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了小雨， 淅淅瀝瀝。

秦風早起，在鍋裏煮了雞蛋湯，烤了面包片和火腿片。

顏伯舟起來時， 她已經整理好這些東西，在玄關穿鞋子， 回頭對他說：“降溫了， 我回家換身衣服直接去公司。”

顏伯舟醒了醒神，看了眼窗外，小雨飄著。

“我給你拿件衣服。”

顏伯舟拉著她，將他的連帽開衫套在秦風身上， 擋風。

穿上他的衣服， 秦風像個套了件袍子，衣擺一直垂到膝蓋， 是暖和許多， 可這個樣子顯然是不能進公司的， 她急匆匆地說要回陳喬爾那裏一趟， 帶件厚衣服。

這個時間， 來回一趟上班還來得及。

顏伯舟也沒攔她，提醒她把傘帶上。

送她出門，在她唇上親了一口， 笑道：“謝謝早餐。”

秦風回以他笑容， 咧嘴道：“公司見！”

那之後，兩個人誰都沒再提起過顏伯舟夜裏的那個問題。

——小風……我們結婚吧？

情到濃時，人的大腦總會下意識做出意外舉動， 顏伯舟也不為自己說出這樣的話而後悔，只是後來再想，實在欠妥——哪有這樣求婚的……

更何況，婚姻對秦風來說算什麽，結婚就能給她安全感嗎？顏伯舟反覆問了自己，最後得出答案：不能。

顏伯舟是極享受和秦風朝夕相處的日子的，有種落地生根的感覺，可他是因為在外漂泊太久，才會有歸根的期盼，秦風呢？她未必想要這樣的生活——她曾經呆在一個地方太久了……

剛剛掙脫婚姻，再讓她走進去，是很難的事情，哪怕結婚對象是顏伯舟。

安全感……其實就連秦風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尋找那所謂的安全感。

沒有一成不變的生活，也不會有永遠不存在的後顧之憂……安全感應該是自己給自己的。

天冷之後，秦風多了許多外出的機會。

她不再局限於埋頭在辦公室敲打鍵盤寫方案，嘗試著出去見各種活動，接觸各種甲方之後，秦風反而覺得思維更活躍、眼界更開闊，寫出來的東西也更有內容和實用價值。

秦風成為吳岳的新搭檔，這在別人看來有些不可思議。

往常吳岳習慣單打獨鬥，活動份額也是她自己拿，同事們都以為她不喜歡分享果實。

沒人的時候，吳岳才說：“不是我要獨吞活動份額，我一次跟幾個活動也很累的好吧？但是一直沒找到合拍又不拖後腿的人，與其找個人拿錢還拖累我，不如我自己一個人單幹！”

秦風趕緊在心裏檢討自己最近有沒有麻煩到吳岳，見她這樣，吳岳大笑：“你做的挺好。”

秦風確實做得還不錯。

她問題不多，雖然也有很多不懂不會的，但她習慣自己去消化，實在消化不了，才會去問吳岳，而她的這種“死磕”精神，是吳岳最欣賞的。

“年輕人心思太活，遇到問題，有的會想，反正我不做也有人會替我做，有的是早給自己找好退路，打得是走一步算一步的主意，我以前做事，雖然是打工者身份，可是不能有打工者心態，這樣才有機會往上爬！”吳岳說。

秦風想了想，她的這一套解決辦法的習慣，大概是以前就養成的。

可是以前從未覺得有用過，反而大部分時間，總會被認為“太笨”“不會變通”，倒也不是不會變通，其他路也能走，但她就是想試試看這條有點困難的路能不能被打通……

秦風和吳岳一起，基本跟禦河地產的人混熟了。

元旦做家庭主題的活動，吳岳把沒能給石花用的其中兩套方案拿過去，對方倒有意願，只是壓價過多，吳岳氣得痛罵那個項目組長黑心腸。

“價格都從一百萬壓到七十萬了，他還要利潤百分之五十的回扣，我那會兒真想把鞋子扔他臉上，百分之五十！你怎麽不去搶銀行啊！等回去我就寫舉報信，告他個底兒朝天！”

秦風笑：“這行的潛／規則，你比我都懂，見見他們老總吧。”

寫舉報信這種話，她們都只當玩笑了。

吳岳道：“他們老總在國外呢，下個月才回來，先想辦法拖著他吧，免得過幾天要比稿，又出幺蛾子。”

