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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世界的秩序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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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為朝、日落為夕。朝朝夕夕,明暗交替、黑白共存,才是世界的秩序。

北晨號星際太空母艦。

封小莞郁悶地看著眼前的成果。

經過幾天努力,她終於完成了機械作業——

一個拇指大小的信號發送器。但是,居然是一個失敗的作品。

不知道哪裏弄錯了,打開按鈕後,信號器沒有任何動靜。

封小莞沮喪地把信號器扔到桌上,盯著設計圖發呆。

她有老師檢查過的設計圖,有老師配置好的材料,都沒能按照設計圖成功做出信號器,洛洛阿姨一個人在無人星球上,只能根據一些基礎理論摸索,肯定失敗了無數次吧?

突然,門鈴聲響起。

封小莞回頭看了眼艙門上的顯示屏,發現是左丘白。

封小莞掃了眼亂糟糟的桌子,沒在意地說:“開門。”

智腦打開門。

左丘白身著一身筆挺的軍裝,走進來。

他看了看堆滿工具和零件的桌子,居然一眼就從裏面挑出了封小莞做的信號發送器,“你的機械作業?”

封小莞懨懨地說:“失敗了。”

左丘白把信號器放回桌上,和顏悅色地說:“你的射擊課時間到了。”

封小莞郁悶地唉聲嘆氣,只能跟著左丘白去上課。

走進訓練場,封小莞看看四周,百無聊賴地問:“不是到上課時間了嗎?老師呢?”

左丘白說:“今天我給你上課。”

封小莞詫異地看著左丘白。

雖然她對外界的事情一無所知,但再無知

,她也知道現在形勢對左丘白很不利。一面是阿爾帝國的英仙洛蘭,一面是奧丁聯邦的辰砂,都是又硬又狠的角色,左丘白應該壓力很大,怎麽會有時間給她上課?

左丘白拿起一把槍,遞給封小莞。

“老師說你有射擊天賦,這段時間學得不錯,開幾槍讓我看看。”

封小莞遲疑了一下,雙手握住槍,對準移動標靶開槍。

左丘白耐心地指出她的小錯誤,一個細節一個細節地糾正她的姿勢。

他從背後握住封小莞的手,帶著她一連開了十幾槍,直到封小莞隱隱感覺到一點什麽,左丘白才放開她。

“你用手和用腳時會先用大腦分析評估嗎?槍是你身體的一部分,不是工具,不要用大腦去分析,用你的身體記住剛才的感覺。”

左丘白讓封小莞自己射擊。

左丘白在一旁盯著,過了一會兒,他又手把手地帶著封小莞射擊。

“你用手去攻擊一個人時,不會想著我要瞄準,而是意到就拳到。射擊是一個道理,不要思考、分析、瞄準,只需要開槍。”

當左丘白不厭其煩地反覆幾次後,封小莞似乎真正體會到那種槍是身體一部分的微妙感覺,自己都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摸到了射擊的竅門。只要堅持練習,有朝一日,她一定能成為射擊高手。

不知不覺中,兩個小時的射擊課結束。

封小莞覺得自己還有餘力,左丘白卻說到此為止。

封小莞意猶未盡,還

想再練習一會兒,左丘白勸導:“適可而止。再練習下去,反倒會破壞已有的體悟,以後你只要按照這個感覺練習下去,一定會百發百中。”

封小莞放下槍,莫名其妙地有點尷尬:“謝謝。”

左丘白微笑著說:“在射擊這方面,你像我,比你媽媽有天賦。我教過她射擊,不但沒教會她,反倒被她狠狠說了一頓。”

封小莞忍不住問:“你這麽肯定我是你女兒?”

