的,不一樣,不一樣……你練的什麽帖?”

“傅居給的賦,也是你寫的。”

“送給傅狐貍和梁學士的賀禮,不錯,不錯,有這麽一回事。”昭王笑著點頭。

拾京看著莫名高興的昭王,在問他阿爸的事還是問他火銃的事之間猶豫了片刻,後因阿爸的事不知該如何問起,於是選擇了問火銃。

“你寫的那本火器心得我看了,中間缺了一頁,你是想讓彈藥連發嗎?為何那頁不見了?”

昭王的似焦黑骷髏的臉上露出了震驚之色,他驚訝道:“我們……我和古意想了好久,試了很多種想法都無法讓彈藥連發,於是把那頁燒了,不看也罷……不過,缺頁的書你都能看出寫書人的想法……天意,天意,沒錯,準沒錯的。來,孩子,我來教你火銃!”

他極快地轉動著輪椅,到桌案那裏翻木匣,旁邊的侍從想上前幫忙,被他擋回去:“我自己來,今日高興,後繼有人,後繼有人了……”

他翻了一陣木匣,喃喃道:“在倉庫,在倉庫……來人,來人!”

侍從又急忙忙跑回來:“王爺要什麽?”

“把倉庫裏的工具包都拿來,那個……那個鹿皮的,二十八具帶小三件的,快取來!等等,回來,嬤嬤睡了嗎?老人家睡眠輕,你們經過後院時動作輕點,不要擾她。”

他太激動,說完,又弓起身子小心咳嗽幾聲,每抖一下,扯動著身上的燒傷,令他疼上一陣。

拾京慢慢走過去,輕拍著背給他順氣。

昭王抓住他的手,手又硬又冰,關節慢慢蜷起,抓緊了把他手拿下去,說道:“我無事,怎能讓你來……我讓他們取工具去了,待取來後給你。現在制造辦的人都不行,有幾個資質不錯的年輕人,可欠點火候。學火銃就該聽我給你講,我來帶你,不能耽誤了,好在還不晚……”

拾京點了點頭,應了聲好。

昭王總算是疼過去一陣,撫著心口問他:“你叫拾京對嗎……你的事我也聽了不少。你是跟著公主一起回來的?父母都不在了?他們是……蒼族人?”

“嗯。”

昭王又問:“父母既是蒼族人,為何到京城尋父族?”

“我阿爸是京城人。”

昭王探著身子,急切道:“他如何說的?”

“……他記不起來了,只記得是京城人,所以給我取名為京。”

“記不起來了?”昭王呆楞了好久,拾京擡眼看著他,神色不動,“怪不得,怪不得……”

他又追問道:“為何記不起來了?”

“阿爸從崖上摔了下來,碰到了頭,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撞到頭?什麽崖?在哪邊?傷的嚴重嗎?他自己叫什麽也不記得了?他現在在哪?還在蒼族嗎?是行動不便嗎?你還記得他何時從崖上掉下去的嗎?”

拾京幽黑的眼看著他,忽然說道:“王爺,我阿爸已經去世了。”

昭王的血忽然一涼,慢慢坐了回去,喃喃道:“去世了?”

是了,他想起來了,前幾日聽人說,公主帶回來的蒼族人,出身貧寒,父母雙亡。

拾京在他的沈默中,慢慢彎下腰盯著昭王露在繃帶外的眼睛,輕聲問道:“你認識我阿爸對不對?不然你不會這樣問。昭陽宮的人也都認識我阿爸是不是?葉阿叔說的不錯,我阿爸和昭陽宮有關。你告訴我,我阿爸是誰?他的家人現在在哪裏?”

昭王渾身疼的難受,身子又弓了起來,但因為身上的傷,蜷又不敢蜷,維持著一個半僵的動作,低聲嗚咽著。

拾京輕輕拍著他的背,蹙著眉看著他,目露不忍。

他心中閃過幾個猜測,哪個都不敢輕易下結論。

昭王抓住他的手,張了張嘴,小聲說道:“……沒有的事,你不要猜了,不要猜了……”

拾京輕聲問他:“是因為他是前朝舊黨牽連眾多,所以你不能告訴我?”

昭王在抖,他是在哭,可他流不出淚,更是疼,又不忍抓拾京的手,躲開他,轉動輪椅背對著他,手指慢慢抓著扶柱。

拾京追問道:“是不是?”

長久的沈默。

封澤終於發覺氣氛奇怪,放下筆,跑來看他們。

“昭爺爺,你怎麽了?疼嗎?”她跑過去抱住昭王的膝蓋,擡頭看著他。

過了好久,昭王似是恢覆了些冷靜,撫著封澤的發頂,喃喃道:“無事……小殿下去玩吧,餓了嗎?爺爺叫……”

門口的一聲“昭王殿下”打斷了他。

昭王聽到聲音,又是一驚,擡頭見裴雁陵站在花廳門口。

裴雁陵被昭王這一擡頭嚇了一怔,後知後覺,知道是自己突然出聲驚到了,立刻壓低了聲音,輕聲輕語道:“皇上讓我來接小殿下回宮。”

昭王手慢慢按住心口,深深吐氣,好半晌喃喃道:“皇上讓……雁陵你來接?”

