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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滋有味的活著勝過枯燥乏味的修道長生——雖然她也修煉不成。

她仰頭自嘲的一笑,然後深吸一口冰冷幹凈的空氣,忽然有了個想法,且越想越覺得好,就興沖沖的進了內寨,一路躲過還沒睡在外面嬉鬧放鞭炮煙花的孩子們,回了大院。

可院子裏黑漆漆的,沒有一間房內亮著燈,夏小喬的興奮之意被這黑漆漆的院子消掉大半,但她轉念一想,這事也不急在一時,就先回房去睡了。

到第二天早上起來,她想起自己昨晚的決定,打起精神跑去問葛中:“葛爺爺,您打算什麽時候落筆畫畫?”

“怎麽?你要走?”葛中敏感的問。

夏小喬笑瞇瞇的說:“我想天南海北四處走走,不過不急,等您畫好畫再走也來得及。”

葛中眉梢抖動,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天南海北……有什麽好走的?不就都那個樣?”

“怎麽會?葛爺爺沒讀過游記麽?不想親眼去看看那些美景能不能入畫?唔,聽說秦淮河兩岸可有許多色藝雙絕的女子呢,您就不想把她們也畫下來?”

葛中有點心動,但很快又說:“我這把老骨頭可禁不起折騰。你再住個半個月吧,那時就差不多了。”

旁邊梅元化聽到這裏,忽然插嘴問:“小喬第一站想去哪裏?”

夏小喬根本還沒想好去哪,她只是覺得自己現在無事一身輕,天下無不可去之地,有一種“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自由自在之感,這才說要去周游天下的。至於第一站……

“去蜀中!”

夏小喬一驚回頭,只見宣謀大搖大擺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徐老。

“蜀中號稱天府之國,物產豐富、美食眾多,我正和徐老籌劃著同去。”宣謀進得門來,也不行禮問好,也不給老人家拜年,就直接自顧自插話,還擠到夏小喬旁邊坐了下來。

夏小喬給了他一個白眼,起身給徐老讓座,問:“是嗎?徐老想去蜀中?”

徐老喘著粗氣說:“這個死小子,一路拉著我疾奔,過來串門,又不是打劫,你跑什麽?”

夏小喬失笑,忙給徐老倒了杯茶,葛中看看徐老,看看宣謀,最後看向梅元化,嘆道:“你又閑不住了?”

梅元化微微一笑:“左右至少有半年平安無事,不若出去走走。”

徐老半杯茶喝下去,氣息也順了,才說:“那正好,我聽說過些日子又要往蜀中發貨,咱們跟著車隊一同出發就好,省心省力。”

“發貨?是要送酒過去嗎?”夏小喬問。

梅元化道:“應當是吧。但無弦一直沒回來,這次押送貨物是誰去還不知道呢。”

宣謀就說:“有我和小丫頭在,還用的著別人押送?”

夏小喬:“……我還沒說我要去呢。再說你以為押送保鏢只要武藝高就行了嗎?這裏面門道多著呢,你別添亂!”

話音剛落,門外琴聲一響,葛中立刻不屑的嗤笑一聲:“一聽說元化兄要走,這老魔頭也閑不住了。”

梅元化無奈笑道:“有琴兄同行,就更萬無一失了。小喬,勞你得空去和大當家說一聲,這次押送貨物去蜀中,就由琴兄、我、你和宣謀同往,徐老會同行。”

夏小喬感覺有點糊塗,她就想去周游個天下,怎麽這些人直接替她決定了去哪、還給她安排了事情做?但梅元化說話有一種特殊的氣勢,讓人拒絕不得,她剛要答應,葛中又氣哼哼的開口了。

“還有我!”

得了,又添上一位,這一路上又是保護貨物又是照顧老人家的,還能愉快的游山玩水了嗎?

