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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藥(入v三合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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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晃晃悠悠地駛進白水鎮西南的一所私宅, 洪寶才跳下馬車就看見三六一臉驚喜地奔了過來。

“少爺!”

伸出手擋住要給自己一個久別重逢的擁抱的三六,不顧他受傷的表情,洪寶抽了抽嘴角道:“你家少爺我沒什麽特殊癖好, 別給我來這一套。”

三六:“……”

看著三六僵住的表情,洪寶笑了起來, 拍拍他的肩膀,問他:“我二叔沒事吧?”

“二老爺好著呢, 這會兒吃啥啥香, 有我三六和問津在,怎麽可能會讓二老爺受苦呢!”三六一邊說著一邊還不忘拍拍自己的胸膛。

他們被抓去西山,雖然被人拿鞭子趕著去采礦,但是一起采礦的人都是極為淳樸和善的鄉人,見他們主仆不像村子裏出來的,又見二老爺是個讀書的, 因此許多活都是別人幫著幹的, 自然也就沒有吃什麽苦頭。

洪寶頷首:“幹得好, 回頭有賞。”

三六咧了咧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頓了頓, 看到了長風才一拍腦袋道:“我怎麽把這事兒給忘了。”見洪寶目露疑惑, 三六連忙解釋道, “我們與二老爺都好著呢,可救了我們的莊公子卻受了傷,如果不是為了救二老爺,莊公子也不會受傷, 少爺您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聽了三六的話,洪寶點了點頭,對他道:“你知道莊公子在哪兒嗎,領我過去。”

她的話音才落,一旁一直沒說話的長風適時開了口,對洪寶比了一個請的姿勢後,道:“洪少爺還是隨我來吧。”

……

看著長風輕車熟路地在前面領著她往後院去,洪寶猜著莊凝在此處落腳絕非一日兩日了,心裏不由對莊凝的身份和他南下的緣故愈發好奇。

“洪少爺,到了。”

長風的聲音喚回了洪寶一路上神游的思緒,她一擡頭便看見一間門扉禁閉的房間呈現在自己跟前。

洪寶朝長風道了一聲謝,擡步拾級而上走到門前,伸手在門上輕輕地叩了兩聲,隨即就聽到屋內傳來一個低沈的聲音。

“進來吧。”

洪寶深吸一口氣,伸手推開房門,跨過門檻進了屋,一眼就看到立在床榻前背對著自己的未著上衣的莊凝,整個人瞬間就楞在了那裏。

莊凝原本以為是取藥回來的長信,因此一開始並沒有回身,等到身後半天都沒有動靜傳來時,他心裏奇怪才皺著眉頭轉過身。

目光觸及傻楞在門口目光直直的洪寶也是一楞,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隨手扯了一件上衣披在自己的身上,之後才邁步走到了洪寶的跟前。

伸手揉了揉洪寶的頭發,他勾唇道:“進屋了也不知道吭一聲?”

一邊說著,一邊瞄了一眼屋外的長風,後者立即會意帶上房門退下。

隨著“嘭”得一聲輕響聲起,洪寶後知後覺地收回了視線,感覺到頭頂覆著的那一只大掌後,她僵著脖子往後退了一步,耳根處稍稍紅了些許。

掌心的柔軟消失,莊凝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垂首看著洪寶,察覺到她偶爾偷瞥的動作,莊凝低低地笑出聲來,打趣道:“不用這樣偷偷摸摸地瞥,想看就正大光明地看好了。”

“誰想看你了。”洪寶立即開口反駁,“我不過是因為……”

“因為什麽?”莊凝好整以暇地盯著臉色微紅的洪寶,鳳眸裏滿是戲謔之意。

洪寶繞過莊凝,往他身後的桌子邊走去,自顧自地斟了一杯茶,默了半晌才道:“你後背上的傷……”

方才她進屋時一眼就看到他後背上纏著的厚厚繃帶,還有上面暈染開的一小塊嫣紅的血跡。想起狗剩兒說的話,料到那就是莊凝救二叔時受的傷,洪寶的心裏騰地升起一抹愧疚,摻雜著淡淡的心疼。

莊凝側身看向低著頭的洪寶,聽出她話裏的關切之意不由抿了抿嘴角,心裏因為山洞裏的事情而存著的丁點兒怨氣也消散了,笑了一聲:“不用擔心,就是一點兒皮肉傷罷了。”

