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嗎？”

“不, 還好……”

“嗯, ”Kwee慢慢擡手，攔在她身前, 對上麥辛投來的疑惑目光, 突然有些不忍心拆穿她……

可是再放任她這麽走下去，怕是她永遠都走不到演講大廳所在的教學樓。

所以他不得不告訴她事實：“這已經是你第三次繞到同一棟樓了。”

“……”

麥辛楞了一會兒, 看看四周的建築，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確實在走神。F大校園說大也不大，對方約了她2點後臺見面, 麥辛提早一個小時就到了。

她終於憋不住了，露出一個苦惱的表情, 耷拉著肩膀垂頭喪氣：“我真是太沒用了。”

“‘緊張’跟‘沒用’有什麽關系？”Kwee耐著性側頭問她，“這是人之常情。”

這樣的說法卻安撫不了她, 此時去往演講場地的路上，麥辛喃喃地問：“那你站在臺上的時候，都在想些什麽？”

“你說的是打完面對觀眾嗎？”Kwee想了下，坦白地說：“贏了和輸了，是有區別的。”

“什麽區別？”

“贏的時候, 我在想，如果表情嚴肅一點，看起來會比較尊重對手吧，”把自己毫無反應的表情，強行解釋了一下，Kwee理所當然地說：“輸了的話, 想的是，要怎麽讓自己嚴肅一點，看起來沒那麽沮喪。”

他原本只是想開個玩笑，麥辛卻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最後得出結論：“所以站在臺上，面無表情就好了嗎？”

他的小朋友，果然思維構造不一樣。

眉峰一跳，無可奈何的Kwee，順手揉亂她的頭發，應道：“是是是，千萬不能笑，我可不想讓他們看到你的笑臉。”

“……”麥辛鼓著臉，推搡了一下他的手，悶悶地說：“我說認真的。”

“我很認真啊，”Kwee說，“一會兒，你不是在被他們審問，也沒有人逼你非要說出什麽，演講不就是想說什麽就說嗎？所以你就當臺下都是NPC，而你只是在自言自語好了。”

“怎麽可能當他們都是NPC啊，F大在我們國內，應該是很好的學校吧？”麥辛心虛地低頭，在Kwee面前，她也沒準備打腫臉充胖子，坦誠交代，“其實，我，我連小學都沒有讀完……我說話會不會很沒水平？”

Kwee神色一點變化都沒有，似乎完全不覺得奇怪。他只是開玩笑一般，漫不經心地說：“F大罷了，也就是一群讀書厲害點的學生，術業有專攻，你在你專攻的領域，是哈佛級別的。”

這個比喻，終於逗笑了麥辛，之後也的確沒有剛才那麽緊張。

該說的，都說了。

看著麥辛進後臺，Kwee的笑容卻一點點收起來。

如果他說，他現在比她的緊張只多不少，大概沒有人會信吧。她說她沒有念完小學，以麥辛的性格，小時候不可能是叛逆不肯上學的孩子。

移民、美國、華人、沒有辦法讀完的小學，再加上麥辛對陌生人總會有一點點若有似無的恐懼。

他幾乎可以猜到，當初的麥辛經歷了什麽。

一想到他的小朋友被人欺負變成現在這樣的性格，他的拳頭就不自覺地捏緊。那種難以形容的心疼和憐惜，他不可以讓麥辛知道，只能把感同身受的痛苦藏在心裏。

一時間，他居然不知道該不該放任麥辛獨自面對成千上萬的人獨自演講。

想把她收納在自己羽翼之下，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即便明知道如果越演越烈將會成為一種病態的反社會性格……

關心則亂，也就是這種心情了。

觀眾進入演講大廳需要從正門口通過，他沿著走廊繞行的時候，和一個迎面走來的熟面孔，不期而遇。

一個出其不意又意料之內會在這裏的人，察覺到對方的目光，Kwee慢下腳步，回視過去。

是沈漸涵。

後者顯然也是一眼認出了他，不知道此時心裏想著什麽，臉上依然是雷打不動的笑容，他沖Kwee點了下頭，打招呼道，“你好，送麥辛來演講嗎？”

Kwee挑了下眉，似乎有些驚訝的樣子，“哦，你知道她今天演講？”

沈漸涵擡手撥動了下手上的腕表，眼神意味深長地看著面前這個過分好看的年輕男孩子。

隔了好幾秒，才語氣不平不緩地說：“是啊，說起來，這次麥辛受WY之邀，還是我推薦的。”

“是嗎？”Kwee雙手抱在胸前，散漫地靠在墻上，很隨意地問：“您還為WY工作？什麽時候企鵝和WY關系這麽好了？”

“是競爭對手呢，”聽到他語氣裏的諷刺，沈漸涵笑笑，四兩撥千斤，“競爭對手也不排除互相欣賞和借用資源的可能吧？”

