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海螺來攻

就在子貢仰頭起身的一點兒工夫，那報信的豹子，已經三步並作兩步，竄到老張身邊，連呼帶喘，呵哧著叫道∶“大王！大王！打西方不遠處，有一只好大的海螺，拿藤蔓牽著兩只猩猩，正朝咱們這邊兒逼過來呢！”

漏鬥下頭的老張，依舊不慌不忙，好像什麽都沒聽到似的，繼續大嚼著天材地寶。只是不聲不張間，偷偷往脖子上系著的珠子裏，瘋狂輸送著氣。從豹子頭聲喊叫開始，至現在也不過五六息的工夫，這肚臍下面的小氣團兒，已經為之暴減了三、四成。眼見氣團兒縮水得厲害了，老張才停住運作，默然守神。

那邊子貢也已經挺身過來，看著老張絲毫沒有表示，又瞅瞅豹子滿臉驚慌，心下微微定定，沖著豹子說道∶“既然是有惡客來訪，咱們當然是要準備一二的。你去告訴外頭的動物們，待會兒都散到各處幹活兒去，別在這兒妨礙了大王的手腳。只留下幾只豹子，作為來回通信的就行了。快去辦吧！”

說完一哄，唬著豹子趕緊往外走。而老張這時候仿佛才回過神兒來，把爪子隨意一擡，堵住漏鬥口，嘴裏倒騰兩下兒，喊叫一聲道∶“先別忙著走呢。我最近胃口不好，你出去給我尋些酸甜可口的果子來，午飯之前開胃用。要挑選個兒大、味兒濃、汁兒厚的，可別糊弄我啊！”

那剛要轉身黯去的豹子，聽聞此話，當即開顏，忙不疊點頭伏首，興興而去。

老張又扭臉兒朝向眾動物們，哈欠一聲道∶“大家忙活好久了，趁著天亮歇會兒去，等到中午再來開飯。瞧你們一個個的樣子，好像沒睡過覺似的，現在的小年輕兒啊，身子骨可是不行了。都快點兒休息去吧。”

子貢聽言，也是趕忙催促著。眾動物此時都是疲憊辛勞呢，就坡下驢，自是相依。等到一眾散盡，洞裏只剩下了老張和子貢兩個。

老張抽出堵住漏鬥的爪子，繼續“咕咚咕咚”大吃一陣兒，小嘴兒“嘎吱嘎吱”嚼動不息，那迫濺的汁液，迸得滿臉滿地，濕乎乎黏連住毛發並石粉、浮塵一類，簡直像是個非主流的藝術家。直到大嚼過了好一會兒，這才吃清了漏鬥裏的存貨。皓齒細牙開合不停，搗鼓碎了後槽子縫的殘留。

心滿意足得劃拉劃拉小肚皮，悠然站起，一臉雲淡風輕道∶“我要玩兒玩兒，你跟孩兒們出去躲躲吧。”

子貢灑脫一笑，躬身伏頭，嘻嘻哈哈得回道∶“大王自去玩耍就是了。我替大王守著家什，免得來了什麽鳥獸，把這許多天材地寶糟蹋了，那可是我的罪過。哦，對了，現在已經臨近月底，大王別忘了給虎妖王供奉去啊。”

老張聽了，隨意擺擺爪子，不清不楚得應付道∶“你去張羅就是了，等到去的時候再來叫我不遲。怎麽這種丁點兒小事兒，也要提前煩我，看不見我整天忙成什麽樣兒嘛，真不知道心疼人兒，虧你還是個有年紀的。我這一天得操多少心吶～”

說著，還擺出一副“自怨自艾”的惡心樣子，逗引得子貢沒繃住臉兒，“撲哧”一下兒，樂了出來。又自覺不妥，趕緊轉笑作悲，半遮半顯得，露出來滿臉戚戚。

老張倒不在意，本就是個笑話兒，要是包袱沒砸響，那才叫丟人呢。探手引來一千棍，緊緊握住，仰視子貢一眼，穩穩說道∶“我這就去，你好生看守。”

子貢也把臉色一正，定定言道∶“大王好去，我就在這兒，半步不離。”

老張聽過，深深點頭，不再言語，扭身離去。身後的子貢，如先前往常時候一般，躬身禮送。

小短腿兒緊捯飭幾步，三兩息的工夫，就已經出得洞來。往周圍一掃蕩，只見原本鬧哄哄的空地四方，此時已是萬籟俱寂，那些動物們跑得真夠快。老張微聲嘀咕道∶“大肥肉啊～大肥肉～今天該著你流油嘍～”

就在這時，遙遙聽見西邊不遠處，傳來陣陣呼叫聲。老張當即把一千棍變作繡花針大小，收入耳朵裏。打量旁邊，尋了棵高大的樹木，縮身屈腿，一個叫勁兒，飛跳鉆入樹冠裏面，把左右的枝杈遮掩，就此藏身不動。

靜靜等待了半杯水的工夫，終於看到林子邊兒上，漸漸走過來一行三個。兩個被捆住的猩猩，在前頭領路。後頭一只大大的海螺，從螺獅口牽住綁著猩猩的藤條，在泥土、荒草上緩緩爬著，身後留下一道淺淺的水痕，在陽光下顯得越發閃亮。

