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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恢覆記憶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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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最初的你,不是曾經的你,但是現在的你。

你是最終的我,不是過去的我,但是未來的我。

啟明號戰艦。

棕離仔細查看前線的交戰情況,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太對勁。

他正想聯系哥舒譚將軍,讓他提高警惕,以防阿爾帝國突然發起總攻,指揮室的門突然打開,一隊全副武裝的軍人沖進來,持槍對準指揮室內的所有官兵。

指揮室內的軍人匆忙拔槍,已經落於下風。

雙方對峙中。

辰砂在宿二和宿七的陪同下走進指揮室。他像以前一樣穿著聯邦軍服,身邊陪同的人也和以前一樣。

棕離恍惚間,覺得時光好像倒流,回到了以前。

那時候,殷南昭還是執政官,辰砂還是指揮官,整個聯邦欣欣向榮,傲然屹立於星際。

可是,窗外連綿不絕的炮火提醒著他,奧丁聯邦早已經不是過去的奧丁聯邦,辰砂也不再是以前的辰砂。

奧丁聯邦已經失去整個奧丁星域的控制權,只剩下阿麗卡塔星在苦苦支撐,國破家亡就在眼前,而辰砂正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棕離百感交集,憤怒地質問:“你還好意思穿聯邦軍服?”

辰砂平靜簡潔地說:“棕部長,我要報案。”

棕離楞住。完全沒想到幾十年不見,辰砂的第一句話居然是要報案,他出於職業習慣,下意識地詢問:“什麽案?”

“楚天清從事非法基因研究,利用激發異變的基因藥劑,謀殺了我的父

親辰垣、我的母親安蓉和第二區公爵封林。楚墨用同樣的方法謀殺我,還勾結英仙葉玠挑起星際戰爭,嫁禍給殷南昭。”

棕離目瞪口呆。

當年接二連三地發生異變,還有楚墨對基因實驗的偏執瘋狂,他早已經察覺出事情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樣,裏面一定別有內情,卻沒有想到是這樣的內情。

棕離內心已經相信了辰砂的話,卻舊習難改,陰沈著臉質問:“你有證據嗎?如果是以前的辰砂,他敢說,我就敢信,但現在的辰砂,你敢說,我不敢信。”

“棕部長,我是受害者,不是行兇者,你身為執法者,應該去找楚墨要證據。”

辰砂擡手,揮了一下。

宿二和宿七上前,持槍對準棕離,示意棕離解除武裝。

棕離問:“你想幹什麽?”

辰砂說:“棕部長,疾惡如仇是一個好品德,但因為疾惡如仇,變得剛愎自用、一葉障目,就是愚蠢。你身為聯邦治安部部長,卻偏聽偏信,聽信楚天清和楚墨的一面之詞,無視殷南昭的所作所為,對發生在眼皮底下的兇殺案毫無所覺,甚至成為兇手的幫兇,你就算不是元兇,也難辭其咎,我希望你暫停所有職務,好好反省一下。”

棕離摸出武器匣,正要激發武器,辰砂已經站在他面前,槍抵著他的腦門。

棕離壓根兒沒有看清楚他的動作,立即意識到辰砂已經是4A級體能。

他毫無勝算,卻沒有一絲

畏懼。

棕離把腦門用力往前頂,示意辰砂盡管開槍。

“殷南昭是克隆人,我抓捕殷南昭抓捕錯了嗎?你說我愚蠢時,檢討過自己嗎?楚天清已經殺了你父母,你居然還認賊作父、認仇為兄,把自己送上門去讓人害。因為你的愚蠢,奧丁聯邦才變成今天這樣,是你當眾屠殺了阿爾帝國的皇帝!是你引發了人類和異種的戰爭!多少異種因為你流離失所?多少異種因為你而死?”

