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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飄移空間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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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梅幹的身體詭異地倒飛出去,仿佛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往後拉。梅幹再次長聲慘呼,試驗室的日光燈管在叫聲中乍然爆裂,整個實驗大樓陷入一團漆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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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1 女生寢室現在只剩下方媛與蘇雅兩人。在同一間寢室相處了兩年,方媛漸漸了解了蘇雅的性情。其實,蘇雅的個性並不如她外表那樣孤傲,如果是她欣賞的人,還是可以愉快相處的。只可惜,蘇雅的眼光實在太高,想讓她欣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直到現在,整個醫學院裏也挑不出三個人來。

方媛不知道自己是否是被蘇雅欣賞的,或者,只是因為同處一室久了,又一起經歷過那麽多事情,她們倆才能像今天這樣成為朋友吧。

自從被夷大師點化後,方媛覺得自己與過去有些不一樣了。而在經過了一系列恐怖事件後,她對很多事情也看得更淡,執著是苦,解脫為樂。當然,她還沒有完全明白,到底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不需要執著,如果真是這樣,活著到底還有什麽意義?至少,她很看重與蘇雅的友情。

快速傳播各種稀奇古怪的恐怖傳說一直是南江醫學院的“優良傳統”。一開始,還只是在少部分消息靈通的學生中流傳,到了中午,樹妖殺人的流言幾乎覆蓋了醫學院的所有角落。也不知這些學生是從哪挖掘到的信息,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也許,醫學院中不知情的只有方媛與蘇雅——沒有人願意告訴她們。

下課的鈴聲一響,方媛就緊抓著蘇雅的手,把她當做犯人般押解到學校的食堂。方媛不這樣做,蘇雅肯定會扔下她獨自溜出學校到外面吃飯。蘇雅有潔癖,很討厭學校的食堂,寧可餓肚子或者吃零食也不願意去食堂就餐,在學校食堂吃飯的次數屈指可數。也不知道蘇雅是有心還是無心,反正現在她是越來越苗條了,像根竹竿似的,隨隨便便一陣風都可以把她吹得飄起來。

“我看你的病癥就是沒吃過苦。今天就當是憶苦思甜,在這裏吃上一餐。這麽多人都吃了,就你不能吃?我還真不信,這食堂的飯菜,會吃死人?”方媛看不得蘇雅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蘇雅苦笑,看到方媛態度如此堅決,想想她也是一番好意,不好爭辯,任她把自己拉進食堂。

南江醫學院的食堂中人如潮湧,正是用餐高峰。食堂早就被學校承包給別人了,上交費用,盈虧自負,一切以市場經濟來說話。承包商也不是傻子,自然在飯菜裏面打主意了,不但貴,而且好吃的菜就那麽點量,稍微來晚點連渣滓都沒有,只能去吃別人剩下的各種特色菜了,什麽“八仙過海”、“青山綠水”、“五光十色”,都是一些沒賣完的剩菜按葷、素分類混在一起的大雜燴,節約精神在承包商這裏得到了最大體現。

還好來得早,方媛與蘇雅總算能打到幾份新鮮飯菜,尋了個桌子坐下來。方媛對吃倒不挑剔,事實上,她也沒有挑剔的本錢。學費都是假期打工賺的,生活費只有圖書館兼職的那點微薄薪水,再加上每學期的頭等獎學金,仍是入不敷出,能吃好穿好順順利利讀完這個大學就很心滿意足了。

方媛早上吃得少,現在的確餓了,風卷殘雲般,吃得噴香,轉眼卻看到蘇雅蹙著眉頭對著飯菜發呆:“蘇雅,你怎麽不吃?”

“吃,我在吃……”蘇雅小心翼翼地舀了幾粒飯,輕輕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這個,蘇大小姐,你是吃飯,還是在數飯粒?”