老張一看那副“水潑不進”的派頭，當下暗罵一聲“晦氣”。沒想到剛砸了個硬螃蟹，這就又送上門個“銅豌豆”，不知道這些帶殼、帶甲的玩意兒，是不是都跟自己有緣，怎麽一個勁兒上趕著來送飯呢，不吃都不行……

嘆聲過後，拋開胡思亂想，只把眼睛眨眨清明，專心觀望著那“硬氣”的海螺。就見它慢慢悠悠，如閑庭信步，簡直是比老張這個東家，還要來得自在從容些，頗有“反客為主”的意思。而且看它的手段，牽引這藤條捆紮時，把兩只猩猩，困而不傷，囚而不虐。瞧著一對兒毛東西，腳步穩健的樣子，應該也是沒挨打。如此看來，這“大罐頭”倒是有點兒意思啊。

海螺殼子紮紮實實，行動起來慢慢吞吞，直讓老張又等過了好一會兒工夫，這才終於行到了空地當間兒，四周無依無靠的。那海螺個子足有兩只猩猩的高矮，想必是但凡有些腦子，也不會進到那山洞裏頭去自取滅亡。果不其然，近至洞口前頭，十來步左右的距離，就見兩只猩猩被拽停住了，各自掙紮著，嘴裏呼喊求救道∶“大王！大王！這妖王搶了咱家的東西，還要把一眾的猴子全都收歸了去。大王快……”

話未說完，老張早已先聲奪人，只聽“叮”得一聲響，原來是那變作繡花針的一千棍，繞了個大圈兒，從山洞頂上的窟窿處進去，沿著洞道飛出，擊在海螺殼尖兒上頭，硬生生戳進去大半截兒。

也該著海螺倒黴。老張昨天才吃了那寶貝，現在正是小氣團兒充足，躍躍欲試身手，趕巧它就自己來了。這一千棍不惜氣之下，僅是最先的試探，就把這殼子擊碎出個小洞。喜得老張滿嘴潑灑哈喇子，正想趁勢再進，拿一千棍把殼子裏頭的嫩肉，攪和成一團稀巴爛呢。哪裏想到，異變突生！

就見卡住的一千棍的大海螺，猛地一下兒飛到空中，直躍起了一樹多高，而後“轟”然一聲，貫在地上，直沒入了三分之一的長短，留下個大頭兒杵在外邊兒，空洞洞的螺口，就沖著老張所在方向，唬得這黑白色小毛團兒目瞪口呆，滿臉寫著“不可思議”。

而被牽扯的兩只猩猩，這時候也趁機溜走，嘴裏再不喊什麽“救命”之類，眼巴巴直朝著林子最密的地方紮去，躲著海螺的同時，還隱隱避開那山洞洞口，反正就是一副“兩不沾”的架勢，只顧得上互相扶攜，一溜煙兒似的逃開去了。

老張不在乎猩猩們的想法兒，眼前這個海螺才費尋思呢。絲毫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得控制著，卡在海螺殼子上的一千棍，使勁兒一沖，很順利得就攻進殼裏，依著先前對付螃蟹的手段，“呼呼呼”如電風扇一般，瘋狂攪動起來，從細處開始，漸漸攪擾到寬大的地方，這棍子也隨著空間寬敞，逐漸變大變粗，越發顯出威風來。

然而老張的臉上，卻是更加凝重疑惑。剛才一通攪和時，完全感覺不到裏頭有阻力，就好像是空無一物似的。如此詭異的情況，讓慣於偷襲的老張，不由得嘀咕一句∶“金蟬脫殼？”

大海螺真是個難搞的東西，不但殼子硬，那殼裏頭的肉肉，還狡猾得要命，如今把螺殼一丟，這可上哪兒找去？

老張碎碎叨叨著各種胡言亂語，眼睛倒一刻不停，往空地上四處搜尋著。海螺行走時必定會有水痕，就算它拋棄了殼子，可總不能再長出來幾只腳來吧，是以，只要略略查看一番，總能順藤摸瓜，找到這難啃的肉肉出來。

只是，左右看過三五息的工夫，怎麽也沒能瞅見成條的水痕，倒是斑斑點點，有不少的爪子大小水漬，遍布於空地各處，不知道是哪個沒公德的，隨處小便。

老張撇撇嘴兒，嫌棄這些沒文化的動物們真邋遢，而後抓撓一把小肚皮，攏得粘糊糊的毛發，各聚成了“一浪更比一浪強”的造型。不經意處，還攥出了一點兒，吃飯時吸附的汁水，不舍得浪費，順手遞到嘴邊兒，小舌頭一舔一卷，把掌心上清理得幹幹凈凈，唯留點點口水晶瑩。

看著粉嫩的小爪子。“哢嚓”一下兒，老張的頭腦裏閃過一道靈光。自己的舌頭舔過以後，尚有點點水跡，那麽老大的一只海螺，就算褪去殼子，也絕對不會小過太多，行走之間，如何能連一點兒痕跡都沒有。而且，剛才殼子被拋飛時，縱使因為事出突然，吸引過了大半的註意力，總不至於連地上的動靜，也全然無所察覺吧。再者，海螺來時那般遲緩，怎麽脫殼以後就這般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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