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時候開始的。”

明明還是他，為何西麥卻覺得林嘉蘅變得不一樣了，那個記憶裏，總是欺負她的，卻從來沒有認真討厭的過的腹黑學長，明明總是帶著戲謔的笑意的，可眼下的這抹笑意，卻讓她不禁怔忡。

太多的謎團，太多的疑惑，而如今，她終於能夠堅強地站在他的面前。微微揚起頭，直面他最深的……秘密。

學長，你……為什麽要瞞著我？

答案或者呼之欲出，卻再也無法描摹。

林嘉蘅默然地看了她一會，終於靠在雪白的墻壁上，嘴角的那抹笑意微微擴大，是放松？或是如釋重負？

“還是被小麥給發現了啊。”他緩緩轉過頭來，笑著看著她。

她的心不禁一顫。

“為什麽、為什麽一直瞞著我？”她的聲音有一絲的顫抖，“是很早以前發現的吧？多久以前？我……”

“小麥。”林嘉蘅的聲音，輕而易舉地壓制住了她，“沒事的，因為，已經有七年了啊。”

——七年！西麥驀地睜大眼睛，七年前，不正是林嘉蘅出國的日子？

眼淚，不由得奪眶而出，林嘉蘅依然笑著，“真是的，我全都招了好不好。”

“你再敢不招試試看！”西麥咬牙切齒地“威脅”。

“好好好……從哪裏說起呢，”林嘉蘅眼神有些迷茫，“大約八年前吧，我是個桀驁不馴的孩子，不懂事，又不去思考明天在哪裏，就是一個……讓我爸很是頭疼又沒辦法的孩子。”

“我媽那時候已經和我爸離婚，去了法國，我媽受不了我爸苦心鉆研天文卻沒幾個錢的勁頭，而我，也和我媽一樣，覺得我爸是個沒出息的男人。他們離婚後，我把一切都怪罪於我爸，然後我離家出走……也就是在那時候，我遇見了你。”

西麥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麗江？

“其實我對你說謊了……我出國前，我對你說的那番出國的理由，其實是假的。那時候我並沒有喜歡上觀星，反而深深地厭惡它，厭惡我爸，然而後來我終於想通，便打了一通電話給我爸，我永遠忘不了他接到電話時欣喜若狂的樣子。”

林嘉蘅的嘴角，緩緩浮上了一層莫名的微笑。

“我在麗江等了好幾天，卻遲遲沒有等到他。”林嘉蘅說到這裏，不由自主地低下頭，“直到……我終於接到了他的電話，可是打來的卻是警方，因為我爸……在來的路上，乘坐的汽車夜行中不慎摔下了懸崖，全車無一生還。”

西麥捂住了嘴巴……“怎麽……可能……”

“是啊，如果不是我出走，我爸怎麽會瘋狂地來找我，又怎麽會連一個晚上都不肯等，非要趕晚上的車來麗江找我……我沒辦法那麽想……我媽也從法國回來，執意要我跟她走，可是我看到我爸留下來的一屋子的觀星設備，就和我媽說，再給我一年時間。”

林嘉蘅終於看向了她，“後來……你就知道了，我瘋狂地沈浸在天文世界裏，因為我覺得，每一顆星，都像是我爸在看我，否則我的心永遠無法安寧……”

“學長……”西麥輕輕上前，抱住了他，“都過去了，伯伯他，不會怪你的。”

林嘉蘅虛弱地笑，“是啊，本來我一直是在我爸的強制下學習觀星，到後來，這卻成為我贖罪的方式……他死後，我再也沒辦法把心放在觀星以外的地方……還有人，我遲早都要走的，我這麽想，然而那時候你又出現了，你是唯一一個和我的過去有牽扯的人，我小心翼翼地利用機會靠近你，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麽用心。”

