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73章 給趙大人牽紅線

關燈
事實上,連溫故都不太清楚,到底誰是叛徒。縱觀事情的始末,連溫故都懷疑,自己是最有嫌疑的人。

不對,除了他還有一個人也是最有嫌疑的。

那便是慕容。

畢竟在巫族之內,唯一具備威脅力的異族便是慕容。可沒有人會懷疑慕容,因為蝴蝶蠱在她身上,若她想要占為己有也不必大興兵戈,這無疑是在作繭自縛。

是故最後的嫌疑人,還是溫故。

溫故無奈的望著趙無憂,“你相信我是叛徒嗎?”

“你是不是叛徒,跟我相不相信你其實沒有半點關系,你不必在我這裏找安慰。”趙無憂笑得涼薄,“溫故,你若無愧於心,何必耿耿於懷。若你是清白的那就說明穆百裏追錯了方向,或者是——你們都被人設計了。你當了替罪羔羊,而真正的叛徒卻逍遙法外。”

溫故凝眉,“你想說什麽?”

“我不想說什麽,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句話,與其在這裏想著誰是叛徒,還不如好好的活下去。就算你抓住了叛徒你又能怎樣呢?殺了他,你的族人就會活過來?還是說,殺了他能回到過去,能讓你推翻所有的既定事實呢?”趙無憂負手而立,“既然都不能,何必執念,反倒把自己困在一個死胡同裏出不來。”

“人該往前看,而不是頻頻回顧,一直去追想著那些回不去的仇與恨。仇恨這東西最是磨人,不管你能不能報仇,代價都是你最重視的人或者物。你覺得值得嗎?”

一時間,溫故也不知該說什麽,良久才憋出一句話,“難道這仇就不報了嗎?”

“報仇?”趙無憂笑得諷刺,“你拿什麽報仇?你自己都說了,荒瀾,大鄴,大殷。如今大殷覆滅,已經是大祁的天下,你上哪兒去找大殷的皇族算賬?再者荒瀾,你拿什麽去報仇?在我大鄴的境內,我豈能容你放肆?不管在哪,你不過是蕓蕓眾生中的滄海一粟罷了。你還能怎樣?”

“溫故,你想報仇是你的事兒,但如今京城內外都知道你在我的手底下做事,你得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別到時候連累我尚書府為你收拾爛攤子。我能把你從東廠的人手裏要過來,也能把你送回去。我並不是非救你不可,這所謂的蝴蝶蠱我也可以裝作不聞不問,任由發展。”

反正她從小就做好了等死的準備,誰都不可能拿死亡威脅她,除非是她自己的意願。

溫故微微一楞,沒想到趙無憂的口氣突然變得這樣強硬。他幡然醒過神來,低頭間無奈輕笑,“沒想到你會對權勢這般癡戀。”

“癡戀?”趙無憂凝眉想著,“這不叫癡戀,這叫身在其位謀其政。若我不願癡戀,你覺得我的下場會怎樣?我不是你們江湖人,能一走了之,從此山高海闊。我是朝廷中人,從一出生就沒有選擇的餘地,現在更不可能。懂嗎?”

說最後兩個字的時候,趙無憂的臉色已經冷到了極點。這已經不是單純的警告,若然溫故犯了她的底線,她是真的會殺人的。

溫故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裏望著反覆無常的趙無憂。丞相府的生存環境,已經趙嵩從小的教導,將她培養得不像是尋常女子這般單純。溫故很想知道,在她手握生殺的時候,是否還記得自己是個女兒身呢?

見溫故只是看著自己,而沒有開口說話,趙無憂背過身去。只留給他一個淡漠疏離的背影,“不管你心裏怎麽想的,我已經把話撂這兒,你願意留下便留下,不願留下我也不勉強。”

溫故斂眸,不願留下不勉強?可能嗎?

在趙無憂這裏,不為所用的只有死。

“你放心,我不會去報仇。”溫故輕嘆一聲,“如今報仇已經不是我生命中的全部,我要做的只是守護好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所能珍惜的已經不多,何必再虛耗。”

“你能想通自然是極好的。”趙無憂口吻沈冷,“回到聽風樓,我希望你能把該吐的都吐幹凈。是真是假我自己會辨別,但我要的是你的這份忠誠。”

“好!”溫故點頭應允。“到時候我會告訴你所有的真相,至於你信不信那便是你的自由。”

語罷,溫故擡步離開了帳子。

素兮面露猶豫,“公子?”

