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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節 飛鷹鴻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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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天逸接見過團頭後的第二天上午,命令如雪片般飛下,所有的錦袍隊新手偷偷罵著娘無頭蒼蠅般從錦袍隊總部湧了出去,連昨夜出任務的秦盾和葉小飄、趙爵易等七八人也不能幸免。

而在後院,王天逸、陶大偉和金相士擯出了一切閑雜人後,開始了秘密商議。

商議很長時間後,三個人臉色都很不好。

屋子裏一時沒人說話,靜了好久,終於金猴子耐不住沈默,他看著高高在上不禮歪坐的王天逸,謹慎地選擇詞匯,小心地說道:「司禮,您認為這樣做合適嗎?我不是膽小的人,這您知道。現在我們剛來建康,錦袍隊剛成立,根基還不穩,正需要韜光養晦。如果如此狠手,屬下怕壞事。」

「我也不想。」王天逸並沒有怪罪金猴子反對他,他一聲嘆氣。

「從幫規來講,我這腦袋等於還懸在半空呢,戴罪立功的頭目如果繼續失手,隨時可能被處決。所以我必須拼命去為霍家父子做事,力求脫穎而出!讓其他人沒有閑話,讓他們父子滿意。我們這次針對昆侖是立了功勞的,但最後這結尾令我惡心,我不滿意!我都不滿意,霍長風能滿意?不僅要功勞,而且我要辦成一件完功!」王天逸摸著頭上的傷恨恨地說道:「而且,我們已經知道劉定強根本無法洩密!他根本沒任何過錯!頂多是馬尿喝多了,居然要轉去慕容世家謀職,這他媽的真是個混蛋,蠢啊他!」

「屬下明白,這是責任歸屬問題。」陶大偉欠身說道。

王天逸點了點頭,說道:「沒錯,這是責任歸屬。如果是劉定強洩密,那我也脫不了責任!我是怎麽管教手下的?我是怎麽策劃行動的?我是怎麽過濾情報的?他出事就是我這個司禮出事!但如果和他無關,是慕容世家情報得力,那和我有什麽關系?頂多下次更小心些好了,我們是完功!」

接著說道:「責任歸屬是其一,第二是我要護犢子。在暗組的時候,我們可以對其他友軍或者商會無法無天,一言不和,我們就可以把對方眼珠子摳出來,誰敢追究我們的責任?錦袍隊和暗組做地是一樣的事情,我身為長官,做地就是要愛護部下,如果部下犯了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捅破天能多大的事啊?!錦袍隊和暗組都是賣命的勾當,我身為長官都不能保護部下,誰他媽的給你賣命?天生下賤嗎!劉定強出事也是在我手下期間出事的,老子不保他保誰?!」

「司禮愛兵如子,我等都是有目共睹。」陶金兩人一起拱手。

王天逸揮了揮手:「我們最終目的只是打造一只強悍戰力,我不當爹當媽,怎麽能讓這群又蠢又傲的家夥圍在我身邊?」

「第三,劉定強是俞世北的人了。」王天逸說到這裏嘆了一口氣:「俞世北我一直在經營。優勢是因為古大哥有靈,我們都是受過古大哥恩澤的,天生就是兄弟,不妙地是這個混蛋心胸狹隘,嫉賢妒能,現在覺得我是他的競爭者,對我很防備,還不時下絆子。我不是不知道,但我只能裝傻,他是少幫主身邊的紅人,也是我們接近少幫主身邊的一個踏板,不管如何,都不可能跟他翻臉。現在我剛剛把劉定強的隸屬關系轉到他的護衛隊,劉定強如果出事,他也要受牽連了,怎麽識人的啊?居然把一個叛徒帶在身邊!肯定要以為是我給他使壞,那就糟了,以後要一起在霍無痕那個混蛋手下並肩做事的啊。所以不論多少代價,也要把他從這件事裏摘出來!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劉定強摘出來!」

