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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節 白日江湖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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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和孝很像,只是孝是忠於父母而已,假想一下你給你重病的老父熬藥,只要是孝順的兒子都會想到在餵父親喝藥之前,一定會自己先嘗嘗藥燙不燙。這細心不細心?這用心不用心?為何孝子能用心?因為他孝順才感同身受,能設身處地的為父親著想,把所有事情都辦的讓父母滿意。」

「忠也一樣,不過是要替自己效忠的對象著想,讓自己的效忠的對象滿意。江湖裏最強大的不是人而是門派,在門派中強大的人才是笑傲江湖的人,要在門派裏出人頭地靠的是兩種事情:一個是看你老子是誰,有人生來就是幫主,這是沒法子的事情,他們上輩子修來的;另一種就是自己對幫派的功勞,這是靠你忠心殫精竭慮為幫派做事以門派為家換來的。」

「我一定忠於長樂幫的,加入長樂幫的時候就已經發過誓了……」劉定強當然知道這是大是大非的問題,絲毫馬虎不得,立刻回答。

但王天逸輕蔑的一揮手:「什麽效忠長樂幫?大家都是長樂幫的,幫派雖然強大。但它是人嗎?它會說話嗎?它會誇獎你嗎?它會給你發銀子派宅子傭人嗎?它不會。效忠幫派這種漂亮話只會讓你摸不清東西,成了扯淡的話了。」

王天逸拉住了少年的前襟,凝視著對方森然的說道:「幫派是由人組成的,你要效忠的只能是人。效忠你的上司,現在這個人是我。你為我做事,我給你一切。逆我者亡,順我者昌。明白嗎?你效忠的人是我。是我。」

劉定強只能頻頻點頭,他還能說什麽。

「當然還有幫主,哈哈。好吧,今天這些話我只對你說。你不要告知其他人。這是訓練你保守秘密的本事。我希望你很快就能有綽號。哈哈。」

送走了灰頭土臉的劉定強,王天逸張著嘴,只感到口幹舌燥,他平日裏還真難得說這麽多自己平日認為的廢話。

因為他和劉定強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在於:劉定強並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身為少林今年學徒第一的高手,長樂幫不過是他手裏無數選擇中的一個而已;而王天逸。一個曾經走投無路在江湖絕無半分立錐之地的「死」人,從入長樂幫那一刻開始,就決定了效忠的對象,而這種連性命都可以舍棄的忠誠,只有具有知恩圖報罕見美德的好人才可能擁有。

只感到煩得要死的王天逸解決了劉定強,轉身就走,並無心看新手的訓練,因為他入長樂幫的時候,根本就不是江湖新手。

一眾教官追上了他,有人十分討厭劉定強,此刻在王天逸耳邊直接說道:「司禮不要對那家夥如此關切了,就他的能力來看,我看他就是個馬糞蛋子。」

「要不你給我幾個身世師門卓越適合結交江湖豪傑的好手來?再說就算是個馬糞蛋子,還能生火取暖不是。」王天逸目不斜視,但身邊的幾個教官都笑了起來。

「對了,一會出去我批一筆銀子過來,給他們發第一筆賞金。」王天逸邊走邊說。

「咦?您這是?」

「唉,怕人鬧著跑,撐過這一段。」王天逸一聲嘆息:「什麽東西都是白給的不香,一有來搶的就變香了。」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弱弱的一聲叫喚:「司禮……」