莊凝的話絲毫沒有摻假,八寶山西山礦區的那些烏合之眾也就氣勢上能唬唬人,要不是為了救洪簡而分心他也不會挨一刀,所幸他反應快,那刀刃不過劃破了他一點兒皮肉,至於這厚厚的繃帶不過是因為長信笨手笨腳才纏得厚了些罷了。

他一派風淡雲輕的模樣落在洪寶的眼中,她是半點兒也不肯相信,總覺得莊凝這是故意在安慰自己,便道:“你不用騙我,狗剩兒跟我說你傷得很重。”頓了頓,她輕輕咬了咬唇,低聲道,“多謝你救了我二叔。”

莊凝微微撫額,“那也是我的二叔。”見洪寶擡頭欲開口,他又幹脆利落地打斷她急於撇清的話,問她,“狗剩兒是誰?”

他倒是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認識了什麽狗剩兒,哼。

“徐大娘的兒子,不是你救的他麽?”洪寶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地看向莊凝,見其無語才又看了一眼他略顯蒼白的臉色,還是不太放心地問道,“你的臉色很不好看,傷真的沒事嗎,有沒有找大夫來看過?”

已經落坐到洪寶對面的莊凝這會兒右手肘支在桌邊拿手托著腮,一雙鳳目含笑,滿意地看著洪寶一臉關切的模樣,等她問完了話,才失笑道:“既然不信我的,不如你親自來看看如何?”

本以為洪寶定會直言拒絕的莊凝錯愕地看著一步一步挪到自己跟前的洪寶,見她一臉糾結的看著自己,也不由詫異了,“你是真的打算要看?”

憑她在自己跟前的薄臉皮,這會兒的反應著實令他感到意外。

洪寶的確是不太好意思的,可是想著莊凝既然是為了救她二叔才受的傷,她總要親眼見著他真的無事才能安心,故而對於莊凝的詢問她只點了點頭。

左右她都當了這麽久的男人,還能怕看一個男人的後背嗎?

“傷口其實真的不嚇人,所以,你的表情可以不用這麽的視死如歸。”

含笑的聲音突然響起,洪寶腳下的步子一僵,緊接著又轉了方向往屋外走了。

莊凝連忙喊住她,“你這是要去哪兒?”

“我看郡主大人還有閑情逸致打趣人,想來傷口也不會太重,既是如此,我便不打擾您休息了。”洪寶哼哼道。

洪寶不傻,看著莊凝一而再再而三地逗自己,也猜出他可能傷的沒有那麽重,心裏縱使依舊愧疚,但卻多了幾分氣惱,惱得是莊凝的打趣。

一把拉開門,洪寶一擡頭就看見屋門口站著一個一身黑色勁裝面容冷峻的男子正一手端著托盤,而他的另一只手擡起來正準備敲門呢。

兩個人相對一楞。

洪寶的目光落在那男子手裏端著的托盤上,見上面盛放著潔白幹凈的繃帶和金瘡藥,知道是莊凝該換藥了,她抿了抿唇側身讓到一邊好令那人進屋。

莊凝示意長信進來後,瞥到洪寶要溜,揚唇喚道:“洪公子適才不是說要替我換藥,現在這是要往哪裏去,嗯?”

已經一腳邁出去的洪寶頓在門口:“……”

她什麽時候說過這話了?!

正拿著藥準備替莊凝換藥的長信動作一頓,隨即將裝著金瘡藥的瓷瓶又放回了托盤裏,朝著洪寶拱手,恭聲道:“有勞洪公子了。”

長信握刀舞劍都不怕,但就這上藥包紮的活計做得極其生疏,他知道自家公子心裏多少是嫌棄自己的手藝的,這會兒一聽有人能接手自己的活,他心裏巴不得把藥直接塞到洪寶手裏去。

“我,我可不大會做這個。”洪寶轉過身,立在門口不動,一臉遲疑。

長信一聽這話有些失望了,然而很快他就聽到自家公子淡淡地說了一句“無妨。”他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自家公子,又看了一眼站在門口個子瘦小的洪寶,斂了斂眉,繼而默不作聲地拿起金瘡藥走到洪寶跟前塞到她手裏。

洪寶呆呆地看著手裏突然多出來的白色瓷瓶,等到反應過來以後,眼前哪裏還有長信的身影?