☆、晉江VIP

“最後除了花爺爺舍不得他那盆一直不開的牡丹花, 其他人都要跟著去。”

夏小喬說這話時, 正一臉欲哭無淚的坐在豁然客棧裏,周大娘被她這副模樣逗得花枝爛顫、笑個不停, 根本沒空說話安慰她。

桃園寨四大天王之一郭秀清也坐在旁邊,苦笑道:“大當家聽說之後,也是一臉苦惱, 之前師大哥來信說有事去辦, 春日裏肯定趕不回來,大當家已經另安排了師二哥帶人護送貨物,這會兒幾位老祖宗也要出門, 都不知道怎麽安排才好了。”

周大娘擦擦笑出來的眼淚,回道:“這有什麽不好安排的?老爺子們要一同出發,也不必一路都同行啊,他們肯定走走停停的, 到時候貨物自行上路就是了。”

“可是總得安排人照顧保護幾位老祖宗。”郭秀清說。

周大娘一指夏小喬:“這不是還有小喬妹子和老宣麽?”

其實夏小喬並不是不願意帶著幾位老人上路,只是覺得責任重大,深怕有個什麽照顧不到、出了事情, 不好跟桃園寨交代,但事已至此, 她也不好再推脫了,只開玩笑:“其實幾位老人家都好說, 我倒覺得老宣更難伺候,走到哪都得先吃好的。”

周大娘撫掌讚同:“正是這樣。好在徐老也同行,真找不著好吃的, 徐老還可以現做。”

於是這趟行程就這麽被定了下來。夏小喬沒什麽好準備的,幾位老人那裏也一如往常,桃園寨裏各位當家管事的卻得一過了年就開始忙活。

等到過了正月,天氣也暖了,關慕羽定了初五日出發,大院裏才開始收拾行李,聊作準備。

梅元化找出一個隨身帶的藥箱,添了點常用成藥進去,說等走的時候再把常用的筆墨紙硯書帖放進去就行了。葛中要帶一套畫筆顏料、棋爺爺要帶著他的寶貝棋秤棋子、賀酩只有一個酒壺。

這幾位老爺爺絲毫不考慮日常生活,什麽替換衣物、幹糧飲水全都沒放在心上。

幸好還有琴癡。關慕羽剛定了初五走,初一那天琴癡的兩個小徒弟師無語和師無言就到了桃園寨,並跟關慕羽說,幾位老人家路上一應用具,他們都已經準備好,連車馬也都額外備好了,不需要寨子裏置辦。幾位老人的安全也由他們師姐弟二人負責。

夏小喬大大的松了口氣。

臨走之前,花爺爺對葛中千叮嚀萬囑咐,讓他沿途遇上好花,一定要給自己帶回來。

葛中哼道:“你知道你那牡丹花為什麽不開麽?就因為你惦記的太多了,萬物有靈,它準是不樂意你不專心服侍它。”

夏小喬在旁邊聽的哭笑不得,誰知花爺爺尋思片刻後,居然認認真真點頭:“你說得有理,那就不用帶回來了,等你回來,畫下來我看就好。”

這幾位老人家的執著癡迷勁兒,還真是讓人感佩,夏小喬感慨的蹲在花爺爺的寶貝牡丹花面前仔細看了好一會兒,忽然想起來她青囊裏應該還有當初在修真界培育靈藥用的玉清露,就趁著兩位老爺爺結伴往外走之時,偷偷取出來往土裏滴了一滴。

玉清露有點類似凡間的肥料,但性質溫和,不會對培植的作物產生損害,能催發作物生長開花結果。不過夏小喬也不知道這麽一滴對凡間花木管不管用,反正不會有害,倒一滴試試吧。

她倒完剛把瓶子收起來,院子裏就有人高聲問:“夏姑娘在嗎?”

夏小喬忙走出去應聲,見來人是張大海,就問何事,張大海道:“大當家有請。”

她跟著張大海去見關慕羽,進門就見關慕羽臉色不太好看,忙問:“出什麽事了?”

