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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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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兒還在整理說辭, 婉婤卻說話了。

“娘, 其實這事也怨女兒,女兒也是一時得意過了頭, 才會那麽說, 明知道三姐平時喜歡計較這些, 卻忘了。”

盤兒沒忍住,笑著揉了揉女兒的小腦袋:“怎麽會怨婉婤呢,婉婤還小, 說錯話做錯事挺正常,不過你能明白自己錯了,就說明還不算錯。那你知道自己哪兒做錯了?”

婉婤有些楞住了, 她以為娘說她錯只是隨口一說, 沒想到娘竟然真的認為她錯了。

“女兒……”

盤兒拍了拍她的肩膀,放緩聲調:“你看你既然明知道婉嬋是個喜歡計較的,你卻偏偏當著她面說出那種話,娘知道你是一時失言, 畢竟但凡是人總有一時忘形的時候。那你可知道她為何會那麽生氣,認為你是在拿話刺婉姵?”

“因為我有的,四姐沒有。”說出這話時, 婉婤極為猶豫,像是確定又像不確定。

盤兒讚賞地點點頭:“對, 因為你有的, 她沒有。人都是有嫉妒心的, 你看你修院子是因為你父皇許諾給了娘, 也是父皇對你的偏愛,可同樣都是女兒,父皇偏愛了你,就難免疏忽了別人。若你是婉姵,今日看到父皇給了別人你沒有的,你會不會生氣難過?”

婉婤想了想,道:“女兒肯定會。”

大概是盤兒舉得例子太嚴重了,婉婤似乎也想多了,她似乎格外不能接受父皇對別人比對自己更好,小臉漲紅起來,有點想哭的樣子。

“你看光是一個也許,你都受不住了,更何況是別人。”

婉婤低下頭:“女兒知道錯了,女兒明日就去和三姐四姐道歉。”

盤兒笑了笑,又撫了撫她的小腦袋:“娘這麽跟你舉例說明,並不是要讓你去道歉,而是告訴你人分三六九等,有些事情是比不了也比不得的,就好比你看宮裏的那些宮女和太監,為什麽他們偏偏就要當奴才侍候人,而你卻可以高高在上享受他們的侍候?”

“那是因為我是父皇的女兒,父皇是太子還是皇帝,女兒天生就是金枝玉葉。”這個婉婤倒回答的極快,口氣也極為肯定。

盤兒發現跟婉婤有點說不下去了,這孩子太擅長轉移話題,可她這麽說又沒錯。不能因為她出身卑微,沒有婉婤的這種想法,就認為她是錯的。

血脈、出身天生就制約人們的一切,有的生下來就吃糠咽菜,有的天生就含著金湯匙出生,這是無解的,不是你不甘不願就能逆轉。你不想讓自己活得激憤,活得憤世嫉俗,就只能保持平和心,然後通過自己的雙手努力去爭取。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不卑不亢,不怒不怨。

“這跟娘說的是差不多的道理,可有些東西有的人有,有的人註定沒有,那擁有這一切的人是錯嗎?”

婉婤猶豫了一下,搖搖頭。

“可那些沒有的人嫉妒那些有的人怎麽辦?”

“離她遠遠的。”

盤兒覺得女兒已經有些進入狀態了,點了點頭道:“這種想法沒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嫉妒是人的情緒,有時候可能她自己都不能控制,更何況說是外人,你不想受到傷害或者對方嫉妒之下過激的情緒,離這種人遠一些也沒錯。可若是你遠離不了她怎麽辦?”

“為何會遠離不了,我不喜歡她就離她遠遠的就好了。”婉婤發出疑問。

“那比如你不喜歡婉嬋,可她名義上是你三姐,同樣是你父皇的女兒,你們住在同一個地方,又在同一個地方讀書,偶爾有家宴了都要出席,還有平時免不了會碰上,又該怎麽辦?”

“娘的意思是女兒該把自己有的,但她沒有的東西藏起來?”婉婤很會舉一反三。

“娘倒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人和人之間相處,若不想鬧得彼此矛盾很大,彼此都不開心,確實可以偶爾藏藏拙。可之前你也說了,你是父皇的女兒,天生的金枝玉葉,並不一定要去屈就別人,這個時候怎麽處事就要視情況而定了。而萬變不離其宗的一點就是,要守住本心。”

“守住本心?”

“對,你若是認為自己沒錯,而是對方反應過大,那麽不管她說了什麽,你都是沒錯的。既然如此,為何要傷心難過?同理,你若是錯了,找對方道歉就好了,她若是能接受,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接受,你也不要勉強。

“這世上總有一些人和人是不能交好的,不能交好那就便罷,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你來我掃榻相逢,你不來,我寵辱不驚。你現在還小,娘偶爾說的一些話,可能你現在聽不太懂,但以後你慢慢就會懂了。”

婉婤一面聽著,一面點著頭,陷入沈思中。

盤兒其實還有很多話想跟女兒說,但俗話說貪多嚼不爛,一些東西她也只能慢慢地去教她。

“沒想到你還挺會教女兒的。”

門邊傳來一個聲音,盤兒看過去,才發現是宗琮來了。

身邊還跟著宗鉞和宗鈐,宗鉞表情怪怪的,大抵是顧忌著父皇在沒敢出聲,卻又想極力去暗示娘,可惜俏媚眼拋給了瞎子看,盤兒和女兒說話說得太認真,根本沒看見。

“陛下怎麽來了?”

宗琮一面走進來,一面道:“朕想著多日沒考過孩子們的功課了,便回東宮來看一看,沒想到會碰見你在教女。婉婤怎麽了?”