“過來。”

莊凝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洪寶擡頭時莊凝已然背對著她坐好了,那松松垮垮披在他身上的寢衣竟也有些搖搖欲墜。

匆匆地收回視線,洪寶看了一眼手裏的瓷瓶,猶豫了一會兒,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還是朝著莊凝走去。

看就看,反正她又不會少一塊肉。

盡管心裏這樣想,可當莊凝脫下寢衣露出後背時,洪寶看著他精壯挺直的背脊還是紅了臉。

解下原本纏在莊凝身上的厚厚繃帶,洪寶的目光落在那長長的一道刀痕上,心頭泛起淡淡地痛意。那傷口雖然不深,可長長的一道幾乎可以說是橫亙在了莊凝的背上,洪寶實在不敢想這傷口要是再深一點兒會發生什麽。

半天不見身後有動靜,莊凝微微蹙了蹙眉,只道:“怎麽,該不會是被嚇傻了吧?”

“才,才沒有呢!”洪寶矢口否認,手輕輕撫上莊凝背上的傷口,察覺到他身子一僵,當即收回了手,語含歉意道,“不好意思,碰疼你了。”

莊凝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無妨,上藥罷。”

“嗯。”

打開瓷瓶,輕輕地將藥粉均勻地抖落在莊凝的傷口上,聽到他倒吸涼氣的聲音,洪寶輕聲安撫道,“你且忍忍。”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落入莊凝的耳中令他覺得後背傷口那火辣辣的痛意也都算不得什麽了,只勾著唇含笑道:“你不必畏手畏腳,磨蹭得越久,我才算是難熬呢。”

不僅僅是因為傷口燙的緊,還因為心頭癢得慌。

洪寶不知他言下之意,只當他是真的難受,連忙加快了手裏的動作,敷藥纏繃帶,一系列動作做下來雖然也略顯生疏,但很快就打好了結。

“好了,你把衣服穿上吧。”

洪寶順手把搭在桌子邊的莊凝的寢衣遞了過去。

莊凝低頭看了一眼較之長信綁的不知好了多少的繃帶,揚了揚唇,轉過身看著遞到跟前的寢衣卻並不急著接過來,只鎖住洪寶緋紅的臉頰,道:“傷口火辣辣得疼,衣服硌的人難受。”

說話時他放輕了聲音,竟教洪寶聽出了幾許委屈的味道,整個人都有些呆住了。

等到回過神來以後,洪寶的臉黑了黑。

制成這寢衣的布料乃是上好的蠶絲織就,她捏在手裏都只覺得細滑柔軟,這硌人之說分明又是莊凝在胡說八道。

到了這會兒,洪寶才覺得她以前認為郡主大人矜傲的想法實在愚不可及,眼前這個人卸下了偽裝分明就是個無賴。

不理會莊凝的話,洪寶直接把衣服塞到了他的手裏,一本正經地道:“郡主大人您還是多保重些,我去看看我二叔他們。”

言罷也不等莊凝開口,一扭身就小跑著離開了。

莊凝低頭看了一眼寢衣,無奈地搖了搖頭,但還是依著洪寶的話把衣服穿上了,末了才斂了眉目,沈聲道:“進來罷,長風。”

屋外的長風撓了撓頭,一臉憨笑地進了屋。

“公子,我真是剛剛才來的,保證什麽都沒看到也沒聽到!”頗有幾分欲蓋彌彰的意味。

莊凝挑起眉梢,淡淡地反問:“哦?”

長風吞了吞口水:“公子,您和洪少爺……”他可從來沒見過自家公子在什麽人面前那樣和顏悅色過,那洪家少爺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居然能讓他家公子露出不同的一面來。

等等,洪少爺……

長風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看向莊凝:“洪公子是不是就是……”公子您嫁的那一位?

這洪寶一口京腔,分明是個從京都城來的,兼他身上衣衫雖臟卻依稀能辯出價值不菲……長風一時心裏便有七分篤定了。

回憶起自家公子對洪寶的不同,長風陡然張大了嘴巴。

他好像一不小心窺破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了……

長風的一臉遐思沒有逃過莊凝的一雙鳳目,“收起你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然就滾回京都去。”

“公子,我錯了。”長風低頭認錯。

莊凝拿起桌上的涼茶抿了一口,眉眼不擡地啟唇,問道:“那些人都安排妥當了?”