秦風一邊安慰她，一邊想別的辦法。

禦河地產的人想壓價，無非是覺得方案是“二手”的。

可準備這麽久，價格壓到七十萬還要再換方案，吳岳怎麽都不肯妥協……要怎麽樣才能把這套方案包裝一下推出去呢？

回公司的路上，秦風的咳嗽越來越厲害。

入冬之後著涼了，感冒拖了一個多星期，本想靠抵抗力抗過去的，沒想到越來越嚴重。

吳岳勸道：“趕緊去打針吃藥吧！再拖下去我都不敢帶你出來了。”

秦風也覺得不好意思，狂灌了幾口熱水，嗓子舒服一些，就點頭：“去，一定去……感冒太折磨人了。”

吳岳笑，又問她：“最近去看忙忙了嗎？”

她知道秦風把孩子送到父母那裏了，否則也不會這樣貼了信跟著她在外面跑——早出晚歸的，家裏扔個孩子怎麽能放心？

秦風也沒有隱瞞，應著：“上周去看了。”

郝月沒有騙她，秦風說要見女兒，郝月便安排杜芒放學後跟她在外面吃飯。

母女兩人呆一晚上說說悄悄話，到孩子該睡覺了，郝月再把杜芒接回去——秦懷書負責送孩子第上學，他不願意讓杜芒在外面住。

現在，杜芒上學是秦懷書送，放學郝月接，秦家父母算是找到事兒幹了。

杜芒不似秦風小時候那樣調皮搗蛋，杜芒乖順甜美，在秦懷書心裏，這才是真正女孩兒該有的樣子……他們又只有這一個外孫女，秦懷書當寶貝疙瘩一樣疼。

秦風欣慰許多，與父母這樣不遠不近，倒是她希望的。

顏老爺子那邊也傳來一些消息，聽說球球和熊熊兩狗相認，重新成為摯友，遛狗時，兩個狗湊到一起玩耍，秦懷書不可避免地與顏老爺子遇上。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尷尬了了一陣，漸漸都開朗起來。

兩個大老爺們兒，別別扭扭的像個什麽樣子……

顏老爺子回來後，道：“老秦這人啊，真逗兒！用你們年輕人的話怎麽說來著……”

顏嬌說：“傲嬌！”

老爺子說：“對對！就是傲嬌！”

顏伯舟把這話傳給秦風後，她想象到這秦懷書遇見顏老爺子時的樣子，沒忍住笑出來了。

心裏不停告訴自己，再等等，再等等……總會有解開疙瘩的那一天。

回到公司之後，秦風整理了東西，就準備下班去拿些藥。

這感冒……真的不能再拖了。

下班走時，顏伯舟也下來了，兩人心照不宣，一前一後走進電梯，下到地下停車場。

顏伯舟問她：“開你的車，還是開我的。”

秦風開口，聲音已經變了，“我的吧……”

顏伯舟看她一眼，徑直走向駕駛室，斜眼看她：“終於準備去看病了？”

她吸著鼻子：“是啊，我的抵抗力慘敗……”

顏伯舟微慍道：“早讓你去你不去。”

她見四下沒人，才敢偎了下他，擡頭笑道：“我的錯，下次不敢了……”

顏伯舟一笑，實在拿她沒辦法。

公司附近不遠就是婦幼醫院，上班日看病的不太多。顏伯舟帶秦風進急診室，量了體溫，三十七度五，有些低燒，醫生看過喉嚨，扁桃體發炎了。

秦風堅持不打針，只讓醫生開些藥。顏伯舟拿著處方單，她就坐在醫院大廳等他。

這會兒見門口接連走進許多病人，大部分都是帶著孩子或者挺著大肚的女人。

這些人臉上表情各異，秦風越看越覺得奇特……人生百態，每一個地方都是一個小世界。

看過這些人之後，秦風再去找顏伯舟。

他早已被淹沒在取藥的長隊中，只見那高出一截的頭頂。

秦風幹脆站起身來，準備去找他。

穿過大廳，迎面走來一個低頭看手機的女人，秦風猝不及防，被她撞了個正著——

女人的肚子頂了她一下，秦風立刻意識到這是位孕婦……她忙扶好她，低聲問：“你沒事吧？”

女人穩了身型，擺手：“沒事沒事……”擡頭的一瞬，她楞住了。

秦風也楞了一下。

她只在陳喬爾給她的資料中見到過孫瑤的照片。

那是個大眼睛鵝蛋臉的女人，長發微卷，笑起來露出一對虎牙，每一張照片都化了精致的妝容，體態端莊……無疑，她是個漂亮幹練的女人。

眼前的人和照片上大不相同——她沒有化妝，臉頰稍顯浮腫，長發挽起，露出光潔的額頭……看樣子稍稍年長。

可秦風還是認出了她。

“孫瑤……”她張張口，叫了她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開戰！明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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