“邊吃邊數。”

“……”

蘇雅用鼻子嗅了嗅方媛幫她打的幾份菜,糖醋排骨、油淋青菜、紅燒鯽魚,每道菜都舀了一點點放入口中品嘗,卻都一一吐了出來。

“糖醋排骨的糖與醋都過期了,甜不甜酸不酸,倒是有點苦。排骨倒是名副其實,只見排骨不見肉。油淋青菜不如叫清煮青菜,直接用自來水清煮的,硬是沒發現一點油星。紅燒鯽魚倒真是紅燒的,只是這魚,怎麽一股子腥臭味?是汙水裏面毒死的魚吧。”

方媛用看外星人的眼光上下打量著蘇雅:“你什麽時候跟著星爺去當食神了?蘇大小姐,這不是五星酒店,是學校食堂,你就不能將就點?”

“不能!”蘇雅的回答倒也幹脆,“我是吃不下去的。與其吃下去惡心死,不如你直接殺了我吧!”

方媛沒來得及回答,鄰近的桌子倒有人叫了聲“殺人啦”,聲音尖銳,嚇了她一跳。

叫“殺人”的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年輕女生,紮著羊角辮,兩只大眼睛亮閃閃的,分明是個古靈精怪的主。在她的旁邊,坐著幾個年齡相仿的女生,看衣著打扮與模樣,似乎都是剛進醫學院的新生。

“羊角辮”很滿意剛才尖叫的效果,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是真的,我的一個表哥在南江公安局上班,他親口告訴我的。就在昨天,小樹林那裏,出現了樹妖,害死了一個叫陳安琪的女生。怪不得早上那麽多人圍在小樹林裏,學校把小樹林裏圈了起來不準學生進去。”

“不是為情自殺嗎?老師們都這樣和我們解釋的,還勸告我們不要在學校過早談戀愛。”

“切,那是騙你這種沒腦子的笨蛋。為情自殺?不過是怕引起學生恐慌影響學校聲譽與教學秩序。現在的人,還有幾個想不開,為情自殺?這麽老土的理由編出來都有人信?我表哥說了,陳安琪肯定是被殺的,至於是被什麽所殺,是人還是妖,現在還沒有定論。”

有個女孩質疑:“不會吧,真的有樹妖?你表哥是刑警,怎麽會相信這些?”

“所以說可怕啊。我表哥一開始也不信,但接二連三地發生了幾件怪事,想不相信都不行。什麽怪事?別急,聽我慢慢說。第一件,證人信誓旦旦說,看到了懸浮在半空中的樹妖。你們知道那個證人是誰嗎?就是傳聞中陳安琪的男友梅幹,當時的唯一現場證人,如果是他說謊,被查明了,他就有殺人嫌疑。你想想,他敢說謊嗎?”

“懸浮在半空中的樹妖?是不是幻覺?”

“不可能!梅幹做了口供,簽字畫押,白紙黑字,如果說謊,是要負法律責任的。再說了,樹妖殺人事件這又不是第一次,以前就有一個叫黃嘉雯的女生被樹妖殺了。”

“是啊,我也聽說了,黃嘉雯更慘,屍體都沒找到,據說是被樹妖吃掉的,血皮骨肉,一點都沒剩下,只找到了榕樹下面的一串金屬鑰匙。”

“第二件怪事,陳安琪的屍體像蛇一樣纏在老榕樹上,纏得很緊……”“羊角辮”似乎覺得說不清,雙臂抱住旁邊一個同伴示範,“就這樣,跟葡萄藤似的,警察費了好幾個小時才把她的屍體擡下來,聽說胳膊腿兒啊,當時都給掰折了。你們想啊,人死後屍體會變得僵硬,怎麽還可能這樣纏在樹上呢?我看只有一個解釋,她的屍體,是被樹妖吸在榕樹上的,還沒來得及吃就被人發現了。”

“噢——”周圍的女生張著嘴,瞪著眼睛聽下文。

“第三件怪事,陳安琪的眼睛一直閉不上,一直是睜開的。有個刑警,出於好心,特意給她合上眼,可沒過幾分鐘,她就自動睜開了,惡毒地盯著人家,那眼神毒著呢,又陰冷又詭異,盯得人心裏直發毛。”

“第四件怪事,警方在現場沒有發現一點人為的痕跡,唯一有價值的線索,就是出現了‘441’三個血寫的數字,而這三個血字,你們猜是誰寫的?對了,就是陳安琪自己寫的!”