“我想靜一靜。”心裏沒來由的一陣慌亂,趙無憂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只是突然間覺得好像有些過分了。可溫故跟自己無親無故,為何會給她這樣的感覺?跟溫故說完狠話,自己心裏也莫名的憋屈。

她想了想,是不是因為這些話曾出自父親的口,謹而慎之的告誡過她?

被人警告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外頭的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趙無憂聽得那雨聲,只覺得內心煩躁,夜裏躺在被窩裏,瞧著放在枕邊的骨笛,徹夜難眠。

雨聲吵得人睡不著覺,可京城裏沒有下雨,穆百裏也睡不著。星月當空,那清冷的月光落在身上,帶著徹骨寒涼,如同她無溫的手,透著絲絲寒意。

手中的玉笛在月光裏散著瑩潤的光澤,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拂過精致的玉笛。一去數日,未曾見到她,總覺得不管做什麽都心裏空落落的,沒有半點底氣。

瞧著千歲府裏滿目的紅綢,貼著大紅喜字的宮燈,被風吹得左右搖晃,穆百裏便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沈言從後頭走來,畢恭畢敬的呈上鷹隼,“爺,來信了。”

穆百裏一楞,當即轉身解下鷹隼上的信件。

然則穆百裏並沒有意料中的歡喜,而是黑沈著臉。沈言心想著,估摸著是趙大人回程有變,所以咱家爺才這般不高興。可他也不敢多說,只能恭敬的退到一旁。

“齊攸王蕭容。”穆百裏顧自沈吟。

負手而立,眸色微沈。

“齊攸王府沒有動靜嗎?”穆百裏突然問。

沈言頷首,“沒有!”

“尚書府呢?”穆百裏又問。

沈言微微一楞,“趙大人不在,這尚書府如今空置下來,自然也是安靜的。”

“也未盡然。”穆百裏深吸一口氣,“早前收了消息,說是齊攸王已踏上歸程。可如今耽擱在半道上,又是以病之命,豈非怪哉?”這當中,怕是有齊攸王自己的打算。

穆百裏雖然不知這齊攸王到底存了什麽心思,但早作準備自然是沒錯的。

沈言行了禮,疾步離開。

負手而立,掌心緊握著那枚玉笛,穆百裏思忖著,但凡尚書府有少許動靜,都足以說明趙無憂遇見了難處。更說明了一件事,那便是齊攸王本意不願回京。

若然如此,只怕來日的形勢會更加嚴峻。齊攸王這是存了心的,要拉攏趙家跟東廠對峙。

穆百裏覺得有些頭疼,略顯無奈的凝了眉頭,若然趙家跟東廠真當“開戰”,趙無憂的處境怕是不好受。他的分量自然比不得趙嵩,父親終歸是父親,他豈能相提並論。

思及此處,穆百裏只得輕嘆一聲。

皓月清冷,終究無溫淒寒。

過了許久,沈言疾步轉回,當即行了禮,“爺!”

“如何?”穆百裏涼涼的開口,指尖輕柔的摸索著玉笛上的音孔,轉身在欄桿處徐徐坐定。

沈言道,“趙大人的隨婢雲箏,出了尚書府,暫時去向不明。咱們的人還在追查,估摸著是有動靜了。爺,這到底出了何事?”

穆百裏長長吐出一口氣,“她歸心似箭。”

語罷,突然輕笑了一聲。仿佛方才的陰霾皆以散去。濃墨重彩的臉上,微微暈開少許清亮之色,連眼睛裏的光都變得柔和起來。

聽得這話,沈言笑了笑,“趙大人也該回來了。”

是該回來的,否則成日懸著心,還如何跟人爭鬥?這一門心思都落在她身上,實在累得慌。良久不曾握住她冰冰涼涼的柔荑,心裏實在念得緊。

“只是——”沈言頓了頓,“爺,若是趙大人動起來了,那就意味著朝上有變。可咱們不能動,否則正好隨了齊攸王的心思,他更不會現在轉回。是故,若是趙大人動了心思。那咱就得按兵不動,最多是讓人在背後攛掇攛掇,遂了趙大人的步子。”

穆百裏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如果東廠和趙家幹上了,那就意味著開了戰,齊攸王必定希望坐收漁人之利而遠避戰場。他想了想,如果趙無憂想回來,會用什麽法子呢?

