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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得君王帶笑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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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李澤遠就來了。內憂外患,他這兩天受到了沖擊太大,一時之間顯得蒼老了。他讓家裏的阿姨帶著溫補的食材送過來,再見依然,他的心裏是五味雜陳,他的女兒,他竟然有一個這麽好的女兒。

李澤遠看著依然,眼神極其覆雜,半晌,他才開口說話:“依然,小姨夫……對不起你,害你受苦了。”

依然不說話,擡著頭看著他,她雙眼皮厚重,盯著李澤遠的時候,他仿佛看到了二十幾年前的依然母親。李澤遠還帶了一束馬蹄蓮來,白色的花,是她母親最喜歡的花,純潔優雅,她母親就愛它清雅美麗。

安瑞林坐在她的床上,仔細觀察著她,一只手抓著她的手,緊緊的。隔了好久,依然才問:“那個人,怎麽樣了?”

提起這個人,依然內心都是止不住的寒意,那種瀕死的感覺再一次席卷她,費盡千般力氣仍然撼動不了的身軀,如同夢靨,讓她猝不及防,呼吸都受阻。

李澤遠知道她是問彭松,他考慮了片刻,說:“已經交給組織部了,他傷害你的事情,已經立案了,依然,你好好的”,想起她失去了孩子,李澤遠心裏又是一陣絞痛,才說:“有什麽小姨夫能做的,告訴我。”

依然搖搖頭,事到如今,她什麽想法都沒有。無力去愛,也無力去恨,遭遇了這些,失去了孩子,對很多事情更是喪失了興趣,得過且過,坐了一會兒就覺得疲乏,她半躺回枕頭上,說:“我累了,小姨夫,再見。”

李澤遠看她這樣子,心裏充斥著內疚,還有源源不斷的疼惜,他的乖女兒,他不僅沒能和她相認,還害得她失去了孩子,這筆賬,他是無論如何也還不清了。就像他欠她母親的,這一生,來世,都無法償還了。

其實李澤遠沒告訴她的是,安瑞林踹了那人兩腳,那是使足了渾身力氣,直接讓那個人吐了好幾口血,他的日子不會好過,不說安瑞林這兩天沒時間管他,就是安瑞林身邊這群人,一個個又豈是能夠輕易放過他的?

自作孽,不可活,李澤遠本是帶有一些陳舊思想的,可是他沒想到,竟然是他自己,害了自己的女兒,還有他不知道就已經失去的外孫子或外孫女,李澤遠站在病房外面,久久沒有離去。

前塵舊事,如同雨打芭蕉葉,劈裏啪啦炸在他心裏。這思緒卷起狂風驟雨,過去幾十年的回憶,竟然還可以如同往日重現,清晰闖入他的腦海裏。終其一生,他都負了這一生中最愛他的人。

這兩天,依然都沒有說什麽話,她和安瑞林單獨相處的時候,是一句話都沒有,有事點頭,無事搖頭。安瑞林徹底放下公司的事情,就在醫院陪著她。許媽燉了不少東西,老人家對小月子更為講究,凡事想得周全,怕依然難過,沒給她帶做月子的帽子,其餘的食補藥補,都挨個到點送來。

期間李憶如來過,站在病房外面悄悄往裏瞧,依然半躺著,似睡非睡,安瑞林就坐在床邊掖著她的被子,一只大手在她臉上摩挲,日常冷淡的臉此刻充滿溫情,還有疼惜。李憶如沒見過這樣的安瑞林,她突然醒悟自己以前總帶著秦子恒在依然面前試探,這是多麽幼稚的行為,原來依然早就擁有這麽好的人。

李憶如並沒有顏面去見依然,從她對秦子恒表白那一天開始,她就再也不是依然的好朋友了。如果不是她到醫院找依然,她也不會被綁走,不會失去孩子,還差點被那個畜生……李憶如在病房門口站了很長一段時間,屋裏面的安瑞林和依然也同樣維持著各自的姿勢,誰都沒有變過。

最後李憶如還是走了。

依然在醫院住了好幾天,醫生終於同意可以出院了。許媽喜氣洋洋布置了家裏,添了一些新的綠植,還有即將開花的花卉,襯得整個家裏生機盎然。她只是想讓依然這個小姑娘不要沈浸在失子之痛裏,日子總是要一天一天過下去,早日恢覆起來,讓這小兩口開開心心就是最好。

安瑞林沒讓小天來接,他自己開車送依然回來,她臉色還是蒼白,血是輸入體內了,可是精氣神是再也不覆從前,一坐就想躺著,躺了一會兒就迷迷糊糊了,真正到了晚上卻又睡不安穩,翻來覆去睡不著。安瑞林從沒覺得世界上有這麽難的事情,從小到大,奧數題,下象棋,彈鋼琴,寫代碼,他從來沒覺得難,無師自通不在話下,可是逗起她的一個笑,居然成了這世間最難為他的事情。

