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熙冬從畢業就投身於金融這個高收益伴隨著高風險的行業, 屈指算來, 已經有八年。

八年的時間，從一個初出茅廬的校園學霸成長為一家證券投資公司的CEO, 除了他本身就是個愛崗敬業的工作狂外，過硬的實力和對數字的高度敏感性占一半，而一半原因, 離不開這幾年市場經濟的飛速增長。

以共同基金為例, 從0到1萬億用了將近8年，而從1萬億到2萬億只用了半年，至於現在, 從2萬億到3萬億竟只用了令人匪夷所思的3個月時間！

這個利率翻倍的速度足以令人瘋狂。

一夕之間仿佛憑空冒出了無數平民股神，在大盤上市的個股，十個裏有七八個都能一路飄紅至漲停，在這個連平日的垃圾股都能漲的大環境下, 就算閉著眼睛隨便選都能摸到績優股，一夜暴富似乎也不再是夢。

國內外各大媒體開始競相報道中國全民炒股的狂潮，在這場狂潮中, 新年伊始將近9%的大盤暴跌，終於讓陷入狂熱的人們清醒了一些。

“頭兒, 《人民日報》也出來了，”李亞楠指著報紙左下角一個豆腐塊大的小文章, “說這次暴跌是‘倒春寒’，啊哈，看來全球這次都一起倒春寒。”

嚴熙冬雙手頂在桌前, 十指交扣，在兩人面前的大屏幕上，央視新聞頻道連線的財經專家正在款款而談，“牛市還在繼續，這次大跌正是抄底的好時候……”

李亞楠見BOSS的表情依然很凝重，她遲疑了下，“怎麽了，頭兒你覺得以後的形勢不太妙嗎？”

“不，”嚴熙冬緩緩地道，“恰恰相反，這次暴跌後繼續增長的幅度估計不會小。”

鐵娘子不解，“那這是好事啊！”

嚴熙冬眉頭深鎖，臉上依然不見輕松，“但你不覺得，這樣的形勢未免也好得太不同尋常了嗎。”

“頭兒，你就是操心得太多，形勢不好你擔心，形勢太好你也擔心！再這樣操心下去老得更快，趕緊先把小羅莉拐到手才是正經。”

提到羅莉，嚴熙冬緊皺的眉心終於微微放松了一些，他揚了揚手機，“我正打算約她周末聚餐。”

“早日成功啊！”

日子平靜的一天天過去，股市在暴跌後短暫的震蕩期結束，又繼續以驚人的速度重新向上攀登。

或許人都是善忘的，又或許是利益太動人。

還不到一周，交易大廳又恢覆了往日的人山人海，客戶部一擴再擴，打來的加單電話依然應接不暇。

嚴熙冬站在二樓的主控室內，隔著玻璃窗居高臨下的看著一樓人頭攢動的交易廳，神情莫測。

李亞楠站在他身旁，隨他一起看向窗外，“營業廳早上8點排隊拿號，這幾天不少客戶6點多就過來了，接待處已經忙得人仰馬翻，這兩天公司人手最好再擴一擴。”

“可以。你去通知人事部準備一下。”嚴熙冬語氣平淡。

“頭兒，笑一個嘛，今年公司的資金已經飆升到了五千萬，這才開年多久啊，日進鬥金還沒法讓您老高興一下？”

嚴熙冬也確實高興不起來，雖然形勢前所未有的好，但仿如海嘯即將來臨前的寧靜，那股如臨懸崖的戰栗感令他無法安心享受眼前勝利的碩果。

他走到主控室那面巨大的K線圖熒幕前，執著筆輕輕一敲走勢圖，“這世上不會有永遠上揚的直線。”

當一條拋物線到達巔峰的同時，也就是它墜落懸崖的時刻。

嚴熙冬不想再等了。

走出主控室，他徑直前往地下停車場，黑色奔馳如電般開往母公司——申安證券。

申安證劵是國內早期成立的老牌全國性證券公司，即便近年來券商如雨後春筍般遍地林立，也沖擊不了他的地位。不論是證券交易額、營業收入還是利潤總額，他的排名均位於前列，是當之無愧的金融界大牛。

當年嚴熙冬一畢業就進了申安，跟在申安的總裁關至聖身邊5年，他極為欣賞嚴熙冬的才幹，在隨後擴建子公司君安金融的時候，更力排眾議的指定由嚴熙冬接管。而嚴熙冬也不負他的信任，在這三年間，一年比一年漂亮的業績讓所有針對他的質疑爭議通通閉嘴。

“喲，怎麽今天這麽早來？”關至聖雖然已年近六十，但看上去不過四旬許，他一身寬松的藏青色中式禪服，手中執著紫砂壺正在不疾不徐地泡茶，“既然來了，就嘗嘗我剛收下的新茶。”

關至聖好茶，專門在他的辦公室外又辟了一間茶室，閑暇之餘他便坐在茶室內自斟自飲，獨享自在。

“關叔的茶是一定要喝的。”嚴熙冬點了下頭，有禮的坐在關至聖對面的紅木椅上，雙手恭敬地接過他遞來的茶湯。

杯中茶葉細扁而卷曲，狀如雀舌，香氣如蘭。嚴熙冬垂下眼淺啜一口，“是毛峰？我不善飲茶，說錯了別見怪。”

