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五節 杯米為恩 (2)

關燈
,但自己爹媽被人家做了,人家還敢找上門來要和解,就算是條狗也得汪汪兩聲吧?所以我就有發財機會了,不不,是咱們有財發了……哈哈。」

「我明白了。」譚劍濤哦了一聲。

但計百連陡地變了臉色,他一把摁住譚劍濤的廢手,面目猙獰起來:「老譚,給你句實話,這次那廢物出了大價錢,他們可是滅門大仇,這仇報得光明正大,王天逸再有錢也不過是長樂幫的小混混,他有掌門副手有錢?他再兇狠,他能敵過一個幫派?他下場已定!我既然給你交了底,你要是給我玩兩面三刀通風報信地把戲,小心老子翻臉不認人!」

譚劍濤看著那只珠光寶氣的手抓在自己瘦骨棱棱的手上,胸中卻想起了王天逸赤膊來見張川秀的情景,一個珠光寶氣,一個落魄赤膊,心向哪邊還用說嘛?

因為自己和王天逸一樣不是武林青雲摘星手,而同是江湖落魄人!

他一把揮開了計百連的手,雖然殘疾了,但力量一樣大得讓計百連驚訝,他看著計百連說道:「你既然知道了王天逸什麽人,你來找我幹什麽?我還有什麽用?我就一廢人,茍且活在天地間,生死有何區別?你現在是江湖高人,我隨便你了!」

計百連楞了一會,突然笑了起來:「開玩笑的嘛,兄弟你有酒館,身價高了哈,給你。」說著又從懷裏掏出幾張銀票,仔細數了遞給譚劍濤:「連桌子上的這一張,總共五百兩,絕對能比這個酒館更值錢!我能給你的肯定比王天逸能給你的多得多!」

譚劍濤卻不接,他反問道:「你們究竟要我幹什麽?」

「在特定地時間把王天逸叫到特定的地點!」計百連冷酷的撅起了嘴角:「你我只要能做到這個,剩下的就不是我們的事情了,錢就是我們的了!」

「管不了!」譚劍濤一聲冷笑:「我雖然貧賤,是命中貧賤,不至於五百兩就買了我的良心去!」

「你媽的!」計百連臉上瞬時變得通紅,擡手就欲抽譚劍濤,譚劍濤側過臉去,把右臉完完全全的暴露出來,他等著挨打。

絕不會還手,這不是他殘廢後第一次受辱,受辱成為習慣的時候,就不是受辱,況且這次他心甘情願。

江湖中有人打人,就有人受打。譚劍濤就是受打的人,為了王天逸挨打他覺得很值得。

人能成朋友,往往是因為處境近似。

和珠光寶氣的計百連比起來,王天逸更貼近譚劍濤這殘廢的曾經豪傑。

計百連沒有打,他慢慢地縮回手去,突然拉住了譚劍濤的胳膊說道:「師兄啊!你這是何必呢!你還記得以前的你嗎!你怎麽成了這樣?!」眼中居然有了淚水。

這個時候,一個衣衫袖著鷹標的三角眼漢子立著眉毛走進店裏,他身後還跟著兩個佩劍的隨從,他進門第一腳就踢翻了一張桌子,然後他看著譚劍濤大吼道:「這店的掌櫃是誰?給我滾出來!」

譚劍濤楞了,計百連也楞了,張川秀匆匆地掀開門簾跑出來,一眼看見的就是一片倒地地座椅。

「這店現在誰看著?」那三角眼一手指地,他大吼著,一臉兇神惡煞的模樣,誰都知道他不是來喝酒。

「小的……就是……」張川秀看了譚劍濤一眼,點頭哈腰的,心裏七上八下的,看這三個人來就是找茬的,他們人生地不熟,能不害怕嗎?