“我發現，那時的你，和我遇見的你已經不一樣了，你本來心心戀戀那個人，可是那時，你變得積極，知足，勇敢，又可愛，我迷惑著，又牽絆著，因為見到你，我就會想起麗江，然後想起我爸去世的原因……但是我又羨慕你，羨慕你，可以把過去慢慢地拋掉。然後我才發現，我們都是相似的，帶著過去傷痕並被陰影籠罩的人。”

“我看著你，就像看著另一種可能性的我自己。你開始笑，開始嘗試，開始勇敢地去接受生命裏任何一種意外，我看著你，好像透過你，發現了另一片嶄新的天空。可是就在那時候……你知道了，我的眼睛被檢查出了罕見的一種病，醫生說，五年後，很有可能失明，而目前國內還沒有前例。”

“所以我走了。”林嘉蘅的故事，終於到了尾聲，西麥聽得有些疲倦，是心的疲倦嗎？還是生存本就如此粗糲？他低下頭來，看她的眼睛，“因為我沒辦法辜負我爸，的期望。

“所以我只有離開你——去延續我爸，未竟的生命。”

西麥的淚，終於滴下來，她不知道自己在傷感什麽，林嘉蘅說的時候，明明是平靜的，就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可是她呢，她存在於他的故事中，卻什麽都不知道，就像一個無知的迷路的孩子，只看得到前方的路，卻不知道有一個人，他艱難的路途曾有一段與她平行。

“那學長……你不願意帶我走，也是因為……你的病嗎？”

她必須問出口，否則，她將永遠無法原諒自己。在他最艱難的時候，她卻沒有陪他一同走過。而她竟然還期冀他成為她的救命稻草！是不是……太傻了？

林嘉蘅靜靜地看了她半晌，才徐徐道，“不……小麥，你誤會了，因為我……並不需要你。”

“我並不需要你，在你不幸福的時候，我早就明了我餘下的光明有限，必須抓緊每分每秒的時間去實現我爸的心願。他的生命裏失去的太多，他失去我媽，又一度失去過我，他唯一引以為傲的，只有那繁星滿天裏的秘密。我每打開一個秘密，就好像在和我爸說話。我一點都不會覺得累……小麥，雖然我必須承認，在歐洲那些年，我來去自如，唯一會想念的，只有你。”

“那你為什麽要跟我打那個賭。”

林嘉蘅一楞，隔了好幾秒才啟齒，“傻瓜，打賭當然是希望贏了。”

“可是……”

她的話卻被林嘉蘅打斷了，“我回來過，在我們約定的那年。”

西麥震驚地看著他，這個真相，她的心情無以言表。

“然後我看到了……你很幸福。”那一年，她以為他忘了她，她正和另一個人，談著吵吵鬧鬧雞飛狗跳的小戀愛，她甚至沒有想過他會特地趕來，然後一言不發地離去。

“小麥，”最後林嘉蘅說，他說的，是她永遠也忘不了的，後來時常回蕩在她腦海的話語，“我說過，在你幸福的時候，你願意的話，我隨時都可以帶你走。因為那樣你才不會後悔你的選擇。但是我已經錯過你的生命太多……”

“小麥，你是我最愛的女人……但我，並不是你最愛的男人。不相稱的天平，在感情上終究會傾倒。”

顧西麥終於擡起頭，“學長，那我能為你做什麽？”

林嘉蘅笑了，“我想看到我們家小麥，穿著婚紗，終於長大了的樣子。”

“可能嗎？”西麥想問林嘉蘅，“你覺得……他會是那個對的人嗎？”

林嘉蘅說，“不要問對與錯，這個標準本來就因人而異。小麥，你應該去聽你的心。”

顧西麥還沒好好去聽自己的心臟一小時跳幾拍呢，老媽大人又有任務交代了：“上次你說的那個什麽交易所的總監啊，他建議的果然有道理誒！你再去會會他，說我現在有個股票被套牢了，是該拋還是該放著啊……”

西麥無語了：“老媽——他又不是股神巴菲特！”