「一定要把劉定強摘出來,這樣最好,您和俞世北都不會受牽連。」陶大偉說道。

「他媽的,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出面幫劉定強一天搞定了。」金猴子一臉懊惱地搖著頭:「昨天劉定強急著走,錦袍隊就那麽讓他生厭嗎?飛鷹樓管人事隸屬的那雜碎,還給秦盾挑刺,說劉定強的轉函只有您一人簽字和評語,而俞世北沒簽,說不符合幫規不給轉,連秦盾給他看俞世北的親筆信也不管用。秦盾跟我說了後,我二話不說,走進他房間,把他的手摁在桌面上,操起他的算盤砸碎在那雜種兩指之間。那混蛋立刻嚇昏過去,他主管立刻出來,二話不說就把劉定強的隸屬轉了,沒想到,……他媽的!誰知道劉定強居然被人下套了!」

王天逸陰著臉,慢慢說道:「我知道,商會有很多人對我們不忿,想對我們欺生?哼哼,我們暗組出身的人怕你欺生?笑話啊。我昨天看著那個乞丐頭子喋喋不休給我談他在商會的關系,我在想:你說吧,說吧,就算你在商會能通天能怎麽樣?玩算盤的能鬥過我們玩刀的?我不給你用舌頭說理,你不配,我也煩!我直接給你用刀子講講江湖道理!哼哼,一個時辰間,整個建康丐幫就老老實實地跪在了錦袍隊腳下。有些人,你不給他們講道理,他們就是一群傻子,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

「而現在,」說到這裏,王天逸站起身來,冷笑道:「我就要和建康商會講講道理!」

看著抄起雙劍大步步出廳堂的王天逸,金猴子笑了起來:「司禮,林謙又會罵得您狗血淋頭的。」

王天逸回過身,嘲笑般搖晃著身體,搖著手裏的劍道:「可憐的林會長,不再是鏢局掌櫃,也不再是暗組二當家,刀太軟了。他會恨我的!不過,他和盛老越恨我,我就越得意!哈哈,跟我來,讓我們替我的小兄弟劉定強討回個公道來!」

※ ※ ※ ※ ※

日近正午,劉三爺正在招待一批好朋友喝酒,都是曾經的同門,比如青城派的劉元三、武當木行任職的張大元等等。大家喝得興高采烈、勾肩搭背呼兄喝弟不亦樂乎。

就在酒場上最熱鬧的時候,劉三爺的副手進來對他附耳說了幾句話,劉三爺掃了一眼酒宴上的賓客,毫不猶豫地站起來賠罪告辭。

因為錦袍隊司禮王天逸來了。

不是一個人來,還帶了他的兩個副手和兩個教官前來。

人不多,但聲勢浩大。全是曾經的暗組魔神,一個新人尾巴也沒有。

劉三爺起身地異常堅決,雖然喝得臉上已經紅撲撲的,但他交代管家在自己後廳布置酒席的時候,仍然細聲慢語,異常謹慎。

王天逸這個名字在建康已經再次不同。

從他是自己青樓一個接客牽馬擦臺階的仆役到他突然掌管一方機構開始,他的名字就一直在增重。

很多人在談論他。

他總是和最震撼的事情聯系在一起。

原來是昆侖,現在是商會了。

昨天他又幹了一個驚天動地的事情。

下午劉三爺手下青樓,一個商會的掌櫃被匆匆地從美女身上叫起,連靴子都不穿就跑出去了。

這掌櫃,劉三爺太熟悉了,就是建康丐幫隱形的幫主:曾經掌握所有團頭的升降,曾經規劃過所有團頭的地盤,他在丐幫就是神。

所以他富貴逼人,是建康青樓的豪客,自然是劉三爺的好朋友。

但他赤腳跑出去的時候惶恐地不再像神。

錦袍隊司禮王天逸親手肆無忌憚的在光天化日下用極端殘酷和不體面的方式殺死一個商會的丐幫在任團頭──這就是所有的原因。

商會的負責丐幫這塊的所有人都出離了憤怒,他們怒不可遏。

但商會要對付王天逸還缺乏幫規武器,確實只要是借給他,他就有處置團頭的權力。

不過商會還有同樣厲害的兵器。

窮在鬧市無人知,富居深山有人問──周團頭是個財主,所以他有得是親人,悲痛欲絕的親人。

慘死的周團頭有一妻二妾,還有幾個成年孩子,以及無數親戚,而且周團頭的家就是他遇害大院的後院,在王天逸指定的新任團頭王大立還沒上臺一個時辰,悲痛欲絕的周團頭親人就把他從周團頭座椅上打得抱頭鼠竄,如果王大立不是一個優秀的乞丐,有著卓越的逃生經驗,他肯定活不過那天。