一眾人同時扭頭,卻是秦盾跑了上來,他身上可不像劉定強那麽幹凈,好像剛從屠戶的放豬血的桶裏撈上來的,渾身泡透了豬血了,一片豬皮在發髻上顫巍巍的搖曳。

「怎麽不訓練?!滾回來。」秦盾身後負責訓練的教官大吼起來。

王天逸沖那教官一揮手,分開眾人,走到面色窘迫的秦盾面前問道:「什麽事?」

「我有些話想給司禮說。」秦盾有些膽怯看著那群橫眉立目的教官,氣勢上新手不可能超過老手。

「說吧。」王天逸冷冷地說道,秦盾無論出身門派還是武藝以及傲氣都和劉定強差老遠一大截,王天逸知道他隨手指派給秦盾的隊長一職已經讓這個家夥在隊裏吃盡了苦頭,他無法服眾,因為錦袍隊任何一個新手怕都比他優秀,所以並不擔心他會再跑去俞世北那裏大喊大鬧堅決要離開錦袍隊,所以也沒想再擺出一副慈祥的面孔。

在王天逸的威嚴下,秦盾使勁搓著手,手心裏的豬血發出啪啪的聲音:「我……我……我……司禮,我不想當隊長了……」

王天逸一楞,沒有說話,一時間的靜默和對方的威壓,讓秦盾受到了宛如靜默審問般的壓力,他擡起頭卻閃爍著目光躲避著王天逸的眼睛自顧自地說道:「我不夠……唉……大家都很強……我覺得……我……還是讓別人來做吧……」

他沒說完,王天逸已經過來,勾肩把渾身豬血汙穢的他攬到了身側,像老朋友一樣摟著秦盾的肩,耳邊只聽司禮笑道:「怎麽?我指定的夜壺隊長覺得自己不行了?是說我選人錯誤咯?」

「沒有,沒有。」秦盾大叫起來,一邊躲避著王天逸身側袍袖,但還是讓傳聞有潔癖的司禮身上汙了一大塊血跡:「我只是自己覺得比我強的人大有人在,唉,司禮,您也知道了,他們叫我夜壺,您想想就知道了,我平常還要呼號命令他們,我實在……實在沒臉了。」

「不就是個夜壺嗎?」王天逸冷笑一聲,轉頭對秦盾說道:「你可知我剛入長樂幫的時候,加入的是什麽產業?」

「嗯……嗯……雖然他們都說您是做鹽生意的,但我也聽有人說您是暗組的。」秦盾驚疑不定回道。

「『但』個屁,在我面前還敢打馬虎眼?我就是暗組的。」王天逸問道:「你知道我剛入暗組的時候,綽號是什麽?」

「不……不知道……」

「僧尾巴,僧人的僧,僧人的尾巴。因為我和一個和尚一起加入暗組。戰鬥時候總在一起,我那時武藝低微,時常要靠隊友和尚擺脫危機,兩場戰鬥後,就有人叫我僧尾巴了。你覺得對一個武人來說,僧尾巴和夜壺哪個好聽?哪個讓人舒服點?」

王天逸語氣有些調侃,但絕對聽不出好惡來,秦盾只覺得自己要嚇尿了。

「差不多吧?」王天逸突然回頭朝教官們大笑起來。

背後一直在聽的教官有兩個臉色倒都不好看起來,和秦盾差不多。

「小子,聽好。」王天逸一把把秦盾拉得更近了,胳膊好像鐵箍一樣勒緊勒秦盾肩膀:「綽號是變的。『僧尾巴』只叫了我兩個月,很快我的綽號就變成了『疤臉狼』,因為我一仗從屋頂突入敵人巢穴,殺得目標保鏢隊血流成河。我就值一條狼嗎?這不夠啊。我後來又有了新外號,和原來那個僧人一起,他是『瘋虎』,我是『插翅虎』,我倆並稱『雙虎』;再後來是『冰將』,不過這個外號很少有人當面講,也就是說,那時候我已經沒有綽號了。」

「明白了嗎?綽號就是你在別人心目中的形象,這不錯,但這綽號是在不斷變化的,別人說你是夜壺你就當一輩子夜壺?難道你真這麽廢物嗎?我不信,能被邀請加入長樂幫的人最起碼是個漢子。」王天逸嘿嘿冷笑著。