辰砂沒有回避棕離的質問,平靜地說:“我用了十年的時間去反思自己的錯誤,所以,今天我站在這裏來彌補自己的錯誤。”

棕離將信將疑地盯著辰砂。

辰砂坦然地回視著棕離。

突然,一個軍官不敢置信地盯著前線的監控屏幕,失態地大叫:“阿爾帝國撤兵了!”

所有人的註意力被吸引得看向監控屏幕。

阿爾帝國居然真的在全線撤兵。

明明勝利已經近在眼前,只差最後一擊,所有士兵都做好了以身殉國的準備,阿爾帝國居然撤兵了!

所有人都滿面震驚,不知道為什麽阿爾帝國會突然放棄毀滅奧丁聯邦的大好機會,棕離卻立即明白了原因。

因為辰砂!

因為他回到了奧丁聯邦!因為他熟知阿爾帝國的兵力!

阿爾帝國知道自己受騙了,為了保全自己,只能立即撤退,重新部署作戰方案。

棕離真正意識到,眼前的男人不再是那個高傲耿直、光明磊落的辰砂,可

也絕不是左丘白口裏的叛徒。

他也許在現實面前學會了低頭彎腰,可他的脊梁骨沒有折斷;他也許不再黑白分明,懂得了權術和欺騙,行事開始不擇手段,可他心中的熱血沒有冷。

棕離問:“你是誰?”

辰砂說:“辰砂,奧丁聯邦的軍人。”

棕離揚眉而笑,眼中隱有淚光。

他知道自己沒有能力挽救奧丁聯邦,但辰砂能!

他把武器匣拋給宿二,舉起雙手,下令:“從現在起,解除棕離一切職務,所有人聽從辰砂的指揮,如有違抗者,視同違抗軍令,可以當場擊斃。”

指揮室內的其他軍人紛紛收回武器,宿二和宿七給棕離戴上鐐銬,把他押走。

辰砂站在指揮臺前,所有人各就各位、各司其職地開始工作。

辰砂按下通信器,對奧丁聯邦所有軍艦的艦長說:“我是辰砂,曾經是奧丁聯邦的指揮官,現在是奧丁聯邦的一名普通軍人。從現在開始,由我接管全軍指揮權,願意和我並肩戰鬥的軍人留下,不願意的可以離開。”

通信器裏沈默了一瞬,突然爆發出此起彼伏的歡呼聲。

辰砂回來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沒有多久就傳遍了整個聯邦軍隊。從戰艦到軍事基地,每個軍人都在興奮地說“指揮官回來了”。

國將破、家將亡,但他們的指揮官回來了!

雖然整個奧丁星域幾乎盡落敵手,只剩下阿麗卡塔星在苦苦支撐,但他們的指揮官回來

了!

他們是最英勇的戰士,不怕流血、不怕死亡,願意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異種築起唯一的家園。

七百年前,游北晨能在一片荒蕪上創建奧丁聯邦;今日,辰砂就一定能帶他們守護住奧丁聯邦。

四周一片漆黑,一個女人悲傷的哭泣聲一直不停地傳來。

洛蘭履險如夷,鎮定地走著。

那哭泣聲聽著十分耳熟,似乎名字就在嘴邊、呼之欲出,但洛蘭內心十分抗拒,始終沒有去探尋,就像是什麽都沒有聽到一樣。

她走到一扇門前,摸索著推開門。

突然之間,光華大作。

洛蘭走進去。

一個恢宏寬敞的大房間裏,參差錯落、高高低低,滿是人眼形狀的鏡子。

洛蘭舉目四顧,到處都是玻璃“眼睛”,就像是有無數人在審視她。

每面鏡子裏映照出的她都不一樣,有的邪惡、有的正義,有的冷酷、有的仁慈,有的倔強、有的溫柔……

洛蘭想要離開,卻發現本來是門的地方也變成了眼睛形狀的鏡子。

這不合乎邏輯!

