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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發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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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當空,銀光灑落。

顏伯舟看著女人白皙的臉龐,莫名地覺得胸口很是服帖。

他笑:“什麽叫也?我還對付誰有一套?”

還有誰?女人唄……秦風翻了下眼睛,沒理他,唇邊的笑意卻沒散。

顏伯舟目光移不開,著迷了一樣盯著她的唇窩兒……

他繼續追問:“說啊,還對誰有一套?”

秦風笑道:“我啊,行不行?”

他低眸把笑聲壓得很低,說:“行……”

重新發動車子。

秦風問他:“你去哪兒?回家還是……跟我們一起聚餐?”

聽黑貓說這種員工場合,顏伯舟多半是不參與的,她便也隨口一問。

未想顏伯舟仿佛心情很好,說道:“既然你去,我也順道去唄。”

秦風:“……”

好吧,算她多嘴。

車子往黑貓說的那個地點去,流光閃爍,一路暢通,到了目的地,黑貓和幾位同事早已經就位,先點了菜。人來了,他們瞧見顏伯舟也來了,都是一楞。

顏伯舟全不把他們的詫異放在眼裏,問道:“有菜,沒酒?”

四個字一出,頓時一陣歡呼!

黑貓大喊大叫:“快啊,上好酒!老板請客啦!”

顏伯舟搖頭笑,也沒阻攔,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另有一幫人給秦風留好了位置,把她拉過去——

這下好了,酒菜都全了,黑貓化身熱場小王子,舉起杯子道:“開場,三杯酒!一敬各位同僚關愛之情!二敬領導給我們工作機會!三敬秦風舍下女兒來捧場!”

秦風被這陣仗嚇了一跳,連忙搖頭說不能喝不能喝!

說不喝就能繞過她了?

黑貓做了表率,先喝一杯,在座的恐怕都經歷過這些,見怪不怪了,一揚脖子就把酒灌下了!黑貓便指著秦風:“看!諸位英雄好漢都把酒喝了,小風!你快喝吧!不喝這游戲就沒法兒進行下去了!”

秦風端著酒杯,慌裏慌張的,旁邊人捏住她的手順勢一推,她就這麽給灌下去了——結果,有第一杯,就有第二杯,有第二杯就有第三杯……

她是後來才知道,這是個套兒。

三杯喝下去,秦風雙頰已有一些紅。

顏伯舟倒沒管,他心知黑貓等人不是沒分寸的人。

緊接著,黑貓坐下來便聊這些天的辛苦,再去表決心,胡鬧了一通,把游戲推上來——擊鼓傳花,酒桌上百玩不膩的游戲。

一開始黑貓自薦做擊鼓人,扔一只手機殼在人群中,“當當當”就開始敲打了。

接到那手機套的人,忙把手機殼傳給下一個人!這麽傳了小半圈,敲打聲停下來,最後一個拿著手機殼的人還沒來得及把這燙手手機殼扔出去,就要罰下一杯酒……

游戲玩了幾圈,秦風運氣還算好,竟沒輪到一回。

末了,底下人都喊著黑貓光擊鼓,不喝酒,紛紛嚷著要把他換下來,黑貓哎呀哎呀叫著,問,那誰當下一個擊鼓人啊?

吳岳說:“給老板吧!他人太精明,就算坐這兒一晚上也是罰不到一杯的,幹脆也別讓他占用席位了,趕緊去擊鼓吧!”

顏伯舟還有些不樂意,拿著筷子說:“這玩意兒有什麽意思。”

說是這麽說,最後笑著扯了下嗓子說:“我開始了!”

“當當當……”又是一陣敲擊聲,東西傳了一圈又一圈,卻一直沒個頭。

眾人不滿:“老板,你到底停不停啊?”

正說著,敲打聲嘎然而止!

就瞧著秦風左邊的女孩兒眼疾手快,拋出手機殼,那角度,正好把手機殼落在秦風手裏……

“啊呀!”一圈人興奮起來。

“終於輪到秦風了啊!”