胳膊下的秦盾牙齒已經咬到了一起,他答道:「我明白了,司禮,我絕不是個廢物。但是……但是您不是一上來就做暗組指揮官的啊,我現在很尷尬……怕辜負您對我的信任。」

「信任你?嘿嘿。」王天逸瞇起眼睛說道:「告訴你,小子,你是我隨手指定的,就你們這群新手,在我眼裏一樣的廢物,指定誰當隊長都無所謂的事。」

秦盾頓時面如土色,他以前倒沒想到自己竟然是王天逸隨手指定的,那天還以為王天逸是喜歡或者看重自己呢,畢竟任何一個年輕人都以為自己比別人強那麽一點。

「隊長是我能指定的嗎?這種領袖都是在組織裏自己長出來的。我們要幹地可是刀頭上舔血的買賣啊,可不是我能點石成金,說你行你就行,真正信任的人要用刀和血來證明。這種事不是挑武功最好的,不是挑出身門派最好的,更不是看誰外號最響亮,我需要的錦袍隊長是勇於承擔自己職責的人,他面對什麽困境,他面對什麽棘手的任務,他面對多少壓力,這我一概不管,我要的是只要是我下達任務,他就能凝聚激發所有同僚的力量,漂漂亮亮地替我完成!這才是我心目中的隊長,這也是人才,任何幫派都求之若渴的最寶貴財寶。現在你們根本還沒幹過正事,指定誰不一樣?很快,一旦真正開始在江湖廝殺起來,勇於承擔自己職責的有心人我會馬上看到。」

「我希望這個人是你,或者你是這種人中的一個。」王天逸捏著秦盾的肩膀:「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既然我隨手點了你,這就是你的運氣。你不是辜負我,你是不要辜負自己,江湖男兒有什麽做不到的?!把你所有力量都拿出來吧,讓我看見你的能力你的忠誠,你不辜負自己,我就不辜負你!」

秦盾渾身顫抖,長長出了一口氣,他陡地轉身立於王天逸對面。「啪」的一聲,秦盾單膝跪地,對王天逸行了個最正式的跪禮:「多謝司禮!屬下明白!」

看著秦盾朝小樓有力狂奔而去的身影,旁邊的教官對王天逸恭維道:「司禮,您真好利口,說句讓您見笑的話,以前我在暗組也曾跟隨您鞍前馬後,但是真不知道您說話如此厲害……」

王天逸還沒回話,另外一個也是出身暗組的教官已經插嘴了:「老張,那時候司禮用得著廢話嗎?他只要出馬,辦什麽事情不利利索索的,看見是他指揮,心就踏實了。」

「不要拍馬屁了。」王天逸嗓子幹得冒煙,他幹咳了兩聲:「你們以為我想這麽多廢話嗎?唉,這群廢物不騙騙,萬一跑了怎麽辦,有人要來跟我搶啊。」

說到這裏,王天逸嘆了口厭倦的氣:「以前在暗組,江湖規矩簡單得很,用刀給對方講理就可以了。腦子裏盤算的全是如何直接從江湖裏抹掉對方,晚上出動,蒙上臉,帶上好刀,把一切逆我們意的渣滓全屠掉,何等簡潔?我們就是暗夜江湖的主宰。那時候,我卻羨慕可以錦袍出沒的白日江湖,覺得那種風光無限威風八面的生活比暗夜飛鷹要更舒服。誰料想,我真地脫下夜行衣,來到這到處是錦袍華蓋的白日之下,卻發現這裏不比暗夜中的江湖輕松啊?相反,個個都穿得人模狗樣,人人笑面如花,個個舌綻蓮花,肚裏卻和暗夜江湖一模一樣。卻是把臉皮當成了蒙面巾,把利劍藏在了腹中,逼得我也不得不放手了雙劍,操著虛情假意坑蒙拐騙一起上了。真他媽的!」