洛蘭的過度理智讓她即使在夢中都明白了這是一個夢境,忍不住譏笑。

原來,在她的潛意識裏,所有人都是冷冰冰的鏡子,不同的人的眼睛裏,映照出的她都是不同的面孔。不知道哪面是代表辰砂眼睛的鏡子,哪面是代表紫宴眼睛的鏡子。

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出現在房間盡頭,長發披肩、笑意盈盈。

洛蘭盯著她,冷漠地說

:“你已經死了。”

駱尋搖搖頭,溫柔地說:“我就是你。”

“你不是我。”

“我是最初的你,不是曾經的你,但是現在的你。你是最終的我,不是過去的我,但是未來的我。”

洛蘭譏嘲:“一段憑空而生的記憶也敢在我面前賣弄口舌打機鋒?你是不是還想說但凡發生,必留下痕跡?可惜你是木塊,我是利劍,我們相撞,結果很清楚。”

“沒有人會是利劍。”駱尋微笑著朝她走來。

洛蘭下意識地要後退,卻又強迫自己站住不動,像是要看清楚駱尋究竟要幹什麽。

駱尋越走越近,兩個人貼站在一起。

眼睛對眼睛、鼻子對鼻子、嘴巴對嘴巴,一模一樣的五官,截然不同的表情。

駱尋說:“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洛蘭反駁:“我是我,你是你!”

駱尋溫柔地抱住她,悲傷地哀求:“不要否定我,因為我就是你,你否定我,就是否定自己。”

洛蘭驚恐地發現駱尋像是水滴融入泥土般在漸漸融入她的身體,她試圖用力推開她,卻像是在推空氣,根本無處著力。

…………

洛蘭猛地睜開眼睛,一頭虛汗。

她躺在自己的臥室內,剛才的夢只是一個夢。

洛蘭起床,去浴室沖澡。

她從浴室出來時,清初已經守在外面,郁悶地抱怨:“陛下的燒剛退,應該多休息。”

洛蘭一邊穿衣服,一邊冷淡地說:“不過是突然接到噩耗,一時情緒失常引

發的短暫昏厥,都已經昏厥完了,還要怎麽樣?”

清初看不出洛蘭是心情真平覆了,還是在假裝若無其事,只能配合地說:“陛下睡了八個小時,不用擔心,沒有耽誤任何工作。”

“八個小時,可以發生很多事,足夠發動軍事政變,讓一個星國的執政官下臺。”

洛蘭穿好衣服,立即聯系林堅。

幾乎信號剛接通,林堅就出現在洛蘭面前。他滿面焦灼,顯然已經從林樓將軍那裏聽說了肖郊的叛變。

“究竟怎麽回事?肖郊為什麽會突然叛變?”

洛蘭說:“我之前告訴過你,小角失去了記憶,現在他的記憶恢覆了。”

林堅十分憤怒:“恢覆記憶就要背叛我們嗎?他和你朝夕相處了幾十年,他在阿爾帝國的軍隊裏待了十年,這些難道不是記憶嗎?我們哪裏虧待他了?究竟奧丁聯邦給了他什麽好處……”

洛蘭不得不打斷他沒有意義的憤怒:“小角失去記憶前的名字是辰砂。”

林堅一下子忘記了所有想說的話,半張著嘴,震驚地瞪著洛蘭。

洛蘭說:“抱歉。”

林堅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問:“你把奧丁聯邦的指揮官當寵物養了幾十年,還給他身上蓋了奴印?”

“他那時候不是奧丁聯邦的指揮官。”

林堅跳了起來,揮舞著雙臂,失態地大叫:“他是辰砂!辰砂!大名鼎鼎的辰砂!所有軍人都知道的辰砂!”

洛蘭發現辯解“他那時候不是

辰砂、是小角”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不如讓林堅把情緒發洩完。

“你居然還把他送到阿爾帝國的軍隊裏來訓練士兵!”

“他訓練得很好。”

“你居然還讓他指揮攻打奧丁聯邦的戰役!”

“他指揮得很好。”

林堅一臉崩潰:“我居然任命辰砂幫我訓練士兵,幫我管理軍艦,幫我指揮戰役!我一定是瘋了!”

