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家人對除與洛賢妃和十一皇子之外的皇家的事一概不願多提, 在他們看來, 這件事只要沒波及到賢妃和十一皇子, 就完全與洛府沒有任何關系。

初晴不再問, 洛老夫人便岔開話題，對初晴說；“初晴, 你回了京城, 以後就住在洛府吧。”

洛老夫人雖然是用商量的語氣和她說話，看她的眼神卻是認真而嚴肅的, 帶著不容回絕的強勢。

初晴有些為難，卻堅持道；“不必麻煩了。”她倒不是排斥洛家的人，只是她在洛府到底還是客人。且不說在洛府遠不如在□□自在，更重要的是, 她以後不可能和從前一樣每天都能見到禦哥哥。

洛老夫人皺了皺眉，洛夫人嘆了口氣，開口，帶著一絲責備的語重心長的說；“你這孩子，都過了及笄的年紀，還和秦王住在一起，傳出去別人會怎麽看你們？”她看出初晴和京城的名/門閨秀比起來，單純的就像一張白紙, 連最淺顯的男女之防的道理都不明白。她對秦王縱然有男女之情, 可那也要等到秦王三媒六聘將迎娶到秦王/府啊，哪有女子未出嫁就住在未婚夫府上的？

初晴心下黯然，她明白老夫人要她留在洛府也是為她的名聲考慮。只怪京城有太多避無可避的繁文縟節, 讓人身不由己。

她眨眨眼睛，笑著說，“伯祖母和伯母言之有理，剛才是初晴考慮不周。”

“你明白道理就好。”老夫人溫和地說。她雖然覺得初晴不懂事，卻也能體諒初晴小小年紀就失去父母，一直跟著秦王，而幾年前的秦王也只是一個少年，自然不懂得如何教導女孩子。

洛老夫人又和初晴聊了幾句別的，就讓洛夫人帶初晴下去休息了。

走出正廳，來到偏廳，洛夫人看到一身侍女打扮的衛翎，有些詫異道；“郡主只帶了你一個侍女？”

衛翎恭敬的答道；“是，只有奴婢一人跟著郡主，其餘的都是護衛和車夫。”

洛夫人更詫異了，“郡主沒帶行李嗎？”

初晴解釋說；“行李我事先先讓人送到秦王/府了。”

洛夫人微微一怔，隨即想到，初晴本來沒打算住在洛府，當然沒必要帶行禮來。

洛夫人為初晴安排的住處就是她去年在洛府住的苑子。時隔一年，期間經歷了太多的事，初晴對這個曾經住過的地方幾乎沒有任何印象。一路上洛夫人告訴她，她住過的苑子和房間每天都有仆人打掃，院子裏的仆人也沒撤走。因為考慮到只要她沒嫁人，回到京城必然要住進洛府，這麽大的苑子，如果等初晴來在讓人打掃，自然要忙上一陣，會影響到她休息。

“有勞伯母為我費心。”初晴笑著道謝。

洛夫人說，“這有什麽，將這些仆人調來調去才是麻煩。你不在，她們除了打掃房間也沒別的事做。”

到了住處，初晴果然沒看到仆人們打掃忙亂的景象，苑子裏果然十分幹凈，幾棵樹上都長出了茂盛的新綠，和鋪天的陽光璀璨相映，地上的落葉很少，苑子裏的仆人先前得到通知，都在苑子裏站成一排，恭迎她們的主人入內。初晴走進一年前住過的房間，裏面亦是十分整潔，桌椅上沒有灰塵，地毯窗幔也是幹凈的。

看到這一切，心裏泛起絲絲暖意。雖然是遠親，可他們真的是將她當成家人的。只是……她還是不免擔心，向來不願參與權力紛爭，只想明哲保身的一家人，會不會反對她和容禦的婚事？

洛夫人又囑咐了她幾句，然後將所有人屏退，看著初晴，開門見山的問；“初晴，你對秦王的感情到底是兄妹之情，還是男女之情？”

“我對秦王……”初晴的臉紅了紅，垂下眸子，再擡起……以前她可以大膽的做出各種親昵的暗示，卻沒有直接表白的勇氣。在洛夫人面前，她更無法將“喜歡”兩個字說出口。

嬌羞的雙頰與眼中的脈脈情意，無聲的洩露了她的心事，洛夫人心下了然，笑著說；“你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婚姻大事當然要伯母為你張羅。你喜歡秦王，我們沒有任何意見，只是秦王知道嗎？他有什麽打算？”

洛啟明為官二十餘年，向來保持明哲保身的原則。不管秦王做什麽，洛家的人都不會參與，若秦王日後一敗塗地，洛家也不至於被牽連，若秦王能登上皇位，對洛氏更是有利無害。所以，洛夫人並不介意初晴和容禦的關系，純粹是為初晴的終身大事考慮，初晴愛慕秦王無可厚非，重要的是秦王對初晴是否也有這份心意。

初晴紅著臉，低聲說；“我們本來打算回到嵩山就籌備婚事，可是剛到白玉關就接到了陛下的聖旨。”

洛夫人道；“婚事也不急於一時，秦王對你是真心，我們就放心了。”說著，又拍拍初晴的手，“你就在這裏安心住著，等著秦王來提親吧。”

