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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司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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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色還暗著,剛過了辰時, 還不到眾人起身的時候——正值冬天, 不只姑娘小姐, 連丫鬟們也可以再多躺一會兒再起來當差。

柳五兒躺在床上翻了個身,並不睜眼, 只在心裏盤算著昨兒繡橘告訴自己的話:只她們兩個一個帶人陪迎春去廚房催迎春病中晚上要吃的清粥小菜,一個招呼小丫鬟們給邢岫煙收拾屋子的功夫,迎春的奶娘張嬤嬤就進來, 又從迎春的妝奩裏順了一對點翠白玉釵走。

她穿到司棋的身體裏已經大半個月了, 就她在的這段時間內, 張嬤嬤都已經從迎春屋裏拿了不下四、五樣首飾走,就算臨近年關, 家裏下人間的賭局多些, 她這輸錢的頻率也太頻繁了些——歸根究底, 還是太過貪心的緣故。

而她們兩個大丫鬟雖然不在, 迎春當時卻正好在屋裏躺著,張嬤嬤的小動作她未必沒有看見:要特意走到妝奩前, 打開蓋子, 從裏面拿走一、兩樣東西, 這都不能說是“小動作”了。但是,就是這樣“大”的動作,迎春卻也沒有出言阻攔……

柳五兒不禁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她這一世的任務, 同樣也不是關於司棋本身的,甚至也不是關於身邊的某個丫鬟的, 而是關於迎春的——迎春可是司棋的主子,而且任務的難度又不是一般的大。

【讓迎春不再懦弱。】這句話說來簡單,但是只看眼前迎春的性格:連自己奶娘的欺辱行為都不能阻止,那還是她身邊的下人呢,更不用說對待別人了。完成這個任務,就要從根本改變迎春的性格,這事談何容易?柳五兒更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雖然已經反覆經歷了五世,但是榮國府的二姑娘迎春始終都沒能給柳五兒留下什麽深刻的印象——除了她那悲慘的結局之外,柳五兒對她的一切都可以說是一無所知。就連她穿成玉釧兒、穿成鴛鴦的時候,即便是共享了她們對前事的記憶,對迎春也還是沒有什麽印象。甚至在她們兩個的記憶中,司棋的個性、形象、做派都比她主子迎春更為鮮明。

但是現在,既然已經穿成了司棋,要完成這個任務的事也已經成了定局,她就沒再想著改變什麽——哪怕是不可能的任務,她也打算試一試。

身邊的迎春微微動了一下,柳五兒壓下了心底的一點念頭:在半個月的日夜相處中,她對迎春已經產生了一股深深的憐愛之情,特別是在知道了她那悲慘的結局之後。同樣是花一樣年紀的少女,但是她的人生就硬是比別人更慘了幾分。雖然賈府的姑娘們最後都沒能得個什麽好結果,但是顯然,迎春在其中更是一天開心的日子都沒過過的。如果有可能,她也很希望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起碼讓迎春能夠過上一兩天自在逍遙的日子。

“姑娘,可是已經醒了?”

剛一入冬迎春就染了風寒,幾個丫鬟輪流守夜,就睡在她那張拔步床的外面,裏面一有動靜,外面的人就能聽見。迎春開口的時候,聲音中還帶著些許睡意,更因為染了風寒,而夾雜著濃重的鼻音,“嗯,什麽時辰了?”

“剛剛卯時初刻。”柳五兒在心下猜度著時辰,因為迎春風寒未愈,她也不敢驟然掀開帳子往外看,只能透過沿著帳子邊緣縫隙透進來的一點微光來確定時辰——顯然,現在外面還黑著,距離天亮還早著呢。“天色還沒亮呢,姑娘可以再睡一會兒。”

迎春正病著,身體虛弱,聽了這話,就漸漸又迷糊過去。她的呼吸平穩清淺下來,柳五兒又開始想自己的心事。

最近迎春正病著,她就算有什麽計劃也都不方便實施:迎春的奶娘張嬤嬤肯定是不能再留了,但是在迎春病中的時候就把事情鬧騰出來,顯然並不是一個恰當的時機——又是年前,今年親戚來的多,賈母正高興著,為了這樣的事壞了賈母的興致可不是一件好事,就算到時候張嬤嬤真的被攆出去了,她們在賈母心裏也落不下什麽好印象。

或許等到了年後——這倒是一個好時機,但是她也不會忘記,正月一過鳳姐就支撐不住小產了,又連著病了兩、三個月才漸漸調理好身子。鳳姐病了之後,賈府就徹底亂了,王夫人獨木難支,很多事都只能得過且過。迎春又不是二房的人,王夫人對這個侄女難免不怎麽上心,這事就算鬧到王夫人面前,只要沒當面處理了,或許之後就給混忘了。

更何況,這事或許還鬧不到王夫人面前,迎春屋裏的丫鬟又不好直接到王夫人面前去告狀——現放著邢夫人才是迎春的嫡母,到要找嬸娘過來管事,這是什麽道理?