“哈哈哈!果然是boss,會挑人!”

秦風幽怨地看了眼顏伯舟,後者無辜:“看來不能敲太長時間啊……”

黑貓開始起哄:“喝酒!喝酒!喝酒!”

耳邊的叫喊聲此起彼伏,秦風捏起酒杯,閉上眼睛,一飲而盡!

“好!爽快!”

游戲繼續,顏伯舟笑看了秦風一眼,搖搖頭,轉過身去,重新開始敲筷子——

這一圈倒是沒那麽久,只是很不幸,竟又落到了秦風的手裏!

“……”秦風看著手裏的手機殼,茫然。

黑貓捂肚子大笑:“老板,你真是和秦風有仇啊!”

顏伯舟把筷子一扔,道:“沒意思,總逮著一個人坑有什麽意思?”

黑貓扶著凳子笑:“這可是老板您自己給停下來的啊!要說起來,只能叫緣分……”

“對啊!緣分!緣分!”

一鬧,秦風的這杯酒又跑不掉了——

這一晚,包間裏笑聲不斷,酒也不斷。

游戲之後,已有幾個人醉得歪歪斜斜了,再坐著聊了一會兒,顏伯舟便做主說散了。

再鬧就不知道鬧到什麽時候了。

他最後被灌了一些,倒是還能穩住步伐,走過去,瞧著門口坐著的女人雙頰泛紅,胸口隨著呼吸上下浮動,低著頭,不知在幹什麽……約莫著,她是差不多了。

顏伯舟繞過秦風在門口立著,抽了只煙,服務生刷過卡,把卡送過來,就去幫忙聯系代駕。

他的一支煙還沒抽完,上廁所的黑貓回來了。

黑貓看樣子是喝多了,一進來就嚷嚷道:“秦風呢?秦風呢?我有話要對秦風說……”

顏伯舟面無表情地抓住他的胳膊,指了指他跟前。

黑貓一笑:“秦風,原來你在這裏啊?”

黑貓上前去拉秦風,她擡頭,看了眼四周,模樣無辜。

她還能站穩,這麽被黑貓抓著走出去,兩個人勾肩搭背晃了下,黑貓低聲說:“來來來……我有話跟你說……”

顏伯舟眼睛一瞇,心道這小子是真喝大了吧?

他緊忙跟上去,沒著急把黑貓扯開。

黑貓和秦風頭對頭說話,仿佛不知道顏伯舟的存在。

“秦風!這些話啊,其實我老早就想跟你說了……從……嗯,對!從你完成那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開始!”

他指的是秦風看完兩百多份方案和十本書。

秦風不明所以,只是憨憨地笑。

黑貓道:“當初……我以為顏總是你的仇人,才對你那樣嚴厲!現在我才覺得,你其實是塊兒璞玉,不磨不圓,顏總早看出來了!”

秦風頓了頓,醉眼看向他:“你說什麽?”

顏伯舟在身後自然也聽到了這句話,心裏一咯噔。

他大跨一步上前,攔到了黑貓跟前,卻沒攔住他的話——

“嘿嘿,你以後可千萬別再怪我了……那都是顏總讓的……”一回頭,黑貓叫道,“哎呀?顏總?你怎麽在這兒了?”

顏伯舟雙目清明,涼涼地望著他。

黑貓是真醉了,早辯不明如今的狀況,他頓了頓,一個沒忍住打了酒嗝,便覺身子無力,松了秦風的肩膀。

秦風順勢向前栽,正落入顏伯舟的懷裏——

單薄的身子靠在他身上像棉花一樣,又輕,又軟……

顏伯舟一面想罵黑貓多嘴,一面又要顧著秦風,幹脆不理黑貓,先帶秦風離開了。

她腳上穿著高跟鞋,走得慢。

身後有人跟著,顏伯舟先帶她拐進一個包間,讓秦風背靠著墻壁。

秦風的腦袋抵在顏伯舟的胸膛,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醉了。

意識無比清晰,四肢卻無比綿軟。她微微睜開眸子,看到男人有些皺的白色襯衣,他的呼吸很重,但又很穩。

顏伯舟看外面的同事都走過去了,他捉住秦風的手,想把她帶出去。

扯了下,她沒動。

她說了句什麽,顏伯舟沒聽清。

“什麽?”