一盞茶功夫後,馬蹄聲暴風雨般在周團頭府第外邊響起,一個錦袍年輕人進了周團頭府第,他身後跟著的四個同樣身著錦袍的少年,跟著的還有丐幫一袋弟子王大立。

淚流滿面大呼救命的他其實不是跟著,而是被押著進來的。

周團頭的生前的保鏢打手布列墻邊看著他們,還有商會的幾個掌櫃,一起看著他們,看著他們如何對付瘋狂的親戚們。

這些悲痛欲絕的親人正打算擡棺去錦袍隊府第,勢要長樂幫給個說法!

錦袍隊用棍子和武功讓王大立再次坐上了那把椅子,而那些親人連家都沒有了。

等到見王天逸的時候,劉三爺和手下的保鏢管家都是弓著腰邁過門檻的,盡管是在自己家裏。

「劉三啊,哈哈。」和劉三爺不同,王天逸是馬上大笑起身,和劉三爺抱了個滿懷。

看對方那神情,劉三爺才放下了一顆忐忑的心,他也抱住王天逸笑道:「聽說兄弟你最近又出名了啊。」

一群人分賓主坐下,王天逸和劉三爺地位最尊,兩人並肩坐在一起,魚翅鹿茸熊掌流水般地上來。

此刻,劉三爺手下的一個保鏢端著一個銅盆恭恭敬敬地上來,劉三爺看著王天逸笑道:「老兄凈手吧,知道你愛幹凈。」

王天逸揮手道:「這次我不打算洗手。」

劉三爺趕緊讓人把銅盆拿走,賓主互敬一輪美酒後,劉三爺放下杯子笑問道:「今天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了?你這大忙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看看,連陶、金兩個司禮也帶來了,哈哈。」

王天逸漫不經心地從懷裏掏出一張公函遞給劉三爺,卻是商會對王求賢和劉三爺的賞格。

「這是怎麽回事?我也沒收過你情報啊?」王天逸伸出筷子邊吃邊說道。

劉三爺看了一眼那公函,卻笑了起來:「哈,這群吃貨居然給我也記功?居然還給了賞銀?不過,這點錢是寒磣我和你啊!我不要了,就當請你喝茶了。就這點小事你也事必躬親啊,哈哈,咱們錦袍司禮真是會過日子啊。」

「錢是不多。」王天逸吃著菜,說道:「可是,你老兄什麽時候給我過情報?我怎麽記不得了?這王求賢是誰啊?」

聽到這個問題,劉三爺眼睛轉了轉,他思考了片刻,繼續笑道:「王求賢我根本不熟,他還是你家秦盾介紹過來的,要去慕容世家謀職。看著小秦的面子,我就順手推薦給慕容世家的豐掌櫃了,聽說他根本沒入慕容家法眼,灰溜溜地又回來了。

這麽點小事,我實在忘了這個家夥說過什麽了,不過肯定不是大事。你知道我這裏雖然替商會打點生意,但我也搜集情報。每天情報都幾十幾百的,不重要的事情我也記不住,肯定隨手往商會那裏一丟就回來了。

你等下吧,我下午就去查查那段時間我報上去的情報,查到了給你送去。你可知王求賢那天報的情報?」

王天逸慢條斯理地咽下嘴裏的菜,用餐巾優雅地擦了擦嘴角,看著劉三爺笑道:「王求賢幹什麽的我都不知道,我怎麽知道他什麽報的情報。」

坐在門口的陶大偉一拱手,朝劉三爺笑道:「劉三爺麻煩你了,還要查。」

「嗨!陶先生你說什麽吶!」劉三爺大笑著揮手:「這有什麽麻煩的?天逸一來建康就是到的我這,我們有緣分啊。而且我們師從同門,這是親上加親,真不容易啊。」

說著劉三爺端起一杯酒敬到王天逸面前,凝重地說道:「同門見同門,兩眼淚汪汪,江湖這麽大,聚到一起不容易啊,一起幹了。」

沒想到王天逸卻無動於衷,他靠在椅背上,冷冷地瞧著眼前那杯酒好久,突然黑著臉把手裏的筷子往桌子中間一丟,盯著劉三爺冷笑起來:「同門?同門有什麽了不起?同門不就是用來操弄的嗎?!」

