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柏僵坐在那裏，臉色覆雜，不知道要說什麽話才能表達出他心底的撼動。

厲梨已經朝著他走了過去，臉上已經掛上了盈盈的笑容。

親昵的攬住男人的脖頸，掛坐在他的身上，似是隨意的合上了筆記本。

“我說的話你聽進去了嗎？”

男人薄唇緊緊抿著，沒有任何言語，直等到女孩兒轉頭略帶怒意的看著他的時候，他才努力的擠出笑容說了句好。

厲梨蹙眉：“以後不要再背著我做這些事情了，也別把我那天說的話放心上，我就是一時興起矯情了一會兒。”

傅柏沈默著，伸手搭上厲梨瘦弱的肩膀，又說了聲好。

他這會兒異常的沈默，只是木訥的回答厲梨的話。

厲梨櫻唇抿著，擡眸微微瞧著男人那覆雜的臉色。

她也跟著沈默，過了好一會兒以後才又笑著：

“傅柏叔叔，我們好像還沒過蜜月呢，你有想好帶我去哪裏嗎？”

話音落下，男人才微微有了反應。

他垂眸，黝黑的眼眸看向她，聲音有些沙啞：

“你想去哪裏？”

厲梨眉梢帶笑，在他的懷裏面半躺著身子，“你想去哪我就想去哪，我只想去你在的地方。”

傅柏忍不住彎了彎唇，伸手揉了揉她那烏黑的長發，“好。”

——

厲明清這些天的心情有些不好。

在厲家，從來沒有人把他當做外人，可是他卻耿耿於懷，難以放下。

下課鈴打響，他的手搭在書上，出神。

肩膀忽然被人打了一下，他怔怔的回頭看去，是厲仰豈。

“哥，我要和三班的小花出去約會，就不跟你回去了。”

厲仰豈這笑的不正經的樣子，厲明清已經習以為常。

他收回心底的覆雜，臉上沒什麽表情：

“那你早些回去，不要惹事情。”

“我和小妞約會能惹什麽事情啊。”

“那我就先回家了。”厲明清收拾著自己的書包，背上。

規規矩矩的穿著藍白校服的男孩兒背著黑色的書包安靜的站在那，臉龐清秀而乖巧。

而厲仰豈衣服敞開著，幾乎把自己的胸膛都要露出來。

他瞧著厲明清那規矩的模樣，瞇了瞇眼睛，跟了上去：

“哥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真的不要談個女朋友啊？”

“我不想早戀。”

“你思想怎麽這麽古板啊，媽媽都不管我談戀愛的。”

“但是媽媽說了不讓你欺負小女生。”

“我……才沒欺負……”厲仰豈結結巴巴，也忽然想起了什麽，耳尖微紅。

他有些窘迫，站在原地紅著臉楞了一會兒，又趕忙追上了厲明清，“哥哥哥，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個漂亮的小女生？”

“不要。”厲明清沒什麽興趣，反而臉上露出了不耐。

“真的很漂亮的！我本來打算下一個找她做女朋友，現在可以忍痛給你！”

這不就是玩弄感情嗎？

厲明清擰眉，正要低聲叱呵厲仰豈幾句，可是忽然想到了什麽，清俊的臉龐上就露出了幾分淺淺的笑容：

“會有妹妹漂亮嗎？”

他覺得妹妹是最漂亮的。

聞言，厲仰豈怔了下，然後皺著臉龐：“這根本就沒有比較性的好不好。”

莞爾以後肯定是很漂亮的了，但是她現在才兩歲，哪裏比得上學校裏面花枝招展的小女生呢。

可是厲明清卻不這樣想，他笑容淡淡的：“仰豈你的目光什麽時候這麽短淺。”

“我……”厲仰豈想爭辯，可是從小到大他從來都說不過厲明清，於是只能擺了擺手，氣哼哼的：“那你就守著妹妹過一輩子去吧！我要去而我女朋友約會了！”

屁顛屁顛的跑走，留下厲明清楞楞的。

他的腦海裏面是厲仰豈剛才說的那句話。

守著莞爾過一輩子。

想著家裏面那白白胖胖的小丫頭，他忽然真的有些向往……

——

回家的路上，厲明清趴在車窗上面呆呆的看著外面。

琳瑯滿目的商店一晃而過，樹木不斷的後退著。

可是外面的繁華卻讓他覺得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至於為什麽空落落，他說不上來。

抿唇，他剛要把視線從外面移開，可是卻看到路邊一家甜品店。

想到昨天紅著眼眶回家的厲多，他怔了下，便讓司機停了車。

去甜品店裏面買了一塊芒果慕斯，他剛付完錢，忽然聽到有人在交談。

“A市的孤兒院不是說要拆了建造成商場嗎?我都在那附近買好了房子等著漲價，怎麽就忽然不拆了？”

“聽說是有人收購了那家孤兒院。”

“唉那我花了那麽多錢打水漂了……”