左丘白指指自己的心臟,“我知道。很多年前,因為我只是用眼睛看,才讓你媽媽走投無路,不得不去找神之右手求助,現在我用心看。”

封小莞沒有底氣地嗤笑。

她居然沒有辦法再像之前一樣冷嘲熱諷。

這個男人雖然給予了她一半的基因,但從沒有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什麽。沒有在她牙牙學語時教過她說話,也沒有在她蹣跚學步時教過她走路,更沒有在她孤獨無助時陪伴過她。可是,剛才他握著她的手認真教導她射擊時,封小莞接受了他生命中的感悟和體驗,他們不再是毫無關系的陌生人。

左丘白拿出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槍,遞給封小莞。

封小莞下意識地接過槍,不明所以地看著左丘白。

左丘白說:“死神之槍,又叫作死神的流星雨,一次只能開一槍,非常雞肋的屬性,但中者必死。我拿著用處不大,你拿去防身吧!”

“我不要!”封小莞想還給左丘白。

“收下!就

當作我這個失敗的父親給你的分別禮物。”

分別?封小莞目瞪口呆地看著左丘白。

幾個警衛出現在訓練場。

左丘白下令:“把她帶去艙房,關押起來,不允許她踏出艙房一步。”

“是。”兩個警衛抓起封小莞就走。

封小莞掙紮著回過頭大聲質問:“左丘白,你要幹什麽?”

左丘白沒有回答,只是笑著對封小莞揮揮手。

封小莞被警衛押送回艙房。

艙門封閉,將她鎖在了裏面。

封小莞看看自己手裏的分別禮物死神之槍,回想起那幾個基因研究員和昏迷的紫姍,心裏發慌。

她拍著門大叫“左丘白”,沒有人理會。

她嘗試著想打開艙門,可無論她怎麽嘗試,都無法打開艙門。

絕望下,封小莞頭抵著艙門,喃喃低語:“洛洛阿姨,我該怎麽辦?”

突然間,她想起什麽,回身看著桌子上已經失敗的機械作業。

她快步走到桌子前,打開屏幕,從頭開始看設計圖,檢查自己哪裏犯了錯。

曲雲星。

太空港口。

紫宴和阿晟戴著手銬走下飛船,在一群警衛的押送下進入一輛空陸兩用的裝甲車。

洛蘭坐在前座,正在處理文件。

紫宴視而不見,沈默地坐到車裏,一臉心如死灰,似乎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阿晟硬生生地擠了個笑出來,探著身子,低聲下氣地問:“最近有小莞的消息嗎?”

洛蘭淡然地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阿晟憂心忡忡地看

向車窗外。

居高臨下地望出去,地面上的景物似曾相識,卻又處處陌生,阿晟忍不住問:“這是哪裏?”

“曲雲星。”洛蘭說。

阿晟十分驚訝,不過十來年而已,居然完全認不出來了,“曲雲星的變化好大。”

洛蘭頭也沒擡地說:“將來的變化會越來越大。”

自始至終,不管洛蘭和阿晟說什麽,紫宴都一臉木然,好像變成了聾子,什麽都聽不到。

裝甲車飛過一片空曠的無人區,降落在新建成不久的生物基因制藥公司。

紫宴和阿晟戴著手銬,跟隨在洛蘭身後走過寬敞明亮的大廳。

迎賓機器人禮貌地打招呼:“您好!”

阿晟輕輕叫了聲“邵逸心”,紫宴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全息屏幕上是“英仙葉玠生物基因制藥公司”的名字,他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眼中閃過詫異不解、警惕戒備。

沿著密閉的通道,洛蘭帶著他們走過一重重禁衛森嚴的金屬門,中間還經過一個圓柱形的密閉消毒室。

白色的噴霧從四面八方噴向他們,給他們全身消毒,小型機器人仔細打掃清潔他們的鞋子,一個細菌都不放過。

紫宴和阿晟都表情凝重,腳步越來越沈重。

阿晟忍不住出聲問:“你是要用我們做活體實驗嗎?”