「同門?操弄?」劉三爺登時瞪大了眼睛,呆如木雞。

沒等他回過神來,王天逸唰地起身,巨大的黑影立刻籠罩了劉三爺。

「劉泰,你耍我嗎?」黑影地的最高端傳來一句陰冷的問訊。

「耍你?」劉三爺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他本能地感覺到了針紮般的寒冷,他驚慌失措地想從那巨大黑影壓力下站起身來。

但就在他身體前傾,屁股剛離開椅面地時候,站著的王天逸狠狠一腳踹在他肚子上。

居高臨下的一腳。

一踹到底!

「哢嚓!」劉三爺坐碎了整把椅子,仍不被放過,摧枯拉朽般一腳把他踩在了地上。

肚腹間巨大痛苦加上難以言表的因為茫然而產生的恐懼,讓劉三爺劉泰差點一下就暈過去。

但他沒暈過去。

以為踏在自己胸膛的那只腳重得如座山一般,幾乎要把他碾碎。

但他畢竟曾經是個武林高手,四肢著地是高手本能最抗拒的一件事,這姿勢只能是被任人宰割。

所以當胸口那座須彌山一消失,他就掙紮著要坐起來。

這不過是踩著他的那個看不清面容的人的詭計:劉三爺腦袋一起來,那只腳馬上又狠狠的踹上了他額頭。

「當!」一聲大響,劉三爺的腦袋好像棒槌一般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地板上。他眼前金星亂冒,四肢癱軟,徹底老實地躺在了地板上,再無半分氣力反抗。

不過他還有值得慶幸的事,那就是他運氣夠好,沒有被這兇悍的淩空對頭飛踹在瞬間折斷脖子。

歡笑融融的酒宴瞬息間就大打出手,而且自己的老爺眨眼間就被踩著腦袋跺在了地板上,劉三爺的手下全部楞了神。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保鏢。

第一個保鏢就站在酒席後,他猶豫了片刻,沒敢拔刀,只是徒手朝王天逸沖了過去。但陶大偉轉瞬間就讓他跪在了地上,他胳膊折斷的清脆聲音立刻讓所有人都頓住了腳步。

人人都知道這幾個錦袍隊的家夥是什麽出身。

況且他們錦袍隊的級別比劉三爺要高,這種時刻,誰想把自己的腦袋往老虎嘴裏送?

只有一個人還在沖。

這是劉三爺新雇的保鏢,年紀最小、武功最差、地位最低,他本帶劍守在門口,他並不清楚錦袍隊幹嘛的,看到打鬥發生,立刻拔出長劍,殺進了廳裏。

他面對的敵人就是坐在門口地金猴子。

對方身型瘦小,但面對年輕力壯的保鏢,唯一的表情就是不屑的冷笑。

「殺!」小保鏢初生牛犢不怕虎,對著擋住去路金猴子就想來個雙手斬劈。

眨眼間,長劍落地。保鏢跪地,而金猴子的鐵手扼住了他喉嚨。

「竟敢對我們拔劍?」金猴子冷哼道,心裏在猶豫要不要擰斷他的脖子。

「各位錦袍隊大爺,這是誤會啊,我們老爺和你們關系一直很好,各位這是做什麽啊?有話好說啊。」劉三爺的保鏢隊長打量了局勢後,沒有拔刀,他選擇了慢慢走上前來躬身詢問,臉上笑得好像一朵花。

劉三爺和王天逸關系好得很,本就是朋友,他自己來宴請王天逸一行,才帶了三個保鏢,那還不是作為防範不測用的,而是習慣了到哪裏吃飯都帶著三個人。現在錦袍隊一下子就來了五個人,地位都不比劉三爺低就不用說了,而且不用問,全是暗組出來的高手,那群人可是獵殺高手的高手啊,果然,瞬息間就制服了兩個保鏢,現在廳裏能打的就剩自己隊長一個人,這能怎麽辦啊?

