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 就不要多問了，免得彼此尷尬。”

莫小鈴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對了。”葛如紅眸光一閃，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問道：“你們老板是不是有錢人，也認識很多有錢的朋友？”

“可以……這麽說。”

葛如紅突然激動起來, 她目光灼熱，大步走到莫小鈴跟前, 伸出雙手攥住她的手指：

“能不能請他幫我找一個人？”

“如、如果他認識的話。”

葛如紅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寫了一行字的紙，看上去纖細清秀的字體, 只是不知出於何種原因, 所有的筆畫都像燈下的影子, 無限地被扭曲拉長了：

“富雅服飾有限公司總裁吳亞迪。”

“聽說這個吳總是個大款，可是我卻怎麽也找不到有關他的一星半點的信息, 小鈴, 麻煩你幫我問問你的老板和他的朋友，有沒有聽說過這個人, 如果有的話，能不能幫我要到他的電話號碼？”

葛如紅那迫切的焦急得近乎失了方寸的語氣讓莫小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葛姐, 你為什麽……”

葛如紅沈默了片刻, 忽然蹲下捂住了臉, 平日裏所有的爽利在那一瞬間完全卸去, 像個失魂落魄的老婦人：

“吳亞迪是我大女兒沈玉華的男朋友，我大女兒失蹤後，他也不見了。現在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小女兒, 也是她告訴我只有找到他，才能知道華華的下落。”

莫小鈴聽王亮提過葛如紅的過去，在此之前她沒想到葛如紅竟然擁有如此坎坷的人生，兩個女兒接連失蹤，直到收留王亮之前，她一邊尋人，一邊獨自開著包子鋪過活，一個女人需要怎樣的勇氣才能獨自承擔這樣的重擔？

“好，我會幫你問他的，如果有消息的話我會立刻告訴你，你也不要放棄尋找……”

“小鈴，拜托了，這張紙後面有我的手機號，一有消息，要立刻告訴我啊！”葛如紅再三囑托之後，就像被打了氣的輪胎，懷抱著信心匆匆而去。

莫小鈴攥著那張皺巴巴的紙，默默來到了咖啡書屋。書屋裏的氣壓似乎比葛如紅之前的心情還要低沈。

湯元有一下沒一下的打掃著書屋，像被喪屍咬過似的。

經歷了養父母之間的糾葛，申藍的失聯，葛如紅的哀求和湯元的失戀，莫小鈴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自帶黴運，否則怎麽除了唐老板福星高照，吉人天相，身邊其他的人都挨個兒倒黴呢？

“湯元，我有阿雯的手機號，要不……”

湯元搖了搖頭：

“沒用的，瑾雯姐是個很執著的人，一旦認定了的事，說什麽都不會變。小鈴姐，其實在瑾雯姐離開書屋的那一刻，我也想辭職的，可又擔心或許有一天，她還會回來找我……我知道這個想法很幼稚很天真，可是我願意等。”

湯元和李瑾雯認識也沒多久，竟然如此愛著對方，非她不可，若不是想到自己與唐琛一見鐘情，感同身受的緣故，莫小鈴根本無法理解這種癡狂。

書屋的客人來了又去，日子從清晨又滑到了晚上，湯元拉上卷簾門的時候，唐琛已在書屋外面等著莫小鈴。她三步並作兩步跳上了車，所愛的人日日守在身邊，這是多麽幸福的事，有了對比體會更深。

“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正在發呆，忽然被唐琛點了點腦袋，莫小鈴從衣袋裏掏出那張紙，遞給他：

“你認識這個人嗎？”

“富雅服飾有限公司？”唐琛挑起眉，腦中搜索著這個名字，“從來沒聽說過。在盧城，大大小小的公司有成千上萬，各自有各自的圈子，若非有一定的知名度，不會有多少人知道。”

“那你能不能幫我查一查？今天遇見包子鋪的葛姐了，她求我讓你幫忙找找這個人，她女兒失蹤了，這個男人是她女兒的男友，據說只要找到他就能找到她的女兒。”

唐琛嘆了口氣，將紙放回自己的口袋，莫小鈴見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樂得像只撒嬌的貓似的，大膽地歪著腦袋，蹭了蹭他的衣袖。

唐琛用骨節分明的手指揉搓她的長發：

“唉，真是屢教不改，上次有個申藍還不夠嗎？”