“我會承擔後果,不會拖累你。”洛蘭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

“你把我看成什麽人了?”林堅怒瞪著洛蘭,似乎想一拳打到洛蘭臉上,“尊敬的女皇陛下,如果您不明白什麽是同盟、什麽是戰友,今天我就好好給您上一課!不是您會承擔後果,而是我們一起承擔後果,明白了嗎?”

洛蘭沈默。

林堅朝她晃晃拳頭,咬牙切齒地問:“尊敬的女皇陛下,明白了沒有?”

洛蘭鼻子發酸,點點頭,“明白了。”

這一路走來的確艱難,但只要有林堅、清初、譚孜遙……他們這些並肩作戰的戰友,不管多艱難,都一定要堅持走下去。

林堅在房間裏一邊踱步,一邊思索。

當年,奧丁聯邦發生政壇劇變,辰砂管轄的第一區是鬥爭失敗的一方,被楚墨瓦解吞並。

現在,面對執掌一國的楚墨,辰砂再厲害,也只是一個人,根本無法撼動奧丁聯邦這個龐然大物,可他居然利用阿爾帝國的軍隊打敗了楚墨。

讓林堅和所有阿爾帝國將軍驚嘆的小雙子

星戰役也是辰砂有意為之,憑借自己強大的指揮能力,速戰速決,把對奧丁聯邦的傷害降到最低。

在沒有辦法和外界傳遞信息的情況下,辰砂指揮重兵圍攻阿麗卡塔,卻又放慢進攻節奏,吸引流落星際的舊部為了阿麗卡塔回歸,逼迫楚墨那邊不得不起用辰砂以前的下屬。

辰砂居然利用所有敵人召集齊了自己的勢力!

當他確定所有人全部到位後,才從容不迫地離開阿爾帝國、回歸奧丁聯邦。

林堅越想越心驚,在信息完全封閉的情況下,辰砂竟然靠著自己一人的謀算,讓每個人、每股勢力都按照他的意願行動。

這個男人的指揮能力太可怕,已經遠遠超越戰場!

林堅一邊往嘴裏塞糖果,一邊焦慮地說:“軍隊裏的將軍都知道肖郊是陛下的人,如果辰砂把他是肖郊的事抖出來,陛下的威望和我的名望都會遭受重創。”

“不用擔心,至少目前不用擔心。辰砂把這事抖出來,對他和奧丁聯邦的傷害更大。他不是當年那個完美無瑕的辰砂,奧丁聯邦也不是當年那個國力強盛的奧丁聯邦。辰砂異變過,不但當眾屠殺過奧丁聯邦的軍人,還引發了人類和異種的全面大戰,如果再讓奧丁聯邦的軍人知道他幫我們打了十年仗,打得奧丁聯邦節節敗退,一定會軍心渙散,對現在的奧丁聯邦雪上加霜,也許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林堅又

吃了一顆糖果。

奧丁聯邦那邊只有辰砂自己知道實情,阿爾帝國這邊只有他和洛蘭知道實情,瞬間他做了決定。

林堅停住腳步,說:“立即對外公布,肖郊艦長駕駛戰機偵察敵情時不幸遇難,已經亡故。反正沒有人見過肖郊的臉,以後不管對方說什麽我們都一口咬定是謠言中傷就行了。”

洛蘭沈默。

林堅不解地看洛蘭。

洛蘭唇角浮起一絲苦澀的笑,“好!”一天之前,她還計劃著,憑借小角打下奧丁聯邦的輝煌戰功,憑借軍隊對他的愛戴和擁護,再爭取到林堅和邵茄夫婦的支持,只要巧妙運作,他就能以肖郊的名字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

林堅無賴地說:“現在的狀況是辰砂非常熟悉我們的軍隊,對我們了如指掌,我們卻對他幾乎一無所知,這仗我們該怎麽打?告訴我,你有挽救的方法。”