“羊角辮”說得煞有介事,繪聲繪色。同桌的女生們聽得一楞一楞的,既感到刺激好奇,又害怕恐慌。聽得入神,桌上的飯菜沒動幾口,都快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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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離得近,女生們的對話方媛聽得清清楚楚,聽到“441”三個字時心裏突然一沈——仿佛從十幾級臺階上猛然踩空,無從著力。她已經很久沒從其他女生口中聽到這個熟悉的字眼,這兩年老師們同學們都在避免提到“441”,他們知道,對於方媛與蘇雅來說,“441”這三個數字具有某種不可言傳的殺傷力,會輕易令她們聯想到過往的悲傷。秦妍屏、陶冰兒,曾經是那麽值得珍惜的好朋友,青春熱情,善良可愛,卻因為一塊傳說中的血玉和一個心理變態的男人而永遠離開了這個塵世。

蘇雅察覺到了方媛的異常,睨了幾眼鄰桌的女生們,眼珠轉了幾轉,有了主意。她大大方方地走到女生們桌前,尋了座位坐下,笑容可掬,對“羊角辮”說:“其實,你說的這件事還真不算回事。你們都是剛進南江醫學院的吧,知道我們這個醫學院的另外一個名字嗎?靈異學院!學院裏的靈異事件多著呢,數不勝數,區區一件樹妖殺人事件,在我們學院還真排不上號。”

女生們半信半疑,望著一臉笑容的蘇雅,誰也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雖然素不相識半途殺出,但蘇雅好歹是她們的學長,笑得又是那麽燦爛可親,也不好給她臉色看。她們並不了解蘇雅的性格,她笑得越矯情,笑得越開心,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越難預料。

“羊角辮”吐了吐舌頭:“學長,剛才我說的你都聽到了?這還不可怕啊,那怎樣才可怕?要知道,那些怪事,用現在的科學都沒辦法解釋。”

蘇雅冷哼一聲:“我倒不這麽認為。現在,我就來解釋給你聽。第一件怪事,是懸浮在空中的樹妖吧。梅幹在深夜看到的,姑且不論有幻覺的可能,即使他真的看見了,那麽晚,僅憑那點朦朧的月色,他能確認是個人影?再退一步說,即使是人影,他能肯定一定是懸浮在小樹林前?如果有人用鏡子反光,算準角度,刻意而為,想要做出身體懸浮在空中的效果並不難。”

“鏡子?反光?”“羊角辮”眼睛一亮,“我想起來了,《金田一少年事件簿》中似乎用過這個方法。”

蘇雅微微一笑,繼續說下去:“第二件怪事,更是法醫的常識性問題了。一般人只知道人死後屍體會變得僵硬,其實在剛死時屍體會變得很柔軟。兇手可以隨意扭曲柔軟的屍體,將屍體纏繞在榕樹枝上。等到人們發現後,屍體已經開始變得僵硬,緊緊纏繞在榕樹枝上,當然很難分開。”

“啊……”顯然,女生們根本就不知道這些醫學知識,張大了嘴,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盯著口若懸河自信滿懷的蘇雅。

蘇雅心裏在冷笑,臉上卻依然春風滿面:“明白了嗎?那麽我們來談第三件怪事,屍體的眼睛為什麽會永遠閉不上?道理很簡單,那是肌肉萎縮與熱脹冷縮的綜合效果。即使是死人,天氣熱的話,角膜、眼瞼肌肉的萎縮以及眼球的發脹等綜合效果能撐開眼皮,這也就是我們所說的死不瞑目,這種現象,從古至今屢見不鮮。”

“那陳安琪為什麽要留下‘441’三個血字?要知道,441 女生寢室可是我們學校的第一兇宅,鬼氣森森,聽說前兩年接連死了四五個女生,都是莫名其妙地自殺!”