這丫頭的心思城府極深,讓自己的丫鬟大半夜的出門,必定是去誰家送信了。

當然,雲箏肯定不會給趙嵩送信,若是驚動了趙嵩,這事兒就不是趙無憂能控制的。趙嵩那老狐貍,豈是人人都能使喚得了的?便是親生女兒,只怕也得存了二心。

“明日就知道了。”穆百裏只覺得通體舒暢,轉身回房。

這兩日便是千歲府的婚禮,是故穆百裏並未回千歲府,而是留在東廠。成親之前,未婚男女是不可相見的,這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是以穆百裏也落得清靜。

雪蘭自從王少鈞出事後,變得格外的安分守己。

穆百裏無暇去顧及她的心思,畢竟很多時候他們的思路並不在一條線上,饒是說話也說不到一處。穆百裏想了想,覺得這大概就是最真實的話不投機半句多!

說不到一處,便無話可說。

案上的喜服還擺得整整齊齊,量體裁衣,精致的金絲銀線蜀繡,果然是極好的。骨節分明的手輕輕的摁上這喜服,腦子裏卻是那一夜的盛世風華,唇角微微揚起迷人的弧度。

她,也該回來了。

如此星辰如此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趙無憂也想問,究竟是為誰風露立中宵?想來想去,似乎那個死太監的分量有些太重,重到讓她有些迷失。她想著不能再這樣下去,饒是歡喜也得有個度。若然超過這個度,有朝一日怕是要死在他手上。那吃人不吐骨頭的死太監,終究是個禍水。

輕嘆一聲,趙無憂翻個身坐了起來。

素兮本來靠在旁邊歇著,當即睜開眼睛,“公子怎麽了?”

“睡不踏實。”趙無憂不願承認自己失眠。

“可是哪裏不舒服?”素兮忙不疊去倒了一杯水。

外頭的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趙無憂切齒,“這雨還真是沒完沒了,真真豈有此理。”

素兮微微一楞。扭頭朝著被風微微吹起的窗簾望去,這雨又招公子生氣了?想了想便忙著賠笑,“公子急著回京,咱們心裏都知道。只不過那頭不松口,咱也不能把人綁了帶回去,否則皇上怪罪下來,公子亦是吃罪不起。”

“若不是因為如此,我豈能在這裏待著。”趙無憂揉著眉心,將杯盞遞還素兮,捂著胸口低低的咳著。她大口的吸了兩口氣,面色微白的望著門口,“素兮,我想回去。”

素兮頷首,“卑職明白,只是如今公子也是身不由己了。該做的。公子已經做了,剩下的就得看看公子這一局,能不能賭贏。若是輸了,也只能聽天由命吧!”

“我不會輸。”趙無憂話語涼薄,“人性本事貪婪,越是身居高閣,要的就會越來越多。我就不信他齊攸王是個清心寡欲之人,眼見著有人動了他的老巢還能安之若素的留在這裏。”

素兮斂眸,“但願如此。”

趙無憂輕咳著,面色忽青忽白得厲害。

“公子?”素兮擔慮。

“我沒事。”她喘著氣,“除非是到了關鍵時候,否則我絕不吃藥。素兮,你若真的為我好便幫我,但絕不能勸我。”

素兮有些不明白,趙無憂這般堅持是為了什麽?明明有藥卻不肯吃。一次次的煎熬著。她不是沒見過趙無憂病發的痛苦,生生咳出血來,幾乎只剩下半條命。

而現在,趙無憂似乎一直在挑戰身體的極限。

“卑職明白!”素兮捏著她的腕脈,將體內的真氣徐徐輸入趙無憂的體內。離天明還有段時間,即便輸出了內力也還有足夠的時間休憩。再者外頭還有個陸國安,所以素兮便也放下心來。

趙無憂靠在床上,瞧著素兮的臉由紅潤急轉蒼白,額頭的薄汗滲出,足見倦怠之色。到了最後,素兮無力的靠在床柱處,瞧著趙無憂微微好轉的臉色,如釋重負的輕嘆一聲,“卑職盡力了。”

“多謝。”趙無憂低語。

素兮擺了擺手,“這麽矯情作甚?”繼而打著趣兒道。“卑職發現,自從公子遇見了千歲爺,是越發的矯情了些。”

“有、有嗎?”趙無憂白了她一眼,“盡是胡說。”

“公子取笑卑職與陸千戶,就不許卑職挾私報覆?”素兮輕嘆一聲。

趙無憂報之一笑,“你還會想念江湖嗎?”