洛蘭沈默地停住腳步。

一瞬後,她回過頭看著紫宴,“這也是你的猜想?認為我建立了一個秘密實驗基地,研究針對異種的基因

武器,現在要拿你們倆做活體實驗。”

紫宴冷冷反問:“難道不是嗎?”

洛蘭眼中掠過一絲苦澀,自嘲地說:“同樣是十年多的時間,駱尋讓你覺得她是天使,我卻讓你覺得是惡魔,看來我真應該檢討一下自己。”

紫宴盯著洛蘭,正想仔細分辨她的表情,洛蘭已經轉回身,沈默地繼續往前走。

最後一道金屬門打開,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半圓形的寬敞屋子,像是中央監控室。四周是各種各樣的控制儀器,半圓形的弧形墻壁全部由玻璃建造,視線通透,能看到外面一望無際的生產線。

幾個穿著白色制服的研究員正坐在工作臺前緊張地工作,刺玫也在緊張地忙碌,全神貫註地盯著屏幕,核對著密密麻麻的數據。

艾米兒坐在一個舒適的工作椅上,臉上寫滿“老娘好無聊”的憋悶,完全看不懂周圍的人在幹什麽,只能給自己編辮子玩。

她看到洛蘭進來,露出一副“謝天謝地你終於來了”的表情。

洛蘭沒理會她,走到刺玫身邊,輕聲問:“怎麽樣?”

刺玫小聲向她匯報著工作。

艾米兒不敢打擾她,只能自己找樂子。

她沖阿晟揮揮手,熱情地說:“好久不見。”

阿晟沖她緊張地笑笑,對紫宴小聲說:“我們好像誤會陛下了。”

艾米兒又沖紫宴笑著揮揮手,自來熟地說:“您一定是邵逸心,雖然從未見面,但久聞大名,念念不忘。”她

指指自己的手腕,“它還為你們挨過一槍。”

紫宴聽不懂她說什麽。

艾米兒沖洛蘭努努嘴,張開拇指和食指,對準自己的手腕,比畫了一個開槍的動作。

紫宴更迷惑不解了。

這兩個女人明顯很熟稔親近,完全不像是一個會對另一個開槍的樣子,尤其還是為了他。

洛蘭突然揚聲問:“都準備好了嗎?”

所有研究員表情嚴肅,一個接一個高聲回答:“準備好了!”

每個人都專註地盯著自己工作臺上的屏幕,刺玫也坐到了正中間的工作臺前,全神貫註地盯著工作屏幕。

洛蘭站在監控室最前面,隔著玻璃墻,望著嶄新的生產線。

本來就很安靜的監控室裏更加安靜了。

他們凝重的表情、嚴謹的態度,感染了紫宴、阿晟和艾米兒,雖然完全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麽,卻不自覺地屏息靜氣,生怕打擾了他們。

紫宴順著洛蘭的目光看出去——

寂靜中,那一條條生產線,一排排整齊劃一的機械臂,都閃爍著金屬特有的冰冷光澤,透著執著、堅定,像是一個個堅毅剛強的鐵血戰士正在列陣等候命令。

洛蘭下令:“開始!”

刺玫十指敲擊,在智腦中輸入指令。

中央智腦響起男女莫辨、沒有感情的機械聲:“生產啟動準備中,請檢測確認……”

隨著一道道指令,整個生產線像是一個龐然大物漸漸覆活了,開始轟隆隆地運轉起來,一望無際的廠房裏,

成百上千個機械臂做著整齊劃一的動作。

隨著流水線的轉動,在生產線終端出現了一個個密封好的註射劑。

機器人隨機抽取檢測,顯示檢測結果:合格。

質檢員人手隨機抽取檢測,顯示檢測結果:合格。

刺玫一直緊繃的臉終於松弛下來,如釋重負地露出了笑意,其他研究員也一臉疲憊喜悅的笑。

一直旁觀的艾米兒看不懂,關切地問:“是不是成功了?”

