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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節 飛鷹鴻毛(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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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王天逸正在宴請他巴巴坐在對方門口一下午才請來的貴客,黃老身邊的大人物──蘇曉。

蘇曉雖然難請,但喝上了卻是痛快,杯不離手,在王天逸帶傷親自上陣的激勵下,陶大偉和金相士也豁出命去勸酒,一會功夫蘇曉舌頭就有點大了。

他睜著朦朧的醉眼拍著旁邊王天逸的肩膀,笑道:「你小子夠狠啊,昨天你割了小周的脖子,今天下午又把劉泰摁在了自家地上,你上躥下跳的想幹嘛啊你?」

王天逸陪著笑,給蘇曉又斟滿了酒:「大哥明鑒,我也沒法子啊,忙著要操起丐幫用,一群乞丐卻說東道西地給我玩虛的,我哪有空給他們講理訓示,沒法子,還是用刀快。不過還好,今天丐幫的情報就開始源源不斷地遞送過來了。至於劉三,我們喝多了鬧著玩的。」

「喝多了鬧著玩?」蘇曉大笑起來:「就你那點狗屁酒量,喝一點就吐得直不起腰來,你以為酒瘋你會耍啊?」接著一拍桌子:「說吧,今天遇到什麽難辦的事情了,又來求哥哥我了?」

「還是您給我提地那個醒,我不是太明白,但是一定要弄明白,所以今天一定請大哥過來,希望您能給我點個亮。」王天逸恭恭敬敬地說道。

「呵呵,我就喜歡你這種老實小夥子。」蘇曉笑了笑,接著轉頭看了看周圍。

「你們先出去。」王天逸趕緊給手下下令,一群人連著仆役侍女全慌不疊地退出了屋子,只剩王天逸和蘇曉坐在顯得空蕩蕩的大廳中間。

看著人走光了,蘇曉湊過頭來,不再是一貫嬉皮笑臉的樣子,而是有點嘲諷般地說道:「我看你很可笑啊。」

可笑?

可王天逸半點也笑不出來,這句話從蘇曉嘴裏說出來那是什麽分量?連原來臉上帶著的諂笑都掛不住了,王天逸冷汗密密麻麻地出來了。

王天逸唰地站起,轉身對著蘇曉一個深躬到底:「大哥明示!」

「坐坐坐。」蘇曉冷笑著把汗流浹背的王天逸拉回了座位,嬉皮笑臉的模樣又回來了:「我今天喝多了,都是醉話。」

「是是是,想聽聽大哥醉話。」王天逸慌不疊地點頭。

蘇曉點著王天逸的鼻子說道:「你媽的太可笑了。自從頭上挨了一棍子逢人就說是慕容世家運氣好,你錦袍隊固若金湯。你被打成了話嘮嗎?你以為上面不知道你上躥下跳地想幹什麽?你他媽的不就是想搞個全功嗎?在幫主他們面前亮個相,討個好頭彩嗎?好以後升職發財嗎?我都給你提醒了,你還去搞劉泰?你能把他一個小掌櫃摁趴下,你能摁得動他背後的大神嗎?現在怎麽老實了?」

「是是是。」王天逸腰都直不起來了。

「上面說你洩密就是你洩密!你爭什麽爭?上面糊塗嗎?你混江湖才幾年?」

王天逸的汗滴子開始順著鼻尖下滴了,椅子好像從平的變成了斜的,屁股打著勁朝下滑,兩條腿都軟了。

蘇曉看了一眼王天逸惶恐的眼神,冷笑了一聲,又喝了一杯,還打了個響亮的飽嗝,順順了巨大的肚子,眼睛朝上看著房梁,笑了起來道:「這世上有這麽個村子,住著兩個蠢小子,一個運氣好撿了個大棒子,看誰家有雞就一棍子悶死,拿回去自己燉了,大家都有點害怕。最害怕的是另外一個蠢小子,這是個小白臉,因為他和大棒子兩家是鄰居,他是個野種,家裏也不待見他,他既要擔心家裏還要防著大棒子,所以小白臉不打算和大棒子馬上就打起來,他還是使陰的。

聽說另一家人撿了一條和大棒子有仇的瘋狗,那厲害啊,誰都敢咬,大棒子都不怕。

一句話,不要命!

小白臉看上了,想買了放出去咬大棒子,另一家倒也樂意給,誰不喜歡隔岸觀火?誰不害怕大棒子?