“皇帝下了立後詔書。”

“唔,然後呢?”只為皇帝立後,關慕羽不至於是這樣。

果然關慕羽接著說:“皇帝自從正旦朝賀之後就再沒上過朝見過大臣,說是偶感風寒,但我們得到的消息是皇帝病的不輕,冊立的這位皇後,祖父是三朝元老、得封太師的吏部尚書高子規,高子規與屈丞相政見不同,在朝政諸事上常常給屈丞相下絆子。”

夏小喬還是不明白關慕羽為何神色如此凝重,就說:“既然他是三朝元老,想必屈丞相對此人已經很了解了,立個皇後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

“姑娘有所不知,其一,屈丞相至今仍在潁川前線,正與叛軍艱苦作戰,立後一事,他必定事先不知道此事;其二,京中現在流言遍布,說皇帝在除夕夜遇刺,雖然大內侍衛拼死護衛,皇帝卻還是受了傷,而刺客背後的主使者就是屈丞相;其三,大內侍衛統領屈昀除夕夜在宮中當值,到現在也沒出宮露過面。”

這下連夏小喬也皺眉了:“難道他們真的動手了?還選了除夕之夜?等等,大當家說正旦朝賀時,皇帝現身過?”

“是的。但上元節按例皇帝要與民同樂,在皇城門樓上接受京城百姓朝拜,今年卻說是因戰事激烈取消了。”

“其餘諸事,屈丞相應該早有準備,輪不到我們操心,就是皇帝受傷……”夏小喬忍不住往壞處猜測,“別是不能理事,立後乃是有心之人矯詔吧?”

關慕羽嘆道:“我也有這方面的猜測,而且此事甚急,只給了禮部一月之期籌備,三月初一就要行冊封禮。皇後得立,將來就算皇帝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皇後也可以在娘家人的支持下做主另立新君,此事大大不妙啊!”

夏小喬聽完尋思一會兒,說道:“大當家也不必憂心,依我看,再不妙也不會比現在更不妙了。朝堂爭鬥這等事,我們都是局外人,裏面盤根錯節的關系也並不能理清,我倒覺得屈丞相這樣的人,不會連這點事都應付不了,不過大當家若是想表達關心,或者有意幫忙,我也可以寫封信給謝榮民。”

關慕羽道:“夏姑娘說的也對,只是我實在心急,盼著天下早定,鄉親父老早得安寧日子過,不要受朝堂上那些爭權奪利的大官連累。況且這高家的人尤其無恥,若讓他們掌了權,世道還不知會怎樣,所以我才心急。”

他們兩個談了一會兒,關慕羽到底還是請夏小喬寫了封信給謝榮民,信中自然不方便明說這些,只是簡單問候謝榮民和屈丞相,順便提提京中有奇怪的傳聞。

把信送走,關慕羽略微放心,問了問他們的準備情況之後,又笑道:“給你添了不少麻煩,這次連幾位老人家都要托付給你了。”

“這怎麽能說是麻煩呢?我跟幾位老人家在一處,可學到不少東西,這次一起出門游歷,說不得回來時我也琴棋書畫皆通了呢!”

關慕羽卻還是覺得有些抱歉,硬要夏小喬收下他準備好的銀票,讓他們路上使用。夏小喬推卻不了,最後只能笑納。

第二天一早,大家在大院吃過早飯,師無言提著所有人的行囊大步流星在前,其餘人三三兩兩成群結隊的往外寨走,路上遇見寨民和小孩子,還紛紛送上方便路上吃的食物,那熱鬧勁,用賀酩的話說:“跟當初鄉鄰送我上京趕考時差不多。”

等到了外寨,關慕羽親自送他們到山下,少不得囑咐幾位老人出去不要任性,要聽夏姑娘和宣公子的話,還叫師無語師無語姐弟倆不要太由著老人們的性子了,那副苦口婆心勁兒,真跟送孩子出門的父母一樣。

“好了好了,大當家,你快回去吧!”老人家都還沒開口,師無言先不耐煩了,“說這些有什麽用?好像真能管得了他們似的!”