刺玫拿起一個機器人送來的註射劑,一邊驗看,一邊含著淚光點點頭。

“太好了,恭喜你們!”

艾米兒像個孩子一樣拍掌歡呼,但其實完全不明白什麽成功了,成功又意味著什麽。她只是看洛蘭和刺玫他們都十分緊張重視,覺得肯定很重要,就跟著一起開心。

刺玫端著實驗托盤,把批量制作成功的註射劑拿到洛蘭面前,給她驗看。

艾米兒好奇地問:“這種藥劑能治什麽病?”

“麥克。”洛蘭拿起一個註射劑,對站在角落裏的麥克招招手。

麥克立即走到洛蘭面前。

洛蘭指指他的胳膊,示意他把袖子卷起來。

麥克毫不遲疑地照做。

洛蘭將一管註射藥劑註射到麥克體內,“你的基因病是由體內基因的先天缺陷引起,一個療程三針,連續治療十二個療程後,應該就能根除。”

麥克又驚又喜,激動得不敢相信地問:“不用做昂貴的基因修覆手術就能好?”

艾米兒霍然站起,瞪著洛蘭

,大聲問:“這到底是什麽藥?”

刺玫含著淚說:“它叫辟邪,可以修補先天基因缺陷,提高人類生育率,還可以讓異種基因和人類基因穩定融合,減少基因異變概率。”

艾米兒目瞪口呆。

紫宴也目瞪口呆。

阿晟因為做過洛蘭的實驗體,聯系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很快就明白了,驚喜地問刺玫:“你的意思是這種藥劑能減少異種得基因病的概率。”

“是!”刺玫盯著紫宴,像是專門在說給他聽,“目前的研究數據證明,它的預防效果好於治療效果。如果能在異種年紀幼小時接種,能有效預防大部分基因病的病變,顯著減少病變概率,在成年後提高生育率。針對不同體能的人,適用的辟邪也不同,分為二階、四階、六階、九階。還有兩種不公開發售的天階和地階,專門提供給軍隊等特殊部門,可以消除A級體能以上的突發性異變。”

紫宴轉頭,看著忙忙碌碌、不停運轉的生產線。

刺玫的話一直不停地回響在耳畔。

“……如果能在異種年紀幼小時接種,能有效預防大部分基因病的病變,顯著減少病變概率,在成年後提高生育率。針對不同體能的人,適用的辟邪也不同,分為二階、四階、六階、九階……專門提供給軍隊等特殊部門,可以消除A級體能以上的突發性異變……”

不知道是自己心臟突然急促跳動,引發了心臟病,還

是情緒大起大伏,心理上太過震驚意外,他覺得頭暈目眩,眼前的一切變得很不真實,像是一個模糊的夢境。

艾米兒走到玻璃墻前,盯著忙碌運轉的生產線,臉部表情罕見地凝重。作為一名稱職的總理,她已經迅速想了無數種推廣方案,如何先爭取普通人的理解支持,再自然而然地普及到異種。

她喃喃低語:“一個新時代即將來臨!”

紫宴如聞驚雷,神志驟然清醒,真正意識到這種藥劑究竟意味著什麽。

一直以來,異種受到歧視的原因從根源上被徹底消除!異種變得和人類一樣了!

不但普通的基因病能治愈,連可怕的突發性異變也能治愈。每個攜帶異種基因的人類都和其他普通基因人類的病變概率一樣,他們也能正常生育、繁衍,縱然健康上仍然有些許問題,但誰的基因完美無缺呢?

即使因為異種基因影響,體貌上仍然會有異於常人的地方,但與之相伴的異能就像是老天給的饋贈,如同一個人既有不可忽視的缺點,也有不可忽視的優點。

紫宴相信,當人類對異種的偏見慢慢消除後,社會肯定能接受聽力靈敏的音樂家、六只手的外科醫生、力量強大的戰士、視力敏銳的神槍手、長著翅膀的舞蹈家……

數萬年的認知、偏見,日積月累形成的社會價值觀肯定一時難以扭轉,根深蒂固的政治體系也肯定短時間內難以改變,這個

新時代的來臨肯定會有重重波折。

但是,曙光已現,烏雲再厚,又怎麽能阻擋太陽的升起?