“沒什麽可想的,畢竟也沒什麽可以眷戀。”素兮回眸望著她,“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得不到的時候心心念念,可後來只想抽身離去。難得我脫離了江湖,如今也算是極好的歸宿。”

“你可想過,有朝一日逢著命中的一人,過一過相夫教子的生活?”趙無憂問。

素兮嗤笑道,“我可過不了那樣的日子,我這雙手是用來握劍的。不是拿來洗手羹湯的。”

“許是這世上會有人,為你洗手羹湯。”趙無憂笑了笑,“緣分二字,妙不可言。”

“公子如今遇著了,便想著人人都能遇見真命天子。可這世上有人幸福,就會有人不幸福,否則世間就不會有那麽多的癡男怨女。”素兮垂眸,撫著置於床邊的冷劍,指尖輕輕的拂劍鞘上的圖騰。

趙無憂輕嘆,“忘了吧!”

素兮笑而不語,眸色微紅。

外頭的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

此處離京城還得兩日行程,但飛鴿傳信卻是極快的。飛的比跑的要快很多,是故對於京城裏傳出來的消息,還是有一定的反應迅捷度的。

過午時分,齊攸王蕭容那頭還是沒有動靜,看這樣子是壓根不想啟程回京。九千歲成親,京城必定熱鬧非凡。可熱鬧歸熱鬧,人多了亂子也多,若然有什麽差錯,總歸是?煩。

趙無憂坐在帳子裏等,越到這個時候,越不能著急。杯中的水已經添了幾回,她終於聽到了素兮急行而來的腳步聲,當下握緊了手中的杯盞。

素兮挽唇,微白的面上泛著一絲笑意,“公子,成了。”

長長吐出一口氣,趙無憂斂眸,“也虧得這齊攸王府的鳥兒,翅膀撲騰得夠快。”

素兮一笑,“想來很快就可以啟程了。”

可不,這會子齊攸王蕭容的面色都變了。握著手中的信件,一張臉黑沈到了極點。下一刻,蕭容隨手便將信件擲出去,破口大罵,“簡直混賬!這幫沒用的廢物。”

胡青一楞,當即行了禮,而後小心翼翼的將地上的信件撿起來。

驀地,胡青駭然,“王爺?”

“荒瀾突襲我大鄴疆土,本就不是近日之事,皇上怎會突然想起出兵荒瀾?”蕭容也不是傻子,“竟然讓李琛他們領軍,這不是有人刻意而為又是如何?”

須知這李琛乃是齊攸王座下的得力幹將。雖說也是一等一的戰鬥力,然則在蕭容沒有轉回之時,誰敢推薦李琛前往邊關迎敵?這不是在老虎頭上撲蒼蠅,自己找死嗎?

胡青道,“莫不是東廠見著王爺即將歸來,所以提前下手?又或者是王爺不在京中,是以趙丞相反悔了,單方面撕毀協議。這釜底抽薪辦得,可真當是夠狠夠絕。”

朝中為官,誰得了兵權誰就有話語權。

放眼朝中,現下算是三足鼎立,東廠、趙家和齊攸王府。夏家已經沒落,除了養在宮裏的那位,已然不成氣候,是故最後要廝殺的便是這三方。

蕭容自然知道自己的處境,原以為等著趙嵩對東廠下了手,雙方鬥一鬥,他再回去與趙家聯手,以最小的付出而殺東廠一個措手不及。

沒想到現在,他不得不臨時改變主意。

蕭容凝眉不展,胡青一時間也不敢置喙。

良久,蕭容才道,“去告訴趙無憂,午後啟程。”

“是!”胡青行了禮,快速退下。

驀地,蕭容又道,“讓趙無憂與本王同輦。”

“是!”胡青頷首。

收到蕭容的消息,而後便是邀請,趙無憂微微凝了眉頭。跟誰同車都沒什麽問題,唯獨跟蕭容坐在一處,趙無憂總有種如芒在背的錯覺。哪怕早些時候跟穆百裏在一起,都沒有這樣的感覺。

趙無憂心頭猶豫著,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又或者,是因為自己知道得太多,是故心生排斥?按理說她又不是第一回接觸這些事,不該出現這種心態才是。

可心裏隱隱的厭惡,到底源自何處呢?