她又嘟囔了句,顏伯舟苦笑,低頭湊到她嘴邊,問她:“說什麽呢?”

女人輕輕一笑,說:“顏伯舟,我敬你……”

顏伯舟身子僵住。

低眸瞧見女人的紅唇,她輕吐的溫熱氣息盡數噴在他的胸前。

這些年來,顏伯舟已很少追憶過去……

22歲,成年,未長大。

這是張翎說的。

他理所當然地給自己的不成熟找理由:“男人本來就成熟得晚,22歲正青春!花花世界在眼前,搞得那麽深沈幹嘛?”

那年11月,北城的冬天剛到。

顏伯舟和張翎一起從綠皮火車上下來,穿一身常服,手裏提著軍綠色的背包走在路上,必然惹來不少人的註目。

他們混不在意,心裏想的是——那個“鬼地方”,終於不用再去了!

顏伯舟回到了久違的大院兒,門口的崗哨早換了人,報了名字才客氣地放行。

寒風冽冽,刮在臉上,他在院子裏走著。

四年未歸,舊景依舊,只是人早從十幾歲的楞頭小子長成了大男人。

他步子不快,很享受這種與舊景再接觸的感覺……這麽走著走著,看到前面一個黑漆漆的身影。

是個姑娘,個子小小。

這麽冷的天,接近零度,她就穿了件棒球衫。

女孩兒正低著頭找什麽,顏伯舟是走近了才認出來她——秦風。

短發,染了栗色,亂蓬蓬的。

呵,他走的時候她就是這德性,四年了,還是這樣。

顏伯舟走過去時,她剛好找到了丟的東西,是一只耳釘。

吹吹上面的土,起身,她看到了顏伯舟,楞了一下,扭頭就走——

顏伯舟在後面大叫她的名字,她不知是沒聽到,還是故意不答,顏伯舟長腿快步邁到她跟前,才攔下她。

“你還是這麽矮啊?”

她小臉一皺:“嘿!你誰啊?這就是你打招呼的方式嗎?”

脾氣真沖。

他知道她早認出了他,於是對她不依不饒。

兩個人,一前一後,一個故意招惹,一個刻意躲避,在院子裏嬉戲打鬧。

後來他才知道,她那天和家裏人吵架,正準備離家出走……

顏伯舟到家的第一天也和老爺子大吵了一架。

退伍是他一意孤行選擇的,依老爺子說,要他在部隊再熬幾年,到三期士官轉業下到機關當個小科長,只要別胡鬧,也是前途敞亮。

可他便不,就這麽回來了。

老爺子給他兩條路,要麽再滾回去繼續當兵,要麽在家覆習考公務員。

22歲的顏伯舟年輕氣盛,沖老爺子喊:“開玩笑!我回都回來了,不可能再回去了!考他娘的公務員,老子要做生意當大老板!”

“當老板?屁大點兒本事你當個球老板!”

老爺子不管抓住什麽都往他身上砸,硬是把人趕出去了——

他在外面和張翎喝酒,傾吐煩悶。

晚上天兒更冷,兩杯白酒下肚,才讓整個人都暖和了。

從前過的是規規矩矩的日子,如今突然解脫,沒人管了,兩人放肆開來,喝到半夜才盡興。

張翎醉倒了,趴在桌子上犯迷糊,顏伯舟還清醒著,四處找方便的地方。

這麽抹黑,也不知摸到了哪兒,到一網吧門前,正要進去,突然聽到附近有聲音。

後來想起來,也不知這算不算天註定……

網吧側門的角落裏,三個黑色的高個身影背著街口,若不是秦風那張臉生的白皙,那昏暗的角落,顏伯舟都未必能看到她——

她在那三人面前站著,倒沒有害怕,有的只是憤怒。

“滾!要不然我喊人了!”她怒道。

三個男人年齡也不大,笑得卻很是猥瑣。

“小風,你上次不是說好了要跟強哥處朋友的嗎?怎麽這會兒又說話不算話了?”