紫宴盯著洛蘭。

洛蘭卻一眼都不看他,自顧自地忙碌著。

刺玫把一份註冊專利權的資料投影到洛蘭面前的屏幕上,“如果資料無誤,就可以提交申請,正式向全星際公示了。”

洛蘭看到主導研究者的一欄只寫著“英仙洛蘭”的名字,她打開虛擬鍵盤,修改填寫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安文。

刺玫驚訝地說:“安教授?他不是奧丁聯邦的罪犯嗎?”

洛蘭說:“安教授的確是做了違禁實驗的罪犯,但不能因為他犯的罪,就否定他做的事。他是辟邪的主導開發者,耗費了一輩子的心血研究如何治愈異變,積累了大量翔實的數據和資料,我的研究吸收了他的研究成果才能成功。”

刺玫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洛蘭看到參與研究者的名錄裏只有刺玫、英仙皇室基因研究所的研究員,以及幾個龍血兵團的基因研究員。

她命令:“搜集所有曾經在安教授實驗室工作過的基因研究員,在參與研究者的名單中列明他們的名字。”

“是!”刺玫毫不遲疑地接受了命令,“只不過時間久遠,很多人都死了,而且是奧丁聯邦的事,需要耗費一些時間搜集資料。”

紫宴忍不住出聲,說:“我可以提供。”

刺玫對紫宴禮貌地點點頭,客氣地說:“謝謝。”

紫宴語塞,

難堪地轉過了頭。

他知道刺玫是真心道謝,但他覺得這聲“謝謝”更像是嘲諷。

毫無疑問,這項研究成果會震驚整個星際,洛蘭公正大度地讓異種的名字出現在研究者的名單裏,讓所有人能銘記異種為人類進步做出的貢獻。

可他做了什麽?就在不久前,他竟然還認定洛蘭是想用他做活體實驗,研究消滅異種的基因武器。

刺玫又把一份吸血藤的資料投影到洛蘭面前的屏幕上,栩栩如生地浮現出吸血藤的全息圖片和習性、屬性的文字資料。

刺玫說:“要向星際物種管理委員會報備新發現的物種吸血藤,如果資料無誤,我就提交了。”

洛蘭仔細瀏覽了一遍,在名字一欄將“吸血藤”刪去,錄入“尋昭藤”。

刺玫問:“名字叫尋昭藤?”

洛蘭說:“是,它的名字是尋昭藤!”

紫宴猛地回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洛蘭。

洛蘭面無表情,依舊像是什麽都不知道。

刺玫笑著說:“遲早有一日,它會成為星際中最有名的植物之一,尋昭藤的確比吸血藤好聽。”尋昭藤的提取物是辟邪的重要成分之一,它的名字肯定會載入教科書,刺玫當然希望有個更好聽的名字。

洛蘭沈默不言,只是擡起頭安靜地看著生產線。

從奧丁聯邦暴發第一例突發性異變開始,其實一切都不是偶然,而是一直以來的基因危機加劇了。

基因危機,不僅僅是異種的危機

,也是全人類的危機,沒有人能獨善其身。

尋,尋找。

昭,光明。

人類花費了漫漫四百多年的時間尋找光明。

從安教授的老師,到安教授、安教授的夫人、封林……一代又一代研究員,無數人的艱難跋涉,看似徒勞無功,可所有的努力、堅持、仁慈、智慧像涓涓細流般匯集到一起,最終凝聚成辟邪,為人類驅除災厄,帶來希望。

突然,洛蘭的個人終端響起奇怪的提示音,顯然是洛蘭設置了特別關註的號碼。

洛蘭立即走到一旁接聽。

林堅的聲音傳來,“左丘白向我遞交了書面文件,想要停戰投降。”

洛蘭楞住。

“陛下?”

