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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最不像對手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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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玉嬈沒敢逗留太久,只是聽上這麽兩句便快速離開,免得到時候被劉弘毅發現。有些東西,的確不該知道太多,而且也不該是她知道。

劉弘毅回來的時候,杜玉嬈已經重新躺下。

“好聽嗎?”他問。

杜玉嬈心頭一緊,原是背對著劉弘毅,此刻更是身子僵硬,不知該不該回應。

劉弘毅坐在床沿,“你就不想說點什麽嗎?三更半夜的跟蹤我,玉嬈,你到底想幹什麽?”

她還是沒有轉身,依舊背對著他。手,死死的攥緊了被褥。

下一刻,劉弘毅突然用力將她掰過身來,扶直了她瘦弱的肩膀,強迫他面對自己。他在她明亮的眼睛裏,看到了屬於一個女子的恐懼。

“你在害怕?”劉弘毅一楞,“怕我殺了你嗎?殺你滅口?玉嬈,在你眼裏在你心裏,我劉弘毅便是這樣的負心薄幸之人,是嗎?”

杜玉嬈輕顫著身子,“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別把暖暖吵醒。”

劉弘毅拽著她的手便出了房門,出了院子,他已將她摁在冰涼的石壁上,呼吸有些粗重,“杜玉嬈,說吧!你到底要我拿你怎樣,你才能甘心?”

“這話該我問你。”杜玉嬈終於開了口,“你到底還想要怎樣才能甘心?你已經是金陵城的城主了,你還有什麽得不到,還有什麽不滿足,為何非要去爭非要去搶?那些不屬於你的東西,你搶到手裏就那麽高興嗎?”

“比如你?”劉弘毅咬牙切齒。

杜玉嬈哽咽了一下,許是他弄疼她了,她開始掙紮,“你別把事情扯到我身上,劉弘毅,你還不知足嗎?金陵城是你的,你是城主,你什麽都有了,為何還要去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殺人償命,饒是你富貴至極,早晚也會有報應!”

突如其來的一記耳光,將杜玉嬈打翻在地。

劉弘毅自己也楞了一下,當即沒反應過來。

杜玉嬈著實沒防備,也沒想到平素疼愛有加。對她口口聲聲說深愛不已的男人,此刻會突然動手。癱坐在地的那一刻,她沒有任何表情。

唇角,是嫣紅的鮮血湧動。

她癡癡的坐在那裏,捂著生疼的面頰。有時候疼的不是身子,而是心。

心疼了,真的無藥可治。

“玉嬈!”劉弘毅慌忙蹲下身子,“你沒事吧?”

杜玉嬈狠狠甩開他的手,“不必你的虛情假意。”

“虛情假意?”他冷笑,“若我是虛情假意,今日就不是動手打你,而是該殺人滅口。玉嬈,我對你的心思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要我說多少次,你才肯信我。”

杜玉嬈眸色寒涼,“城主難道不知道嗎?一個男人的承諾是用來做的,不是用來說的。好聽的話。誰不會說,可是能做到的又有幾人?就好比現在,城主因為一己私欲,在把我們往火坑裏推。不是嗎?”

“你放心,就算天塌了,也壓不著你。”劉弘毅起身,居高臨下,冷颼颼的望著她,“杜玉嬈,你就這麽不想跟我同生共死?”

“因為不值得。”杜玉嬈冰冰涼涼的回答,“敢問城主,白日裏被抓緊大牢的,到底是什麽人?”連東廠都扯進來了,此事必定非同小可。

劉弘毅深吸一口氣,“你果真想知道?你知道又能怎樣?玉嬈,你想救人還是想殺人?”

“我救不了任何人。我也不想殺人。”杜玉嬈站起身來,一臉怨憤的盯著眼前的劉弘毅,“我不管你在作甚,劉弘毅,多積德行善,免得來日有報,報應不爽。”

語罷,她擡步就走。

“杜玉嬈!”劉弘毅咬牙切齒,狠狠的將她摁在石壁上,“你真的以為我不會殺了你嗎?”

“要殺就殺,廢什麽話?”她眸色堅毅。

“好!”音落,他突然將她扛在肩頭,直接帶走。

杜玉嬈心驚,“你發什麽瘋?放我下來!快點放我下來!”