這邊王天逸抱怨自己放脫了雙劍,那邊秦盾和劉定強卻握緊了手裏的竹刀,他們沒有虛情假意的資格,有地只有握緊兵刃的職責。

在旁邊四個立定觀戰的隊友註視下,劉定強一腳踹在秦盾肩頭。秦盾斜著倒滑出去,在血泊裏打了個滾,摁著豬頭又跳了起來,握著竹刀又朝劉定強沖了過去。

雙竹猛烈撞擊發出的悶響中,秦盾又被劉定強踢飛了。

「『夜壺』,行了,兩個隊,我們四人都『陣亡』,你別硬撐和他一對一了,這局劉定強他們贏了。」旁觀者笑道。

「住口!」秦盾一聲大吼,他已經渾身濕透,眼睛通紅的他就像一頭野狗那樣猛烈搖晃了一下身子,豬血和肉屑從身上四散飛濺,他怒視著面前的劉定強咬牙切齒地說道:「任務:格殺勿論!目標:少林第一高手!」

劉定強仿佛也被面前這個紅眼對手的氣息感染,他微微眨了下眼睛,緩緩的說道:「剛才我手下留情了,那麽現在,我就恃強淩弱吧!」

「殺!」兩個殺字卻宛如一口所發,兩人同時朝對方疾沖,竹刀劃破腥臭的對斫中,竟斬出了兩條騰騰殺氣一般的氣弧。

「戰鬥靜默啊!你們兩個混蛋!」門口觀戰的教官破口大罵起來。

※ ※ ※ ※ ※

「這一份送到俞世北府上,說給他賠罪;這一份送給黃老,給他的李管家說是孝敬,這份最多的送給蘇曉蘇爺,今晚我親自送去,要求他幫忙,你順路去他管家說聲今晚我過去。另外你出去的時候叫老張給我拿件袍子送到書房來,我這袍子汙了血跡。」

王天逸站在三口箱子面前,一邊喝茶潤口,一邊仔細的給管家說明。

就在這時,一個仆役急匆匆的進來稟告:「商會的顏凱老爺過來了。」

「他來幹什麽?!」王天逸一哆嗦,差點把手裏的茶杯摔了,慌不疊的接住,一杯茶全潑在了袍子上。

「是奉了林謙會長的命令,據說是核查和商會相關的賬目,以便和商會賬目分離。」

「他媽的!說不定又要被這瘋狗纏上。林……唉!」王天逸大罵起來。

建康這邊的掌櫃統領沒有不怕顏凱的,因為沒人在賬目上是絕對幹凈利落的。

「現在把庫房裏值錢的東西都搬出來,快點!我怕他封了我庫房點我家底。晦氣,我這幾天就要給我弟弟花大錢呢!」王天逸語氣都急得冒火:「你,不要讓他進來,他什麽都幹得出來,就說我在洗澡。」

一眾人忙得四腳朝天,王天逸看著面前的禮物,心裏嘆道:「看來林謙也要打點下,這麽一來,給蘇曉的東西要加半了。今天不僅要求他拒絕俞世北,還得求他在黃老耳邊吹風,千萬不要讓顏凱這種人負責錦袍隊核算。唉,求人就得出血啊。」

※ ※ ※ ※ ※

等王天逸回到金相士和陶大偉那邊,已經是中午了。

「司禮,你說去去就回啊,從早上到飯點了。」金猴子瞪著眼睛叫道。

王天逸坐下第一件事就擦汗,擦了又擦,好久才說:「沒法子,錦袍隊剛要建制,這邊瑣事太多了,馬上給你們接風洗塵,東西有進展嗎?」

「司禮請看,」陶大偉遞過來一疊紙;「因為沒有詳細情報沒有時間沒有地點甚至沒有我們參戰人員的充分信息,我們只能照經驗擬定了五種刺殺情況,每種在時間上都分了日夜,主要從下手地點上區分可能情況……如果目標確實保鏢不多的話……」