他在四個同門中年紀最小,看起來二十五六歲,人長得也好,當得起玉樹臨風四個字,但脾氣顯然不怎麽樣,到大院幾天,沒少和葛中吵架,不吵架的時候,都在和寨子中的好手切磋比武,是個沒一刻閑得住的人。

但有一點他和同門是一樣的,怕師父,好比這會兒,他當面頂了大當家兩句,琴癡不說話,卻斜眼瞟了小徒弟一眼,師無言立即低頭不敢再吭聲了。

葛中就哼道:“上梁不正下梁歪。”然後也叫關慕羽回去,“我們都是一把老骨頭,再折騰也折騰不出什麽來,放心吧。寨子裏多少事情,快回去忙你的!”

關慕羽好脾氣的說:“我送你們到鎮上。”

葛中還要再說,被梅元化攔住:“大當家成日在山上忙,難得順便下山一次,一塊兒走走吧。”

夏小喬就想到了周大娘身上,不由抿嘴一笑。

運送貨物的車隊已經先行出發,他們的車馬都放在豁然客棧,等到客棧與徐老和宣謀匯合後,再跟上車隊向南走。

所以他們也不怎樣著急,一邊走一邊說著話,到了客棧還又跟周大娘說了幾句告別的話,才上車的上車、上馬的上馬。如今天氣暖了,夏小喬嫌車顛簸,也跟其他三個年輕人一樣選擇了騎馬,六位老人則分坐了兩輛車。

與關慕羽、周大娘等人揮手告別後,師無言和宣謀在前開路,夏小喬與師無語並騎落在馬車後面,終於迎著晨光踏上了熱鬧的旅程。

作者有話要說: 有營養液的小夥伴投給新文《做夢都在刷劇本》吧~

這篇文不太需要,那篇需要,嘻嘻

不過還是要謝謝投過的各位,麽麽噠

☆、晉江VIP

春雷響, 萬物長, 一進二月,驚蟄節氣也就到了。江河解凍, 桃花始紅,一場春雨下過,到處都充滿了早春清新的氣息。

生機勃勃的晨光中, 兩匹駿馬爭先恐後在濕潤的驛道上飛馳而過, 留下點點飛濺的泥土和一聲長嘯。

夏小喬跟在馬車後面按轡徐行,有點不解的問師無語:“他怎麽這麽喜歡亂叫?”

剛剛縱馬飛馳還長嘯的正是琴癡的四徒弟師無言,他三師姐師無語挑挑眉回道:“可能小時候被大師兄和二師兄修理的不敢沒完沒了的說話, 現在終於沒人管了就撒歡了吧……”

夏小喬忍俊不禁,他們踏上旅程已經四天了,她跟師無語一直落後壓陣,難免要交談幾句, 所以也漸漸熟悉了起來。

師無語看起來有三十多了,喜歡穿一身深青道袍,寬寬大大的, 雖是男裝,騎在馬上看著卻瀟灑風流, 極是好看。

她其實樣貌算不上美,眼眸細長一線, 鼻子尖尖,唇薄而平,加上師無語不愛笑, 看起來就頗有幾分寡淡無情的面相。

但她實則外冷內熱、心細如發,這一路上衣食住行,就沒有她想不到的,把幾個老人照料的十分周到不說,連夏小喬都承了她不少照顧,這樣事事順利不用操心的旅程,幾乎可以媲美與大師兄一同出行。