洛蘭看著林堅。

林堅雙手合十,祈求地盯著洛蘭。

洛蘭只能說:“我有。”

林堅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洛蘭說:“還有一件事。”

林堅滿面戒備,驚恐地看著洛蘭。

洛蘭笑了笑,說:“算是好事。如果辰砂控制了奧丁聯邦,左丘白不會再急著趕回奧丁星域,他甚至有可能永遠不會再回去,你這邊的戰事會輕松很多。”

“難怪呢!”林堅也覺得最近的仗打得很輕松,他都有時間睡整覺了,原來是左丘白已經放棄原本的作戰計劃。

洛蘭叮

囑:“楚墨那邊的動態,我現在一無所知,猜不到他會幹什麽,你務必小心。”

“明白!”林堅很清楚,這場戰爭並不僅僅是為了打敗奧丁聯邦。他擔憂地問:“如果辰砂知道了楚墨的實驗,他會不會和楚墨合作?”

洛蘭沈默地搖搖頭。

林堅也不知道她是表示不知道,還是說不會。

阿麗卡塔星軍事基地。

秘密實驗室。

楚墨推著一個醫療艙走出門禁森嚴的實驗室。

醫療艙裏躺著昏迷的紫姍,楚墨對自己的學生潘西說:“運輸機會帶你去烏鴉海盜團的飛船,他們會送你們去找左丘白。”

潘西問:“老師不離開嗎?”

楚墨說:“我要等著見一個老朋友。”

潘西依依不舍地看著楚墨。曾經他是一個飽受歧視,在生死線上掙紮的異種,得到楚墨的幫助,才擺脫貧賤的生活,進入學校讀書。後來他立志從事基因研究,有幸被楚墨收為學生,看到了基因研究的另一種可能。

楚墨拍拍醫療艙,對他微笑著說:“異種的未來交給你了。”

潘西哽咽地說:“我一定不辜負老師的期望。”

他對楚墨彎腰,深深鞠躬,然後推著醫療艙走向運輸機。

楚墨命令智腦打開天頂,目送著運輸機冉冉升空離去。

楚墨微笑著返回辦公室。

他沖了個澡,修剪頭發,剃去胡子,換上剪裁合身的衣服。

他收拾整理辦公室,銷毀文件、擦拭桌面,拿出鎖在抽屜深處的

電子相框,放到案頭。

裏面記錄著他的年少時光,有他和辰砂的照片,他和封林的照片,還有他們七個人的合影。

百裏蒼、紫宴、棕離、左丘白、辰砂、封林、他。

楚墨含笑凝視著相片,目光眷戀溫柔。

那時候,他還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未來究竟有什麽等著他。

那時候,天正藍、樹正綠,整個世界都只是一個溫柔地等著他們長大的樂園。

那時候,大家都還活著。

如果異種沒有面臨生存危機,父親不會鋌而走險地進行極端研究,左丘白不會一出生就變成孤兒,母親不會患上抑郁癥自殺,他會有個健全幸福的家庭。

功成名就的父親、溫柔慈祥的母親、聰明睿智的哥哥。

如果他沒有選擇這條路,他就可以向封林坦陳心意,告訴她他愛她,他會有一個新的家庭,有摯愛的妻子,可愛的女兒。

…………

楚墨撥打左丘白的通信號。

左丘白看到他仍舊坐在辦公室裏,震驚地問:“我以為你已經在飛船上了,你為什麽沒有離開?”

楚墨微笑著說:“我留下,他們才能離開。”否則,辰砂會追到天涯海角。

左丘白意識到什麽,心情沈重地看著楚墨。

楚墨說:“我想和小莞說幾句話。”

“好。”

左丘白立即讓人把封小莞叫來。

封小莞梳著高馬尾,穿著短袖衫、軍裝褲、厚底靴,看上去一點都不像封林。

她手插在褲兜裏,上下打量著楚墨,

“你就是楚墨?”