劉弘毅把她關在書房裏的地下室,冰冷的石室內,各種物什一應俱全。就是個小臥房。

下一刻,劉弘毅松手,掙紮得再也沒有氣力的杜玉嬈就被丟在了床榻上。欺身壓下,杜玉嬈想推開他,終究是力有不逮。

那細細密密的吻,快速落下。

衣衫盡褪的那一瞬,有淚滑落,無聲無息。

事罷,劉弘毅走了,順帶著把密室的門也給上了鎖。在事情完結之前,他不會讓她有機會離開這裏,鎖著她,他才能安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杜玉嬈躺在那裏,已經沒有多餘的氣力去想那些事情。她自身難保,如何還能保得住別人呢?

罷了!罷了!

劉弘毅回到書房,望著身後重新關閉的石壁。眉目微沈。如果不是天磊說杜玉嬈跟蹤自己,他也不會這麽對她。畢竟有些東西,不適合她攪合進來。

天磊進來的時候,瞧著劉弘毅坐在案前,支著頭似乎有些頭疼,“城主?”

“明兒想個理由,別教暖暖發現端倪即可。”劉弘毅有些倦怠。

天磊輕嘆,“那趙無憂該如何處置?”

“只要沒有趙無憂的插手,其他的都好辦。”劉弘毅輕嘆一聲,“明日,若是那邊來人,速速報我。此外,紮木托的事情不要耽擱,這廝狡猾透頂,能在東廠的眼皮子底下躲藏這麽久,勢必不好對付。”

“卑職明白!”天磊行禮。

“出去吧,我歇會!”劉弘毅擺了擺手。

天磊退下,默不作聲的關上房門。

劉弘毅只覺得煩躁,很多事他不能說也不敢說,很多事他得獨自承擔,即便是最親近的人也無法坦言。那種感覺,真的太壓抑,簡直快把人逼瘋了。

即便是逼瘋了又能怎樣,終究也是自作自受罷了!

夜深人靜,金陵城的夜,寒涼入骨。

趙無憂咳得厲害,雖然有暖爐在牢房裏備著,卻還是冷得厲害,整個人瑟瑟發抖。裹著被褥,就像裹著軍士的鐵衛甲,僵硬而冰涼。

她不斷的咳嗽著,隔壁牢房裏傳來低啞的聲音,“你沒事吧?要不要喊人進來看看你?”

趙無憂還在咳嗽,幹脆掀開被褥,顫顫巍巍的走向桌案,茶都涼了,喝到嘴裏幾乎噴在了地上。她不斷的咳嗽,根本沒辦法躺下來。

“我、我沒事。”趙無憂想了想,便將茶壺放在火爐邊暖著,拿棉被裹好自身,“打擾你了吧?”

那人笑得喑啞,“在這個地方,還說什麽打擾不打擾?你自己尚且說,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呢!你好點了嗎?”

坐起身來,便沒咳得那麽厲害。趙無憂坐在火爐旁邊,無奈的趴在桌案上,“我好些了,你不睡嗎?”

“這日夜顛倒的地方,不是吃就是睡,白日裏睡得多,夜裏便睡不著了。”那人笑了笑,“你是怎麽進來的?”

“殺人。”趙無憂咳嗽著。

聞言,那邊聲音一窒,而後笑了。

“你笑什麽?”趙無憂問。

那人笑道,“就你這樣還能殺人?這世道,黑白顛倒,果然都是瞎了眼的。”

趙無憂輕笑,“若無黑白,你這雙眼睛如何能看得見朗朗乾坤?黑中有白,白中有黑,才算圓滿,不是嗎?”

“你倒是想得開。可你知道嗎?進了這兒,這輩子都別想再出去。”那人似乎坐了下來。有人影倒映在對面的石壁上。

趙無憂低頭一笑,“若能關得住一輩子也是極好的,怕就怕他劉弘毅沒本事關我一輩子。”她擡頭望著天窗,“然則等我出去,就該是他倒大黴了。”

那人笑道,“你這人說話真有趣,竟敢直呼城主名諱。”

“名諱不過代號,不就是讓人叫的嗎?不讓活人叫,難不成要等死了再刻在墓碑上教人回憶嗎?”趙無憂輕嘆一聲,“你叫什麽?”