“在。”

“看來陛下比我更意外。”

洛蘭沒有否認:“是,我非常意外。”

她想到了左丘白的各種反應,唯獨沒想到他會投降。

從某個角度來說,楚天清、楚墨他們才是最討厭憎惡人類的異種,寧願玉石俱焚,也不會向人類投降。洛蘭和左丘白接觸不多,不了解他,但洛蘭以為他會繼承楚天清和楚墨的遺志。

林堅說:“我們正在商討接受左丘白投降的方案,陛下有什麽意見?”

洛蘭說:“你先慢慢談判,我會立即趕來。”

洛蘭掛斷音訊,看向艾米兒。

“你要離開了?”艾米兒不知道對方是誰,也沒有聽到對方說什麽,但聽到了洛蘭說“我會立即趕來”。

洛蘭說:“通知小朝和小夕,我要帶他們一起離開。



“為什麽?”

洛蘭一本正經地說:“軍事機密,不能透露。”

艾米兒以為洛蘭在開玩笑,沒在意地撇撇嘴,給清越發消息。

為了節省時間,艾米兒吩咐清越直接帶小朝和小夕乘飛船去戰艦,和洛蘭在戰艦上會合。

洛蘭指指阿晟,對艾米兒說:“他留在曲雲星。”

阿晟茫然地看看洛蘭,又看看艾米兒。

艾米兒張開雙臂,笑嘻嘻地對阿晟說:“歡迎!”

洛蘭率先向外走去,清初走到紫宴身邊,擡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走吧!”

紫宴毫不遲疑地跟著清初往外走。

阿晟下意識地追著他們往外走,麥克和另一個警衛攔住他,他掙紮著急切地叫:“我不想留在這裏,我要和你們一起。”

洛蘭停住腳步,回頭看向阿晟。

阿晟說:“帶上我!我現在已經是B級體能了,不會拖累你們。”

洛蘭說:“封小莞會來曲雲星,你在這裏等她。”

阿晟又驚又喜,“你保證小莞會平安到曲雲星?”

“封小莞是英仙葉玠基因研究院的院長,我還指望著她好好幹活呢。”

阿晟喜笑顏開,“謝謝!”

洛蘭看著他。

阿晟又覺得她的目光異樣沈重,似乎在透過他凝視另一個人,飽含著悠悠歲月都抹不去的悲傷。

阿晟下意識地摸自己的臉。

洛蘭竟然對他笑了笑:“再見。”

她轉身離開,一步步遠去。

阿晟定定地看著她的背影,忽然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像誰。



從臉上的傷疤變淡,肌肉不再扭曲糾結後,他其實和千旭長得有七八分像。只不過,他沒有千旭舉手投足間的風采和氣度,所以看上去天差地別,連他自己也一直沒有意識到。

英仙二號太空母艦。

艙門打開,紫宴從被關押的艙房裏走出來。洛蘭看了眼警衛,警衛上前幫紫宴把手銬打開。

紫宴看著洛蘭。

洛蘭淡然地說:“你想知道我究竟想幹什麽,很快就能知道了。”

洛蘭大步走著。

紫宴默默尾隨在後。

金屬門打開,清初領著兩個孩子在金屬門外等候。

洛蘭對兩個孩子介紹:“邵逸心叔叔。”

小朝和小夕禮貌地叫:“邵叔叔,您好!”