“已經按著公子的吩咐護送他們回去了,另外也敲打過當地的縣令,以後再不會出現這次的事情了。”

“八寶山那邊有什麽動靜?”

“恰如公子之前所料,胡達果然往京都送了信,我已經按著公子之前的意思將信掉了包,只是公子如今這般做,若是叫京都裏九爺知曉了,是不是……”

莊凝擡起手止了長風的話,勾起的嘴角帶著一抹意味深長,淡淡道:“讓他知道又何如,你以為我是在幫他?”

長風搖了搖頭。

自家公子跟誰走得近,長風心裏自是門路清。

九爺哪裏是能和祁王殿下比的呢?

“八寶山的事命長信著人盯著,如有異動,再出手也不遲。”

“公子為何不直接一舉讓人剿了八寶寨,反而留給他們喘息的機會?”長風對此實在想不明白。

莊凝端著茶杯,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盞座,聞言只是一笑:“剿一個寨子不難,難得是能不能一舉揪出幕後之人。再說,你以為有了昨天的事,八寶寨還會存在嗎? ”

“公子的意思是……”

“不論是棄車保帥,還是金蟬脫殼,胡達之輩定不會坐以待斃。”

長風驚訝得睜大了眼睛,顯然是沒有想到這一茬的。

到了這一天的日暮時分,長信急匆匆從外面趕回來,果然帶回了八寶寨失火連帶著燒了半座山的消息,說是山上寨子裏的人無一幸免,對此長風驚嘆不已,而莊凝卻只是一笑而過。

過了兩日,洪簡領著洪寶來與莊凝辭行,順帶著再次感謝莊凝的救命之恩。

莊凝淡淡地應了,並未露出留客之意,只在洪寶跟著洪簡轉身準備離去之前才淡淡地開口喊住了她,“洪公子可否暫且留步,在下有一事相商。”

清清冷冷的聲音讓叔侄二人同時駐足,洪簡看了一眼坐在原地未曾擡頭的莊凝,又看了一眼自家侄兒,最後拍了拍洪寶的肩膀,自己負手先出了屋。

洪寶立在原地,只盯著低頭喝茶的莊凝,等著他開口,可是等來的卻只有一室悄然。

“您不是有事兒要說?再不說我也該走了,馬車還在外面等著呢。”終於還是洪寶耐不住先開了口。

莊凝隨手擱下茶盞,擡頭看向洪寶,幽深的鳳眸裏神色難辨,他抿著唇,蹙眉道:“站那麽遠作甚,我非洪水猛獸,你至於躲我躲得這麽遠嗎?”

他此刻的心情並不算好,不是為了洪寶要走之事,而是因為洪寶住在這宅子裏的幾天總是對他避而不見,就算路上偶爾碰上了也跟只受了驚的兔子一樣溜得飛快,這著實讓莊凝心裏憋了一口悶氣。

洪寶眼神飄忽不定,此刻心裏也有些心虛。

她是沒有想明白要如何與莊凝相處,又害怕莊凝說那些奇奇怪怪的話來擾得她心亂如麻,故而才會盡可能地避開了他,這會兒聽著莊凝的質問,她一時語塞,竟也不知道要如何為自己辯解一二。

“哎。”一聲輕嘆響起,埋首的洪寶隨即便聽到輕緩而又沈穩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地朝著自己靠近,下意識地擡頭就對上了莊凝幽深的雙眸,一眼望不到底。

慌忙地低頭,待看到垂在腰間的玉佩後,想起自己如今本是個男兒打扮,即便莊凝洞悉了一切,她也不能總在他跟前自亂陣腳,這樣一副忸怩的樣子落到外人的眼裏可就要不像話了。

不行,她絕不能因為莊凝奇奇怪怪的態度讓自己像個小姑娘一樣,她應該硬氣一點兒!

這樣一想,洪寶深吸一口氣,突然擡頭對上莊凝的目光,嘻嘻一笑:“您當然不是洪水猛獸啦。”說著往前走了一步,揚起頭,“好了,您現在有話可以說了。”

見她如此,莊凝的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半晌才開了口:“上次與你說的事你想的如何了?”