況且以王天逸的地位,怎麽能隨便對劉三爺出手,他肯定有自己的理由,而且這理由肯定和長樂幫有關,那這是內部的事情,自己一個小小的保鏢隊長怎敢在一群虎狼面前造次。

劉三爺都不敢!

因此他選擇和為貴。

「滾邊去。」對方明顯服軟了,金猴子一猶豫就沒有擰斷那保鏢的脖子,而陶大偉也微笑著放開了手裏的俘虜,對方馬上捂著肩膀在地上嚎叫起來。

踩著地上的劉三爺,王天逸蹲下了身子,一耳光抽在了劉三爺臉上。

「天逸!啊,不不,王司禮,在下犯了何事得罪了您,您說您說……」恐懼下的劉三爺說話語速都比往常快了百倍。

「還在裝糊塗?」王天逸腳下發力,劉三爺立刻慘叫起來,胸骨幾乎要碎裂了。

承受著胸口的重壓,他近乎抽著氣地說著:「我真什麽也不知道啊,您告訴我……」

「不見黃河不死心是吧?」王天逸點了點頭,冷笑著說道:「昨晚我已經把王求賢請到了我府裏『喝茶』,我是幹什麽的?王求賢又是幹什麽的?火鉗朝他面前一扔,他就屁滾尿流地跪下了,恨不得把心窩子都掏出來,什麽都說了。」

「他說了什麽?」劉三爺瞪大了眼睛,呼疼都忘了。

「哼!這個不得志的小鏢頭不過是去慕容世家求職的時候,偶然看到了我手下劉定強也『鬼鬼祟祟』地去了那邊,他自己覺得劉定強對他這個師兄不夠熱情沒給他幫忙,起了小人之心,故意說給你聽,巴望著給他小師弟下個絆子……」

「對啊!」王天逸還沒說完,腳下的劉三爺嚎了起來:「他就給我說了這些,我也覺得這小人惡心,而且事情小,就忘了把這事告訴您了,這點小事真不至於您這麽對我吧?」

「小事?!」王天逸一聲怒吼,拎著劉三爺的發髻把他腦袋拉了起來,又猛地摜到地板上:「這點屁事你是怎麽報的?我已經看到了你的情報,你報告的竟然是劉定強洩密背叛長樂幫!劉泰,我操你祖宗!」

「啊?我冤枉啊!」劉三爺抱著王天逸的靴子突然哭了起來:「我什麽都不知道啊,這肯定是那個王求賢背著我又去商會誣告劉定強了,結果被哪個天殺的文書省麻煩記到我情報上了。我真冤啊!王司禮,您可要明斷啊!」

王天逸鄙視地居高臨下地看著淚流滿面的劉三爺,冷笑道:「別放你娘的西風屁了。文書活膩了,敢隨便給你添情報?」

接著王天逸拎著劉三爺發髻把他坐直了,蹲下來,盯著他的眼睛慢慢地說道:「劉泰,如果王求賢只是說看到劉定強去了慕容世家,那麽你是死罪,你居然敢謊報情報!而如果慕容世家都是一群豬,讓一個來應聘的外人聽到情報買賣,王求賢真說劉定強是洩密叛幫了,那你更是死罪,這麽重大的情報,你膽敢不在第一時間通知我這當事主管!你是通敵!」

「真和我無關啊!天逸天逸,你不要亂來……」看著面前那雙野獸般地眼睛,劉三爺鬼叫起來,瞬即又被王天逸把腦袋當棒槌,再次砸在了地板上。

王天逸反手從靴筒裏摸出一把森寒的匕首來,他看著劉三爺冷酷地說道:「劉泰,你竟然敢耍我,我現在先挑了你手筋腳筋。然後擡著你去見黃老,如果商會給我一個公道,我會回來慢慢炮制你全家;如果商會護短,不給我公道,那你也聽好了,不管你躲到天涯海角,你也看不到下個月太陽了!」