「絕對不會超過四個人,而且不會是專職保鏢。」王天逸看著下屬畫得示意圖,頭也不擡的說道。

陶大偉呵呵一笑:「這樣的話,對江湖上任何一個一流高手的情況下,我們都應該有八成把握吧。唉,不過他要是個一流高手的話。就不用這麽興師動眾了,問題是他的武功實在太高了。武神啊。」

「別說他是個人,就算真是個神,也肯定有辦法弄死他!」王天逸冷冷地說出這句話。

語調裏絕無半分懷疑也無半分猶豫,聽上去就算要他王天逸摘星星下來,他也能辦到。

絕對能辦到。

金猴子和陶大偉同時報以敬意,金猴子更是說道:「司禮,我真佩服您這種人。來之前,易老特別誇獎您是他真正的忠犬,絕無畏懼,一旦咬住獵物絕不會松口,是真正可以托付重任的心腹。」

王天逸放下草圖,擡起頭來,對著揚州方向深深一拱拳:「身荷大恩,無以為報,不敢有懈,恩師放心。」

陶大偉說道:「易老讓你放手去幹,昆侖武當聯手畢竟對長樂幫利益有損,而且秦明月這家夥越來越奸,很難利用。但霍長風這命令不太好辦,我們現在需要章高蟬的武功情報。」

「很難辦,我和他交過手,但那時候是我被圍攻,差點就死了。而且水平差距太大,在殺場上,二流高手摸不準一流高手的底,知道得只是自己的生與死。」王天逸語調一轉:「不過我會盡可能這幾天就摸出他的底,如果武藝相差太多,生死格鬥沒法測,那麽武藝切磋是最佳方式。」

「司禮,這麽有把握?聽說章高蟬來之前已經放出風來,絕對不切磋武藝,是秦明月故意防止章高蟬虛實被摸透而特別囑咐的。秦明月啊,呵呵,章高蟬雖然是掌門,但秦明月說話比他算數多了。」金猴子問道:「我知道你和昆侖林羽的一個弟子有交情,但是和秦明月的嚴令和章高蟬的武林通告比起來,這恐怕遠遠不夠吧。難道您有別的好招?」

「不試試怎麽知道?至於好招嗎?」王天逸漠然的眼睛裏突然現出一絲溫暖:「我弟弟在章高蟬身邊。」

「您弟弟?您什麽時候有弟弟了?!」金猴子一口茶噴了陶大偉一身。

※ ※ ※ ※ ※

「我不去!放開我!」建康人如潮湧的街道上,人群中間突然有人大吼了這麽一句,人人側目。

「要近君子遠小人!你怎麽認識那種人?!啊?!」左飛無視周圍人,擰著脖子朝王天逸大叫。

王天逸打量著周圍好奇的目光,苦笑著把身邊的左飛往街邊扯:「什麽君子小人,你太能亂套了,他不過是個小孩子。」

左飛一手撐住墻,橫眉對王天逸氣咻咻叫道:「昆侖多少人?大部分都是武士,大家低頭不見擡頭見的。誰不知道誰?那個高祺安不要太可惡!我就給你說了吧,他就一狗仗人勢。仗著掌門夫人寵他,在幫裏橫行霸道,自己狗屁不會,還成天以武當的人自居,要不是他會拍馬,早給人打成肉醬了。」

聽左飛這麽說,王天逸臉上罕見現出怒色,他嘖了一聲表示不滿,緊接著說道:「你多大?他多大?他就一小孩,天天服侍章夫人,難免不因寵生驕?再說章夫人就是武當的,他已經被章夫人改姓了高了,那麽他說武當又怎麽了?反正你們和武當不是好得很嗎?你和他較勁較什麽?」

「我怎麽較勁了我,我當面不敢罵狗,我背後罵還不行嗎?!」左飛比王天逸還生氣,這句話幾乎是嚎出來的。

但王天逸這次根本不管周圍有人圍觀。他一手叉腰一手竟然指向了左飛鼻子:「兄弟,咱倆是換命的交情。但是你要再這麽說我弟弟,別怪我翻臉!我和你換命,我和他原來的主人是什麽關系?李兄弟還救過我,但他全家因為我被滅門啊!我虧欠他們太多了。祺安雖然是奴仆,但是他等於就是李家唯一的遺孤,我就當他是我弟弟了。」