“我知道。”初晴笑聲應著，在心裏嘆息，只要她未正式出閣，就要一直住在洛府，比不上過去自由自在，更不能天天見到容禦。

洛夫人見她愁眉緊鎖，就差將“不開心”三個字寫在臉上了，心裏一時有些不是滋味，她現在滿腦子裏都在盼著可以早點和秦王成婚吧？然而，她可曾想過秦王和晉王對太子之位都虎視眈眈？表面上秦王現在更得皇帝器重，可論實力，秦王終究比不上以幕氏為後盾的晉王……她可曾想過這些利害關系？

而這些，她都不能對初晴明說，初晴和秦王成婚只是一種可能罷了。初晴嫁給秦王，不會給秦王帶來任何好處，相反秦王卻可以用她的婚事作為與手握兵權的權臣聯姻的棋子。如果秦王真的有意娶她為妻，他們就認了，如果秦王另有打算，他們再提點她也不遲。

洛夫人又和初晴說了一會話，就離開了。初晴將洛夫人送到門口，目送洛夫人走遠，她重新回到房裏。衛翎就走進來，詫異的問；“你打算在這裏住下？”

“老夫人說我和禦哥哥還沒正式成婚，所以不能住在□□。”初晴整個人都癱倒在床上，“早知道就不來了。”

“洛老夫人說的也沒錯。”衛翎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條斯理的喝完，“不過你不來有什麽用啊，他們知道你回京，還是會派人到□□接你。”

“是啊，京城裏的規矩真多。”她打了一個哈欠，有氣無力的抱怨。

衛翎看著她，不禁搖了搖頭，初晴，你對表哥的期望是不是太高了？

洛熙回到洛府，聽說初晴來了，便匆匆去她的住處找她，當初洛熙眼睜睜看著初晴被刺客劫走，雖然知道初晴早已脫險，但直到看到她的人，他才放心。

兄妹二人噓寒問暖一番。洛熙將初晴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笑著說；“你和去年比起來又長高了，也更加好看了。”

初晴有些不好意思，禮尚往來的誇了回去；“二哥你和過去比起來也更加英俊了。”

洛熙哈哈一笑，並不自謙，得意洋洋說了句；“那是。”頓了一下，又道；“對了，明天陛下親自攜朝臣迎接秦王，場面一定很壯觀，你想不想親眼瞧瞧？”

初晴欣喜道；“當然想了，不過去哪裏看啊？”

“去城樓上看，我帶你去。”

初晴開心的說；“好啊，謝謝二哥。”

洛熙見她開心的樣子，心裏有些發酸。他是她的哥哥，只想多找一些機會和她相處，看到她開心快樂的樣子，他就滿足了。

翌日上午，京城的內城和外城門緊閉著。秦王的軍隊都留在城外，秦王僅率千餘精兵從外城東城門進入。京城最高的樓莫過於城樓，站在內城的城樓上，可以將包括距離內城近百裏外的外城在內的整個京城盡收眼底。

內城東城門外，禁軍林立於官道兩側。內城的城樓上站了不少人，除了官兵，就是想一睹秦王風采的官家子弟。初晴和洛熙走上南城城樓，在城樓上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初晴一眼認出那人就是慕辰風，小聲問洛熙；“慕將軍怎麽會在京城？”

“他現在是守城的禁軍統領。”洛熙簡單的解釋，又好奇問；“你認識他？”

“在青州認識的。”

“原來如此。”洛熙並不感到奇怪，畢竟去年慕辰風曾在青城一帶與叛軍作戰，初晴也是被叛軍挾持到了青城。

慕辰風也看到了洛熙，主動朝他們走來，“洛兄也來欣賞秦王風采，真是好興致。”目光落在初晴身上，嘴角微微揚起，眼中浮出淡淡笑意，“出雲郡主可還記得在下？”

初晴的嘴角浮起一絲微笑，“慕將軍。”

慕辰風看向洛熙，道；“我以為是洛兄想一睹秦王風采，原來是美人惜英雄。”

初晴道；“英雄之間就不能惺惺相惜嗎？”

慕辰風的目光在初晴美麗的面頰上流連，笑道；“不錯，不過英雄更惜美人。”

初晴別過臉，就在這時，只聽遠處號角聲長鳴，響徹九重碧霄。外城門徐徐敞開，

初晴目不轉睛望著門口，只見一人一馬率先進入城中，身後，千餘名步兵步伐整齊，鎧甲在陽光下反射出精光。她的雙眼慢慢潮濕，天地間的一切她含淚的視線裏漸漸化成一片模糊的虛影，她的眼中，只剩下他一人。

他什麽時候到洛府看她？雖然洛家的長輩都不反對他們的婚事，可是……皇帝和太後會答應麽？雖然這對他們來說不過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他們沒有理由反對，可她還是擔心。也許，她是太幸福了，當一個人被幸福感包圍的時候就會患得患失，害怕自己是在做夢，看到的幸福和對未來美好的憧憬隨時都會消失。

城下禮樂齊鳴，皇帝的禦駕駛出內城，所有人齊齊跪倒，山呼聲響徹九霄。

唯有容禦，他只是躍身下馬，走到皇帝面前，單膝跪下。

目睹這一幕，初晴的心驀然一痛……那是她的仇人，亦是他的仇人，卻也是他的父親。

他對那個人，心裏到底還有沒有敬重，有沒有半分父子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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