但是邢夫人待迎春,又著實只是面子情——還不如待寶玉來得親切。迎春的生母身份低微,比不賈璉是正室嫡出——再不濟,賈璉還是個兒子,以後還要為邢夫人養老送終呢,迎春一個過兩年就要被嫁出去的女兒家,邢夫人為什麽要對她上心?

柳五兒想著這些,就覺得有些心冷,同時又拿定了主意:張嬤嬤的事,一定要在正月裏鬧騰出來,時間不能太早了,要等到元宵節之後,卻又不能太晚……這個時機可一定要拿捏準了,最好就在那前後抓住張嬤嬤的把柄,讓鳳姐當場就處理了這事,叫她家裏人翻不出波浪來才行。

雖然現在還沒有想清楚到底怎麽做到這些事,但是既然已經拿定了主意,她就準備行動起來了。並且,她是打算用這件事稍微刺激迎春一下,激起她的脾氣來,若能從此強勢起來,那自然更好。

當然,想著讓迎春變強勢,也不是說就讓她照著鳳姐的樣子去學。一個人的脾氣秉性擺在那裏,其中多少是天生的,這還不好說。只是府裏那麽多主子,能被自己身邊的下人欺壓的滿打滿算也就只有迎春一個。

之前住在賈母院子裏、或是王夫人院子裏的時候,到底有主事的長輩在,李紈又一直照顧著她們三姐妹,張嬤嬤有個懼怕尚還好些。可是一等她們住進園子,張嬤嬤就露出了貪婪的本性,這一、兩個月更是變本加厲,直接拿紫菱洲當她的小庫房了,進來出去,拿東西走的時候招呼都不打一個,緊接著就是連著幾天不見人影,用得著她的時候人也不在。過幾天再過來,又是拿東西……

去年寶玉發脾氣攆走了他身邊的一個奶娘,但是在柳五兒看來,迎春身邊的張嬤嬤才是一早就應該攆出去的——甚至這樣的人就不應該放在主子姑娘的身邊,當初給迎春選奶娘的時候,可見也並沒有人上心這事。

她跟著迎春又躺了一會兒,外面天色漸白,有光已經透過帳子射進了拔步床欄圍著的小小空間之內。迎春已經又睡著了,最近她病著,賈母、邢夫人、王夫人都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大可以多睡一會兒,但是自己可要起來做事了。

柳五兒眨了眨眼,這才悄悄起身,動作輕柔生怕吵醒了迎春。迎春睡得並不踏實,偶爾囈出幾聲呻吟來,卻也聽不出她在說什麽。柳五兒下了床,又重新塞好幔帳,一邊捋著頭發一邊披上棉襖,走到了屋角的屏風後面。

待穿戴齊整,這才悄悄開了裏間的門,動靜也不敢過大了,怕打擾了迎春休息。一開門,就見繡橘正帶著丫鬟們提著熱水進來,邢岫煙的丫鬟篆兒也在其中。對面裏間的門已經開了,隱約能看到邢岫煙坐在妝臺前對著老舊的妝奩梳頭的身影。

這幾日因邢夫人的族兄邢忠闔家過來投奔,賈母見邢忠的女兒邢岫煙溫厚知禮,就發話讓她留在園子裏和姐妹們一同住著,鳳姐就拿主意讓她和迎春住在一處,迎春屋裏的丫鬟就張羅著把之前充作書房、繡房的屋子收拾出來,供邢岫煙起居。

邢岫煙從小家道艱難,倒是沒有那一起嬌小姐們的毛病做派,雖然身邊也有個小丫鬟侍候,大多數事卻親力親為。她為人親善不擺架子,柳五兒在前幾世也多少和她打過一些交到,記得——至少在她經歷過的那些時段裏,她都被許配給了薛姨媽的侄子薛蝌,起碼終身有靠。而薛家雖然敗落了,卻不像賈家這樣是抄家滅族,薛蝌和薛姨媽家裏又只是族親,薛蟠出事倒不一定會牽扯到他們兩個人。這樣想來,邢岫煙的結果也算是好的了——至少在大觀園中的這些姑娘小姐堆裏,她雖然家世不夠顯赫,但是無論是榮國府正脈的迎春、惜春,還是書香世家的黛玉、家財萬貫的寶釵、公侯府第的湘雲,似乎都欠缺了她的這一份運氣。

憑著這一點印象,柳五兒對邢岫煙就不自覺地多了幾分親善。起先繡橘、蓮花等人見她待邢岫煙態度熱絡,還頗有些不解,迎春的奶娘張嬤嬤一家更是不以為然,更在昨日她拿著幾樣迎春閑置的玉佩首飾送去給邢岫煙的時候,說她“胳膊肘兒往外撇”,“只會拿著姑娘屋裏的東西做人情”。

但是即使這樣,她也並不放在心上,還私下勸說繡橘等人:“就算她家裏落魄,到底也是太太兄嫂的女兒,血脈相連,或許比起咱們姑娘來,太太還更看重她一些。若是她在這裏受了委屈,傳到太太耳朵裏,受連累的還不是咱們姑娘。”

繡橘等人聽她說得有道理,也都漸漸轉了態度。

作者有話要說:

新的一世

五兒要有一個大轉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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