那三角眼漢子湊到張川秀面前,左看右看,近到鼻子裏的氣吹到張川秀眼睛上,糝得張川秀大腿都打哆嗦,才坐到一張椅子上,啪的一聲把腰刀扔到桌子上,說道:「什麽時候盤的這店?花了多少銀子?說!」

這店是王天逸給他們盤來的,張川秀哪裏知道詳細,此刻只有吭吭嗤嗤的份,還是譚劍濤有膽氣,拖著腿走到那大漢身邊,先抱拳按江湖規矩行禮,問道:「敢問英雄如何稱呼?」

那大漢指了指胸口的鷹標,說道:「瞎眼了嗎?老子是這片地盤長樂幫管事的!問這店你們他媽的怎麽弄來的?」

聽他語氣極其不善,張川秀和譚劍濤對望一眼,都是害怕,譚劍濤弓腰:「是買來的。」

「跟誰買來的?」

「……」

「花了多少銀子?」

「……」

「和長樂幫誰打過招呼?」

「……」

「你們是幹什麽的?!」這漢子的問題他們一個都答不出,最後長樂幫那人咆哮著問了這麽一句。

「這店是同門盤的,詳情我們不知道,您可要明察啊!」張川秀嚇得都要尿褲子了。

「在下以前是青城弟子,我們有房契,不知所為何事?」譚劍濤還算沈靜,想起來房契這定海神針來了。

「青城是什麽玩意兒?」那漢子猛地站起來,狂暴地指著譚劍濤鼻子說道:「我告訴你們,有人舉報你們脅迫店主轉讓!聽說這店才他媽地賣了一百兩銀子!這麽好的店面這麽好的位置,一百兩,可能嗎?!而且原來的店主老魏全家都失蹤了,這可是長樂幫的地盤!!!你們要是敢在這裏為非作歹,我老張把你們切碎了餵狗!」

「說!誰買的店?!」老張一揮手,身後兩個人和他一起把張川秀二人夾在了中間,看上去要用強。

譚劍濤看實在沒法過去,不得不在計百連在旁邊的情況下說:「王天逸,也是貴幫的。」

「也是長樂的?王天逸?」三角眼老張語氣緩和了,接著問道:「他在幫裏誰手下做事?幹什麽的?什麽級別啊?」

譚劍濤偷眼看了一眼旁邊撐起耳朵的計百連,嘆了口氣,把自己知道的王天逸的情況說了一遍。

「看門的?臉上有道疤?我想起來了,張爺,你不記得了,劉三爺青樓門口看門牽馬的那家夥啊!沒想到這樣的王八都有錢盤店啊!劉三爺那邊生意真好!嘖嘖。上次咱們去玩,您還說劉三爺這麽場面的人物怎麽連看門的王八都找不到,挑了個臉上有疤地?」一個手下給張爺說道。

張爺瞇起了眼睛,沒有說話,只是一伸手:「把房契拿來給我看看。」

張川秀像一只兔子一樣,竄了進去又竄了出來,把一疊紙交到三角眼張爺手裏。

張爺翻了翻,接著折了起來,掖進了自己懷裏──張川秀譚劍濤隨著這可怕的動作臉上同時紅了起來──急怒之下的紅。

「你們叫那個王天逸來找我。」三角眼說完轉身就走。

張川秀兩人楞了一下,同時轉過神來,同時抄到長樂幫張爺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這位張爺,您是什麽意思?幹嘛拿了我們的房契?」兩人異口同聲的哀問道。

張爺一瞪眼睛:「你們這群混蛋,知道不知道剛才在鬼門關前面轉了一圈?這裏是長樂幫的地盤!這個店可能是被強搶的,敢在長樂幫地盤上做這事的混蛋就是找死!那王天逸一個青樓看門的就敢做這事,莫非他把幫規當放屁了?告訴你們,這個店一個月交給長樂幫五十兩銀子,老魏失蹤了,上個月還沒交,連這個月的,你們趕緊湊一百兩銀子交上來。至於這個店能不能給你們,還得看那王天逸有什麽手段讓老魏賤賣給他!這裏也不是劉三爺的地盤,是我們魏六爺的範圍。我不知道那劉三爺看門王八有什麽手段,但是我告訴你,在這裏不好使,嘿嘿。」

房契被拿走了,還得交一百兩銀子?