“我就是楚墨。”楚墨苦澀地笑,“英仙洛蘭應該給你講了不少我的事。”

“錯!她不喜歡說話,從不談論別人是非,唯一一次提到你,也是我強烈要求的。她說你害死了我媽媽,真的嗎?”

楚墨沈默。

左丘白呵斥:“小莞!”

封小莞翻了個白眼,鄙夷地嘟囔:“不喜歡我說話,就不要找我說話!”

楚墨問:“你可以叫我一聲爸爸嗎?”

“叫你爸爸?”封小莞嗤笑,指著表情錯愕的左丘白說,“他也讓我叫爸爸,你們都有當爸爸的癖好嗎?”

楚墨看著左丘白,左丘白看著楚墨。

當時,左丘白告訴楚墨他用邵茄公主交換了封林的女兒封小莞。因為兩個人在封林的事情上有心結,一個沒有多說,一個沒有多問,沒想到當著封小莞的面居然鬧出這樣的烏龍。

兩個人都是聰明人,立即明白他們被英仙洛蘭戲弄了。

其中肯定一真一假,但到底誰是真、誰是假,卻查不出來。因為封小莞的基因已經被英仙洛蘭編輯過,和出生時的基因不一樣。她不管是和楚墨,還是和左丘白,都有血緣關系,可到底是什麽關系,卻無法根據編輯過的基因確定。

左丘白把翻湧糾結的覆雜心情壓抑住,對封小莞說:“叫楚墨一聲爸爸,就算是道別。”

封小莞盯著楚墨,滿面不屑,“你在希冀我媽媽的原諒嗎?那我代表她告訴你,不原諒

!絕對不原諒!你死了也不會原諒!”

封小莞說完,轉身就跑掉了。

左丘白叫了幾聲都沒叫住,抱歉地看著楚墨。

楚墨微笑著搖搖頭,表示沒事。

當年就已經知道,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敗,這都是一條孤獨絕望的路。

楚墨說:“謝謝你,哥哥。”

左丘白一言不發地盯著楚墨。

兩人明明是親兄弟,幾十年相處,卻面對面都不相識。

剛知道真相時,左丘白也曾經憤怒過,為什麽是他被遺棄了?但後來他明白了留下的那個才承受得最多。

…………

刺耳的警報音傳來,楚墨對左丘白說:“告訴小莞,我沒有祈求過被原諒,因為我從沒有打算原諒自己。”

他說完,立即切斷信號。

左丘白怔怔地看著楚墨的身影消失不見。

良久後,他擡手對著楚墨消失的方向敬軍禮。

秘密實驗室的金屬門打開,辰砂走進去。

他非常謹慎,害怕有陷阱,沒有允許其他人進入,除了作戰機器人,只有他一人進入了實驗室。

楚墨一邊看著監控視頻,一邊拿起桌上早已經準備好的註射劑,給自己註射藥劑。

幾分鐘後。

辰砂站在了辦公室外。

楚墨說:“請進。”

門自動打開。

五十多年後,兩個人重逢。

四目相對,熟悉的面容上滿是無情時光留下的滄桑和陌生。

白駒過隙、電光石火。

無數往事從兩人心頭掠過。

辰砂六歲時,到楚墨家。楚墨牽著他的手帶他去他們

的房間,指著所有東西說“我的就是你的”。

辰砂因為失語癥,不會說話。被紫宴、百裏蒼他們嘲笑欺負時,楚墨總是從天而降,像個守護天使般擋在辰砂身前。他後來總開玩笑地說自己能順利突破到2A級體能都是那時候以一敵多,打架打出來的。

辰砂再次能說話時,楚墨比辰砂自己還高興,激動地不停逗辰砂說話,結果把自己嗓子說啞了。

辰砂第一次上戰場,楚墨比辰砂還緊張。腦子裏胡思亂想,準備了一大箱子特效藥。如果不是殷南昭不同意,他都差點混進軍隊,把自己變成特種兵,好方便隨時幫辰砂療傷。

辰砂當上指揮官時,楚墨大宴賓客。他醫術高、醫德好,在阿麗卡塔人緣十分好,但平時喜歡清凈,很少參加宴會,難得一次主動辦宴會,所有人都來捧場,幾乎把整個斯拜達宮變成了舞場。