“惡心!我當時眼瞎了行嗎?”

其中一個人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

“我惡心?我能看上你算你的福分!我話都放出去了,說你是我女人,你放我鴿子,讓我臉往哪兒放?”

秦風奮力掙脫:“你願意放哪兒放哪兒!李強,你放手,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那叫李強的吼道:“呵!跟我橫是吧?我告訴你,老子今天搞了你,明天就把你艷照貼滿整個學校!”

話音落,他旁邊那兩個男生大笑著上前拉扯秦風——

顏伯舟心想,現在的學生都這麽狂野了?

他靠在街口的墻上吹了聲口哨,裏面的三人猛地回頭。

“小屁孩兒們,作業都寫完沒啊?大晚上的還不回家!”

那三人一開始被他唬了一跳,定睛瞧看他形單影只,也不害怕了。

“滾!沒他媽你的事兒!別找麻煩!”

顏伯舟瞇起眼睛,看清這些人的臉了——都是些比那剛入伍的青瓜蛋子還青的少年。

顏伯舟擡腳往裏走。

剛才說話那人回頭見他過來,大罵:“你他媽真過來找麻煩啊——啊!”

最後一個字兒還沒出口,顏伯舟已一手捏著他的胳膊,擡腿一掃,人就摔在地上了。

旁邊的人看得一楞,回神後沖過來,顏伯舟一躲,繞過倆人背後,直接一手一個,扯住他們的後脖領子!

他個子高,身體壯,不知用了多少力氣,那兩人就這麽吊著,動也動不了,跑也跑不掉,被勒得“咿咿呀呀”亂叫——

秦風趁勢連忙跑出來,到了街口。

顏伯舟提著那倆人的領子,地上爬起來的也不敢上來,貓在墻角說:“哥!哥,您放了他倆吧,我們跟那姑娘是同學,是同學!我們幾個鬧著玩兒呢!”

被揪著的倆人說不出話來,只連忙點頭如搗蒜。

沒辦法,這三個都是十幾歲的學生,像剛發育的小雞仔兒,要體格沒體格,要技巧沒技巧,跟顏伯舟這種剛從部隊出來的對上了,一點兒招架之力都沒。

顏伯舟哼了一聲,把這倆人扔出去。

“滾!再叫我看見你們,勒斷你們脖子!”

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溜煙兒跑沒了。

這時候顏伯舟才想著去找秦風。

胡同裏已沒了她的身影……這丫頭,不會是先跑了吧?

走出來,發現她在街口外面站著呢。

身上還是那件黑色棒球衫,這夜裏,凍得嘴唇發白。

顏伯舟問:“你幹什麽呢,大晚上不回家?”

她頭一扭,橫道:“不關你的事兒。”

顏伯舟揉了揉額頭,氣道:“愛管你的閑事兒!”

轉身進了網吧,找廁所去了。

心裏老大的不滿:老子不幫你解圍,你還在那狼窩呢!白眼兒狼,大晚上在外晃蕩,穿成那樣,凍死你!

方便完出來,顏伯舟心裏也痛快了,不再想那忘恩負義的東西。

悠悠閑閑地往酒攤去,接張翎。

可就這麽走著走著,他覺到有人跟在身後。

停下來,回頭看。

深更半夜,月黑風高,女孩兒臉色蒼白,身形單薄。

顏伯舟瞧著她,咧嘴道:“幹什麽?”