啊,她又想起大師兄了。這倒也怪不得夏小喬,這種無憂無慮、不緊不慢的旅程,她也只有過那一次經歷。

那時候他們是一行人從南往北走,修真界神秘的面紗在她眼前緩緩揭開,這一次他們卻是車馬粼粼,由北向南,覽盡人間春/色。

夏小喬總是會忍不住對比兩次旅程,以及同行的人,師無語像大師兄一樣照顧所有人,師無言則像三師兄一樣好動惹人嫌,但有他在,旅途絕不會寂寞。至於宣謀麽,他這個人奇特得很,奇特的方向又跟慕元廷和辛一徒不同,所以他只要開口說話,夏小喬就很難再想起修真界了。

今天他們出發後不久,師無言就窮極無聊,開始每天一次的跟宣謀賽馬,然後賽到高興處,再例行長嘯一番。

宣謀奇就奇在這裏,他看上去對除了美食之外的事情都興趣缺缺,但是別人提議要做點什麽找樂子,他又從不拒絕。比如師無言每天都要賽馬,他也不嫌無聊,始終奉陪到底;師無言一時興起要跟他和夏小喬比輕功,夏小喬假裝聽不見,宣謀卻帶著師無言繞著南陽城兜了三圈,把師無言累得氣喘籲籲的,差點沒把舌頭伸出來。

甚至於有時棋癡爺爺叫他上車下棋,他也來者不拒,每次都把棋癡爺爺贏得拍桌子怒吼才得意的下車。

真是個怪人。

六位老人一路也不寂寞。葛中和琴癡都要跟梅元化同車,但他們倆在一輛車上不到半個時辰就得吵起來。琴癡還特別氣人,吵架不用嘴,只彈琴,偏偏葛中能聽懂他的琴意,每每都因此更生氣,吵得更大聲。梅元化受不了他們吵,勸又勸不聽,就要下車去和棋癡等人坐,那兩位自然不肯,只能暫時偃旗息鼓不吵了。

另一輛車上,賀酩多半處於喝醉了昏睡狀,徐老就承擔了大部分陪棋癡下棋的重任,然而棋癡老爺爺的棋藝……,徐老這樣一個全心鉆研烹飪的老人,現跟棋癡學的下棋,竟然只用了兩天就在與棋癡的對陣中成為常勝將軍,也實在是讓人哭笑不得。棋癡又是個輸不起的老頭兒,常常要悔棋,徐老有時肯有時不肯,他們兩個便也為此時常爭執。

這不,夏小喬剛跟師無語笑過師無言,第二輛車上就又傳來了棋癡嚷嚷的聲音:“讓我一手,就一手!”

“我都讓了你三子了,你還要悔棋?不下了不下了!”這是徐老不滿的聲音。

夏小喬笑著搖頭,問師無語:“師姐姐也被棋爺爺抓去下過棋麽?”

師無語道:“沒有。我去桃園寨一般躲在竹樓裏不出去,他們沒事都不進竹樓。偶爾當面撞上,我也是板著臉目不斜視的過去,他就從來沒抓過我。二師兄和無言都被他抓過幾次。”

她說完似乎察覺話題到這裏就中斷了,又加了一句問話:“你呢?”

“唔,我下棋太爛了,棋爺爺嫌棄我,所以不跟我下了。”夏小喬笑瞇瞇的說。

師無語聽完點點頭:“這也是個好辦法。”

夏小喬剛要解釋說她不是故意輸的,而是真的對下圍棋不開竅,就聽見風聲有異,摻雜著金鐵交鳴之聲,似乎前面有人交手。

她立刻凝神探聽左近,卻並無異狀,倒是宣謀和師無言就算賽馬也不會跑太遠,這時候應該能聽到他們的馬蹄聲才對,難道他們在前面遇上了事情?

“怎麽?”師無語為人細心,很快就察覺夏小喬神色不對,出聲問道。

夏小喬實話實說:“前面有人交手,而且老宣他們的馬蹄聲聽不到了。”

師無語略一沈吟,剛要說話,前面馬車忽然傳來一陣琴聲,她看了夏小喬一眼,拍馬上前到了車旁。

夏小喬不自覺凝神細聽,就聽琴癡輕聲吩咐:“你留著,叫她去查探一下。”

師無語很快回返,果然就對夏小喬說:“要不你去看看?”