…………

在辰砂灰黑色的年少記憶中,楚墨是最燦爛的色彩。

記憶剛剛恢覆時,辰砂非常憤怒不甘、痛苦悲傷,想不通為什麽會是楚墨,但過了十年,所有的憤怒不甘、痛苦悲傷都被戰火淬煉幹凈了。

他沒有想到自己再次面對楚墨時,心情平靜到沒有一絲波瀾,完全不想追問過去。

所有事已經發生了,今日只需做了斷,不需要問為什麽。

辰砂平靜地說:“你看上去很憔悴。”

楚墨微笑,“你變了!我以為你一見我就要用光

劍怒氣沖沖地砍我。”

辰砂淡然地說:“在我變了之前,你已經變了。”

楚墨辯解:“我沒有變,只是你從不知道我的志向。”

辰砂譏嘲地問:“謀殺兄弟,成為執政官的志向嗎?”

楚墨微笑著站起來,風度翩翩地擡手,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想參觀一下我的實驗室嗎?”

辰砂沒有吭聲。

楚墨走進升降梯,辰砂默默跟隨在後。

升降梯門打開。

走過三重金屬門,進入一個宏大的地下空間。

氣溫很低,幾乎呵氣成霜。

四周有無數巨大的圓柱形透明器皿,裏面裝著各種各樣已經死亡的實驗樣本。

楚墨邊走邊說:“很多年前,我父親統計聯邦的基因病變率時,發現高於星際平均數值,而且這個數值還有逐年升高的趨勢。他和安教授探討這事,安教授說他也有類似的發現,在研究突發性異變時,發現A級體能以上的異變率在漸漸升高,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辰砂沒有吭聲。

楚墨說:“意味著異種有可能最終死於基因病。從那時候開始,我父親和安教授都開始秘密做違禁實驗,希望能拯救異種,只不過他們選擇了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我曾經反覆論證過治愈異變的可能性,發現微乎其微,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缺一點都不行,最終安教授的失敗證明了我的論證,他即使用游北晨的克隆體殷南昭做實驗,依舊沒有辦法治愈異變。



辰砂的目光從一個個圓柱形的透明器皿上掠過。

剛開始,器皿裏只是各種動物的屍體,後來陸陸續續開始有人,到後面已經全部是各種形態異常的異種基因人類。

辰砂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前面那些也不是動物,而是變成了異變獸的異種基因人類。

即使歷經戰火、見慣死亡的他也依舊覺得心悸,猛地停住腳步,冷冷質問:“這就是你的研究?把活生生的人變成封存的標本?”

楚墨走到一個圓柱形的器皿前,讚嘆地看著裏面的實驗體,“這才應該是異種的進化方向。”

器皿裏面有一個似人非人的屍體,像是處於半異變狀態的異種。他有著鋒利的犄角、堅硬的頭顱、銳利的牙齒、魁梧的軀幹、強壯的四肢,全身上下覆蓋著細密的鱗甲,一看就知道體格健壯、力量強大。

楚墨撫摩著器皿,遺憾地說:“可惜他只存活了一個小時就死了,如果是你,結果肯定會不一樣。”

楚墨回身看著辰砂。

4A級體能,人類的大腦,野獸的身體,智慧和力量完美結合,最完美的異種!