她低聲說:“給我找個地兒住吧……”

張翎曾說,年輕女孩兒充滿愛情幻想的時候,最期待自己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

顏伯舟不知道那一晚的“出手相助”算不算英雄所為,他只知道後來他把女孩兒領回了林華公寓。她一點都不害怕,跟在他身後,等他把張翎也給安頓下來後,回去找她,見人已蜷在被窩裏睡著了。

睡的是他的床……

秦風在他那裏過了周末,和他倒說不了幾句話,偶爾他興趣來了,逗弄她幾回,當是無聊的消遣。兩天以後,就是周一,她竟沒去學校。

顏伯舟睡醒了看她還在床上,忙把她拽起來。

秦風揉揉眼睛說:“別吵我!”

“不上學了?”

她說:“不上了!”

顏伯舟算了算她的歲數,今年該是還在高三啊?怎麽不上了?

過了好幾天,顏伯舟跟老爺子和好了,被薅著教育了一下午,說著說著就說到老秦家的大閨女不見了,離家出走,好幾天了,學校也不去,同學家也沒有,都準備報警了。

這麽一說,顏伯舟更不敢說秦風在他那兒了……

要讓老秦叔知道他把他家黃花大閨女藏在家裏好幾天,那不翻天了?

回到公寓,他就開始當秦風的“心理導師”。

問她為什麽跟家裏吵架,問她為什麽不上學,問她知不知道離家出走的後果……

問著問著,秦風趴在他腿上哭,說:“我爸媽一點都不理解我,他們太過分了!”

原來是在志願上出了意見。

過了年,她就剩半年時間要參加高考了,雖還沒到挑學校的時候,但家裏已經在熱烈討論中。

秦家父母道,北城的好學校排了隊去挑,分數要求也不高,怎麽偏要去外地上學?她卻一心想脫離父母掌控,到外面的世界自由自在。

顏伯舟聽了,也說不出安慰的話,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睡褲被她哭濕了……

之後,他讓她在公寓好好呆著。

過幾天,他對秦家父母說見過秦風了,秦家父母忙問她在哪兒,他只說回來那天見了秦風,聽她說了跟家人吵架,過來問問,事兒能商量的話,就幫著把孩子找回來。

兩方相爭,一旦有局外人攪進來,局勢就容易發生轉變,顏伯舟巧言令色,一通說勸倒把秦家父母說得有些懵,只想著,眼下能把孩子找到最要緊。

於是,秦風被顏伯舟帶回來了。

一通爭吵,哭哭鬧鬧,秦家父母道,想去外地上學也可以,別去太遠……

再做商量之後,便暫定了津門的大學。

十二月大雪覆蓋了整個北城,顏伯舟徹底被老爺子圈在家裏備戰公務員的考試,晚上看書看累了,他站在窗口,看到上過晚自習匆匆歸家的秦風。

她把頭發染成了黑色,一心一意為高考努力。

顏伯舟每次見到,總忍不住嗤笑一聲,低罵一句:忘恩負義的家夥!

從他幫忙說服了秦家父母到現在,連句謝謝都沒有……不過,他才不跟小丫頭一般見識。

顏伯舟一點都看不進去書,終於熬到年底,趁老爺子應酬多,他逃出家門,見了曾經的高中同學和那時玩兒不錯的朋友。

都長成了不大不小的男人模樣,有的顯露出穩重,有的和張翎顏伯舟一樣頑劣不改。

幾個公子哥兒混在一起,吃喝玩樂,一鬧就是一整晚。

張翎剛回來就勾搭了不少小姑娘,幾天下來,帶出來的都不重樣。這些姑娘有的是在北城讀書的大學生,有的是他鄰居家的小妹妹。

問起他,他當著姑娘的面兒說:“我魅力大啊!姑娘們都愛我號兒!”

幾個人跟他年紀都差不多,卻是各個寡漢條子,他們看著眼饞,就想不明白這廝怎麽這麽大魅力,姑娘一泡一個準兒!