“你們想過沒有,陳安琪留下‘441’三個血字,也許並不是特指441 女生寢室。如果真是特指的話,兇手怎麽可能會沒發現?他為什麽發現了卻不掩飾?這反而說明了兇手恰恰與441 女生寢室無關。”

“那這三個字代表了什麽意思?”

蘇雅略微思索一會,說:“我看,說不定這是陳安琪留下的隱秘暗示。將441 女生寢室與老榕樹連接起來,畫根線,延伸過去,後面就是教師宿舍。陳安琪有可能是暗示兇手是來自教師宿舍的。而兇手一時之間沒有猜測到陳安琪的真正用意,誤以為陳安琪被嚇瘋了才寫下‘441’三個血字,他自然樂意別人將這件事與441 女生寢室的傳說聯系起來,誤導警方偵查的視線。”

女生們不知道是否應該相信蘇雅。但有一點是肯定的,蘇雅就是蘇雅,寥寥幾句話,就鎮住了這些頭腦簡單的女生。

蘇雅笑了:“所以,看問題,不要那麽片面,動不動就往靈異鬼怪方面去聯想。咦,怎麽不吃飯了?快點吃,飯菜都涼了。”

的確,女生們聽得太投入,碗裏的飯菜都沒動幾下。好在天氣熱,冷了也沒關系。經蘇雅提醒後,這才各自扒了幾口。

蘇雅故意嘆了口氣:“其實,也不怪你們,畢竟你們剛進醫學院。知道嗎?醫學院十大靈異事件中有一件是關於食堂的。食堂被承包後,承包商為了賺錢,節約費用,請的都是低價的員工。其中有一個廚師,個子比較矮,大概只有一米五幾吧,身體很壯實,做事也賣力,所以很討承包商的歡心,讓他當了員工的小頭目,管理整個食堂。食堂裏有個外省來的打工妹,正當妙齡,眉清目秀,倒也有幾分姿色。矮個廚師就喜歡上了打工妹,時常利用手中的職權吃她的豆腐。因為怕失去工作,打工妹默默承受,不敢聲張,沒想到這樣反而助長了矮個廚師的欲望。他故意安排自己和打工妹兩個人在廚房加班到深夜,想要借機奸汙她。打工妹自然不肯,竭力反抗。爭鬥中,矮個廚師居然錯手殺死了打工妹。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矮個廚師把打工妹的屍體處理掉了。”

說到這,蘇雅特意停了一下,目光暧昧地看著一個女生的飯菜:“矮個廚師先把打工妹那身白嫩的皮剝下來,切成碎片,曬成油黃色,然後做成酸菜炒豬皮。”

那個女生正打了份酸菜炒豬皮,幸好還沒吃,聽蘇雅這麽一說,臉色霎時變得異樣蒼白。

“剝完了皮,矮個廚師再把打工妹全身的肉都剔了出來,剁碎,扔進大鍋裏煉,煉成油渣,加上點辣椒就成了我們食堂裏的一道名菜。”

一個女生剛吃完最後一塊麻辣油渣,餘香猶在,現在胃裏卻在翻江倒海,隱隱作痛。

“打工妹的骨頭也不能浪費,仍然剁碎了,煮成排骨湯。只是排骨湯的味道不太好,學生們不愛喝,賣不出去。索性大方點,用紅糖白醋裹著炸一下。雖然酸不酸甜不甜的,但正好掩蓋人骨的異味。”