“姐姐自己留下能行嗎?”夏小喬還有點不放心,雖然他們現在還和護送貨物的鏢隊一起走,但是萬一有高手突襲,又有貨物又有老人,她怕照顧不周全,萬一出事。

師無語卻道:“無礙,就算我們不濟,還有師父在。”

哦,對,琴癡是個高手。夏小喬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是怕首尾不能兼顧。不過應當無事,這附近無人埋伏。”

她說完單手在馬背上輕輕一按,人立即如同輕盈的飛鳥一般騰空而起,轉瞬之間就消失在了前路盡頭。

夏小喬一口氣向前疾掠了三裏多地,終於看到了交手雙方:師無言和一個黑袍道人。

黑袍道人手持一柄寒光湛然的寶劍,師無言手中兵刃則是一支洞簫,兩人都身法很快,手中招式也迅疾如閃電,夏小喬慢下動作接近的這一小會兒,他們已經叮叮當當交了十招。

看起來兩人旗鼓相當,但在場觀戰諸人,除了宣謀,還另有三個黑袍道人,服色與那使劍的道人相似,看起來同出一門。

她正遠遠打量,本來專註觀戰的宣謀忽然轉頭往她這裏看了一眼,輕輕搖了搖頭,於是夏小喬現身問明情況的打算就暫時打消,只悄悄隱身道旁樹後,遠遠觀察。

打鬥的兩人又飛快交換了二十幾招,身法終於慢下來,師無言尋隙擋開劍鋒後退十餘步,才說道:“你這老道好沒道理,一言不合就拔劍,就算這裏離你武當山不遠,也不能如此霸道吧?”

是武當派的道人?夏小喬有點驚奇,他們今日的目的地就是襄陽城,襄陽城距武當山約兩百裏,確實不遠了,但武當山的道人為什麽向師無言動手?

正想著,那個和師無言動手的道人就冷哼道:“你還裝蒜!你的身法明明就是那采花大盜‘影子琴魔’,我與你在岳州交過手,錯不了的!”

采花大盜?夏小喬更驚訝了,這怎麽回事?她是知道影子琴魔就是師無言的,但她可沒聽說這人還幹過奸/淫/婦女的事,再說如果師無言真的為非作歹,關慕羽又怎麽會容他?

“你少含血噴人!誰采花了?還有什麽‘影子琴魔’,都成魔了,還有什麽影子?可笑不可笑?”

呃,這個好像不是重點吧?夏小喬暗自搖頭,仔細打量那道人,見他並不如何老,看起來也就比師無言大個幾歲,卻一臉正氣,還留了兩縷胡須,在他身後掠陣的三個道人都比他要年輕一些,個個身背寶劍、傲然而立。

“你沒采花,那夜為何潛入人家小娘子的閨閣中行不軌之事?”

師無言道:“我是路過,聽見有人叫救命,一時沒忍住發了不該發的善心,跳進去正看見有個蒙面人打暈了姑娘要做壞事,我打了他一掌,他扭頭就跑了。我正追的時候就被你這不分青紅皂白的道士給攔住了,沒抓到人,我還沒找你的晦氣呢!那人別是你的親戚同夥吧?”

道人大怒:“你少含血噴人!你說你是去救人,還另有采花大盜,誰可證明?”

“沒人能證明,那姑娘已經暈倒了。但你說你和那采花賊不是同夥,又有誰可證明?”

夏小喬眼看著道人的臉漲紅了,似乎就要拔劍再沖上去,不由扶額,覺得琴癡這位小弟子真是攪事能手,好好一件事讓他一解釋反而更不清不楚。

確定不是沖著車隊來的,她就不再多看,縱掠回去,跟師無語說了經過。

沒想到師無語聽完竟只問了一句:“他們是在大路上對峙?”