紫宴驚疑不定,不明白戰艦上為什麽會有兩個孩子。

洛蘭淡然地說:“我的女兒和兒子。”

紫宴滿面震驚。

洛蘭卻似乎沒有再開口解釋的欲望。

紫宴腦子裏一團混亂,一會兒一個念頭。無數念頭飛掠而過,卻一個念頭都沒有抓住。

他不停地打量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第一次見到星際太空母艦,感覺兩只眼睛完全不夠用,一邊走,一邊興奮地東張西望。

紫宴看了半晌也沒看出所以然。

洛蘭讓清初和清越帶兩個孩子邊走邊看,慢慢來,她先去見林堅。

洛蘭對紫宴說:“你和清初待在一起,我見完林堅後,有事情和你商量。”

紫宴忍不住問:“孩子的父親在哪裏?”

洛蘭笑了笑,什麽都沒說地離開了



洛蘭走進林堅的辦公室,林堅正在研究左丘白發來的投降方案。

洛蘭問:“左丘白真要投降?”

“千真萬確。”

洛蘭問:“什麽條件?”

“一、歸降阿爾帝國後,不能解除他的兵權,也不能拆分他的軍隊。二、只要我們保證物資補給,他願意率領軍隊為阿爾帝國駐守邊際星域。”

洛蘭思考了一瞬,發現相當於阿爾帝國重金為自己請了一個專門執行危險任務的雇傭兵團。她能收服一支能征善戰的異種軍隊,左丘白則既能養得起士兵,又能為自己和手下的士兵保留尊嚴。

聽上去是一個對雙方都有利的提議。洛蘭問:“我們現在根本打不下來北晨號,左丘白為什麽要投降?”

林堅回答:“三個原因。一、辰砂當上奧丁聯邦的執政官後,左丘白其實已經被奧丁聯邦驅逐,如果辰砂打贏了我們,肯定會派兵圍剿他。二、不管北晨號太空母艦多麽強悍,都需要物資和能源補給,左丘白肯定不想讓戰士跟著他做海盜,四處搶劫。三、左丘白和辰砂有仇,北晨號上的士兵和辰砂沒有,左丘白孤身一人,可以拋棄阿麗卡塔,北晨號上的士兵不可能拋棄自己的親人和家園。短時間內出於軍人的服從天性,他們會跟隨左丘白,但時間長了,他們肯定會渴望回到阿麗卡塔。”

洛蘭點點頭,“這也是辰砂不著急攻打北晨號的一個原因,他知道那

些士兵的根在阿麗卡塔,如果左丘白一意孤行,他們遲早會放棄左丘白,主動聯系辰砂,請求回家。”

林堅拍拍左丘白的投降方案,“左丘白是聰明人,他選擇投降,把利益最大化,是最正確的選擇。”

聽上去的確很合情合理,但……洛蘭問:“有沒有可能是詐降?”

“不像。”林堅指著投降方案說,“左丘白承諾,他會帶北晨號上的一半艦長來英仙二號太空母艦投降,登陸母艦時會提前解除所有武裝、配合檢查。”

洛蘭仔細看完左丘白的投降方案,的確非常有誠意,沒有任何問題。

如果北晨號太空母艦的一半將領解除武裝,進入英仙號太空母艦,在阿爾帝國的重兵控制下,不管北晨號太空母艦再裝備精良、兵力充足,都不可能鬧出什麽事。

但是,她總是隱隱地不放心。

林堅語重心長地說:“陛下,那是北晨號星際太空母艦!我們不可能拒絕北晨號星際太空母艦的投降。如果北晨號和英仙二號一起進駐奧丁星域,即使是辰砂,只怕也守不住阿麗卡塔星!如果我們不放心左丘白,可以不派他出征,單只是北晨號投降這個消息就已經可以嚴重打擊奧丁聯邦,瓦解他們的鬥志,更不要說潛在的威懾、長遠的戰略利益。”

洛蘭說:“我明白。”

正如林堅所說,那是北晨號星際太空母艦,某種意義上幾乎是奧丁聯邦的象征,它的

投降本就是阿爾帝國發動戰爭的目的,他們不可能拒絕。

林堅保證:“事關重大,我會非常謹慎小心,布置好每個環節。”