顏伯舟叼著煙說:“因為騷,不正經兒談戀愛,就得才找你這樣兒的,甩了也方便。”

其他人起哄:“這個我服!”

張翎說:“瞧把你眼紅的!要不要哥哥幫你介紹個妹子?”

顏伯舟斜他一眼:“滾!”

隔天張翎還真把姑娘帶來了,不過這次跟他之前帶的都不一樣。

來了,張翎就道:“這可是正經北城大學外語學院高材生!顏伯舟,別怪我沒照顧兄弟?”

顏伯舟一看這姑娘的俏顏,心裏一動。

漂亮。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的。

他也是男人,是男人沒有不愛美女的。

關鍵姑娘不止漂亮,人也懂事兒,坐在他們這群人中間,文文靜靜。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顏伯舟酸酸地想到一句詩——“出淤泥而不染”……

這樣的人,怎麽跟張翎混在一起了?

顏伯舟坐到她跟前兒,問:“叫什麽名字啊?”

姑娘一擡頭,模樣有些膽怯:“唐如若……”

他不老正經的,往姑娘身邊兒一擠,道:“我叫顏伯舟。”

後來問起來,才知道,她過年沒回家,室友和張翎處朋友,看她一個人在學校孤孤單單,出來時就把她捎帶上了。她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在這片熱鬧中捉襟見肘,好不自在。

顏伯舟多喝了幾杯,更是肆無忌憚地往她身上看。

玩到半夜,散了,他回過神來去找她,發現姑娘已經跑了……

過節,北城成了空城。

晚上回去,家家燈火相連,天上飄著雪,他卻覺得渾身都在冒熱氣。

走到院兒前的籃球場,空空蕩蕩的球場鋪滿了雪,皚皚一片,潔白無瑕,他就想到了唐如若……

顏伯舟往雪地裏一躺,仰頭看天空。

白雪緩緩飄下,觸碰到他的臉頰,融雪成水。

他閉上眼睛,正愜意的時候,聽到有人喊他。

他沒動,隔了會兒,一個身影走到他跟前。

她蹲下來,顏伯舟腦子裏都是唐如若的模樣,睜眼一瞧——是秦風。

他歪了下頭,女孩兒道:“你瘋啦,大冷天兒在這兒躺著?”

他手撐了下地,坐起來,瞇起眼問:“幹什麽啊?”

女孩兒往後退了一步,低著頭,囁嚅道:“沒事兒……”

顏伯舟站起來,迎面的風吹來,他晃了晃,腳不穩,女孩兒這就伸手扶他。

他便順手搭上她的肩膀,整個身子都壓在她身上。秦風身子一僵,卻也沒躲,就這麽笨拙地撐著他。

顏伯舟的頭靠在她的頸窩,聞到女孩兒身上淡淡的香味。

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但比那群老爺們兒味道好聞一百倍——不對,有一千倍……

“丫頭,幸好你來了,不然你哥今兒晚上得在這兒凍成冰棍兒了……”他笑著說。

秦風拖著他,低聲說:“你喝酒了?”

他擡頭,故意把酒氣噴在她臉上,她偏了下頭,臉紅了,眉頭皺得更緊。

顏伯舟覺得有意思,湊她更近了些,說:“你這小沒良心的,先前沒逮到你,這會兒得好好教育教育你,你說說看,之前幫你把那仨小子教訓一頓的事兒就算了,你在我那兒睡我的、吃我的,後來還是我幫你勸了你爸媽,你倒好,一句謝謝都沒有!”

秦風拖著他一步一步踩進雪窩裏,將他帶出了籃球場,顏伯舟還吊在她身上。

“怎麽不說話啊?叫我看看你這小丫頭到底長沒長良心……”

秦風抿著嘴,好久才說了句:“謝謝你!”

顏伯舟揉了揉耳朵:“什麽?”