“不是,是下面田間小道。”

“那就不用管他,咱們走咱們的,只要不是沖著貨物來的就好。”

夏小喬:“……”

然後他們一行在路過那裏的時候,雖然眼看著四個道士圍攻起了師無言,卻真的無人管他,連宣謀都牽著馬回到大路,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似的,與夏小喬等人匯合,繼續趕路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終於找回了點碼字狀態,不再是腦子一團漿糊的狀態了……

☆、晉江VIP

直到傍晚時分, 他們一行抵達襄陽城外, 師無言才終於擺脫那幾位武當道士,追上夏小喬等人。

師無語見到師弟平安無事的回來, 只淡淡說了一句:“一會兒進城,自己去和師父解釋。”

師無言本來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聽了這句立刻垮下臉, 無聲的對著師姐質問:“幹嘛告訴師父?”

師無語手裏鞭子一揚, 師無言咬咬牙,拍馬跑到前頭去了。

夏小喬偷笑兩聲,目光也投向前方那座著名的咽喉要塞之處、兵家必爭之地——襄陽城。

襄陽位處漢水之濱, 有“北通汝洛,西帶秦蜀,南遮湖廣,東瞰吳越”之說。夏小喬聽關慕羽提過, 說當初劉起俊也曾試圖南下,卻剛到南陽就被襄州刺史率軍阻住,還吃了大虧, 後來只能一路向北經營,未曾再起過從南陽盆地南下的心思。

不過關慕羽也說襄州刺史當初接管南陽是情勢危急時的權宜之計——南陽知府一看叛軍來勢洶洶, 嚇得棄城而逃,若不是襄州刺史及時趕到增援, 南陽已經到了劉起俊手裏——打退叛軍後,襄州刺史理應返回襄陽鎮守,但當時朝中混亂, 沒有另選派官員鎮守南陽,襄州刺史就順勢留在南陽經營,如今七八年過去,他已經完全掌控了南陽盆地,很有幾分諸侯割據的意思。

朝廷要是不能盡快剿滅叛軍,一直無暇他顧,這種地方割據勢力恐怕會越來越多,到那時,郯國也就名存實亡了。

不過至少現在這些地方還都不敢明著鬧,仍是對郯國皇室稱臣、按時上繳賦稅,蜀中的糧食也多是通過襄陽運往京中。

從進南陽地界開始,夏小喬就發現這些地方比北面中原之地要富庶得多,雖然那場大旱未曾得免,但至少沒被流民禍害過,之後又有人恢覆民生,經過這幾年休養生息,已能安居樂業。

等到進了襄陽城就更繁華了,因交通便利,又依傍漢水碼頭,城中南來北往的商人絡繹不絕,僅進城這一路,夏小喬就聽見了至少七八種不同口音。

桃園寨的貨物裏,有一部分就要從這裏渡江東去,往江南一帶販賣,所以他們在襄陽城至少要停留兩日。

也因為這個緣故,桃園寨在距離碼頭不遠的地方租了一個大院子,既能存放貨物,又能住人。不過那裏不適合老人家和夏小喬他們居住,所以師無語跟主要負責押送貨物的二師兄師無絲打了招呼,就讓師無言先行去找合適的客棧投宿。

師無言下馬拉著宣謀就跑,過了一刻左右,他才返回,找到正緩慢前行的車隊,說已經在城中一家大客棧訂好了單獨院落。

襄陽城內有兩處比較大的市集,一處在東南一處在西北,那間客棧距離西北方向的集市不遠,也比較方便從北城門入城的夏小喬等人早點休息,畢竟近嘛。

老人家們經過幾天顛簸,除了琴癡以外,都有點兒受不住了,到客棧院內下車時,臉色多半都不好看。

夏小喬跟著師無語趕快給老人們分派了屋子休息,又問師無言:“老宣呢?”