老媽疑惑了：“巴菲特是什麽？漲得很快的股票嗎？”

在老媽問個啰嗦不停之前，西麥果斷答應了一聲就摔了電話，正好，她正愁沒借口去找付紀之。

“找我？”付紀之出來了，果然渾身上下一副精英樣啊，氣質都不同了。“又是阿姨的股票有問題了？”

……果然熟悉數學分析，一猜就準！不過西麥直接換話題，“不，我是來找你談關於羅莉的事的。”

“她之前的失戀……我知道。”付紀之平靜地說。簡簡單單一句話差點沒把西麥驚倒，這、這也太正經了吧？

“我是想說，莉莉她看起來沒心沒肺，但是她受過一次傷，很脆弱，我不想是你，傷害她。你們之間……是不是發展得太順利了？”

付紀之忽然扶扶眼鏡，“顧西麥，不要打啞謎了，直接切入吧，你是不是想問我，對羅莉有沒有真心？”

真是一猜又準！西麥真是太佩服了，可是嘴上又不得不裝強。“那個，要是你只是為了找個結婚對象的話……”

“我就是為了找一個結婚對象。”付紀之幹脆利落的打斷讓西麥一楞，“我們都不再是高中學生了吧，純粹愛情，你覺得還會有多少人相信？”

西麥被他噎住，“難道愛情不是必備嗎？”

“越激烈的愛情，到婚後就會越乏味可陳，於我來說，我現在事業步入正軌，立業之後便是成家，羅莉各方面條件並非都是最好，但有最重要的一點，我們是達成一致的，那就是——結婚。”

“我會把她當做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結婚後我會履行我的各項義務，我會關心她，愛護她，更重要的是，我允諾的事，從來不會反悔。”

付紀之最後目光一閃，“你與其為你的朋友抱不平，不如去問問她，我們的交往，我有沒有騙過她半毫，我們確立關系，是不是又是你情我願。”

付紀之拋下這番話，轉身就走。留下西麥楞楞停留原地，突然她大叫起來，“餵——餵——我找你還有別的事啊——我媽——我媽還封你為股神呢！”

聽聞顧西麥不知內情就去找她男人抗議這事，羅莉怒不可遏，“拜托，我們都不是三歲小孩了好伐，條件都符合了再培養感情，再明白不過的事了嘛，總好比愛的死去活來又要各方面磨合來得有效率吧？”

西麥疑惑了：“這話怎麽聽起來都像是付紀之該說的話啊？”

“你以為我這麽傻啊？”羅莉得意洋洋了，“其實我早就打聽過了，付紀之在大學裏根本沒有談過一次戀愛……這就說明……”

“說明什麽？”西麥傻楞楞。

“笨！說明他告白過的女人……只有你一個啦！”

西麥：“……莉莉，你不會覺得這是好事吧？”

羅莉翻翻白眼，“我應該敲鑼打鼓好不好！這麽硬條件相當的精英人才，居然沒有一絲的緋聞纏邊，多不容易，多難找啊，被我錯過之後竟然還遇上了！好吧……其實我滿意的是呢，他唯一喜歡的女人，也就是麥麥你啦，是根本不會接受他的嘛！那我還不可以好好放心啦！”

西麥不滿了：“餵，為什麽我就不會接受他啦？”

羅莉更無語了，“拜托，顧西麥你肚子裏幾條蛔蟲我還不知道，你壓根就沒忘了莫醒！對了我本來就要來告訴你的，我去莫醒的醫院……竟然聽到有護士小姐在議論八卦……莫醒要和他們院長甥女訂婚是腫麽回事？你有聽說嗎？麥麥？麥麥？你腫麽了？被打擊到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到結局反而木有人冒泡啦淚眼汪汪…………

下章正章完結，某裳也要開學啦，謝謝每一個親陪我走到這裏。

從冬天，到暖春，再到盛夏。涼秋，也終於也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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