“丁水生。”那人輕嘆一聲,“那你呢?”

“趙如初。”她應了一聲。

“趙公子不是金陵城本地人吧!”丁水生道。

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是,你為何被關在這裏?”

丁水生靠在石壁處,笑得悲涼,“若我說,是為了一個情字,你可信?”

“為何不信?”趙無憂笑了笑,“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這世上癡情之人多了,只是涼薄之人也多。無情不知有情苦,有情難當無情傷。”

“趙公子也有心愛之人嗎?”丁水生問。

趙無憂笑了笑,“何為心愛之人?本就無心,何來有愛?都不過刀頭舔血,為了這條命掙一條活路罷了!你既然是有情之人,為何會留在這裏,如此一來豈非要勞燕分飛?如此,還算什麽有情人?”

丁水生啞然無語,對於趙無憂的理論,他想了想,的確沒錯。

可錯在哪兒呢?

約莫就是出身吧!

民不與官鬥,如何能掙得雙飛燕?

能留下一條命,已然是天可憐見。

“你為何不說話?”趙無憂問。

丁水生道。“我心愛之人,已嫁為人妻,而我只能在這寂寂囚籠裏,了此殘生。如你所言,多情之人到了最後,卻是最無情的人。”

趙無憂眉頭微蹙,“嫁為人妻?若你執念不滅,只要沒咽氣都還有機會。”

“說得容易,若是如此容易,你何至於被困在此處?”丁水生輕嘆。

趙無憂又開始咳嗽,摸了摸放在暖爐旁邊的茶壺,裏頭的水被烘得溫熱。滾過咽喉,暖了心肺,這才止住咳嗽,舒坦不少。

“你這是以心困之,與我這以身困之,如何能相提並論?”趙無憂問。

丁水生啞然,無言以對。

牢房裏安靜下來,偶聽得趙無憂的咳嗽聲。喝上幾口熱水,趙無憂才覺得身子好些,裹著被褥躺回床上去。不管怎樣,她還是需要休息的,否則身子會扛不住。

閉上眼睛,便是養養神也好。

只不過剛躺下沒多久,便聽得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跟著牢門被人打開,一幫獄卒快速沖入牢內,一言不發架起趙無憂就走。

“你們想幹什麽?放開!”被褥落地,趙無憂掙紮。

獄卒們訓練有素,為首那人道,“若是傷了你,就別怪咱們手下無輕重。”

趙無憂想了想,也覺得是這個理。就她這樣的,還敢掙紮?不怕人家下手無輕重,倒讓自己吃更多苦頭?想到這兒,趙無憂便不再掙紮,“松手,我自己走!”

“請!”獄卒躬身。

“趙公子?”丁水生趴在柵欄處,“趙公子?”

趙無憂回頭望了他一眼,是個極為清秀的男子,看上去像個書生。因為常年守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丁水生的膚色白的有些嚇人,一雙眼眶凹陷下去,眼神有些麻木有些茫然,似乎有些無法聚焦的感覺。他緊緊抓著柵欄,有些擔慮的盯著趙無憂。

“我不會有事。”趙無憂道,“顧好你自己吧!”

語罷,趙無憂擡步離去。

沒走幾步,趙無憂便盯上了為首那人的靴子,當下笑了。不緊不慢的往前走,趙無憂心裏有了底。她隨著一幫人出了大牢,而後上了府衙後院的馬車。

眼睛被蒙著,身邊有人守著,她聽著車軲轆的聲音,一圈又一圈。

這深更半夜的,這幫狗腿子是要把她帶到哪兒去呢?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而後她便被帶了下來,走進了一座院子。視線依舊一片漆黑,她慢慢的走在平地上,根本無法看見身邊的環境變化。

隱約之中,嗅到淡淡的清香,也不知是什麽花。

走著走著,身邊的腳步聲都消失了,而後是一雙溫暖的手,裹住了她冰冰涼涼的柔荑。她的身子微微一怔,隔著漆黑的蒙眼布,扭頭望著站在身邊的人。

她能感覺到屬於他的存在,也能感覺到彼此溫度的交融。

他把玩著她柔若無骨的手,緩慢的帶著她進了屋子。溫暖如春的房間,讓她冰涼的體溫得到快速提升。她輕咳兩聲,面色更加蒼白幾分。

“穆百裏。”趙無憂喊了一聲,“不必裝神弄鬼了,我知道是你。”