“他說他先去試試什麽好吃,等會兒叫一桌菜送過來。”

呃,她其實應該能想到、不用問的……。

這個可以單獨走門出去的小院一共有三間正房六間廂房,按照一路來的慣例,葛中和梅元化分住正房東西兩間,琴癡和賀酩住西廂,徐老和棋癡住東廂。正房兩邊還各有一間耳房,耳房形制略小,但也可以住人,師無語就主動說要住在西首耳房,東側耳房則已經被書畫兩位預留了做書房。

“小喬帶著他們兩個另去開三間上房吧,小院裏有我守著就行。”師無語打發了車夫去師無絲那邊之後,對夏小喬說。

夏小喬也沒跟她客氣,點了點頭,師無言更是巴不得離師父和師姐遠點,擡腳就要走,卻在此時,西廂裏一聲琴響,師無言就跟被定住了一樣站在原地,夏小喬看他表情糾結的站了一瞬,才不情不願的往西廂去了,不由一笑。

“那我先過去前面看看。”

夏小喬跟師無語打了招呼,轉身出小院,往前面客棧堂中走。此時正是華燈初上時,店中客人正多,觥籌交錯、笑語喧聲,毫無亂世之象。

她一路走向前堂,還跟兩撥帶著兵刃的武林中人擦身而過,聽見他們談論著武林大會、武林盟主的事,就偷偷打量了幾眼,見那兩撥人裏武功最高的也及不上桃園寨一個天王,排場卻都不小,不由驚訝。

夏小喬想著事情往前走,迎面卻有一個男人撞了上來,她的身手哪是凡人能隨便就撞上的,當即往旁邊一閃,那人撞了個空,站在原地楞了一楞,才勉強笑道:“啊喲,對不住,小娘子,沒嚇著你吧?”

那人穿一身湖藍綢衫,初春晚上微寒的天氣,還在手裏捏了把折扇,頭上歪戴著巾帽,腰間掛了一個男人手掌大的玉佩,整個人看起來不倫不類的。

夏小喬見他目光不正、神色輕浮,就不答話,只搖搖頭,徑自繞過他往前堂後門走,那人卻不甘心,追上來問:“姑娘是要投宿?這間店客滿了,不如我帶你換個地方?”

夏小喬還是不理他,加快腳步先進了前堂後門,同時眼睛在堂中四下掃過,很快就找到了坐在櫃臺不遠處的宣謀。

她幾步飄過去坐下,問:“好吃嗎?”

“好吃。”宣謀頭也不擡,運筷如飛的吃著盤子裏的半條魚,“你後面的尾巴是怎麽回事?”

夏小喬知道那個男子跟了過來,聞言頭也不回的說:“無賴。”

宣謀沒有說話,閑著的左手輕輕一彈,那個已經走到夏小喬身後的男子就左膝一彎、跪倒在地。

此時堂中客人不少,附近聽到動靜的紛紛轉頭去看,那男子扶著膝蓋罵:“哪個王八蛋……”還沒罵完,就覺人中劇痛,同時聽到一聲清晰的脆響,接著兩顆門牙就同時落在了舌頭上。

“你欠我一個人情。”宣謀不緊不慢的對回頭去看的夏小喬說。

夏小喬立刻轉回頭來:“我又沒叫你多事!”

宣謀伸出左手:“那你還我兩個鐵彈子。”

“……”夏小喬無奈,總覺得跟這人任何道理都說不清,幹脆轉移話題,“你說給老人家們叫一桌菜,叫了嗎?”

“叫完了。還另外要了三間房,三樓天字號上房,錢是跟師無言要的。”

夏小喬也餓了,叫小夥計給她拿碗筷,又另外要了兩個菜,並說道:“你花人家的錢倒是花的順手,這一路上,我們九個人都沒有你一個吃得多。”

兩人自顧聊起來,誰也沒理身後被打得跪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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