關至聖笑著搖頭，“你呀，和我還要見外？”

嚴熙冬緩緩將茶喝完，將空杯放在桌前，鄭重地道，“那我就不見外的說幾句話吧。”

關至聖捏著紫砂壺輕松寫意地為他再續了杯茶，“你說。”

“最近申安在推進‘西部計劃’，預備再追加投資？”雖然是問話，但嚴熙冬用的是肯定句。

“看來你是有備而來啊。”關至聖半開玩笑道，“響應國家的號召，西部開發是個難得的機遇。你要是也希望加入的話，只要資金能到位，我保你一份名額。”

“關叔，謝謝您。不過我今天來，並不是為了爭名額，”嚴熙冬再次飲盡手中的茶後，將空杯捏在掌中，歉然而慎重地道，“我接下去的話，或許會令您不悅，我先在這裏向您道歉。”

關至聖臉上輕松的表情也隨之斂起，他沈穩地道，“沒關系，既然你來了，那就說吧。”

“就我所知道的，申安在這次西部計劃之前已經有幾處鐵礦投資，今年下半年還要試行海外投資，這些投資項目所需已經遠超公司內部資金。我知道關叔最近又繼續增資擴股，招募更多新股東，但這麽高昂的財務成本全靠目前的股市運轉，是不是風險太大了？”

關至聖沈吟了下，“我明白你的意思。申安這兩年擴張的速度確實很快，但這也並不僅僅只是我的個人意志，是全體股東的意願，也是快速爆發的市場在推動。在所有人都正全力加速前進的情況下，不進則退。”

“但要是前面就是懸崖呢？”嚴熙冬道，“現在的所有項目都是維系在當前市場火熱的前提下。那如果……市場再次崩盤了呢。”

關至聖側過頭凜然地盯著他，“你被上個月底的崩盤嚇破了膽子？這不像你，你的自信和沖勁就隨著一次崩盤也跟著崩潰了嗎。”

“我的自信和沖勁還在，但我的理智也在。”嚴熙冬在關至聖淩厲的目光下，依然堅持選擇把話說完，“上一次的崩盤，就當成是一次跌停調整，但現在這個連昔日的垃圾股都能上漲的市場，您真的覺得正常嗎？”

關至聖定定地看著他，嚴熙冬不再說話，只是雙手平按在膝上，沈默地回視他。

半晌，關至聖為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飲盡後終於露出淡淡的苦笑，“是啊，有這種感覺的不僅僅是你。但我們已經陷入太深，無法後退，只能隨著市場起舞。你也不用再試圖叫醒這群裝睡的人。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禱那一天晚一點到。”

嚴熙冬走出申安的時候，天色尚早。

他一時也不想回公司，放縱思緒隨意開著車，不知不覺才發現自己到了MXM公司門口。

看了下時間，離羅莉下班還有半個小時。嚴熙冬索性停下車，開著車窗燃起一根煙，等待羅莉下班。

郝萌今天要加班，羅莉只好和May約好下班後一起血拼。

兩人手挽著手一起走出辦公樓後，羅莉冷不防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她三步並兩步跑到車窗前，語氣帶著連自己也沒有察覺的驚喜，“你今天怎麽來了？什麽時候到的，幹嘛不早說？”

嚴熙冬在這半個小時內已經整理好心情，他打開中控鎖，“我也是剛到，上車吧。”

羅莉面有難色，“今天，不行哎，我已經和May約好了……”

察言觀色技能滿點的May趕緊搖頭，“沒事兒沒事兒，我們可以下次再逛，這位是……你男朋友？”

“哎？嗯……”在大BOSS面前羅莉不敢否認，含糊不清地應道。

“真的呀！有男朋友平時怎麽不說，”May仔細打量了下嚴熙冬的車，小聲八卦地道，“你男朋友是做什麽的呀。”感覺不像是普通人。

羅莉猶豫了下，老老實實地說，“是做金融的。”

“哇哦！”May瞬間亮起了眼，“好厲害啊，金融這兩年很賺錢的！”

見她們還在磨蹭，嚴BOSS揚起聲，“上車再聊吧。羅莉，你的朋友想去哪兒，我直接送她過去。”

“真是謝謝了！”May趕緊搭上順風車。

羅莉頓了下，沒有坐副駕駛座，而是陪著May一起坐在後座。

剛一入座，羅莉就聞到車內淡淡的煙草味，她驚訝道，“你剛才抽煙了嗎？”從認識BOSS以來，她從未見過他吸煙，就像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她第一次發現原來BOSS也會抽煙。

嚴熙冬一邊開車一邊道，“偶爾會抽一些。”

May在上車後終於看清部門之花這位神秘男友的廬山真面目，他有著一張只要見過一次就絕不會忘記的臉，並不是說他的模樣有多麽英俊，而是他個人風格鮮明的強大氣勢在面對面時極具壓迫力。

May瞬間感覺自己回到了少女時代，正面對著全校最威名赫赫的老師，快嚇尿了好嗎？簡直佩服羅莉佩服得五體投地！

羅莉看著噤若寒蟬的May仿佛也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這樣想來安慰許多了有木有？

將May送回家後，嚴熙冬調轉車頭，開往郊外。

“我們現在去哪兒？”羅莉疑惑地發現這是出城區的方向。

從前方傳來BOSS低柔地聲音——

“今天不要回去了，留下來陪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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