她想掀開遮眼布,卻被他覆住了手背,阻止了她的行為。

寄人籬下的時候,你就得老老實實的,否則激怒了宿主,是會出事的。趙無憂是個識時務之人,所以不會在此刻激怒某人。

“不想讓本座剜了你的眼睛,最好別讓本座看見。”他攫起她的下顎,大拇指的指腹輕柔摩挲著屬於她的涼肌,“趙無憂,你說本座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對本座而言,你太過聰明。太聰明的人,都該死。”

“尤其是,比督主還聰明?”她扯了唇笑得涼涼的,“可我若說,督主此次突然大發善心,將我帶出牢獄出乎我的意料,督主是否覺得高興點?”

“因為趙大人疏忽了本座對你的重視?”他伏在她的耳畔低語,“是這樣嗎?”

趙無憂笑,“的確,我沒想到。”

下一刻,他突然咬著她的耳朵,“趙大人把本座想得太無情,這叫本座情何以堪呢?”

趙無憂伸手去摸,脖頸上那張臉,涼薄的指腹在他的臉上輕柔拂過,宛若三月春風遇見了六月飛雪,這冷熱交加的感覺,讓穆百裏的身子緊跟著一顫。下一刻,他快速握住了她的手腕。

手上懸空,趙無憂勾唇笑得魅惑,“怎麽,我蒙著眼睛都不怕,督主卻怕被我占了便宜?”

“趙無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穆百裏問。

趙無憂笑,“這話該我問督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說句難聽的,你是個太監,我是禮部尚書,咱們兩個無媒茍合,龍陽不像龍陽。對食不像對食,不是讓人笑話嗎?再者,你不情我不願,終究是隔著肚皮各自利用,耳鬢廝磨也不過是為了相互慰藉罷了!”

穆百裏攫起她精致的下顎,“趙大人巧舌如簧,難怪皇上都會被趙大人玩弄於?掌之中,三言兩語便把皇上騙得團團轉。這欺君之人,必定有欺君的本事。”

“督主這是在誇你自己嗎?”趙無憂倔強的昂起頭。

黑色的遮眼布下,她什麽都看不清楚,除了黑色還是黑色。

“本座忽然發現,這世上似乎只有一個法子,能讓趙大人閉嘴!”音落瞬間,他已噙住了她的唇,容不得她再多言。

有時候穆百裏覺得,光剁下趙無憂一雙手還遠遠不夠。得剝了皮抽了骨,如今還得把這柔軟的唇瓣都給卸下來。這麽一想,趙無憂的利用價值還真不少。

唇齒相濡,他有些霸道的侵,占著屬於她的柔軟。襲掃著她口中的甜蜜滋味,那種無法言說的滋味,令人如此眷戀。他在她的唇上輕輕啃噬,不由自主的吻上了她的脖頸。

在那素白與溫熱之間,他肆意徘徊著。

她的身上,漾著淡淡的梨花香,混合著溫熱的體溫,有種讓人如沐春風的感覺。置身梨園,走過那漫無邊際的梨花勝雪,紛紛揚揚的梨花花瓣,飄落在肩上、在?間。

他終於停下來看她,素白的臉上泛著少許紅暈。微紅而又微微腫脹的唇瓣。清冷的模樣,卻帶著略顯急促的喘息。那一刻,她褪去了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那一刻,她染上了屬於正常人的七情六欲。

只不過,她時刻謹記,自己應是個男兒。

好在,她看不見。

漆黑的世界裏,她無法展示眼中的迷離與渴望。

他們都是孤獨而寂寞的人,在以自我為中心的世界裏,獨立而堅強的存活。白骨鋪路,滿手鮮血,且還得繼續這樣的生活,直到永遠。

因為他們都沒有退路。

所有的退路,都是死路。

你若不想死,你就無法駐足,必須一直奔跑,直到精疲力竭而死。

這便是宿命!