“什麽事?”洪寶一楞,見對方瞬時瞇起了眼,她抖了抖唇想到了山洞裏的事情,撇了撇唇道,“我已經說過啦,橋歸橋路歸路,我不會幹涉您的。”

她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氣得莊凝整張臉都黑了,伸出手握住洪寶的肩膀,莊凝不允許她躲避自己的目光,抿唇道:“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這個答案。”

“您也知道我現在能給您的只有這個答案。”任由莊凝扶著自己的肩膀,洪寶直視莊凝的目光,小臉繃得緊緊的,“即便您知道我是個女兒身又如何,我這輩子就是要像現在這樣混下去,別無選擇。再說,對於您的身份和故事,我可是一無所知,就像你能簡簡單單窺破我的一切,而我卻要在被你牽著鼻子走的情況下才能知道您的一點兒小秘密。”說到這兒她微微一頓,聲音突然低了下去,“我很討厭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從她記事以來就一直依著江氏的意思偽裝,女扮男裝十六年,縱然平日裏再恣意痛快,可看著家中姐妹相親相愛,她還是止不住的羨慕。然而她也只有羨慕的份,她知道依著自家重男輕女的老爹的脾氣,一旦她的女兒身暴露了,那麽她和她娘在洪家將再無立錐之地,即便是已經嫁出門的三個姐姐怕是也都會受到牽連。

有些事,她不敢賭。

她也知道,如果沒有什麽意外,這一輩子她都只能按著現在的這條路一直走下去。

這條路是阿娘給她選的,她不會抱怨,但是現在她不想再被莊凝拉到另一條連她自己也無法預知未來的道路上去。

看著洪寶一臉倔強的模樣,莊凝沒有繼續再追問下去。

見莊凝不說話,洪寶又添了一句:“所以,我們先不要說這些了,好嗎?”

聞言,莊凝沒有說話,反而是轉身走到床榻邊,從枕頭下取出一個錦匣,然後在洪寶疑惑不解的目光註視下走回到她面前,遞出手中的匣子,緩緩開口道:“你把這個收下,等到你心裏有答案的那一天再打開看。”

洪寶看了一眼莊凝認真的神色,微微猶豫還是伸手接了過來,等她下意識地要去打開看時卻聽到莊凝的一聲輕笑。

“你是現在心裏就有答案了,嗯?”

“才沒有。”洪寶立馬把匣子納入袖中,擡頭看向莊凝,“你,還有別的事情嗎?”

有些事既然不能操之過急那就慢慢來,左右來日方長。

莊凝搖了搖頭,拍了拍洪寶的腦袋,語氣和緩,叮囑道:“路上小心點兒。”

雖然從白水鎮到平陽城不過百餘裏,一路上盜匪不興,但是因為有前車之鑒,莊凝心裏難免有些不放心。

洪寶自是應下,見莊凝無話她轉身便欲尋洪簡而去,走到門口卻又突然停下來,轉過身看著莊凝欲言又止。

“還有話要說,嗯?”

洪寶問道:“你是一直要待在這裏?”

莊凝見問,笑了一聲,只道:“自然不是,也許不久之後我們就能再見了也不一定。”

這話教洪寶心裏好奇,只是還沒等她再問什麽,她便聽到隱隱有三六催促的聲音傳來,再顧不上追問什麽,只揣著莊凝給她的小匣子匆匆而去。

在洪簡和洪寶等四人離開後不過半日,莊凝領著長風與長信亦收拾了行囊繼續南下,恰好也是奔著平陽城去的。

在駛往平陽城的路上,洪簡想起這幾日來心裏存的疑惑,扭頭看了一眼自家侄兒,少不得要詢問兩句。

“你何時認識了莊公子這麽一號人物,以前怎麽從來沒有聽你提過?”洪簡心裏總覺得能把幾百人打礦區裏就出來還能全身而退的人絕非等閑之人,自家侄兒的斤兩他心裏清楚,一時不免好奇洪寶是怎麽結交到了這樣的朋友。

洪寶默了默,有心回答一句,這個莊公子您老也不算陌生,但話到了嘴邊還是被她及時咽了回去,改口打馬虎眼,道:“就是以前在京都的時候偶然遇上過幾次,而且我曾經幫過他那麽一回,不算相熟,就是點頭之交而已。”

洪簡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即使心裏仍舊想不明白的事情卻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繼而轉移了話題,叮囑洪寶道:“在八寶山上發生的事情到了平陽城別與旁人提及,這寨子裏的水不算淺,我們謹慎些,也免得再牽扯到什麽麻煩中去。”