這幾天他抽空咨詢了不少心理醫生,都說沒特殊辦法,只有下一個孩子來臨以後,這莫大的痛苦才會稍微減輕一點。

安瑞林一邊開車一邊用餘光打量著副駕駛的依然,她縮在座位上,幾天下來,厚重的外套對她來說竟然已經空蕩蕩的,精神不濟,她半瞇著眼看著窗外,眼裏似乎隱隱泛著淚光。

好不容易到了家,安瑞林才牽著她上了樓。她仿佛魂游天外,只是跟著他上樓,雙耳不聞窗外事,目不斜視,進了臥室就要找衣服洗澡。這幾天在醫院念著她的體力,安瑞林沒讓她洗澡,只是每天給她擦洗,她輕輕蹙眉,似是忍耐,也沒說非要洗,整個狀態就是一潭死水,波瀾不驚。

這回到家,安瑞林看她急切要洗澡,他在她身後註視了她的背影一會兒,走到她身後抱著她,把她單薄的身體箍在懷裏,不想放手,又怕太用力驚了她,他彎下腰,把下巴放在她的肩上,唇就在她耳邊,感覺到她的僵硬,他在心裏微微嘆氣,半天才說:“我們談談。”

自從出事以後,依然就幾乎沒跟他說過話,除了那句笑著問他好不好笑,其他時間她都人魂分離,甚至連眼神都不在他身上停留過。他知道她傷心,晚上跟她在病床上擠著睡,摟著她,她一動不動,就連呼吸都淺淺的,他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全是不好的預感,只能將她緊緊摟著。

他想打破沈默,很多事情擱在心裏,越滾越大,但說出來,就釋然了。醫生也這樣建議,讓他盡量陪著她,安慰她。可是每次他一開口,她都顧左右而言他,一句累了,或者直接躺下閉著眼睛,把自己縮在保護殼裏,看得他脾氣全無,只餘空虛。

這個時候也一樣,他一說要談談,依然馬上渾身戒備,她低著頭擺弄手裏的換洗衣服,聲音低低的:“我想洗個澡。”

安瑞林站直身體,把她轉過來面向他,他盯著她的臉,哄著她:“我知道,我就說一句。”

依然還是低著頭,看旁邊的地毯,半天才說:“那你說完了。”

她扭頭就要離開,安瑞林還是抓著她,見她微微皺著眉,咬著嘴唇,不耐煩,他妥協了:“好,你洗,我幫你洗。”

這要擱以前,他說要幫她洗澡,她定是又羞又急,非要拒絕不可。這次她聽了,沒什麽反應,自己先往浴室走了,安瑞林進去的時候,她已經脫下了身上全部的衣服,站在花灑下面,熱水打在她白皙如瓷的身上,更顯得血色全無。

見到安瑞林進來,她也不躲,不避,閉著眼,一只手扶著墻壁,緩了一會兒,開始洗澡。

她這姿勢雖然沒什麽異常,但對安瑞林來說,卻是拒人千裏之外的標準動作。他太了解她了,在他面前,如果她扭扭捏捏,基本上是心裏搖擺不定,如果她坦坦蕩蕩,那一定是破罐破摔,毫無畏懼。

安瑞林沒再走進去,就在旁邊,怕她在這密閉的空間裏暈過去,畢竟是剛做了手術的人,還失血過多。等她洗好了,安瑞林拿著大浴巾裹著她,抱她出來,放在床上,又拿吹風機給她吹著頭發。

她的頭發發質很好,烏黑發亮,這麽長,安瑞林托在手裏,發絲飛揚,他仔細吹著她的頭發。

吹風機聲音大,他來回動著,聽著依然說了一句話。他趕緊關了吹風機,看著她,把她一頭黑發理順了,溫柔問她:“你說什麽?”

依然一雙眼睛擡起來,投進他的眼睛,她說:“別對我這麽好。”

她終於肯說話了,安瑞林放下吹風機,捧起她的臉,親著:“不對你好,我對誰好呢?”

依然心想,我甚至沒告訴你我們有了孩子,你還對我這麽好,我連孩子都保不住,有什麽用呢?

她感覺鼻子酸酸的,自從出事以來,她一次都沒哭過,這在她的成長史裏幾乎是沒有的。她生性.愛哭,卻是在這樣重大的打擊下連一滴眼淚都沒有。

在醫院的時候她稍微恢覆了一點精神,就看到安瑞林看著她,那種眼神她太熟悉了,但她分不清這種憐愛是給她的,還是給沈青蔓的,還是給他們未出生的孩子的?

睡不著的時候,她在床上左右換著姿勢,他也一言不發,就緊緊摟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哄著她,讓她乖,讓她疼就告訴他。

可是她能告訴他什麽?她陷入一種深深的自責中,無法自拔。

依然看著安瑞林捧著她的臉,在她臉上游走的唇如同烙鐵一般滾燙,她的淚終於滾落下來,她說:“放我走,我不想在這裏,一點都不想。”

安瑞林按著她的頭,語氣肯定:“別胡說,會好起來的。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提起孩子,依然悲痛欲絕,如果早一點,早一點告訴他,他肯定就能保護好孩子的,可是她怎麽就不告訴他呢?她告訴了秦子恒,卻唯獨沒有告訴他。

她憤怒起來,一把推開他:“我不許你提孩子!”

安瑞林沒有防備,沒想到她會突然情緒突變,被她推倒在床邊,他看著她的表情,細聲安撫道:“好,不說。等你想說的時候我們再說。”

她發現安瑞林研究著她,她坐好,主動靠近他的懷裏,心中的悲痛排山倒海襲來,表面上她還維持著鎮定,她又開始笑,開心地說:“我聽你的。”

依然這多變的情緒讓安瑞林緊緊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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