剛才把糖醋排骨啃得歡的女生實在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吐了一地。

“羊角辮”還算鎮定:“幸好我只吃了青菜……”

蘇雅似乎想起了什麽:“啊,我忘記說了。矮個廚師用打工妹的肉煉出來的油並沒有浪費,而是用來炒菜,尤其是那道油淋青菜,更是保留節目。你吃的時候沒感覺到?可能是油放得太少了,這也不能怪他,人肉是酸的,加多了油,味道就太明顯了。”

最後剩下的“羊角辮”也被徹底擊敗了,低下頭幹嘔,青筋暴出。

蘇雅幽幽說:“最後,打工妹只剩下一個頭顱了。矮個廚師把這個孤零零的頭顱放入透明的空瓶子裏,註滿福爾馬林,密封後埋在食堂的某個地方。所以,如果你在深夜路過食堂時,能聽到裏面傳來清晰的剁刀聲,一刀比一刀猛,回響陣陣,連綿不絕。如果你再仔細聆聽,你還能聽到風中傳來打工妹的號叫聲,淒慘無比。這就是醫學院十大靈異事件的食堂剁刀聲音事件。”

女生們面面相覷,一個個呆若木雞。

“好了,故事講完了,我也要走了。對了,忘記告訴你們,我叫蘇雅,恰好就住在441 女生寢室,歡迎你們有時間來找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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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蘇雅站了起來,面無表情,冷冷地掃視了一眼女生們,徑直離去。女生們一個個瞠目結舌,驚魂未定,竟沒有一人反唇相譏。

方媛已經收拾好餐具,等蘇雅一起去洗。蘇雅毫不憐惜地把那些飯菜全部倒進泔水桶,皺著眉,苦著臉,露出一副極度討厭的神情。

“蘇大小姐,你那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點?畢竟,她們還是一群孩子。”

“孩子?方大小姐,你多大了,叫別人孩子?我過分?她們就不過分?沒事瞎傳什麽流言飛語,捕風捉影,無聊不無聊!”

“這也不能怪她們,聽起來這個自殺的案子,確實也挺詭異的。”

“有什麽詭異的,不過是以訛傳訛,添油加醋,胡編濫造,遇到稍微恐怖一點、覆雜一點、難以捉摸一點的事情,就用鬼怪靈異來解釋。”蘇雅根本就沒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一副不屑的口吻。

方媛嘆了口氣,說:“其實,你剛才的解釋,也很牽強。你想想,半夜三更,在我們醫學院,誰能拿著那麽大一面鏡子到處跑?而且,還要不被梅幹他們發現,談何容易?至於‘441’三個血字,你想想,如果你是兇手,站在小樹林裏,看到了這三個字,肯定會望一眼我們寢室,如果兇手是來自我們寢室後面的教師宿舍,怎麽能容忍留下如此明顯的證據?”

蘇雅一怔,沈吟片刻,感覺方媛說得不無道理:“我並沒有想得太多,當時氣這些小女孩們動不動謠傳我們寢室的事,只是隨便假設。我的假設有漏洞,並不代表她們說的就是對的。總不至於,你也會相信樹妖傳說這種無稽之談吧!”

方媛笑笑:“當然不相信。好了,不說這個了,走吧。”

兩人走出略顯陰暗的食堂,外面的天空明朗朗的,雖然是深秋,卻艷陽高照,暖暖的陽光明媚而清朗,全然沒有寒意。男生女生的衣著五彩繽紛,青春華麗,仿佛一群翩翩起舞的彩蝶,你追我逐,不時發出清爽朗笑或銀鈴嬌笑,宛如一串串輕快音符隨風飄舞。

方媛仰起臉來,天空是湛藍湛藍的,棉花般的白雲一團團簇擁著飄拂,一只大雁孤獨地飛翔著。失群的它,蜷縮著爪子,伸展著脖子,哀鳴著尋覓遠去的同伴。

有風吹過,悄無聲息,卷起滿地的枯葉。走在前面的蘇雅突然站住了,扯了一把方媛。

方媛回過神來,眼睛望向前方。原來,在女生宿舍門口的樹蔭下,竟然坐著一個男生,全然不顧來來往往的女生們的驚詫眼神,怔怔地凝視著441 女生寢室。

方媛認出來了,這男生正是以前追求過自己的梅幹,也是昨晚陳安琪神秘死亡事件的男主角。他坐在這裏做什麽?不會是在等自己吧?