她聽見他的吐氣聲,帶著少許無奈,還有幾分戲謔,“趙無憂,本座有時候真想掐死你。”

趙無憂笑了笑,“想殺我的人太多,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穆百裏微微一楞,突然低頭嗤笑一聲。

若是知道多年後會發生什麽事,也許今日就不會蹉跎風華。這一夜的燭光極好,何至於錯過。穆百裏後來想著,若早知她是個女子,早前的撩撥何至於只是撩撥。

奈何等到多年之後發覺,卻是為時已晚。該錯過的不該錯過的,都沒了挽留的機會。

當然,這是後話。

“睡吧!”穆百裏道。

趙無憂輕嘆一聲。“督主不怕被我傳染嗎?我這副身子骨,時不時病著,你的膽子也夠大的。”

“是心夠大。”穆百裏躺了下來,“本座得守著你,若是教你逃出掌心,本座豈非虧了?”

“你是為了我身上的東西吧!”趙無憂問。

穆百裏道,“無極宮的人說了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問這些明知故問的事,似乎不是趙大人的作風。不過今兒個,本座倒是小看了趙大人的膽量,竟然也敢跟著來,就不怕是趙大人的仇敵,是來取你的命的?”

趙無憂輕嘆一聲,“督主固然聰慧,可也不見得人人都似督主這般聰慧。下回東廠再去劫人,記得讓底下人把皂靴也換了。不是所有的囚犯,都與我這般好脾氣,不哭不鬧的跟著走。”

聞言,穆百裏面色微恙,俄而望著躺在自己身邊的趙無憂,支著腦袋笑得涼涼的,“趙大人好眼色,這讓本座想到一個法子,來日要對付趙大人的時候,首當其沖該蒙住趙大人這雙淬了毒的眼睛。”

趙無憂笑道,“好主意,蒙上眼睛,便是見了血也沒什麽可顧忌。”

“就不想問,為何本座要帶你出來?”穆百裏問。

“督主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否則,我問了也是白問,何必浪費唇舌?”趙無憂翻個身,她可不想跟他面對面的睡。

這裏比牢房舒服多了,能得此待遇,還是偷著樂吧!

能睡就睡,能吃就吃,何必要委屈自己。活了這麽多年,她還真沒吃過這樣的苦頭。

許是真的累了,便是穆百裏與她蓋被子,她都未能察覺。她只是蜷縮著身子,猶如刺猬一般將自己緊緊抱緊,而後豎起全身的刺,不許任何人的輕易靠近。

這種極為排斥的睡姿,只能說明她欠缺的安全感。習慣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之人,每日都想著誰會害自己,哪裏來的安全感。

看到今日的趙無憂,穆百裏想起了昔年的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隱忍到了極致,便是什麽都不在乎了,所有的興衰榮辱,都只有自己一人。來日便是生與死,也不過孑然一身。

看似風光無限,實則卻是天底下最悲哀之人。

指尖撫上那張蒼白的臉,伸手解去她的遮眼布,他還真沒有見過這麽纖弱的男人。仿佛是個紙片人,風一吹就散了。這樣的男兒,比女子多了幾分儒雅,比男兒少了幾分氣概。可綜合在一起,又覺得英氣逼人。

安靜的時候,內斂沈穩。

出手的時候,絕不留情。

是故穆百裏也猜不透,這趙無憂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麽,有時候言不由衷,說的話和做的事完全是背道而馳的。承諾對於趙無憂而言,似乎從不重要,她只要達成目的即可。犧牲別人都不過是手段,除了自己的命,她不在乎任何人的命。

這樣的男人,看似儒雅,看似病怏怏,實則卻是蟄伏的隱患。

就像她自己說的,不管是誰對她心慈手軟,都會有後悔的那一天。因為你的仁慈,換不到她的心軟。沒有心的人,談不上善良。

她,與善良絕緣。

似乎是感覺到臉上有異樣的東西掠過,她陡然睜大眼眸,眸中一閃而逝的冷冽,悉數落入穆百裏的手裏。燭光裏,她看見居高臨下的穆百裏,看見他那雙凝視的眸,透著無止境的探究與嘲冷。

意味深長,而又帶著少許覆雜。

“督主若想偷香竊玉,後宮裏多得是貌美如花的宮娥,不知督主看中哪個,來日回京本官必定奏請皇上,賜予督主對食。督主覺得意下如何?”被驚醒的趙無憂,話語中透著一絲喑啞,帶著少許疲倦,夾雜著微微的?音。

這撩人的中性音色,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可落在人心裏就像羽毛撓著心坎,癢癢的。

四目相對,穆百裏斂了眉目,瞧一眼外頭漸露的晨曦,“趙大人這是迫不及待的要把本座推出去?你可曾想過,你與本座同床共枕多日,若是傳到皇上那兒,不知皇上該作何思想。是否會把趙大人賜給本座對食呢?”