左飛被王天逸罕見的撕破臉面的威脅搞楞了,從不翻臉的人突然威脅要翻臉,更讓人出乎意料。

王天逸就著這個因頭繼續說道:「你說他人品太爛,可是昨天人家巴巴地跑過來看我,第一次見面就那麽親熱,他是武當的人吧,他是武神的親信小廝吧,他是武神夫人的心愛仆役吧,要是他真那麽不濟,見了我直接當不認識豈不是更好?反正他不欠我的,我也是個給長樂幫跑腿迎賓送客的司禮,不是什麽了不得值得攀上來的大人物,人家這樣對我了嗎?沒有!他人品是好的,他是好孩子,他李家一家都是好人!為什麽你一個大老爺們就是和一個孩子較勁呢?就算他再怎麽飛揚跋扈,那也是大人慣出來的,兄弟你英雄了得,你怎麽不敢直接給章高蟬或者高柳若說,只敢在背後謾罵一小孩?」

左飛想反駁卻找不出來話,只能被肚裏的火氣得呼呼喘,王天逸一把挽住左飛胳膊,把他拉著前行:「行啦,看在兄弟我面子上別和小孩慪氣了,一會大家一起吃飯,你也是我兄弟,他也是我弟弟,都是兄弟不能慪氣。」

「吃飯?算了吧,我看見他怕是臉色難看。」左飛哼哼的說道。

「唉,你說他欺辱你們這些幹活的,但是你又不和他來往,他整日裏在後院見的只有一群女眷,能不變得不通情達理嗎?處好了,一起打打獵喝喝酒,他了解你們的苦衷和辛苦,有了幾個武士朋友,自然不會一副銀兩從何而來的模樣。」

「哎,我覺得你說的都有問題,但是我怎麽找不著破綻呢?」左飛皺著眉頭,很不情願的反問。

「我說什麽能當飯吃啊?」王天逸微笑了一下:「我只不過介紹給你一種行動而已,你都不試試就想找破綻,有什麽好找的?行動就是做了就知道的東西,不是可以辯駁的。」

王天逸徑直領著左飛進了一家珠寶店,「唰唰」的用了一杯茶的功夫,買了一堆琳瑯滿目的玩物:有金銀鑲嵌的跑馬燈,虎形玉佩,珍珠鏈扣等等,他速度快得驚人,倒是沒讓在旁邊坐著喝茶的左飛久等。

「你買這麽多,你帶銀子沒有?」左飛有些驚訝。

王天逸「切」了一聲,揮手讓掌櫃過來,在賬目上簽上自己名字,撂下一句:「記在商會帳上。」

「你是要給你那弟弟這些見面禮?」左飛問道。

「見面禮不是這個,我已經準備好了。這些主要是給你準備的。」王天逸笑道。

「我?」左飛楞了。

王天逸用手把桌子上的那些東西分成兩堆,「這堆是你送的。」

「憑什麽?!」左飛又吼了起來:「老子要給他送禮?他花的錢哪一個銅板不是老子拼命用血賺回來的?」

「這也沒辦法。」王天逸無奈地一笑:「我告訴你,就拿財主來說,梳頭丫鬟出力絕對沒有給他幹活的長工多,但是任何一個梳頭丫鬟拿的銀錢都比長工多。像家養的小貓小狗死了,主人往往傷心半天,為什麽?喜歡它們啊,是用來玩賞的,不給你幹活,單單讓你高興的人或者東西也是有價值的,而且這價值還不菲。你服也罷,不服也罷,世間就這個道理。」