但是直接給,不就得罪大棒子了嗎?再說這家意見也不同,有人喜歡小白臉,有人惡心小白臉,直接給,別說大棒子急了,自己家裏也非鬧起來不可。

因此家長就想買個巧,晚上留個狗洞,讓小白臉鉆進來,自己偷了瘋狗去。

當然這不是免費的。」

蘇曉好像講故事一般說完了,王天逸擦了擦冷汗,連連點頭:「我明白我明白。是我洩密,是我洩密。」

「你又老實又聽話還能幹,沒人會虧待你。」蘇曉這時又喝了一杯,看人都瞇眼了,頭一擺一擺看來真喝多了,他拍著王天逸的肩膀道:「我就很喜歡你!所以才在你這裏喝醉。你小子好好想想,你剛承擔了壽州失敗,幫裏都知道是你的責任,你能力有問題。現在好嘛,剛放出來,頂著暫留的腦袋,才出江湖沒幾天,就能一邊半拉半扯地建起了錦袍隊,還能一邊對昆侖滲透打壓刺殺,最近還攏上了岳中巔,打算建立對華山的情報線刺探武當背後。這才幾天你領著一群新手立了多大的功勞?你他媽的是個人才啊,武林大會開完了,你也要出名了!

但你出名了,少幫主怎麽辦?要知道幫裏有多少居心叵測的小人,他們會散播謠言:王天逸這麽有本事,壽州大敗究竟是怎麽回事?怎麽看王天逸也不是那種會導致大敗的廢物啊。

你要忠,就要給我先裝瘸子。」

「大哥,我明白我明白。」王天逸頭上冷汗擦都擦不完。

「你明白個屁!」蘇曉笑罵道:「這次壓你,是你的福氣,是幫主的意思。你出頭太快,易老那邊的人對你怕也不利,你知道林謙背後說你多少次了?說你本身就是青城叛徒出身,為人奸險,絕不可信任……,盛老也很看不慣你,這些閑話還是其次。真要命的是易老那邊刀也很硬,我們做了多少努力也不能完全控制鏢局。你錦袍隊刀有多硬?欺負欺負商會還行,能和人家的振威鏢局和暗組比?你太得意、太囂張,真惹毛了他,隨便一個絆子,就能把錦袍隊絆個粉身碎骨!」

「那以後我該怎麽辦?」王天逸苦著臉問。

「看把你嚇的!」蘇曉大笑起來:「有本事自然就要在江湖上出頭,藏也藏不住!放心,以後根基穩了,隨便你怎麽縱橫捭闔,上頭還是希望你以後能成為暗影箭手,作為奇兵和勝負手。」

「屬下當兢兢業業,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王天逸屁股下的椅子面終於不再是斜的,讓他說話也有了點底氣。

蘇曉微笑道:「幫主還是很看重你地,其實我們和小白臉達成的協議專門說不得傷你,但是這群狗還是傷了你。我們不會放過他們,看最近商會和慕容商會新簽的協議沒有?我們在絲綢販賣和織工薪資流動方面取得了巨大突破,這裏面有你的功勞啊。這些事情沒人明說,但會給你記在賞金裏,嘿嘿。」

「還有,我今天喝多了多說一句。除了一個小小的失察罪名外,你原來所有想要的一切幫主都會給你。你就提著腦袋跟著少幫主好好幹吧,幫主記得你了,你大有前途。」蘇曉笑了起來,對王天逸一舉杯:「幹一杯。」

一杯下肚,王天逸說道:「上面的意思我全明白了,只是那劉定強資質優越,人也老實,以後當是會為幫裏有所貢獻,我能否換個人頂他?」

蘇曉一聲冷笑:「頂他?你倒真應該做掉他。他私自去慕容世家應聘,本是蠢材小事,但恰好當時幫主也在飛鷹樓,劉遠思當笑話說了。聞聽自己高薪募來的新人瞎了眼要去慕容世家,我們還不如那群人嗎?幫主當即就臉色不好看,說你這個司禮怎麽教新人的。劉遠思這才有了決斷,他不去頂,你去頂!」

王天逸楞了片刻,咬了咬牙,心裏再沒有愛才愛德之心,剩下的只有切齒痛恨:竟然因為他的愚蠢把自己的臉丟在了幫主面前,怪不得自己被派去親自鉆套,說不定就是幫主有點惱自己。

「嗨,我錯了,原來不過看他是少林俗家第一……」王天逸趕緊順著蘇曉的話說。

但他都沒說完,蘇曉就一個呸字打斷了他:「什麽少林俗家第一?狗屁!要是少林俗家第一有用,一年出一個,六年後六雄頭目全換他們了?江湖那麽多高手,天天不知多少求著我們收他們,劉定強這種人,我們想要多少有多少!一個初出山的小屁孩在長樂幫面前算個屁啊,一根毛而已!」

「不行,今天喝得太多了。」蘇曉叫道,王天逸一楞,趕緊跑到門口,把所有人都叫了進來,馬上屋裏又一片鶯歌燕舞。

在酒宴結束的時候,王天逸叫人從內堂端出來紅巾覆蓋的一個小小木盤,恭恭敬敬地請蘇曉過目。蘇曉笑嘻嘻地揭開紅巾的一角:入目的全是金燦燦的寶光。

一盤金葉子。

「唉,天逸啊,」蘇曉揮手叫自己長隨收了,扭頭對王天逸笑道:「我就喜歡你這種懂事的,哈哈。」

說罷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往外走,一群人慌不疊地扶住,看來真喝多了。

「彈箏的姑娘不錯啊。」走過酒會上一直彈奏的那侍女面前,蘇曉說了一句。

「馬上!你們四個!」王天逸立刻指著彈奏琵琶箏等樂器的四名侍女叫道:「帶著樂器,立刻過來,你們現在是蘇爺的人了,你們的東西我明天送到蘇府上去。管家叫輛馬車過來,送四個侍女去蘇曉大爺府上。」