雁陵點頭。

昭王定了定神,慢慢扯出一個笑,對封澤說:“既然你皇祖母叫你回宮去嗎,昭爺爺也不留你了。”

說完,他不去看拾京,轉動著輪椅去給封澤收拾畫。

裴雁陵過來抱起封澤,對拾京說道:“公主以為你們早回宮了……這下好了,你跟著小殿下出宮的事被皇上知道了,你估計要挨罰了。”

昭王背影抖了一抖。

挨罰?這關系到疼還是不疼,挨打還是不挨打的重要問題,拾京把對昭王的疑惑暫且放下,忙問:“她會罰我什麽?”

“誰知道呢。”裴雁陵板著臉,自信道,“不過這時候皇上不會重罰你,各州學子都在,若因罰你讓皇上和公主鬧不愉快,這事立刻就能傳遍十三州。可你也不能不守規矩,為你這事,公主天天都在愁,你等會到宮裏態度好點,乖乖認錯領罰就是。”

拾京識時務的答應了。

結果他剛踏進宮門,就被帶到了內宮,不是皇帝罰,因為南柳在皇帝那裏,而皇帝不會讓他見到南柳。

他在內殿見了柳帝君,態度認真地行了禮。柳帝君也不多說話,放下一本書,淡淡道:“把這個抄了。”

拾京接過一看,是本清心經。

他雖不知這麽做的意義何在,但依然聽話的接過來,提筆抄書。

抄了幾行字,拾京打破沈默,主動說道:“我不會壞規矩,但你也要告訴我,為何不讓我離開這裏。”

柳帝君呷了口茶,漫不經心道:“近日京城人多事雜,你身份不明,又與前朝舊黨延半江有牽連,前幾日還炸了軍部重地,所以,我有足夠的理由禁足你,不僅如此,你若再問,南柳你也別想再見。”

拾京呆了半晌,閉嘴任罰。

一頁快抄完時,柳帝君問他:“脖子上的鎖心環南柳給的?”

拾京嗯了一聲。

柳帝君似是笑了一下,輕聲說了句天真,放下茶,伸手要來拾京抄好的第一頁紙。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在看到紙上的字後,臉色幾變,匆匆掃完,問他:“字跟誰學的?”

“昭王,我照著他放在梁府的詩賦練的。”

聽他這麽回答,柳帝君冷冰冰一笑,眼中情緒翻動,壓低聲音道:“你在梁府總共讀了十三日書,天底下沒有練十三日就能把字寫成形的人。你之前的字跟誰學的?”

拾京如實回答:“我阿爸。”

柳帝君沈思半晌,隨手將抄好的那頁紙放在燭火上燒了,說道:“你不用寫了,不是喜歡火銃嗎?跟我來。”

拾京跟著柳帝君到了一處偏殿,宮殿很老舊,裏面無人打掃,空氣中都是灰塵的味道,地上堆放的都是圖紙火銃志之類的舊書。

柳帝君把人帶到,囑咐宮人點燈打掃,嘆了口氣,揉了揉額角:“不是喜歡這些嗎?你在這裏待著,每日都會有人送飯來。待雲州的消息回來,我們知道你是誰了,你才能出去。”

拾京明白自己這次是真被圈禁了,思索片刻,試探道:“五月初五的盛會,我能去看嗎?跟南柳一起。”

柳帝君短促的笑了一聲,關門離開。

回到前宮,恰聽見昭王遞牌進宮見駕的傳話,柳帝君疲憊閉上眼。

昭王秉退左右,轉著輪椅上前。

柳帝君睜開眼壓著怒火道:“你現在應該好生待在府上,皇上的意思你聽不懂嗎!”

昭王喉嚨呼呼響著,說:“我怕你們罰……”

“我不動他!”柳帝君疲憊道,“他是與不是我和晚雲都不會動他,但他決不能是,也不能讓他是,你明白嗎?”

昭王木呆呆地點了點頭,心生後悔。

柳帝君沈吟許久,問道:“你確定他是?”

“……不會錯了,是他。書名,未央宮有東西可以讓他認……”

“等雲州消息回來之後我會帶他看,也好確認。之前是我疏忽……南柳把他帶回來時我就應該見他……”柳帝君頭隱隱作痛,說完,深嘆口氣,對昭王道,“你既然來了,過幾天就大大方方收他為徒吧,此事需做的坦然才不引猜忌……”

“好,好。”昭王心下稍安,連連點頭。

一位宮人疾走來,低聲報:“君上,陛下讓你到雲岫閣去,有急報。”

“何事?”

那宮人偷眼看了昭王,回稟道:“神風教的少主在京秘密設香壇招信徒……說……說自己是昭王正統後人……”

宮人未說完,昭王就憤而拍柱,厲聲斥道:“那些神風邪徒,將本王置於何地,好生放肆!”

作者有話要說: 依舊論文中,我快不行了……通宵兩天。

嗯,其實答案差不多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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