說著,王天逸一腳踩住了劉三爺一只手腕,躬身就要用匕首。

說時遲那時快,本來好像一灘泥一樣的劉三爺猛地活了起來,他四肢齊動,同時朝王天逸推來。

求生之下,力氣大得驚人,雖然挨了王天逸當胸一腳,但劉三爺還是擺脫躺在地上任人宰割的噩運,他變成了跪在王天逸面前,瘋狂地喘氣,血從嘴角一滴一滴地滴到地板上。

「劉泰,你要惹毛了我。」被推搡得退開一步的王天逸毫無驚慌之意,只是冷笑。

說著,王天逸把玩著手裏的匕首,泰然自若地朝跪在那裏的劉三爺走了過來。

「慢!我有公函!」劉三爺兔子一樣地從跪變站,捂著胸口盯著王天逸大叫起來。

但劉三爺說只能王天逸自己一個人來,多一個人來,錦袍隊就直接割了他脖子好了。

王天逸跟著劉三爺進了後堂的臥室,在別人家裏要殺別人,王天逸卻泰然得如入無人之境。

「情報確實是劉定強去了慕容世家,至於洩密叛幫那肯定是扯淡,你來之前我都不知道。我不是不想去通報你,但我在去商會遞交半月情報的時候,關於錦袍隊的情報被轉給了正在建康的劉遠思先生,他們說現在錦袍隊暫時由劉遠思全權統禦。劉遠思讓我對這情報禁聲,不要告知任何人。」

「什麽?劉遠思?」王天逸第一次驚異了,他問道:「你有證據嗎?」

劉三爺從密櫃裏翻出一頁紙,遞給王天逸,有氣無力地說道:「我知道『禁聲』是有違幫規的,我是商會的生意人,和為貴,我也沒什麽硬刀子,不想隨便惹事,我誰也不想得罪,所以我苦求劉遠思給個字據,後來有了這個。」

王天逸看那個紙果然是劉三爺匯報格式,只是下面劉三爺落款再下面,有人又寫了四個字:著令禁聲,蓋的印章是劉遠思手下的一個親隨的。

字跡卻真的劉遠思的,出身書生的他在一群江湖豪傑中的簽字那是太容易認,因為書法太好了。

「劉先生怎麽會對我禁聲?」那張輕飄飄的紙頃刻之間重如泰山,王天逸臉白得就像那張紙,眼前卻是天旋地轉:「難道霍長風一夥發現夜鶯了?不對啊,其他情報可是源源不絕地來啊!難道劉定強真是慕容世家的蛇?也不對啊,誰家的蛇不是為求安全信任拎著頭顱做事、削尖腦袋往上爬,哪裏有他這種懶懶散散的四角蛇啊?如劉定強沒有叛幫,但有人卻給他按上了叛幫的罪名,還讓我這個上司全然無知,誰做了這些誰就是真正的叛幫洩密者,難道劉遠思是慕容世家的夜鶯?怎麽可能!就算現在錦袍隊全滅,我們剛成立,戰力都沒出來,全滅對於幫裏來說也不過是屁大的事情,不值得劉遠思這種大人物出手啊!」

果然王天逸一看那公函,立刻呆如木雞,劉三爺揉著胸口,有些得意地看著面前這個滿頭冷汗的兇神,恨恨地出著氣。

「我說了,我什麽都不知道,你非得想知道!」劉三爺冷笑地看著王天逸,對方喉頭動了動,看向他的眼睛裏全是白花花的茫然無措。

「這……真的是……?」王天逸有些顫抖地舉起那張紙,絕望地問著早知道答案的廢話。

說時遲那時快,劉三爺一把抓過那張公函,二話不說就塞進了嘴裏。

「你這狗東西!」失魂落魄的王天逸瞬息間被劉三爺動如脫兔的動作驚醒了,他閃電般摁倒劉三爺,唰的一下捏開了對方的嘴。

「哈哈!我咽下了!」劉三爺得意地大笑起來:「死無對證了!禁聲了!現在我真地什麽都不知道了!」

「你這……」王天逸猶豫了片刻,咬著牙把劉三爺摔回了地上,而劉三爺又得意又囂張地爬起來,還很泰然地拍拍了自己長袍上的土。

「王天逸,我不知道為什麽劉先生要這麽做。」劉三爺說道:「但是你看到了,這事根本和我狗屁關系沒有,我全是聽令行事。如果你想和劉遠思先生對質,那我告訴你,我會咬緊牙關什麽都說不知道。」

