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百轉千回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他回過神來對上的是諦聽滿臉懊惱的神情，他看著他不安地打量著自己，咬著唇小心翼翼的模樣半點沒有之前神采飛揚的志得意滿，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陸三兒可不像你這般好打發。”剛收了尾音才意識到自己這話裏帶著滿滿的無法忽略的眷念和苦澀。

他重重呼了口氣，微微側過身去，再也無意開口。

諦聽嚼著肉的動作截然而止，原本津津有味地咀嚼的食物突然就有些食不下咽，連原本嚼出甜味的肉也在一瞬間變得味同嚼蠟。

那一刻諦聽說不清自己是惱，是妒，還是怒，這些百感交集的情緒混在一起，在胸膛裏沸騰燃燒，他恨恨地看向解軼，先前仿佛歲月姣好的假象被解軼一句話無情地撕扯碎裂，只剩下□□裸的現實扔在諦聽臉上譏笑著諷刺他的自作多情。他狠狠把手上的肉塊摔在地上，沾滿了汙泥的肉可憐兮兮地躺在地上，被一只腳重重地碾，直到和汙泥和成一塊，分不清你我，這才冷冷道：“我也沒那麽好打發！”偏像稚童與同伴坳氣一樣，別人不要的我也不稀罕要，透著幾分稚氣的可愛。解軼沒有回答。

風還在緩緩地吹，草叢也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解軼閉著的眼驟然睜開，他急轉上身想抓住諦聽，卻撲了個空。肩上多出一只手，是諦聽！他一個順勢把解軼背在背上，與此同時手在空中一抓，長鞭在手，一個用勁兒，鞭風似離弦的箭疾疾向地上那在土裏不斷聳動向這邊逼來的動靜揮去，一聲震響，泥土四處飛濺。

諦聽警惕地環顧四周，一雙雙冒著綠光的眼睛在黑暗裏亮起，貪婪又蓄勢待發。

“小心。”解軼沙啞的聲音在耳邊叮囑。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際，燙得諦聽的耳朵在一瞬間熟透。連帶著剛剛單方面的劍拔弩張也煙消雲散。

諦聽心裏高興，抿了抿嘴確定不會洩露一點愉悅的情緒這才慢吞吞地開口：“幾只狼妖，我怕他作甚！”

話音剛落，幾道暗影如彈丸般幾下起落撲了過來，在半途化成人形布羅在諦聽和解軼的周圍把他倆牢牢困住，狼是極為聰慧團結的生物，化為原型時走路發不出半點動靜，潛伏和偷襲都是絕佳的資本，人形時攻擊又是一把好手，他們隱忍，耐性極佳，可以為了獵物耐心地等待上幾天幾夜只為了一個突破口一擊即中。看這形勢他們應該跟了挺長的一段路，諦聽一路走來雖也警惕但也經不住長時間的精神緊繃，到頭來有些松懈，解軼重傷之下剛剛清醒較平時也少了些設防這才讓他們有機可乘，領頭的狼妖利齒磨合著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像在震懾，又像在威脅，有樹葉被風吹得輕輕作響，在此情此景中顯得格外刺耳，頭狼突地發出一聲低吼，周圍的狼妖像接受到什麽信號似的群起而攻之，在諦聽的長鞭下見縫插針。逼得諦聽左右顧及不暇，他怕招來鬼差雪上加霜不敢用盡全力，拼搏的同時還得顧及背上背的那一個，這邊躲過了那邊又失了防守，不一會兒就見了紅，即使如此一只手還緊緊地扒著解軼不敢放松。

解軼生平第一次被別人這樣牢牢護住，無奈之下還有些忍俊不禁。他碰了碰諦聽的背：“我傷的是腳，手還是能用的。”說著，一只腳纏住了諦聽為支點，另一只腳再繞了過來互相交替在空中完成了轉身，兩人背靠著背，解軼兩只腳向後纏在諦聽腰上，諦聽也松開了扒著解軼的手從靴上拔出匕首攻守兼備。解軼兩手一握，一桿斷槍橫在手上挽了個槍花把撲上來的一只狼妖揮摔在地。解軼一雙眼睛冰冷狠戾：“安知拔了牙的老虎依舊是虎，想要我的內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多大的本事！”

算起來兩人應該是第一次並肩作戰，卻好像已經合作了無數次一樣，你來我往間默契得如同一個人，仿佛解軼的手便是諦聽的手，諦聽的腳便是解軼的腳一般，每一次踏步，進攻對彼此而言都剛剛好，多一點便太過，少一點便太缺，長鞭進攻鞭風獵獵，斷槍防守的同時趁機反擊，天衣無縫的配合之下一炷香的功夫面前的狼妖便一個個倒地不起。

解軼收了槍，心在胸膛裏狂跳不止聒噪地喊著痛快淋漓，也是到了現在解軼才有一種自己還活著的真實感。

反觀諦聽在最後一個敵人倒下的瞬間自己也垮了下去，一把把解軼放下後整個人癱軟在地氣喘籲籲地大口呼吸，一邊揮手一邊搖頭：“不玩了不玩了，累死了，我得睡多少天才補得回來啊！”說起來這幾天遇到的妖怪不算少，每次有驚無險地度過諦聽雖累也無如此失態過，他掰著手指數道，“老妖怪你可欠我大發了，我前前前天給你打跑一只虎精，前前天給你打跑一只一千年的你的同類，前天還差點被只蜘蛛毒死，你看看我身上這傷，你看看”他把拉著衣服就要給解軼看，像是反應過來似的，悻悻地放下，轉過臉嘟囔著，“反正，就算為了爺我這麽辛苦，你也不能去死！”也不能總是這麽消沈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樣，最好，最好少想一點兒陸時遷，少想的那一點可以用來想想我。這樣想著，諦聽拉開嘴角給自己一個諷刺的笑。

“好。”低低的，幾乎聽不清的沙啞的聲音，難聽得很，入了諦聽耳朵裏卻莫名悅耳起來。

諦聽偷偷地笑了笑，生無可戀地從地上爬起來：“算了，這裏太危險。我們再往前走一點，看有沒有客棧可以讓我睡睡。累死了！”

嘴裏抱怨著，手把人背背上的動作卻遛得很，連腳步也輕快了很多。

“你說前面應該會有什麽縣城之類的吧？小村莊也可以的。”

“到時候我可以再買點栗子糕。最好剛出爐的，香噴噴軟乎乎的。”

“我最討厭甜膩膩的東西了，像是什麽糖藕啊糯米糕啊月餅啊……”說到最後一個聲音小了很多，屏息等了好久，才又說了起來，“雖然說蘿蔔青菜各有所愛，但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喜歡甜食的妖怪是吧！”

“好累啊好困啊我好慘啊……”

……

作者有話要說：

前一章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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