婉婤頗是感覺無顏見人,大抵是以為父皇知道她做出的錯事,窘紅著一張小臉,也不說話。

其實宗琮早就來了,就在她說自己是金枝玉葉那會兒,具體不清楚,但知道是婉婤和婉嬋鬧矛盾了。

“其實也沒什麽,說來也怪你,你讓內務府給婉婤修院子,卻沒給婉嬋她們修。這般年紀的小姑娘,難免因為一點小事鬧別扭。這不,婉嬋跟她鬧別扭,她心裏不舒坦了,你這個當父皇的不在,我這個當娘的也只能臨陣磨刀開解開解她。”盤兒笑著說,也沒遮掩。

宗琮不禁老臉微窘,這事怨來怨去,倒怨他頭上了?

不過這事若真較真起來,還真是他偏心了。

宗琮倒也沒遮掩,估計也是想哄婉婤,道:“這事是父皇的錯,父皇這陣子忙就沒顧得管這些,都是父皇的女兒,父皇怎可能只給婉婤修院子,不給她們修,只是父皇忘了跟她們說這件事。福祿,你差個人每個郡主那邊知會一聲。”

福祿忙應聲下去辦了。

“父皇也給大姐她們修?”婉婤這會兒也不窘了,湊上來問。

宗琮來到炕上坐下,撓了撓女兒的臉蛋:“怎麽?父皇也給她們修,你又不高興了?”

婉婤嘟著嘴,別別扭扭地說:“那倒也沒有啦。”

“就是心裏有點小吃醋,覺得自己不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兒了。”當娘的在一旁拆臺。

“娘——”婉婤撒著嬌,又窘起來了,“哪有你這麽說女兒的。”

宗琮失笑道:“真是個小丫頭。那好,父皇答應你,到時候多給你一些好東西,你高興沒?”

“高興了。”婉婤這丫頭倒是不遮掩。

這邊說完了,婉婤又下了炕和兩個弟弟說話,宗琮嫌孩子多鬧騰,讓他們去東屋玩去。

等孩子們走後,他瞥著盤兒:“你來我掃榻相逢,你不來,我寵辱不驚?你就是這麽對付朕的?”

這是哪兒跟哪兒?

盤兒也不是沒應付的法子,笑著撫了撫他方才被婉婤撒嬌撒癡弄皺的衣襟:“妾身又不是小孩子,難道陛下真想讓妾身當你嘴裏的醋包啊,成天頂著個醋壇子滿宮裏亂轉。”

…… 這話就說得有些深意了,宗琮瞥了她一眼,笑笑沒說話,手上卻捏了捏她臉頰。

“小精怪。”過了會兒,他才有些無奈道。

盤兒飛了他一眼,撫了撫鬢角:“不是小精怪,都是老精怪了,都三個孩子的娘了。”

“那你的意思是朕是更老的精怪?”

盤兒忙捂著臉往一旁躲:“這是陛下說的,可不是我說的。”

宗琮這次夠不著了,只能望洋興嘆。

既然來了,又是快吃晚膳的點兒,肯定是要留下來用晚膳的。

宗琮已經很久沒和婉婤他們一起用過膳了,幾個孩子都很高興。

尤其是婉婤,這會兒也記不得之前發生的事了,和父皇又是說又是笑,還要把自己畫的圖給父皇看。還是盤兒阻了,說等用完膳再說。

等用罷膳,婉婤的圖早就拿過來準備著了。

她拿到書房攤開父皇和娘弟弟們看,還跟宗琮一一解說,很有架勢的模樣。

宗鉞道:“大姐的這個池子好,父皇給兒子也修一個吧。”

“我也要,我要養小魚。”提起養魚的事,宗鈐自然不會輕忽。

宗琮笑看著幾個孩子,大方道:“好,都修。”卻不禁想起之前考校宗鐸和宗鉞功課時,宗鐸拘謹的樣子。

宗鐸是長子,他難免寄予厚望,所以平時對他的學業很上心。

只是讓他有些意外的是,宗鐸對他並不親近,甚至還有些生疏,尤其對比媛媛的幾個孩子來說,尤其明顯。

宗琮不免想自己是不是對待孩子太過嚴厲了,又或者疏忽了,畢竟這些年他忙著朝中的大事,難免對幾個孩子有所疏忽,自然關心不夠。

女兒也就罷,宗琮在幾個女兒面前一直都是慈父的態度,寬容居多,可能也是見得少的原因,可兒子都是等同的對待,宗鉞卻能毫不拘束的管自己要東西,宗鐸想說什麽話卻欲言又止遮遮掩掩。

方才他明顯想說什麽,卻又礙於宗鉞也在。

宗琮不可否認皇家的兒孫機鋒多,但他經歷了太多的這些,並不希望他的孩子也這樣,尤其幾個孩子都不大,未必沒有掰過來的可能。

自然不免又想到婉婤的修院子上,所以等歇下之後,宗琮難得對盤兒嘆了口氣道:“朕還是對幾個孩子疏忽了。”

盤兒倒沒有多想,只當是在說婉婤那事。

“小姑娘們年紀都還小,為了個珠花都會爭得臉紅,但也都是一時的,過後就又好得跟什麽似的。你不是許諾給她們修院子嘛,沒什麽事的,婉婤就是還小,一時沒明白過來意思。”

她哪知曉宗琮想得很遠,已經想到立太子的事上了。

也是朝堂上有大臣提起過,不過因為太上皇還沒挪宮,新帝連自己的家事都還沒安頓好,封後大典都還沒辦,自然也不可能有心思去想這個,所以也就寥寥幾個大臣提了幾句,也沒人附和就罷。

可宗琮卻是早就考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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