毫無懼色地看著王天逸,劉三爺頓了一下說道:「得罪了你,你會弄死我,但得罪了劉先生,怕是我會後悔這輩子投胎做人!所以我寧可得罪你,也不得罪劉先生。」

「你狠。」王天逸狠狠的一跺腳,他指著劉三爺鼻子叫道:「這事沒完,我會搞清楚的。」

「你不是和黃老那邊關系不錯嗎,他們肯定有人知道,可以去問啊,但是你問劉遠思的時候,如果你有這個膽子的話,我奉勸你,別扯上我,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也不會承認!」說到後來,劉三爺也激動了,居然一樣指著王天逸鼻子大吼大叫。

「還用你教我嗎!」王天逸恨恨地把匕首插回靴子,拂袖轉身而去。

兩人一前一後又回到了大廳,王天逸黑著臉也不說話,擺手就下了離開的命令,自顧自揚長而去。

陶大偉一笑,對劉三爺躬身行個禮,也走了。

和王天逸進去又活著出來,那麽王天逸和劉三爺都肯定有自己的道理,這樣不妨行禮。

「劉三爺,你這個手下還算懂事,教導有方,不錯不錯。」

金猴子走得最慢,他指著面前的那個保鏢隊長笑道。

「嗨,金司禮過獎了過獎了。」劉三爺連連作揖,撐著滿臉的傷疼大笑起來,他拍著隊長的肩膀道:「老沈跟了我兩年了,很懂事,我最愛他了。」

沒想到金猴子一撇嘴又指著地上那跪著的年輕人對劉三爺笑道:「劉三爺,你這手下就真是目無規矩啊,還居然對我拔劍……」

話音未落,劉三爺就沖了過來,一腳就把那小保鏢踹倒,連踢帶踹,喝罵連連,在這可憐保鏢的鬼哭狼嚎中,金猴子嘿嘿笑著也離開了。

錦袍隊一眾人馬揚長而去,劉三爺哀嘆一聲,放脫了被他打成豬頭的小保鏢,自顧自坐回了中間的飯桌,甫一坐下,才發現渾身竟然難以抑制地在哆嗦,他顫抖地伸出手去,抄起銀壺對嘴就灌了起來。

「老爺您沒事太好了!屬下擔心死了。」保鏢隊長過來躬身說道。

「無妨無妨。」劉三爺笑道。

「小七胳膊斷了,還有那個新來的楞頭青您看怎麽處理啊?」

「叫管家帶些人過來。」

很快管家就帶著七八個高手跑過來候令了。

看著人手到了,咬牙切齒的劉三爺一腳低踹,站在旁邊倒酒的保鏢隊長登時慘叫一聲,捂著褲襠在地上亂滾。

劉三爺站起身來,揪著那隊長的發髻猛磕地面,咬著牙反反覆覆的狠磕,直到慘叫聲停、血流滿地,氣喘籲籲的劉三爺才直起腰來,對著地上已經一動不動的那人,又死命踢了幾下,狠狠一口膿痰吐下:「王八蛋,老子掏銀子請你來就是讓你和殺手套近乎的嗎!畜生!」

然後他揮手讓管家進來:「拖出去打死餵狗!這個狗娘養的!」

接著他笑容滿面地讓被自己揍得鼻青臉腫的小保鏢坐在自己身邊,自己拿個杯子給嚇得魂不附體的對方親手斟滿酒,還親切地替他擦拭臉上的傷痕,笑道:「你和小七做得很不錯,我大大有賞!我喜歡你這種血氣和忠誠,不過你經驗不足,這個廳空間狹小,長劍怎麽施展得開呢?下次記得懷裏揣把短刀,誰動我你就給我捅死誰!記住,天王老子也照殺不誤!現在保鏢隊沒隊長了,你先當副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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