“麻煩?能有什麽麻煩呢?”洪寶不解。

洪簡嘆了一口氣,“那麽一幫子人占山為王,時日不短而無人過問,甚至堂而皇之地擄民開礦,這背後指不定牽扯到什麽利益糾葛,你我小心些總是好的。”

洪寶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心裏想的卻是莊凝,默默地擔心起他的安危來。

—— —— —— ——

百麓書院坐落於平陽城城西,雖然位於城中可卻自顯一派寧靜,單單立在大門前看著那古樸的匾額,很難讓人想象這就是名滿天下的第一書院。

洪寶跟在洪簡的身後一路跨過大門穿過中門,等到拾級踏上古戲臺視線變得開闊了以後,方才驚覺這百麓書院並不像外面看起來那樣低調,這內裏的乾坤洞天,即便是在京都裏的天瀾書院也難得一見。

洪寶心裏微嘆,舉目四望時看到古戲臺下已經擠滿了人,多是書生打扮的人,心思一轉也知道這些人都與她二叔一般是今年春闈裏中了舉人的學子。

跟在洪簡的身後一路去尋院長交了舉薦書,之後才由人領著往講堂的大廳裏去。

彼時講堂裏已整整齊齊站了五六排人,洪寶瞄了一眼就乖乖地找到了自家二叔身旁,低著頭擺出一副老實的模樣來。

這裏一來不是京都的天瀾書院,二來還有她二叔在身邊,她即便再不耐煩,到底不能像以前一般任性。

洪寶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在百麓書院的三個月只怕不是好熬的。

這裏洪寶正在為以後暗無天日的生活神傷,突然一股淡淡的龍涎香襲來,她微微皺了皺鼻子,側首而看時先瞧見了一塊冰藍色衣角,再往上看時便對上了寧慎修晦暗不明的一雙狐貍眼。

寧慎修,春闈三甲第十八名……

他的確應該出現在這裏來著。

洪寶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見寧慎修依然盯著她看,她扯了一下嘴角報之以一笑。

寧慎修似乎沒有料到洪寶會突然沖著他笑,整個人呆楞了一下後便移開了視線,至於洪寶的那個笑,他是半點兒也沒有回應。

“……”

他難道是忘了自己?

不過,想一想她在天瀾書院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日子,以及在書院將近四年的時間裏唯一一次和寧慎修搭話的舊茬,洪寶就釋然了。

憑什麽要求一個和自己沒怎麽打過照面的人時隔大半個月還記得自己呢?

這樣一想,洪寶便不再糾結,擡頭時,恰好書院的院正走了進來,她便立即打起了精神準備聽這院正訓話。

因為這會兒聚在這裏的都是新來的學子,院正談話的內容無外乎包括對書院的基本狀況介紹和平時的一些紀律要求,等到了最後姜院正才提起了分班的事情。

此番新進百麓書院的不多不少恰好一百二十一人,依著各自的名次排序三十個人一班,恰好分了四個班以後多出了洪寶一個人。

姜院正看了一眼手裏的名單,捋了捋胡須,看著面前烏壓壓的一群人,揚聲道:“洪寶是哪位?”

被點名的落了單的洪寶聞聲舉起了手,可是很快她就發現就算她舉起手也會被前面的人擋住,小臉一垮,只能認命地從人群裏走了出來,立到一邊,拱手應聲:“院正,我就是洪寶。”

話音才落,洪寶就察覺到許多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頓時就有些不自在了,勉強維持住面上的淺淺笑容看向姜院正,只見後者微微點了點頭,似是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你便跟著一班一起上課罷。”

一班的都是今次三甲前三十名,可以說都是極為出類拔萃的人了,作為走後門進來的關系戶洪寶頓時生出無窮的壓力。

分好了班,接下來就是安排住宿的事情,不過這涉及到學生生活方面的事情就不是姜院正親自安排了,一切事宜都交給了書院裏專司其職的林先生。

分寢的事情並沒有多少意外,依舊是循著分班的規矩來,按著名次四人一間屋子,這樣一來,到了最後還是只有洪寶一個人落了單,而這一次落單的情況比較尷尬,用來安排學生住宿的屋子都住滿了,即便是讓她一人住一間也不能夠了。

林先生看著個子小小的洪寶也犯了難。

這時候洪簡出列,拱手道:“先生,便讓我侄兒與我同住,我叔侄二人同臥一榻也使得。”

林先生卻搖了搖頭,“不可,這樣就壞了規矩了。”