她破顏為笑,道:“謝謝你啊!還沒聽到嗎?”

顏伯舟身子的熱散了許多,大的羽絨服敞懷穿。

他擡頭看到女孩兒亮晶晶的眸子,那裏面,純粹得仿佛沒有任何雜質……

年過完,老爺子可不再放縱顏伯舟了。

放飛的鳥再被關回來,顏伯舟苦不堪言,日日掙紮,直到有一天,他在秦風家門口看到了唐如若的身影。

後半學期,秦家父母對秦風的要求更高了,為了做好最後的沖刺,專門為她請了家教——英語老師就是唐如若。

春天,唐如若穿了件米白色的大衣,長發落在腰間,每走一步,那海藻般的發便搖啊搖啊……

顏伯舟發現了新樂趣,他每個星期六下午,都到秦風家門口晃蕩,只為和唐如若見上一面。

皇天不負有心人,一個月時間,他和唐如若之間的關系也從最初他問一句她勉強答一句,到後來,她笑著對他說:“你這人真有意思。”

有意思就行。

我也對你有意思。

七月,在他和唐如若關系正逐步增進時,秦風已經順利通過高考的折磨,報了津門大學,顏伯舟挺意外,問唐如若:“津門大學不是挺難考的嗎?她成績能行?”

唐如若說:“可以的,秦風的成績一直是年紀前20名,你不知道嗎?”

他不知道……他一直以為秦風不是個好學生。

燙頭染發,天天穿得不男不女,逃學,還離家出走——這怎麽都不算是個好學生能做出來的事兒。

後來,秦風成績出來,順利被津門大學錄取,顏伯舟徹底跌破眼鏡。

秦家父母定了桌酒席,請幾位鄰居吃飯,席上秦風端坐著不說話,顏伯舟註意到,她竟然穿了件裙子……

飯吃得差不多了,長輩們在裏面喝得面紅耳赤,顏伯舟要開車送人,滴酒未沾,在座位上無聊,就出來抽煙。

剛出門,瞧見秦風在臺階上坐著。

他走過去,坐到她跟前:“咋了?你不是想去外地上學嗎?怎麽一副不開心的樣子?”

秦風沒想到他會跟出來,有些詫異,聽他這麽問了,低著頭道:“關你什麽事兒……”

顏伯舟笑話她:“你是就會這句話吧?什麽時候都是關你什麽事兒!”

秦風站起身來,拍拍裙子說:“你什麽都不懂……”

他仰著頭,陽光刺眼。

“不懂什麽?”

她看了他很久,搖頭說:“沒什麽。”

說罷就走。

顏伯舟叫住她。

秦風她轉過頭來,他說:“丫頭,裙子挺好看的!”

她一頓,沖他做了個鬼臉,跑了。

這事兒之後,顏伯舟就沒再見到秦風了。

唐如若放暑假回老家了,見不到她的時候,顏伯舟只能在家看書。

有天他正在睡覺,突然收到一條短信。

迷迷糊糊拿出來看了眼,上面寫著——

“顏伯舟,我喜歡你。”

他又把手機給塞回枕頭裏,心想,這是誰惡作劇……迷迷糊糊中,突然驚了一身汗!

再把手機拿出來,發件人那裏赫然是秦風的名字。

這丫頭,發什麽瘋?

她真的發瘋了。

短信發了沒多久就來敲他家大門。

顏伯舟在樓上聽到下面女孩兒脆生生地問:“阿姨,大舟呢?”

保姆說:“樓上睡覺呢?”

她說:“我找他。”

保姆把門打開了,熱情地邀她進來。

緊接著,他聽到“噔噔噔”的上樓聲。

顏伯舟連忙又爬回床上,被子蒙住頭。

不一會兒,有人推開他的門走進來,他雖看不到,卻聽得到。

她就站在他床頭,問他:“捂著被子睡,不熱嗎?”