“公子?”素兮低低的輕喚,“你怎麽了?”

趙無憂回過神來,“沒什麽,只是覺得有些心裏不太對頭。素兮,你有沒有因為什麽事情而討厭過一個人?哪怕是數面之緣,即便什麽都沒做,也會對他厭惡至極?”

“這倒少得很。”素兮蹙眉,“公子此言何意?”

趙無憂搖搖頭,“沒什麽。”

“與齊攸王同車而行。確實不是什麽好事。”素兮擔慮的望著趙無憂,“尤其是公子的身子又不太好,跟齊攸王這樣的人待在一起,難免——”

“他還能吃了我嗎?”趙無憂輕嘆一聲,“吩咐下去,快速啟程。”

“是!”素兮轉身便走。

及至陸國安進來,“趙大人,一切準備就緒。”

趙無憂頷首往外走。

“趙大人用了什麽法子,能讓王爺改了心意?”陸國安忍不住問。

趙無憂笑了笑,“那自然是好辦法,就好像我不會用瓜果點心來誘惑陸千戶是一樣的道理。人總歸是有軟肋的,哪疼戳哪兒就對了。”

陸國安無奈的輕嘆,說了等於沒說。趙大人不好伺候,還是自家的千歲爺比較好說話。

耽擱了一日,終究也是耽擱了。

可奇怪的是,車隊的行進速度卻不快,趙無憂想著這大概是蕭容的意思。但她也不能多問,問得多了難免惹人生疑。

倒是蕭容,含笑望著趙無憂良久,這眼睛裏仿佛凝著刀子,要將趙無憂開膛破肚看得一清二楚。奈何趙無憂是那種喜怒不形於色之人,她若是對著你笑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也許下一秒她就會要了你的命。

“王爺這般盯著下官看,不知下官的臉上有什麽?”趙無憂恭敬笑問。

蕭容道,“想那丞相大人年輕的時候也是這般豐神俊朗,沒想到生出個兒子,也是這般的翩翩風華,還真是虎父無犬子呢!”

“多謝王爺誇讚。”趙無憂輕咳兩聲,“下官並無大志,只願跟在父親身後輔佐父親便也罷了!”

“趙大人前途無量。此生成就必定不限於此。”蕭容意味深長的笑著,“對了,趙大人可有意中人?”

此話一出,趙無憂眉頭輕蹙。

蕭容的話題轉換得還真夠快的,前一秒還在說朝廷之事,趙無憂原以為他會順著桿子往下爬,問及這一次朝廷出兵荒瀾之事,沒成想這蕭容突然就轉了話鋒。

趙無憂心中警鈴大作,約莫猜出了少許試探的意思。

低頭一笑,趙無憂面不改色道,“男兒大丈夫,未曾功成名就天下萬安,豈敢成家。”

“趙家唯你一子,自當先成家後立業。府中沒個女人終究不成樣子,趙大人可得早作打算呢!你這般年少俊朗,想來思慕的女子必定不少。要不要本王幫著趙大人好好挑一挑,來日得一段良緣還能請本王喝杯喜酒。”蕭容打著趣兒。

趙無憂報之一笑,“多謝王爺關心,下官暫時沒有這個打算。何況家父那兒——”

“丞相大人那兒想來也是著急的,畢竟也就一個兒子,也都盼著早日成家立業。你若是能給趙家延綿子嗣,得一兒半女的,豈非更好嗎?”蕭容若無其事的笑笑,“說不定到時候丞相一高興,便逗孫為樂,從此卸了這一身的擔子,交付在趙大人的手中。”

趙無憂當即露出一臉惶恐的神色,“下官不敢。家父雖然也希望天倫之樂,然則江山未定,豈敢輕易卸下這擔子。與皇上分憂乃是當臣子的本分。即便接不了父親的擔子,下官也當為國效命,為皇上盡忠。”

“趙大人不必緊張,本王只是開個玩笑罷了!”蕭容輕笑一聲,“來,坐過來。”