她坐起身來,修長如玉的指尖,輕柔的捏起穆百裏的下顎,一雙充滿蠱惑的眸子,就這麽直勾勾的盯著穆百裏那幽邃的鳳眸,“又或者,讓我娶你?嗯——”

穆百裏笑,“那就要看皇上,到底偏重於誰。”

“反正督主已經絕了後嗣,自然是要偏心於我。總不能讓督主為妻,壞了我趙家的香火延綿。所以嘛——皇上興許會答應,我與督主的婚事。到時候讓督主做個妾室倒也罷了!”趙無憂一臉戲謔。

下一刻,她突然將穆百裏壓在身下,單手抵在他的面龐。一手撩撥著他極是好看的面頰,“可惜了,督主這般容顏,若是生而為女,怕是要傾國傾城入主東宮的。督主放心,若是如得我趙家門楣,必定不會虧待於你。來日若有孩子,還可寄養在你名下,喚你一聲娘親可好?”

穆百裏的臉色不是太好看,被一個男人這樣調戲,竟有種莫名的反客為主的錯覺。好像說這些話的應該是自己,怎麽突然間就角色對調了呢?如此一來,原本的主動,反而變成了此刻的吃虧吃大發了。

趙無憂似乎一直有這樣的能力,就是把被動局面,硬生生掰成主動。畢竟在她心裏,沒有道德的束縛,也沒有權勢的壓榨,她自己就處於生物鏈的最高端,做的就是人吃人的事兒。

“趙大人口口聲聲要娶本座,不知能拿什麽來娶呢?”穆百裏笑得清冽。

趙無憂笑道,“督主想要什麽,我就給你什麽,包括我身上的東西。”

“你身上的東西本來就屬於本座。”話音剛落,他當下一楞,“趙大人套話的時候,能不能提前打個招呼?這般措手不及,害得本座險些失了口。”

“失口倒也無妨,只是別失了心就行。”趙無憂輕嘆一聲,翻身下了床。“這世上什麽都能丟,臉丟了自己能找回來,心丟了可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穆百裏也覺得很有道理,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沒有道理。

本來就沒有心,怎麽丟呢?

有了心才能弄丟,沒心的話——只能另當別論。

擡頭見,趙無憂已經重新整理了衣裳,回身走到床前時,她還是那個衣冠楚楚的禮部尚書趙無憂。面容素白,淺笑儒雅,翩翩公子卻覆手乾坤多年。

“本座最討厭的就是趙大人這對眼睛,來日還真得挖出來好好看一看。”穆百裏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落魄,堂堂東廠提督,司禮監首座。此刻卻像是青樓妓館裏的姑娘。

在某個風花雪月的迷人之夜過後,眼巴巴的等著恩客付錢,然後目送恩客拎上褲子走人。

這麽一想,穆百裏便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饒是太監,也不能被人這樣欺負吧!

呵,真是可笑。

趙無憂不再理睬穆百裏,顧自走到桌案前,撿了一本書看。窗外晨光熹微,屋內燭光搖曳,竟襯得膚色瑩潤剔透,若璞玉雕琢。

穆百裏揉著眉心,倒也不再理睬,顧自起身朝著房門走去。

二人相安無事,就好像方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沒有本座的允準,還望趙大人管好自己的雙腿。出了這個門,煩勞趙大人下半輩子在床上躺一躺。”語罷,穆百裏已大踏步離開。

房門關閉,趙無憂面無表情的放下手中書卷,穆百裏突然來這一招,還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好在她早前已有安排,不然還真是措手不及。

高手過招,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不過如此。

只要東西在她手上,不管劉弘毅也好,穆百裏也罷,哪怕是七星山莊那幾位不省心的爺,也奈何不了他。相信他們很快就會發現,事情不對勁,而後一個個都得回來找她的麻煩。

然則現在,這是穆百裏的地方,所以——穆百裏早前將臟水往她身上潑,如今她得把這一刀砍回來。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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