譚劍濤兩人去哪能幹休,齊齊哀求,譚劍濤更是拽住了張爺的袍角,張爺立起眼睛,一拳猛地砸過來。

那拳好快好兇,饒是譚劍濤以前練過那麽多年的武藝,也來不及把頭偏開,慘叫一聲摔在地上。

看對手如此蠻橫,張川秀怯怯的閃了開來,扶起了譚劍濤,只能看著三個人大搖大擺的離開。

這個時候香風一閃,錦衣華袍的計百連擋在了門口,先做了個揖看著計百連這身穿戴,那張爺猶豫了一下,竟然還了一個揖。

江湖上行走講什麽?

說穿了很簡單,以貌取人,以衣取人。

剛才一言不發就敢揍譚劍濤,在計百連這樣的穿著下,居然一來一往地講起了江湖規矩,這就是所謂的四海之內皆兄弟。

計百連也不含糊,又把懷裏那買來防身地空性名喇遞了過去顯擺了一下。

空性的名喇!

誰敢接?

江湖中能接地又有幾個?

計百連在自己的捂著眼睛的師兄弟面前憑那個買來的竹片,又賺了張爺一個揖。

既然開始講江湖之內皆兄弟,那麽溝通就容易了。

在計百連面前,張爺大體講了一下經過,原來這個酒館的鄰居去長樂幫告狀,說是一群陌生人接管了酒館,恰好時逢武林大會,長樂幫的防衛空前增強,這片地盤管事的魏六爺趕緊派他們幾個來查,果然原來的老板老魏失蹤了,譚劍濤他們能不被找晦氣嗎?要不是看在王天逸穿長樂幫衣服的份上,這次譚劍濤他們其實是要被帶走拷問地。

雖然王天逸是個看門的,但也是長樂幫看門的不是。

計百連聽張爺軟中帶硬,話裏有話,試探了一下,張爺自稱看在是長樂同袍買的份上,報了個數,要是譚劍濤他們真想要這個酒館的話,就得給他五百兩銀子,魏六爺那邊由他去打點,其他就好說了。

送走了張爺,計百連轉過身來對譚劍濤說道:「看到沒有?這麽一個長樂幫小屁屁就能羞辱你,你倒底算什麽啊?青城的俊才!要不要考慮給我幫忙。」

譚劍濤閉目不語。

「你媽的廢物!」計百連一腳把譚劍濤踹在地上,在狠狠地摔門的同時,留下一句話:「爛泥扶不上墻!」

※ ※ ※ ※ ※

計百連怒氣沖沖地走了之後,張川秀給譚劍濤眼上上藥的時候,問道:「他可是為了王天逸的事情來的?」

「你怎麽知道?」

「我還是零零碎碎地聽了一些,看計師兄那身打扮,咱們這種人又有什麽面子讓他大駕光臨?」

譚劍濤心裏好像被什麽刺了一下,猛地揮手打脫了張川秀拿著藥棉的手,突然大吼起來:「他計百連算個屁啊!以前給我提鞋都不配!老子給他個面子,是看他家有錢,吃飯請客都是他掏錢!你知道跟我混的那群兄弟背後都怎麽說他?說他是白癡,說他是冤大頭啊,說他武藝狗屁不是,就跟著我們這群精英混啊!他媽的!他媽的!現在仗著兩個臭錢騎到我頭上來了!這個畜生!要是我武功不廢,我一個人就把他的屎打出來!混蛋!……」

譚劍濤就那樣吼著「混蛋」,伸著脖子伸著殘廢的手吼著,一直吼,直到臉紅如血,直到雙目垂淚張川秀嘆了口氣,等譚劍濤好一點了才說道:「劍濤,既然我們受了天逸的好處,以後也不要和計百連有什麽牽扯了,來了就當不認識……」