還沒等方媛想清楚,梅幹已經發現了她,他霍然起身,疾步趕來,面對著方媛。果然不出所料,他是特意來找方媛的。

“方媛……”梅幹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怯怯地瞟了一眼蘇雅,欲言又止。

梅幹糾纏方媛時,在蘇雅手上吃了大虧。方媛是那種外柔內剛的女孩,看似溫柔嫻靜、弱不禁風,其實個性獨立,很有主見,做事從不拖泥帶水。梅幹雖然是情場老手,卻始終無法打動方媛的心,那些所謂的戀愛秘籍,也只能騙騙入世未深渴望浪漫愛情的小女孩,用在方媛身上是毫無效果。被方媛拒絕後,梅幹還不死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死纏爛打,激怒了喜歡清靜的蘇雅。蘇雅可不像方媛那樣好說話,直接把梅幹追求方媛的伎倆以及求愛信全部貼到了學校的論壇上,並且引經據典,旁征博引,運用她的如花妙筆,狠狠地點評一番,最後的評價是一個字——“呸”!結果可想而知,那段時間,梅幹成了醫學院的名人,成了南江醫學院女生們研究情場騙子的典型案例。

梅幹受此奇恥大辱,惱羞成怒,不肯善罷甘休,暗中準備報覆蘇雅。可不知為什麽,卻一直遲遲沒有動作,反而對蘇雅忌憚幾分,再也沒有招惹她。至於原因,不得而知。只是南江醫學院裏一直傳說,蘇雅在外面結交了一些身份詭秘的朋友,個個都很有本事。

“找我有什麽事?”方媛並不想刺激梅幹,和顏悅色地問。

“陳安琪自殺的事想必你知道了吧。但還有一些事情,可能和你有關。我想,我有必要讓你知道。”梅幹幾乎是一口氣說完的,眼睛不敢與方媛直視。看來,陳安琪的死,對他打擊很大,僅僅幾個小時,他似乎蒼老了許多,臉色黯淡無光,原本風風火火的他現在說話都吞吞吐吐,目光游移,就像只受驚過度的老鼠。

方媛猜不到梅幹的用意,輕聲問:“有這個必要嗎?”

“有!怎麽沒有必要?相信我!真的,請你相信我。我知道,我在別人眼中,要麽就是殺人嫌疑犯,要麽就是膽小的懦夫,無論是哪種,都不值得信賴。但我從來沒騙過你。不會耽誤你很多時間的,你就當聽一個故事好了。”梅幹急得眼淚都流下來了。

方媛於心不忍。她好歹與梅幹相識一場,看不得這麽大的男生淚水漣漣,勉強露出幾分笑意說:“好啊,我最喜歡聽故事了。只是,這裏不大方便,來來往往的人太多。要不,我們坐到蘑菇亭裏去說吧。蘇雅,你也一起來。”

蘇雅懶懶地答應了一聲,頗不情願,她一向有午休的習慣。

三個人走向月亮湖邊的蘑菇亭。在經過小樹林時,方媛特別留意梅幹。梅幹遠遠地靠邊行走,盡量遠離小樹林,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望小樹林一眼。

快到蘑菇亭時,梅幹停住了腳步,說:“方媛,我們還是去草地說吧,蘑菇亭那邊湖水的味道太難聞了。”