對此,洪寶只想說,不用麻煩了,放我回京都城也就是了。

正當林先生焦頭爛額的時候,從講堂外跑過來一個小童子,只見他把一張紙交到了林先生的手上後就又退了出去。而看了紙上內容的林先生眉心一展,笑道:“也是巧事一樁,有位新來的夫子住的屋子恰好空出一個床位,洪寶你就搬過去住下罷。”

百麓書院裏一貫是學生四人一間,教書的先生兩人一間屋子。

洪寶遲疑地看了一眼自家二叔,見後者頷首示意,也只得硬著頭皮應聲。

—— —— ——

在往東苑的廂房走的一路上,洪寶整個人都有些憂心忡忡。

在準備來這邊和包括來的一路上,她都半點兒沒有考慮過同宿的事情,如今雖說兩個人一間要比四人同住好一些,可是就這樣跟一個可能是個老男人的陌生人住在同一間屋子裏,她想一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不合規矩的話姑且不論,便是這樣住在一起,她的女扮男裝真的不會看破嗎?

洪寶心裏打起了鼓,臉色也不大好看,給她帶路的師兄見狀只當她是在犯怵和夫子同住一間屋子,便笑著安撫她:“其實和夫子住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東苑的廂房可比西苑南苑北苑好得多,而且你那間屋子更是東苑最好的,你呀就知足吧。”

“我就是怕夫子……不知那位夫子為人如何?”洪寶撓了撓頭。

“這個我就沒法子和你說了,據說是個新來的,人還沒到呢,我也摸不清脾性了。”那師兄尷尬地笑了兩聲。

洪寶抿了抿唇,沒有再繼續追問,一路無話到了東苑。

安排好的廂房是在東苑裏一個單獨的小院子裏,環境清幽,屋子也十分亮堂。

洪寶謝過師兄引路以後自己走了進去,等到發現這廂房內裏又隔開形成了單獨的小房間以後,洪寶提了一路的心終於又落回到了肚子裏。

這裏的確是個極好的住所,她之前的那些擔憂也可以稍稍收起幾分,至少這隔開的設計還是為她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因為那位被提起的夫子還沒有搬進來,所以屋子是空蕩蕩的,洪寶打量了一番後,便讓三六幫她把東西放進了左手邊的小屋子裏去。

“現在就不知道那位夫子是個什麽樣的人物了……”洪寶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右邊屋子不由嘀咕了一句,同時也在心裏暗暗祈禱遇上一個容易相處的人。

……

等收拾完了住處,讓三六提了桶水放到屋裏,洪寶便將他打發走,自己關起屋門來簡單地擦洗了一回,換上之前領來的衣裳後就匆匆往尊賢堂趕去。

尊賢堂,顧名思義便是尊崇先賢聖人,裏面供奉著孔孟聖像,此二人乃是百麓書院眾學子入學後第一要拜的師父。

洪寶跟著眾人一起拜了孔孟,之後便是游園,等到逛完了書院回到東苑的廂房以後,洪寶已經累得整個人癱在床上直接睡了過去……

夕陽西下,晚風送暖,平陽城城門處馬蹄聲連連,有人疾馬入城而來。

“公子,我們接下來是直接去拜訪姜老先生還是……”

“回別院。”

馬蹄聲漸緩,莊凝駐馬望了一眼城西的方向,眉梢微微揚起,勾唇道:“正事要緊,等明天拜會了平陽城的地頭蛇以後再說其他,至於百麓書院那邊讓他們等著。”

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個道理長風自是明白。

翌日清晨,莊凝領著長風往平陽城最大的酒樓“醉仙樓”而去,才進門就有一青衣小廝迎上來,笑著在前面帶路。

上了二樓轉過花廳,青衣小廝止步在走廊盡頭的雅間門口,轉身沖莊凝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低聲道:“我家大少爺就在裏面等您,莊公子請。”

莊凝微微頷首,伸手推開房門,一進屋門便看到負手立在窗前的墨色身影,鳳目微瞇,開口道:“顧兄久等了。”

顧岑聞聲,緩緩轉過身來,見到莊凝,俊臉上並沒有多少情緒變化,語氣冷淡而疏離:“不算久,請坐罷。”

莊凝依言落座,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這位傳聞中平陽城權勢最大的男人,見他整個人渾身透著一股沈穩幹練的氣度,眉目間卻一片冷峻,倒的確有些像傳說中的“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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