洛蘭說:“告訴左丘白我答應他的全部條件。”

既不能因為沒有根據的隱憂就拒絕左丘白的投降,又不能完全相信左丘白、安心接受他的投降,只能提高警惕,做好萬全的布置,走一步看一步。

林堅和洛蘭說完正事,笑嘻嘻地說:“正事說完,聊點私事。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洛蘭擡手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請他繼續。

“邵茄懷孕了。”

洛蘭面無表情地看著林堅。

林堅最近好像一直待在英仙二號太空母艦上。他和邵茄公主能實際見面的機會應該就是交換人質時,邵茄從左丘白手裏脫身後,好像在英仙二號太空母艦上待了半天,稍事休整後才返回奧米尼斯。

林堅沖她得意地眨眨眼睛,“從小到大,總是聽我爸嘮叨你多麽多麽厲害,感覺一直跟在你後面跑,總算有件事趕到你前面了。”

洛蘭伸手,“給我一顆糖。”

林堅禁不住哈哈大笑,掏出一顆糖遞給洛蘭。

洛蘭慢條斯理地剝開糖紙,卻沒有自己吃,而是遞回給林堅。

林堅詫異地看著她。

洛蘭說:“我建議你先吃顆糖。”

林堅已經被洛蘭嚇出了心理陰影,立即高度戒備:“為什麽?你想幹什麽?”

“你先吃糖。”

林堅深呼吸,把糖塞到嘴裏。

洛蘭起

身,走過去把艙門打開,對外面招招手。

小朝和小夕手牽著手走進來。

洛蘭對林堅介紹:“這是我的女兒和兒子。”

林堅看著小朝和小夕,如遭雷擊,一臉呆滯。

洛蘭對小朝和小夕說:“這是林堅元帥,媽媽的好朋友,你們叫林叔叔。”

“林叔叔好!”小朝和小夕禮貌地跟林堅打招呼。

林堅終於回過神來,咯嘣幾聲,把口裏的糖咬得爛碎。果然需要提前吃顆糖壓驚!

他結結巴巴地說:“你們……你們好!”

小朝撲哧笑了,“您不像是元帥,我以為元帥都很兇呢!”

林堅瞪著洛蘭。

洛蘭抱歉地聳聳肩,毫無愧疚地說:“我覺得林叔叔的優良傳統要繼續,你可以向你的孩子繼續說‘在你這個年齡,陛下的女兒、兒子已經會幹這個、會幹那個了’。”

林堅實在難以控制胸中的一口惡氣,狠狠瞪了洛蘭一眼,轉頭對小朝和小夕笑瞇瞇地說:“你們叫什麽名字?”

“小朝。”

“小夕。”

林堅看洛蘭。

洛蘭走到兩個孩子中間,一手摟住一個孩子的肩膀,平靜地說:“小朝是姐姐,英仙辰朝。小夕是弟弟,英仙辰夕。”

林堅表情驟變,嚴肅地盯著洛蘭。

女皇陛下作為英仙皇室的成員,現任阿爾帝國的皇帝,應該很清楚自己剛才說的話意味著什麽。只要兩個孩子以“英仙”為姓氏,就是皇帝承認了他們的皇室血脈。作為女皇的女兒和兒

子,英仙辰朝和英仙辰夕就是阿爾帝國皇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和第二順位繼承人。

女皇陛下也應該很清楚英仙皇室對皇室成員的起名規矩,前面是父母姓氏的組合,後面是名。英仙為母姓,辰則應該是父姓,緊隨其後的才是名。

林堅幾乎屏息靜氣地問:“辰,哪個辰?”

“辰砂的辰。”

林堅跌坐在沙發上,手哆哆嗦嗦地從口袋裏摸出一顆糖果,一言不發地塞進嘴裏。他自小被誇定力非凡,可自從遇到英仙洛蘭,一切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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