方媛望了望月亮湖,正當中午,湖中一條魚也看不到,倒是一些暗黑色的藻類,瘋狂地生長,到處蔓延,將湖水染得黑黑的。

最終,方媛尋了一處有濃濃樹蔭的草地,坐在那裏靜靜地聽完梅幹訴說他的遭遇。梅幹講得很慢,時斷時續,臉上不時掠過驚懼的神情。看得出,昨晚的經歷對他來說過於可怕,以至於他一直到現在還心有餘悸。令人奇怪的是,對於陳安琪的死,他並沒有太多的傷心。想想卻也不難理解,情場浪子的梅幹怎麽可能會對容貌平平的陳安琪動真情?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場愛情游戲罷了。可惜,這游戲還沒走到盡頭就夭折了。

“方媛,我當時看到‘441’三個血字時差點暈了過去。字寫得歪歪斜斜,我卻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陳安琪寫的字!是她在極端痛苦中咬破自己的手指寫出來的字!我想,她那時就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可還要承受這麽大的痛苦寫出這三個血字,絕不是沒有理由的。警方以為陳安琪寫這三個字是在暗示兇手的身份,我和他們的推斷恰恰相反,陳安琪應該是在暗示兇手的下一個目標,就是441 女生寢室中的你們!”

蘇雅冷笑:“你倒是好心,特意來通風報信,好偉大啊!”

梅幹漲紅了臉,青筋暴出:“蘇雅,我知道你從來就不相信我,我也不指望你相信。我說這麽多,是為了方媛。再告訴你們一件事,我們學校,絕不像看上去這麽美。這幾年,學校早就有不少女學生失蹤。校方和政府顧及影響,低調處理,一直瞞著大家,所以才有這麽多靈異傳說。陳安琪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是最後一個。”

方媛看著眼前聲色俱厲的梅幹,心裏已經相信了他的話。梅幹沒必要煞費苦心地編造謊言來欺騙她們。

蘇雅卻突然站起來,轉身,對著鄰近一棵喬木大聲說道:“聽夠了沒有?一個大男人,鬼鬼祟祟躲在那裏偷聽,像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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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木的背後,閃出一個身材魁梧的男生,虎背熊腰,仿佛一座黑鐵塔。梅幹個子雖然不高,身體卻頗強壯,但和眼前這個男生比,卻是小巫見大巫了。

“原來是你!”蘇雅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認得這個男生,他叫韓軍,大四,學校籃球隊與校衛隊的隊長,學生會的骨幹成員。

在南江醫學院裏,有一些特別的學生名聲在外。擅長文學寫作的蘇雅是一個,擅長邏輯推理的徐天是一個,擅長組織協調的周偉是一個,而擅長籃球運動的韓軍也是一個。尤為難得的是,韓軍並不是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物。他的組織領導能力不錯,很能團結身邊的隊友。他的功課也是拔尖的,幾乎沒看到他看什麽書,但考試就是名列前茅。據說他們班第一次上解剖課,同學們個個嚇得要死,他卻正襟危坐,一本正經地坐在最前排,觀察之仔細,筆記之詳細,連解剖老師都讚嘆。

就是這樣一個優秀的男生,此刻卻躲在樹後偷聽?

韓軍也有點尷尬,隨即怒氣沖沖地說:“你叫什麽叫?你以為我躲在這裏偷聽?別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擔心我兄弟!也不想想,就你那脾氣,誰對你還有興趣?”

蘇雅冷笑一聲:“羞不羞?虧你還是一個大男人呢!還是校衛隊的隊長,我看,也不過如此,鼠竊狗偷而已!”

韓軍勃然不悅:“蘇雅,你別以為我怕了你,我知道上次的事你一直記在心裏……”

梅幹趕緊來打圓場:“算了,老大,別和女生一般見識!我們走!方媛,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自己多保重啊。”

梅幹硬是拉走了韓軍,兩人的身影漸漸遠去。蘇雅還站在原地,望著韓軍,咬牙切齒。

方媛輕輕拉了拉她的手,低聲問:“怎麽了,蘇雅?你和他有仇?”