蘇曉離開錦袍隊,剛轉過一條街,瞇著的眼立刻睜開了,哪裏還有半分醉意,他說道:「車夫,改道去翠玉樓,赴洛陽王先生的宴會。管家你坐後面錦袍隊的車回去,這包黃金收入庫房。車裏的四個美女先安置在我書房,小心,莫讓三夫人看到!切記!」

蘇曉根本沒醉,王天逸等三個司禮何曾醉過。

蘇曉一離開,王天逸立刻把閑雜人等趕了出去,只和兩個夜鶯同僚商議事情。

「司禮,有何收獲?」陶大偉問道。

「劉定強洩密。」王天逸冷冷說道。

「什麽?不是他根本沒洩密嗎?這是不可能的。」金陶二人同時一驚。

「上頭欽點劉定強洩密。」王天逸一句話。

金陶二人彼此看了看,異口同聲地說道:「他洩密。」

「馬上做掉王求賢,把這事辦成死無對證。」

「死無對證?」金猴子有點楞了,王天逸好像說反了。

「是把我沒有洩密的證人辦成死無對證。」王天逸說道:「沒法子,上頭指定我洩密,我就得辦好這件事。」

「劉三爺呢?」

「他是自己人,而且讓上頭知道我心裏有數沒有壞處。這才顯得我懂事嘛。」王天逸苦笑道。

「那這事您豈不是背黑鍋,有沒有不利影響?」

「相反。」王天逸笑了笑,把蘇曉的話大體說了:「我們想要的都得到了,霍長風看重我,我們會跟隨霍無痕。」

金陶二人均是大喜過望。

不過金猴子片刻後還是皺起了眉頭,他打量一眼王天逸頭上那好像永遠也好不了的傷口,罵道:「不過霍長風也夠混帳的,哪有這麽直接讓人鉆圈套地?那夜要是慕容狗賊起了壞心,手上的勁頭大點,您說不定就出不來了!」

「霍長風肯定與慕容秋水有密約,不傷人。」陶大偉說道:「那夜確實我們一個人也沒受致命傷。」

「那也不能保險啊!這是武林啊,到處都是高手,誰能保證說不打死就不打死!他媽的!」金猴子破口大罵。

「唉,霍長風這人果然靠不住,也就是因為我們是『蛇』,任勞任怨,不然換了其他人誰心裏不生氣啊?」陶大偉說道,金猴子楞了片刻才忍住沒笑出來。

「他們知道我會想什麽,所以蘇曉才會裝神弄鬼地過來安撫我。以他的身份,黃老不點頭,他能過來『喝醉』?」王天逸搖頭笑道。

「只要讓我們接近霍無痕就行!」王天逸冷冷一笑:「至於其他,沒關系,我在霍長風眼裏也不過是根毛而已。」

「司禮,劉定強等於是被甩了出去,您打算如何處理?底下都是新人,要慎重,小心士氣。我覺得要謹慎謀劃搜集證據做成鐵案!」金猴子用手做了狠狠下劈的動作。

王天逸一聲冷笑:「我說誰洩密誰就洩密!鐵案容易得很。金猴子你馬上就去找飛鷹樓管隸屬的掌櫃,花點錢也行,讓他們把不合格的文函廢掉,今夜就廢掉。」

「什麽不合格的文函?」金猴子滿臉疑問。

「你這家夥,你用砸碎算盤嚇唬那群白癡,讓劉定強一天就轉給了俞世北,轉函上俞世北沒簽字啊。不簽字就不合規,不合規就要廢掉,廢掉了文函,劉定強還是我的人!」

金猴子恍然大悟:「您還是要摘出俞世北。」

「沒錯。俞世北要人我就給了,現在我還給他摘清,他欠我一個人情,明天就要還我!」王天逸冷笑道:「有俞世北還人情,劉定強這洩密一事想做多鐵就能做多鐵!」

說完,王天逸用手指敲著桌子,冷酷的刀疤在燈火下跳躍,那是他在笑:「霍長風說我教新人不力,想教他們很簡單,江湖幫派法則只有一個字:忠!關於劉定強,明天對所有錦袍隊新手情報管制,我不僅要讓他們幫我做鐵證,我還要殺雞儆猴!」

「賞金也一起發了吧,免得嚇傻他們。有銀子在懷裏,人就有膽了。」陶大偉細聲慢氣地說道。

王天逸和金猴子對視片刻,三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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