“……”

A市。

遙遠而模糊的記憶忽然出現了厲明清的腦海裏面。

他隱隱約約的記得，他好像就是從那裏的孤兒院來的。

小時候，他被厲靳南帶過去一次，可是他不認識路。

垂在身邊的小手緊緊的握著，他站在那掙紮猶豫了一會兒，走出了甜品店。

坐上車，他抿著唇，聲音沈悶的和司機說話：

“王叔，你知道A市有幾家孤兒院嗎？”

“好像有三家。”

“帶我去。”

“可是先生那裏……”

“我會通知我爸爸一聲，你先帶我去。”

“是。”

A市是帝都的衛星城，開車兩個小時便能到。

在去的路上，厲明清期期艾艾了好久，才指尖顫抖的給厲靳南打了電話。

在電話被接通的時候，他瞳孔微縮，忽然有一種怯弱感，想要躲避。

“餵。”

男人清冷的聲音從裏面傳了出來，厲明清也忍不住哆嗦了下，“爸爸。”

“什麽事？”

厲靳南簡短的語言，讓厲明清心底更慌。

可是A市卻像是有一股魔力一般吸引著他，心底也有一種力量催促著他。

他咬牙：

“爸爸，我想去A市一躺。”

厲靳南沈默了一瞬，不冷不熱的問：“你去那裏幹什麽？”

忌諱車上還有其他人，厲明清說話很含糊，卻也很誠實：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想去，只是忽然想起來……爸爸，我去看一眼就回家。”

他其實很害怕，害怕因為他去看一眼，讓厲靳南誤會了他。

幸好，厲靳南沒多大的反應，聲音淡淡的：

“去吧，是老城區的那家孤兒院。”

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厲明清嘴角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謝謝爸爸。”

“還是那句話，不許讓你媽媽知道。”

“嗯。”

——

A市沒有帝都繁華。

幾乎沒有高樓大廈，街邊全是兩三層的矮房。

城市正在規劃期，街道雜亂，灰塵飄揚。

剛進去的時候，司機就把車窗按了上去。

越往舊城區走，道路越加狹窄。

遠遠的看到那家牌子破舊的孤兒院，車卻被堵在了路上。

厲明清等不及，“王叔，我就在前面的孤兒院裏面等你。”

“可是……”

不等王叔說完，厲明清就下了車。

灰塵飄揚，嗆的他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捂著自己的鼻子穿過車流走了過去。

他已經忘記了記憶中的孤兒院是什麽樣子的，可是面前卻看起來很陳舊，漆都掉了幾層。

他走了進去，卻沒看到幾個孩子，只有幾個西裝筆挺的人站在那裏，和一個佝僂的老人說著話。

那些人態度謙卑，輕聲細語的，老人滄桑的臉龐上面全是感激和欣喜，最後伸手抱住其中高挺的男人，哽咽著。

厲明清就站的遠遠的看著他們，在那些男人要出來的時候，他微微側目，眼眸看向別處。

可是目光在轉移的時候卻和其中那個和老人擁抱的男人相對。

視線只不過在空中交匯一秒，厲明清就淡淡的移開了視線，垂下了眸子。

幾雙澄亮的黑皮鞋從他的視線中走過，其中有一個頓了一下，卻又離開。

腳步聲越來越遠，他才擡起了頭，朝著那站在那張望的老人走了過去。

他掛上了禮貌的笑容，老人也露出了慈祥的笑。

“孩子，你是來這裏找人的嗎？”

老人沙啞的聲音剛落下，他就怔住了。

他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因為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也是從這裏走出來的。

不是他貪圖厲家的權貴，而是他怕別人知道以後傳入家人耳裏。

當弟弟妹妹們知道他和他們連一丁點的血緣都沒有，還會不會認他這個哥哥。

他怔怔的模樣，讓老人露出擔心，朝著他走了幾步：

“還是你……你是打算來院裏生活？”

老人說的很委婉，卻讓厲明清驀然回神。

他趕緊擺了擺手，笑了笑：

“奶奶，我只是很好奇，所以就進來看看。”

話音落下，老人就舒了一口氣，捂住自己的胸口感慨：“不是個可憐的孩子就好。”

厲明清抿著唇，看著周圍的破舊，心底對厲家的收留就更多了感激。

眼眶竟然不由自主的紅了些，他深吸一口氣，輕聲問：

“奶奶，這裏為什麽只有你一個人？”

孤兒院，可是為什麽沒有小孩子？和印象中的不太一樣。

老人露出哀傷和悔恨，說話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抖的，“都怪我……”

厲明清楞住，“發生了什麽事嗎？”

可是老人卻只是擺手，什麽都不說，急促的喘著氣，“孩子，快回家吧。”

她步履闌珊的朝著破舊的小屋走進去，在厲明清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關上了吱呀的房門。

厲明清在原地站了好久，才面容覆雜的走了出去。

忽然有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

“你是來找什麽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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