垂頭喪氣的左飛詛咒著所謂的道理,抱著一大堆禮物跟在王天逸後面上了馬車,突然問道:「你給高祺安什麽見面禮?」

王天逸咂了咂嘴:「這個,我看中我家周圍的一套宅院,我打算配齊仆役後送給小弟。」

「啥?!」左飛瞪著眼,嘴都合不上了,等他閉上嘴,才把肚裏那口氣變成質問噴出來:「你為什麽不給我一座?」

王天逸一攤手:「還是那個道理,小弟不像你這麽武藝高強。但是我就覺得虧欠了他,而且我很喜歡這孩子,就送給他了。至於兄弟你,你武藝高強,咱們交情也沒說的,但好像兄弟間只有義氣蓋世,真沒有互相饋贈房產的習慣。不過你如果需要,我二話不說給你拿一出宅子的銀錢。」

說到這,王天逸苦笑一聲:「但是,我們長樂幫和你的昆侖有點小過節,祺安無所謂,就是小仆役,我送他房產,是告知過章高蟬的,你們昆侖沒人敢說什麽閑話;但你不同,你不是大門不出的小廝,你是昆侖的戰士,是參與江湖生意的人,你要的話,你我都得找一堆見證人,要不怕是你會被幫派猜疑我收買你。但即便這樣,以你在昆侖的級別,怕是還有人說閑話。我說的對不?」

「什麽世道?!」左飛怔了好久才吐出這句話來。

※ ※ ※ ※ ※

章高蟬抵達建康已經多日了,長樂幫的黃山石、霍無痕、林謙、蘇曉都見過了他。雙方仿佛沒經歷過壽州的不愉快,談的很輕松,尤其出人意料的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少幫主霍無痕和章高蟬還成了朋友,他就好像三年不鳴的鳳凰,一出手就讓長樂幫這些大人物震驚。

但是建康飛鷹樓裏卻彌漫著一種焦灼的氣氛,因為霍無痕很少到這裏來,這裏決沒有英雄相惜的友情,只有瑣碎而勢利的無盡事情,就是這些看來無聊瑣碎的事情支撐起了建康長樂幫。

今天王天逸正在這裏談論一些瑣事,瑣碎的仿佛街坊大媽的閑言碎語一般,但說的人和聽的人絕沒有街坊大媽窺人隱私的那種快樂嘴臉,除了嚴肅就是嚴肅。

「我們和慕容世家原本安排好的下榻地點是宋不群先生的昆玉樓,但章高蟬幾乎從沒住過。他一直住在慕容世家地盤的添香院,這是慕容秋水給翠袖建的宅院,我報告裏提到的那個翠袖,異常危險的人物……」

王天逸坐在長條桌旁喃喃的說著這些「閑話」,在他上首,黃山石正捏著他的一疊報告,把頭擺近擺遠,以求用老花眼看清楚上面的蠅頭小楷,他旁邊的胖子蘇曉,手腳麻利的替黃山石把茶潑了,換上熱茶,倒茶的時候,還不忘扭頭問話。

「那翠袖真的傾國傾城?」蘇曉一臉淫邪的非常不正經的問。

王天逸永遠是表情恭敬:「絕對錯不了,我見過她,在報告裏我附帶了一張少幫主親筆為她做的畫像,但是我個人認為這畫像只得了她的神韻,真人更加可怕。我親眼見過沈家鐵狐貍程鐵心用她來引開敵人對小姐的註意,鐵狐貍那種人物都用她打牌,可想而知;而花花公子的岳中顛一見翠袖面目就起了殺人奪美的心思,可想而知其人之危險。」

「少幫主追求的就是神韻。」蘇曉對王天逸一笑,在黃山石耳邊輕輕說道:「黃老用茶。」

黃山石嗯了一聲,放下報告對王天逸問道:「你是說慕容秋水在用美人計?」

「錯不了。」王天逸答道:「據章高蟬的貼身小廝說,他們一行人遇到翠袖是非常偶然的情況,但是翠袖郊游的車隊在官道上的小飯店加水,就那麽恰好的一群流氓騷擾翠袖,就在章高蟬車隊經過的那一刻。結果英雄救美,美女仰慕英雄神威而芳心暗許。世間哪有這麽巧的事?!」