蘇雅淡淡地說:“沒什麽,在學生會的選舉上,別人推薦我當文藝部的部長,他旗幟鮮明地反對,還說我這種人只會寫些風花雪月、無病呻吟的小資文章。一個文藝部的部長,我壓根就沒想過要當。他不但汙辱我,還汙辱我寫的小說。也不照照鏡子,我寫的小說,他也配評論?”

“算了!”方媛心中好笑,文人相輕,自古使然。韓軍其實也喜歡寫小說,不過多是鐵血軍旅的軍事小說,炮火綿綿,亂世英雄,似乎這樣才能體現他的男兒氣概。兩個人的趣味相差既遠,情懷各自不同,相互看輕似乎也屬必然。

整個下午,方媛都有些心神不寧。她曾以為,441 寢室發生的那些往事已經被沈入記憶的湖底,再也不會冒出來了。可前幾天做過的夢,還有突然發生的命案現場留下的字跡,都將過往的一切勾起來了。尤其是何劍輝那張英俊而邪氣的臉,自信傲慢,嘴裏一直在喃喃自語:我會回來的。

難道,真的是何劍輝回來了?不,不會的!如果真是何劍輝,他肯定會來找自己,而不是去謀害陳安琪!不是何劍輝,又是誰呢?為什麽偏偏牽涉到441 女生寢室呢?現在,441 女生寢室只剩下她與蘇雅,難道與蘇雅有關?這兩年來,方媛雖然與蘇雅關系融洽,但方媛從來沒有問過蘇雅的經歷。蘇雅的男友是怎麽死的?她為什麽會那麽仇視自己的過去?

因為想得太多,用腦過度,晚上來到圖書館時,方媛的頭都有些痛。蕭靜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圖書館的工作基本上由她來代替了。蕭靜徹底地衰竭了,身體機能出現了嚴重障礙,連走路都走不了多久。很多時候,他就那樣坐在陰影中,一動不動,仿佛一塊沈默的石頭,靜靜地望著黑暗發呆。他的眼睛越發綠了,在光亮處還沒什麽,在黑暗中簡直就像是野狼的眼,綠瑩瑩的,似乎能穿透別人的靈魂。醫生說那是病入膏肓的征兆,他的視力,實際上在迅速下降,超過了十米就根本看不清。奇怪的是,他卻能敏銳地感覺到別人。每次方媛出現時,哪怕聲音再小,他都會發覺。有一段時間,方媛懷疑醫生的診斷,但蕭靜的狀況很快就證實了醫生的話,他的視力的確越來越差,經常撞到圖書館的書架上、桌椅上。

那只詭異的黑貓,曾經由蕭靜收養,但它也從圖書館裏消失了,方媛在醫學院找了幾天都沒找到它。這天,方媛實在忍不住了,問:“蕭老師,黑貓怎麽不見了?”

蕭靜說:“那只黑貓?它是因為嗅到了死亡的氣息,所以離開了醫學院。”

方媛不解:“死亡的氣息?”

蕭靜看起來心情不錯,笑道:“方媛,自然界有一種奇異的現象,有些動物能預知自己的死期,在死亡之前會找到自己的墓地,躺在那裏等死。比如大象、野狼。其實,人類也有這種本能,自古就有高僧們能預知自己圓寂的傳說。所以,在某種程度上說,死亡是可以預測的。我覺得,黑貓就有這種奇異的嗅覺,能夠追蹤死亡的氣息。它似乎很喜歡窺視人類的死亡。所以,它在哪出現,哪裏就有人即將死亡,這也是人們為什麽將它看做不祥之物的原因吧。它出現在441 女生寢室,是因為那裏即將有人死亡。同樣,它來到圖書館,也是因為這裏即將有人死亡。”

方媛聽得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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