申藍失聯後，雖然莫小鈴並沒提起她，可是那份失落和傷感已經深深地藏在心底的某個角落。

“我總覺得對不起王亮。”莫小鈴說道，當她被養父拋棄無比絕望的時候，他是如何安慰關心她的，這片真心實意她不會忘懷。“所以總想為他做些什麽。”

“如果結果不好，豈不是讓對方更加失望？”

“不論結果如何，至少是盡心了。再說，萬一能幫上忙，不是說明你有這個能力嗎！”生怕唐琛改變主意，莫小鈴開啟溜須拍馬的技能。

唐琛再次發出一聲嘆息，那聲嘆息似乎與方才有些不同，仿佛從某個時空傳來的深深嗟嘆：

“只有這一點，你和她竟如此地相似。”

幾乎在同一時間，莫小鈴就明白了唐琛說的那個她是誰。

許諾。

那個應該讓她吃醋介意的女子的名字。

那個常常莫名徘徊在她夢裏的人。

莫小鈴任憑著男人弄亂她的長發，淡淡道：

“其實我很想見一見她，那個和我長得如此相像的人。”

唐琛勾了勾唇角：

“不怕我被她拐走了？”

莫小鈴仰起頭，用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著他：

“我會爭，會把你搶回來的。”

“這麽有自信？”

“因為你讓我相信我自己啊，那我就相信自己的眼光，你是不會騙我的。”

唐琛緘默了片刻，臉上的表情在車廂昏暗的燈光裏有些晦暗不明：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騙了你了呢？”

“我會自己離開。”

當莫小鈴發現自己說了什麽的時候，這句話已經自然而然地從她口中傾瀉而出，覆水難收。

唐琛的表情變得陰沈憂郁，但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眨眼間他就恢覆了自信滿滿的笑容：

“不會的，我知道你離不開我。”

“你憑什麽這麽自信？”這回輪到莫小鈴不服氣地質問。

“因為你說過你不離開我，而我和你一樣，相信你就像相信我自己一般。”

女人是用耳朵談戀愛的，莫小鈴也不例外，心情一好，就在唐琛的腮幫子上獎勵了一個口水印：“朕心甚悅，賞你一個吻。”

話音未落，男人突然轉過身，一把攬過她的肩，熾烈的雙唇攫住她因吃驚而微微張開的嘴，唇齒交接，氣息相纏，口沫相融.

這是個既霸道又動情的吻，莫小鈴只在電視上見到過，如今親身體會起來，只覺得驚心動魄，渾身燥熱，四肢百骸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熔化在空氣中升騰而去。

當這漫長而又激烈的一吻結束後，唐琛的身體稍稍往後退開了去，用一雙既漂亮又蕩漾得不像話的眼眸笑瞇瞇地盯著她：

“賞賜不夠多，我又主動加了點兒。”

然後發動了車子，獨留莫小鈴在副駕位上喘著粗氣，雙唇像新鮮的香腸似的，紅得讓人浮想聯翩。

忽然，挎包裏手機輕微的震動讓她從迷失中稍稍清醒過來，莫小鈴拿出手機，隨即睜大了眼睛，短信提示顯示，發件人竟是多日不見的養父！

唐琛開著車，神情漸漸恢覆了平靜和專註。

雖然莫小鈴從不想對唐琛隱瞞什麽，可養父的事現在還不適合向他和盤托出，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唐琛一眼，爾後悄悄打開了短信，短信只有一行字：

“對不起，小鈴，是我騙了你。”

果然！鄰居老太太說的都是實話！

仿佛被一道刺眼的陽光，蠻橫地射入像海洋一般深沓多變的心臟深處。

莫小鈴再次不露痕跡地打量了唐琛一眼，手指飛速地在手機上打出一條消息：

“爸，為什麽？”

當唐琛的車緩緩駛入黑森林酒店公寓的地下車庫時，莫昭的回覆終於來了：

“說來話長。”

夜晚的車庫總是有些陰森森的，昏暗的燈光下，人氣寥寥，只有淡淡的汽油味混合著地下室的窒悶擁抱著那些安靜得像是永遠也不會發動的汽車。莫小鈴下了車，有意走在唐琛的後面，焦急地等待著莫昭的解釋，不知不覺中落後了不少腳步。

唐琛到了電梯口，一轉身發現身邊的人已不見蹤影。只見他神情一凜，轉身大步往回走去。

黑森林公寓的住戶眾多，有車一族比比皆是，車庫十分寬大，他轉了兩個彎，才在車堆裏找到了莫小鈴，只見她垂著頭，拿著手機，正對著屏幕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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