「英雄和美女總是成對出現的,哈哈。」蘇曉插科打諢。

黃老嗯了一聲,說道;「慕容世家近來和我們相安無事,但是慕容世家周圍的反抗一直沒有消停過,慕容秋水名聲受損了一點,但正因為此,他對慕容世家戰力的掌握卻越來越緊。這個家夥太奸詐了,如果他當了門主,很難想像和這樣的人為鄰的壓力。你報告說他在使用美人計,想拉攏章高蟬,以他的奸詐,這不是不可能做到的。幫主已經來信了,他說我們無法想像如果慕容秋水可以掌控武功天下第一的章高蟬將會是什麽情景,甚至影響章高蟬也很可怕。必須阻止這種情況發生,王天逸,你有對策嗎?」

王天逸坐在椅上微微躬身:「我已經擬定對策,在報告的倒數第三頁,第三列開始,請黃老指示。」

黃山石有些驚異的嗯了一聲,捏起那疊厚厚的報告,翻到王天逸說的位置,仔細看了起來,蘇曉早就看過,但還是湊過頭去做出仔細閱讀的模樣。

黃山石這次讀地很仔細,用了很長時間,才放下報告,微微點了下頭,問道:「你現在有什麽計劃?」

「當前工作主要是測定章高蟬武功的真正水準,但是他一直在慕容世家地盤,況且我們和他們有過戰鬥,秦明月奸詐無恥,在章高蟬來的時候不僅嚴令其不得切磋武藝,甚至發出武林通告,我認為單以我們長樂幫直接求此結果怕極其困難。」

「你有什麽對策?」黃山石仍然是問句,先問屬下問題再問屬下對該問題的答案是高位者的習慣。

而王天逸恰好是那種高位者最希望看到的屬下,他毫無凝滯的回答,就如同打出一招快準狠的致命快劍:「屬下認為,當是和慕容世家聯合,共商此舉。如果黃老覺得合適,屬下馬上去聯絡慕容世家的談判主使慕容成公子。」

「幾日前,幫主已經批準了和慕容世家的情報共參,你去做吧。有多少把握?」

王天逸最怕「幾成」二字,他倒抽了一口涼氣,想了下說道:「明日,章高蟬會參加慕容世家兩個公子舉辦的宴會,少幫主也會去,我想在這個機會,憑借少幫主的威望和交情,盡力促成和章高蟬一戰,參戰的人員和戰略我已經演練過多次,章高蟬的小廝也和我說好,只要慕容世家的兩個公子稍稍幫襯一下,章高蟬應該下場,只要下場就肯定能夠達到目的。」

「還是沒有必然把握。」黃山石搖了搖頭。

王天逸趕緊說道:「黃老放心,其實把握是很大的。報告中已經寫了,據絕對可靠情報,這次章高蟬代表昆侖而來其實並非是其幫派支持他來,相反,在誰來代表昆侖參加武林大會這個問題上,昆侖內部起了嚴重的爭鬥。江湖傳言的昆侖真正掌門秦明月認為這次是關系到昆侖生意的大好時機,應該他來談生意,而章高蟬則認為昆侖能夠大顯神威主要是他的功勞,應該由他來建康,據我分析,秦明月主張實利而章高蟬要的是名望。兩派起了嚴重的沖突,四個堂主分成兩派,一直被秦明月打壓的景孟勇兩人還有林羽這幾個支持章高蟬,據說整整吵了三天,章高蟬拍碎三張桌子。而武當也來信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千峰翠父子支持章高蟬來這裏,這樣好歹才算是定了下來。」

「這能說明什麽?」黃山石說道。

「說明昆侖還真的是秦明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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