早上空調已經關了,房間裏雖然還有涼氣,但被子裏不一樣。

他悶了會兒,終於還是沒忍住掀開了被子說:“你幹什麽?”

秦風頓了頓,道:“你看短信了?”

他眉頭緊皺:“……看了,你跟誰打賭了?”

秦風卻說:“沒呀。”

“那你亂發什麽短信?”

她道:“我沒亂發,我在跟你表白。”

空氣中只剩下蟬鳴的聲音。

顏伯舟倒吸一口氣,心說我他媽是不是還沒睡醒啊?

回頭再看秦風一臉認真,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他——

“不是……你——”顏伯舟有些詞窮,想了半天,他才笑說,“別胡鬧了,啊?小屁孩兒,跟誰惡作劇呢!”

秦風道:“我不是小屁孩兒,也沒有惡作劇,顏伯舟,我喜歡你!”

顏伯舟一下跳了起來——

他怎麽都想不明白這中間出了什麽錯,怎麽小丫頭突然跟他表白了?

把事兒跟張翎說了,這廝樂得趴到桌子底下。

“桃花運啊你這是!有這好事兒你還不高興呢?!”

顏伯舟抽著煙:“17歲的小丫頭,我還沒禽獸到勾引未成年少女,再說了,這事兒要讓她爹媽知道了,指不定要扒我一層皮!”

老秦家長輩沒知道這事兒,他家老爺子先聽說了。

小丫頭以前叛逆少女一個,如今是準名牌大學的學生,又是在老爺子跟前長大的,老爺子不忍心傷她的心,也不知顏伯舟和唐如若的事兒,於是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讓顏伯舟自己處理。

家裏呆不了,顏伯舟幹脆躲到林華公寓。

不料秦風隔三差五還是會找過去,今天給他送個西瓜,明天給他送個早餐……

來了,話也不多,坐在他跟前拖著下巴看他把東西都吃完了。

顏伯舟一直當她是小孩兒,沒說過重話,偶爾苦口婆心地勸幾句,過後又覺得自己婆婆媽媽不像個男人!

時間長了,顏伯舟也不再多言,只盼著九月過了,她開學之後會慢慢忘了這幾天的一時興起。

時間過得很快,九月份秦風開學,顏伯舟還在備戰國考。

被老爺子壓著,他連唐如若都很少見了。

他憋著勁兒,終於熬過了考試,立刻去找唐如若,她大四了,正在一邊寫論文,一邊尋找實習機會。

之後,顏伯舟的成績出來,馬馬虎虎過了,只是要在北城尋找崗位有些困難。他已經做好了不上崗的準備了,沒想過了兩天,老爺子就給他安排了津門的崗位。

他不去,老爺子以死相逼,甚至拿出他已故的母親說事兒。

活到半百的人了,為了兒子的前途事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盡辛酸,顏伯舟又惱又恨,卻不能甩手什麽都不管——

他還是去了津門,去之前,他問唐如若,他幫她安排津門的工作,她願不願意跟他一起去?

唐如若說:“我是從農村考到北城的,從來的第一天起我就發誓,要在這兒站穩腳,對不起……我得繼續留在北城……”

他問她:“我喜歡你你知道嗎?”

她怔楞片刻,道:“我知道……”

他笑:“那你呢?”

她道:“我……對不起,我必須走自己安排的路。”

他才知道女人分很多種,像唐如若這種,不管在任何時候,都只愛自己。

那時他沒辦法理解她,許多年後他才真正能明白唐如若要的是什麽。

那天,他和張翎在外面喝完酒,獨自回到公寓。

他在樓梯口發現了秦風。

因為津門離北城近,每隔一周,她就回來一次。

顏伯舟晃晃悠悠地在門口站著,看她:“不進來?”

秦風從臺階上起來,拍拍屁股,跟他進屋。

她似乎心情很好,笑著問他:“聽說你去津門工作?”

他躺在沙發上看著她,不說話。

秦風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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