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房裏，別無二致的布局和擺設驚痛了秦伊人的心。

依舊放在櫃子左上角的老舊的糖盒，裏面還放著奶奶為她存的三顆水果糖，時間太久，早已不能吃了；依舊擺在床頭的藥瓶和水杯，藥瓶是空的，瓶子上的標簽早已模糊不清。水杯‘骯臟’陳舊，裏面那附在杯壁上的東西不是汙垢，而是茶漬，奶奶很喜歡喝茶，日積月累便留下了。

最後的最後，秦伊人的目光落在那張鋪著五顏六色布墊的床上。老人總是節儉，爸爸媽媽還在的時候就為她鋪了漂亮的單子，奶奶總怕弄臟，便用自己收集的布拼湊在一起縫制了兩張床單，相互換著年年月月的鋪，即使這麽多年過去了，媽媽給奶奶買的床單還是嶄新的。

整個人撲在床上，臉深埋進奶奶縫制的被單裏，聞著那依舊彌留不散的專屬於奶奶的味道。淚，滑落眼角侵在了被單上。秦伊人慌亂起身用手去擦，一下又一下，淚水卻依舊不停的落下來，以致暈染的面積越來越大，最後生生暈成了一大片，滲透進去，連媽媽買的那層單子都濕透時，秦伊人終於控制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一旁的傅柏生看來眼中，心臟痛的一抽一抽快要窒息。他想跑出去呼吸口空氣，卻又不忍把伊人一個人扔在這裏。捂著心口半蹲下來，另一只手緊緊抓著秦伊人，痛的聲音都是顫的，“伊人，不要這樣。我在！我一直在！以後，我會陪著你保護你，相信我，相信我！”

秦伊人不知哭了多久，直到眼淚流幹了再也流不出來了才停下來，奄奄一息的倒在床上，胸口輕伏，像是隨時都會停止一樣。

晚上七點多，傅柏生餵秦伊人吃了自己煮的面後，將她抱到原本屬於她的那間房，蓋上被子，自己則躺在了她旁邊。

這是自伊人生病以來，二人平常相處模式。晚上躺在同一張床上，有時會拉著手，有時她會像孩子一樣依偎在他懷裏，就這樣安安靜靜睡一個晚上，第二天再一起吃飯散步。

關了燈，房間一片昏暗。這次，秦伊人竟沒有像往常那般貼上來。不知是不是因為太早還不想睡，但也沒像平時那樣不想睡就到處亂跑。

房間寂靜無聲，只有墻上的鐘表有條不紊的響著，像是催眠曲，以致傅柏生逐漸思緒深沈，昏昏欲睡。就在他真的要睡著的時候，冥冥中感覺有人跨坐在他身上在掀他的衣服。驚醒的傅柏生一把抓住那人的手，定睛去看才發現，跨坐在他身上的竟是伊人。

“伊人，你...唔！”

瞠目望著這個親吻著自己的女人，傅柏生強迫自己理智的推開她，不敢置信的問：“伊人，你到底在幹什麽？”

難道是病情更嚴重了？

“傅柏生，謝謝你。”

平靜淡然的聲音，同曾經那個秦伊人一模一樣，也就是說，她...好了？

“伊人你...你好了？”

“嗯。”

“那你剛剛...”

“我們...是夫妻。”

這句話是在說，他們是夫妻，所以做那種事是應該的？

若是以前，傅柏生聽到這句話定能開心的發瘋。可是現在，傅柏生一點都不開心，心中反而溢出一抹落寂與苦澀。

他起身輕輕將秦伊人從身上扶下去，錯過她的眼睛，苦笑著說：“不用的，我沒有想過讓你報答。而且，還是以這樣的方式。”

昏暗的空間中，他們彼此看不見對方的表情。傅柏生想要下床，被秦伊人拉住，沈默了一會兒，開口：“我是自願的。”

被拉的人怔住，回過頭問她：“真...的嗎？沒有騙我？不是，不是因為...”

“不是。”

淡淡兩個字，一瞬間，無數的情緒湧進傅柏生的腦袋，驚詫，喜悅，瘋狂...混在一起在他的腦袋裏炸了鍋，不知哪一個才能表達他此刻的心情。

秦伊人趁他呆楞時再次傾過身吻上了他的唇。這一次，傅柏生不再猶豫，翻身為主將她壓在身上，手指來到她領口，解開幾顆後還是不放心的又確定了一遍，“伊人，我...真的可以嗎？”

身下的人點頭，傅柏生迫不及待的吻了下去。

傅柏生幻想過無數次將秦伊人壓在身下的場景，無論是曾經只帶著玩弄心思的變態狂暴，還是後來真心實意的小心翼翼，哪怕是姿勢動作他都想過很多。可真的發生時他才發現自己竟這麽緊張，仿佛一朝回到了曾經那個楞頭小子，第一次做，又喜悅又刺激又害怕，唯一比那時強的，就是還不算手足無措，基本步驟都能完成。

那晚，傅柏生只要了秦伊人兩次。原本禁欲將近一年，終得美人，兩次遠遠不夠。可是，當得知那是伊人初夜的時候，他欣喜若狂，念著她太過嬌嫩不好過欲，便只能點到為止。

第二天，秦伊人下床時還有些不適。只是又回到了喜怒不形於色的她，任何不適也只自己忍受，不表不露。

傅柏生正在廚房做不知該說是早餐還是午餐，見伊人出來，和她身上暴露在外的吻痕，一陣自豪幸福感油然而生，嘴上溫柔道：“醒了？怎麽不多睡會？”

秦伊人側目看了他一眼，那恢覆如初的淡然冷漠，像是往他心上潑了一盆放過冰箱的苦瓜汁，又苦又涼。

他本以為經過昨晚的歡愛他們之間會不一樣，就算不如白蘇夫婦和言清陸景川那一對，應該也比水行舟和柯渺那一對要強。如今才發現，一切又是他自作多情。

水行舟雖傲嬌了些，嘴上總不承認對柯渺的感情，但誰人都知，他們二人是相互愛著的。而自己與伊人呢？從始至終都是他的一廂情願，死不放手。

秦伊人洗漱出來自然的坐到餐桌上。上一秒還一臉落寂的傅柏生，下一秒便又恢覆成溫柔寵溺的樣子，為她盛了半碗湯，“先喝口湯墊墊胃。”

“謝謝。”

同樣冷淡的表情疏離的話。傅柏生心生生發痛，嘴上卻還要掛著笑意，自行坐下，默默吃起飯來，時不時還會為她夾菜。

這一頓飯吃的十分安靜，結束已經快十一點。伊人起身要收拾碗筷被傅柏生攔下，他說：“你現在好了，就去...看看言清吧，他要知道一定很開心，這裏我來就好。”

“還是我來吧。”

接過碗筷走進廚房，水“嘩嘩”作響，仿佛將僅距幾米的人隔的如山海那般遠，傅柏生呆呆看著，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從遠處飄來，穿過山海進入傅柏生耳中，“你一會兒，有時間嗎？”

傅柏生猛地回神，連忙回道：“有！”

廚房秦伊人依舊熟練的洗著碗，目光低垂，淡淡的說：“那陪我一起去吧。”

“啊？”

秦伊人重覆，“陪我一起去看言清哥，你開車。”

傅柏生此刻才總算反應過來，她是在邀請他，邀請他一起去言清家看望，以...夫妻的身份，回“娘家”。

高興的聲音有些發抖，傅柏生咳了一下才重重的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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