辰砂和他保持著三米多遠的距離,顯然在提防他。

楚墨無奈地攤攤手,笑說:“我知道你不會再給我機會讓我下藥,這一次,我給自己下了藥。”

他的臉部肌肉抽搐,笑容越來越詭異,像是忍受著巨大的痛楚,整個人都在簌簌直顫。

辰砂鎮靜地拿出武器匣,一把黑色

的光劍出現在他掌中。

不同於以前的異變,楚墨一直神志清醒,頭和上半身沒有絲毫變化,下半身卻開始像糖漿一般在慢慢融化。骨頭血肉扭曲交融,如同是被攪拌機打碎後雜糅到一起,然後在一攤黏稠的血肉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裏面長出一只又一只粗壯的黑色觸手,最後一共長出了八只觸手,像是一條條長蛇般強壯靈活。

每條觸手和腰部相連的地方十分粗壯,越往下越細,到尖端時,已經猶如劍尖般尖細。

楚墨用一個觸手尖卷起一把手術刀,另一個觸手拿起一根人骨,兩只觸手猶如人手般靈巧,短短一會兒就把一根白骨雕刻成一朵怒放的花。

他優雅地展了展手,一條觸手卷著白骨花放到辰砂面前,“借花獻佛。”

他又隨意地揮了下觸手,一個裝著實驗體的堅硬器皿應聲碎裂,變成粉末。

楚墨揮舞著觸手,微笑著說:“這才應該是我們!星際中最聰明的大腦,最強壯的體魄,人類在我們面前不堪一擊。”

在他身後,一個個圓柱形的透明器皿裏裝著各種各樣的異種基因人類,從弱到強,就像是一部活生生的異種進化史。

“只是你,不是我們。”辰砂重重一劍劈過去。

楚墨的一只觸手鉤住屋頂的橫梁,瞬間騰空而起,避讓開辰砂的攻擊。他雖然沒有腿,但行動絲毫不慢,比人類更敏捷快速、靈活多變。

“為什麽不能是

我們?”楚墨的觸手攀在金屬橫梁上,人懸掛在半空中蕩來蕩去。

辰砂用劍指著所有標本器皿,裏面裝著已經死亡的實驗體,“你問過他們嗎?你問過我嗎?我們從沒有同意過,哪裏來的我們?”

楚墨無奈地嘆氣,“我以為你已經明白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沒想到你還是辰砂。”

辰砂又是一劍重重劈過去。

楚墨松開觸手,翻落在地上,“你已經是4A級體能,為什麽不化作獸形?只憑借人類的脆弱身體,你可打不贏我!”

辰砂橫劍在胸,平靜地說:“對付你一把劍足夠。可惜封林不在,我記得她最喜歡吃章魚。”

楚墨驀然間被激怒,八只觸手像是八條長蛇般飛撲向辰砂。

辰砂揮劍和觸手纏鬥在一起。

他是4A級體能,已經是人類體能的極限,傳說中基因進化融合最完美的人類。可是,在面對楚墨這只半人半獸的怪物時,竟然覺得吃力。

楚墨的八只觸手看上去很柔軟,實際上表面密布鱗片,十分堅硬光滑,即使光劍砍上去都砍不斷。

每一只觸手都靈活迅猛,既可以單獨出擊,又可以彼此配合。單獨攻擊時,它們既能像刀劍一樣砍刺,也能像鞭子一樣抽打,還能像棍棒一樣打砸;配合進攻時,它們可以組成劍陣,可以鞭棍配合,也可以交織成網,將人活活絞死。

辰砂就像是一個人在和幾個人搏鬥,他們不但配合無間,而且每

個人都不低於3A級體能。

辰砂知道楚墨剛才說得對,如果他變作獸形,打贏楚墨的概率更大。

但是,他想用人類的方式堂堂正正地打敗楚墨,不僅僅是因為他的父母,還因為無數被楚墨父子拿來做實驗的人。

辰砂重重一劍砍到觸手上,猶如金石相擊,觸手只是受痛般地縮了回去,並沒有被砍斷。

既然還知道痛,那就仍然是血肉之軀,如果一下砍不斷,那就多砍幾下。

辰砂向來是行動派,想到就做。

身如閃電,在八只觸手的攻擊中急轉飛掠,盯準一只觸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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