「不認識?為啥不認識?你怕了他啊?他不就是個掮客嗎?!不就是有倆臭銀子嗎?!以前給我提鞋都不配的王八蛋!」譚劍濤梗著脖子叫。

「嗯,我們這樣的,千萬不能牽扯到江湖爭鬥去,安安穩穩的活著最好,要是他還是來糾纏,或者跟長樂幫要不回地契,我們不要這酒館了,安全最重要。」張川秀居然點了點頭。

譚劍濤對計百連一肚子氣,沒想到張川秀居然說出這麽膽怯的話來,不由得勃然大怒:「你說什麽話?!沒了這酒館,我們吃什麽?他要是再來,我們直接揍他出去!」

「那可不行,你看他混得也不是我們能比的,得罪他?還是算了。」

心裏受不了的侮辱有一種就是,以前被自己踩著的人反而踩到自己頭上來。

譚劍濤被這句話徹底地激怒了:「你果然是戊組出來的!膽小鬼!」

張川秀低了頭,說道:「我本來就是。」

「你!!!!!!!!」譚劍濤怒其不爭地狂吼一聲,殘廢的手居然又握成了拳頭,他無頭蒼蠅般在屋裏拖著腿亂撞,最後喊一聲,跑進儲藏雜物屋子,從廢物堆低下抽出一把劍來。

這把劍原來是譚劍濤最愛的佩劍,他殘廢以後,其他的劍都被賣了或者扔了,只有這把劍舍不得離手,一直帶在身邊,但不知多少時間沒抽出來過了,此刻已經銹跡斑斑。

怒火攻心的譚劍濤被計百連激得好像換了個人,他吼叫著用力把那把和劍鞘銹在一起的劍拔出來,拉了一個磨刀石開始呼呼地磨起來。

張川秀長嘆一聲,走了出來:「你別攔我!你別攔我!」譚劍濤一邊朝張川秀大吼,一邊狠狠地磨著那劍。

「喀吧」那銹劍根本已經磨不得了,譚劍濤用力又大,劍身斷了。

捏著劍柄,看著那斷了的劍刃,譚劍濤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的再也不動了。

「我們得認命啊。」張川秀走到譚劍濤身邊說道,老氣橫秋的像個老頭。

「哇!哇!」譚劍濤一翻身抱住了張川秀的大腿,他嚎啕大哭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譚劍濤還是去找王天逸,他不想放棄這酒館。

張川秀也不想放棄,但他不敢去爭,出門時候,一個勁的叮囑譚劍濤:「要是天逸犯難,就算了。」

但譚劍濤一口氣憋在胸口裏,他一定要把酒館留住,手上挎著一籃子做禮物的水梨,腰桿挺著的他走路也不像蝦米了,走起來卻像個「人」字行走在路上,奮力朝前,哪怕一條腿拖著地!

心中有氣的他也不再怯懦什麽了,在劉三爺樓前呆了半天,終於讓他逮到一個騎馬經過的劉三爺的師爺。

「王天逸啊?那不是新司禮嗎。」那師爺倒還好說話,沒有讓保鏢把攔馬的他打個鼻青臉腫,當然也有王天逸這個名字的關系,劉三爺最近經常提起這個名字,心腹手下都聽說過。

問明了是王天逸一處地產被長樂幫自己人收了房契,那師爺想了想,把王天逸的住址告訴了他。

譚劍濤謝過那師爺,耿耿的朝前一路尋去,當他找到那地方,他反而猶豫了。

這地方太大了,他是一路問人過來的,可以說摸著這宅子的院墻走過來的,等看見大門的石獅子的時候,實在沒想到王天逸能住在這種大宅子裏。

等譚劍濤抱著難以相信的心態給帶刀的守門人報了王天逸大名之後,他居然被放了進去了。

「天逸住這種地方?」譚劍濤看著前院的假山,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等一個管家模樣的人過來,聽完第一句,他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後面的說啥都沒聽清。

這管家問明了他身份,說的是:「找我家老爺啊。你是他同門?涉及老爺的地產?但是老爺現在正在款待客人,不好辦啊,你等著吧。」

在門房裏坐了兩個時辰的譚劍濤幾乎沒喝一口水,他懵了。

王天逸給他留下的印象一直是個在江湖邊緣掙紮謀生的天涯淪落人,就像他和張川秀一樣,但這種住處這種氣派,怎麽可能是個天涯淪落人!

當然這宅子稱不上奢華,但對於一個才入江湖拚殺了幾年的年輕人,對於一個毫無根基背景的江湖新手,對於一個不是本土本地的外鄉人,能擁有一座這樣的宅子,這裏的主人絕對是站在江湖成功者中的那一個,絕對有資格說「江湖遍地是黃金,看你夠不夠膽子」的那個。

譚劍濤一直喃喃:「沒想到是這麽樣的……沒想到是這麽樣的……沒想到是這麽樣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