這是在意有所指什麽？

Kwee冷哼一聲，懶得像他戴著張面具皮笑肉不笑的各應人。他眼神淡漠地看著他說：“欣賞就算了，我最討厭人家窺伺我的東西。”

“你的東西？”果然還是太年輕了，沈漸涵眼底閃過一絲鄙夷，他不相信，麥辛會甘願成為別人的東西，更不相信她和這個男孩子能有什麽共同話題。

所以，他幹脆開門見山地說：“問過她的意見了嗎？”

“聊這種文字游戲，我沒興趣，”以為他會有什麽招數，Kwee扯了下嘴角，懶得周旋，他站直了身子，對沈漸涵說：“離麥辛遠點，你身上的銅臭味，熏到她了。”

這話說得毫不留情，沈漸涵也臉上變了幾變，他的眼神，有未經掩飾的不屑，冷笑道：“你以為，你和麥辛能在一起多久？柯蔚是吧？你當自己是什麽人物？不過是個玩游戲的，不上不下的職業選手，也配跟麥辛在一起？”

“不用你管。”

帶著怒意的聲音，從後側傳來，麥辛幾乎是連奔帶跑，從十幾米外沖了過來。她臉色泛紅，顯然是被氣的。

來到兩個人面前的時候，連看都沒有看一眼整個人怔在原地的沈漸涵，麥辛直接拉住Kwee的手，轉身：“我們走。”

她緊緊地抿著唇，一幅氣極了的模樣，仿佛剛剛被羞辱的人是她。

Kwee輕輕地笑了，他沒有多說什麽，只是放低聲音，溫柔的說：“好。”

“麥辛！”沈漸涵不知道，他現在猛地湧上心頭的不安和慌亂究竟代表什麽，但是他至少知道，現在不解釋的話，以後就再也沒機會跟她接觸了。

他繞到她面前攔住他們，迫切地解釋：“你聽我說，我剛剛沒有別的意思，我擔心……”

“你走開，”她毫不留情地打斷他的話，眼睛依然沒有看他，帶著壓抑的怒意，重覆了一遍，“你走開，我一點都不想看到你。”

第一次，Kwee也好沈漸涵也好，聽到麥辛用這麽冷硬的聲音。

不過兩者的心情是不同的。

Kwee自然是得意無比，要不是怕給麥辛留個不好的印象，他都忍不住多補幾句落井下石的話了。

沈漸涵蒼白著一張臉，最後還是看著麥辛拉著這個男孩子，匆匆離去。

走開一段距離，Kwee察覺到氣氛有些沈重，才故作好奇地問：“你怎麽又回來了？”

“……”，麥辛悶著聲說：“後臺的工作人員說，你可以進來，所以……”

“希望我進去陪你嗎？”

“嗯，”其實她剛剛得知這件事，還慶幸了一下。但是去找他的路上又不免擔心，會不會有工作人員認識他。

這些都再提，現在她在意的問題不是這個，麥辛想到剛才沈漸涵輕蔑的眼神，呼吸都急促起來了，氣急敗壞地說：“剛剛，他怎麽能！怎麽能那麽說你？！”

“很正常，他能懂什麽？”這種人他見多了，既然是無關緊要的人，那對他什麽評價都無所謂。

“你為什麽不反駁他？”麥辛不解地說，“我覺得他肯定說不過你。”

“什麽意思？”這話可真是讓Kwee沈默了一瞬，他擡手揉亂了她的頭發，故意拉下聲音，“你男朋友是吵架王？”

“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了，別生氣了麥麥，”Kwee又替她把被自己弄亂的頭發整理好，動作小心，一點都不厭其煩，他做完這一切，才若無其事地說：“你覺得我會在意他那幾句話嗎？說白一點，黑我的人多了去，他沈漸涵還得排隊。”

開玩笑般的一句話，卻並沒有逗樂麥辛，反倒讓她的表情更加沈重幾分。看到他家小朋友板著一張小臉，Kwee終於有些手足無措了。

微微彎腰低下頭看著她，深邃的眼睛對上她清澈的瞳孔，認真地說：“我只在意我在意的人對我什麽看法，其他人怎麽評說，關我屁事？”

“……”

麥辛現在也不知道說什麽，所以她沈默了許久，還是嘆了口氣，轉身準備去後臺休息室。

Kwee拉住她的手：“不用我陪你了？”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反正在臺上的時候，她還是一個人，總是要面對也總是要獨自經歷一些事情。

“好。”

Kwee最後看了她一眼，低沈的聲音，充斥著她全部的感官。

他說：“麥辛，我就在臺下看著你。”

所以別怕，無論有什麽事情，我都會到你身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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