趙無憂俯首作揖,“王爺終究是皇親國戚,下官終究是臣子,縱然四下無人又豈敢僭越。無憂不敢同坐,還望王爺恕罪。”

“既知無人,坐過來也無妨。”蕭容道,見著趙無憂還躬身在那兒一動不動的,當即沈了音色道,“那就當是本王下的命令,請趙大人過來一坐。”

聞言。趙無憂直起身子,微微握緊袖口,面色恭謹的走過去坐在了蕭容身邊。她在所有人眼裏都是個男兒,是故她必須得有少年郎該有的風度。好在她這副病怏怏的身子,能讓她所有的扭捏都找到借口。

輕咳兩聲,趙無憂坐定,泛白的面色更是白了幾分,“多謝王爺美意,趙無憂不勝感激。”

“趙大人的身子不好,想來沖沖喜會更好些。”蕭容笑道。

趙無憂覺得很奇怪,這蕭容三番四次的提成親,到底是什麽意思?一句話都不提朝政,是想在她身上試探什麽呢?

“成親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官不敢私定終身。是故萬般皆由父親做主。”趙無憂作揖,當下把這些事一推二四五,推得幹幹凈凈。

她可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太多,免得說多錯多。

蕭容笑了笑,“看樣子,趙大人是個孝子。”

“不敢當孝子二字,只是讀聖賢書,做不得聖賢之人,也當敬奉父母乃為人之始。”趙無憂俯首,“沒有父親就沒有下官的今時今日,下官豈敢拂逆父親的意思。”

“如此最好。”蕭容道,“那本王到時候就跟丞相商議,看能不能給趙大人選個良辰美眷呢?”

趙無憂也不好拒絕,畢竟自己這個年紀的少年,有的早已兒女成群,而她始終獨善其身,難免是說不過去的。何況她還執掌教坊司,外人看上去,她也並不是不沾女色。

所以嘛——這事便棘手了!

趙無憂真的有種作繭自縛的無奈,這一身男兒皮,這輩子都扒不下來了。可她又沒有其他的法子,一入江湖深似海,豈不知一如朝堂也是深似海呢!

豈料,蕭容繼續道,“本王想了想,鳳陽郡主似乎已經到了適嫁的年紀。”

趙無憂的眉心突突的跳著,“鳳陽郡主?”

鳳陽郡主乃是蕭容外甥女,當年為了平定前太子之禍,在新帝登基之初進行過大面積的清剿與對戰。在這場戰役之中,蕭容的表兄不慎死於叛逆之手,膝下只留下一個小姑娘。新帝坐穩江山之後便大肆封賞,於是冊了這孤女一個鳳陽郡主的位份,算是獎勵功臣。

這是要讓趙家和蕭容聯姻?

趙無憂心裏頭打鼓,他這是給自己做功課?難不成早前已經跟父親提過了?

可明面上,趙無憂只能裝作一臉惶恐的模樣,畢恭畢敬的行禮,“下官多謝王爺提拔,只不過此事還得跟父親商榷,下官自己做不了主。”

這婚姻大事的權力,壓根不在她手中。趙嵩不開口,她豈敢答應。再者,她也不願意答應,讓她這個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女子,去娶另一個女子,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趙無憂是絕不會答應這作死的要求。免得到時候刀子架在脖子上,就來不及了。

“別緊張,該來的總會來。”蕭容意味深長的笑著。

趙無憂心頭怦怦亂跳,這話又是什麽意思?父親和蕭容之間到底有何秘密?這一趟出使鄰國,想來絕不簡單!

馬車徐徐朝著京城的方向而去,雨路難行,是故行進速度很慢,好在越靠近京城雨聲越小。

京城內,張燈結彩。

九千歲成親,乃是朝廷一大喜事,能沖一沖宮中的晦氣。百官壯著膽子道賀,整個人京城陷在一片紅綢漫天之中,何其喜氣洋洋。

沈言畢恭畢敬的為穆百裏膝上金縷玉帶,他們家千歲爺還從沒穿過這麽喜慶的顏色。

嫣紅如血,色澤如火。

穆百裏微微冷了眉目,臉上沒有絲毫喜悅之色。

她還沒回來!

明天見!!!

明日預告:大婚!

請大家祈禱審核不要太挑剔……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