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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鴛鴦(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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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那一番話,說得眾人一聲都不敢發, 自然很快就傳到了賈赦的耳朵裏。但是賈母又言明, 這件事就僅止於此, 今後她是再也不想聽到關於這件事的話了,賈赦雖然心中不快, 卻也沒有別的辦法。

而且,根據金文翔和邢夫人的敘述,這件事鴛鴦原本已經態度松動了一些, 只可惜到了賈母跟前的時候, 直接被老太太打了回來, 又引發了賈母的一場暴怒,也只好罷了。

之後的一段時間, 柳五兒的日子可以說過得愜意無比, 有了賈母做靠山, 府裏的大小主子們都不敢再輕待於她——在之前的事件中, 賈母簡直是把鴛鴦的地位拔高到了一個不能更高的地步,一般的事煩不到她眼前, 除了在賈母面前照顧老人家之外, 也沒有別的差事了。

等轉年宮裏一傳出老太妃去世的消息, 她就更清閑了:頭幾日賈母要入朝隨祭,她只需要早期幫賈母按照誥命品級裝扮好,送賈母出門之後就可以在屋裏多懶了。等過了這幾天, 賈母又要去送靈,這前後就要一個月的時間。跟著過去服侍的是翡翠和玻璃, 柳五兒和琥珀只負責在家看好屋子,這就更自在了。

甚至於——因為之前透過賈母拒絕了賈赦那邊的事,柳五兒怕那邊再起誤會,就愈發遠著賈璉和寶玉、還有府裏的另外幾位爺們,所以這一向也不怎麽進園子裏閑逛了。在賈母離家的這一個多月時間裏,除了寶玉生日那日被探春生拉硬拽地進園子裏吃了一頓寶玉的壽面外,她基本上就沒出過賈母的院子。日常和琥珀趕會兒棋子、做做針鑿,甚至只是坐在那裏發呆,都讓她感到難得的自在。

而這些日子裏發生的其他事,無論是王夫人屋裏的偷盜官司,還是園子裏的另外幾樁事,更是完全鬧不到她跟前。雖然她也不至於不知道,但是既然事不關己,她也就懶得摻和進去。

經過這幾世的歷練,她已經越來越能區分開自己和“柳五兒”了,不會再心疼當下的“柳五兒”,只一心想著經營好自己現在的“新身份”。

待賈母和王夫人等人回來之後,柳五兒就更是只有賈母生日這一件大事要忙。不想賈母生日那幾天卻又出了事,邢夫人的陪房家的親戚怠慢了東府的珍大奶奶,事情鬧騰出來,邢夫人卻又聽了小人的挑唆,當著眾人的面給鳳姐沒臉。

一時又有親戚家的姑娘跟著家裏長輩過來賀壽得了賈母歡心,讓在園子裏留下住兩天,又怕她們被人看輕了,想著差人過去囑咐幾句。柳五兒自己應下差事去了,回來的時候在園子裏卻又遇見迎春屋裏的司棋和她姑舅家的表兄弟在假山的石洞裏偷會。

從園子裏脫身出來的時候她還有些緩不過神來,支撐著到賈母面前回了話,又回了自己屋子,躺在床上,還忍不住回想剛剛看到的景象。

其實那男人她也並沒有十分看清楚,但是司棋臉上的驚慌和懼怕卻瞞不過她的眼睛。若不然,恐怕自己還猜不出來園子裏竟然出了這樣的事。

她心裏一時擔憂,一時又懼怕,輾轉反側了大半個晚上才勉強入眠。第二天起來又硬撐著到賈母面前侍候,過了三、四天方才慢慢忘了。

不想這天出來幫賈母傳話的時候,有聽人說最近大老爺那邊有一個小廝逃走了,又沒說清楚緣由,也沒交代好差事,大家都不知所謂,猜著可能是偷了府裏的什麽東西跑了,正商量著要讓官府的人幫忙拿他回來。

賈府庫房裏的東西是幾代人的積累,又有不少人日常打著主意,或是偷出來變賣了,或是主子授意、或是下人們膽大包天自己做下的,這麽多年下來,早就成了一筆糊塗賬。現在說那小廝恐怕是偷了東西走,但是究竟偷了什麽卻查不出來了。

又聽見有人說二姑娘房裏的司棋病了,幾日都不見好,或許要回明了把她挪出來,回家去養病。這兩下一對,柳五兒才想到或許是因為那天自己撞見的事,他們兩個都怕了,這才一個逃了一個病了。

她心裏也有些不忍,又——著實有些懶得管這樣的閑事,但是思來想去之後,還是抽空又進了院子,到迎春屋裏支開眾人好生安慰了司棋一番。從那邊出來,又順路去探鳳姐。不巧鳳姐正歇中覺呢,她坐著和平兒說了一會話,聽說有個姓朱的官媒來了,是給孫家來和賈府求親的,聯系前幾世的經歷,猜到就是迎春未來的婆家,不禁有些不忍心聽這事。

這下子連和平兒聊天的興致也沒有了,正準備告辭回賈母院子裏去,卻見賈璉掀簾子走了進來,見她在,忙攔住她,道:“姐姐且慢,我正有事要尋姐姐去呢。”

柳五兒忍不住蹙了蹙眉頭,卻又不敢十分表露出來:賈璉到底是個爺,她這一世力求做到完滿,連賈赦都忍住了沒得罪,可不能在賈璉這裏破了功。“有什麽事找我?”

賈璉卻從前年賈母生日外面有人孝敬來的一樣古董佛手問起,又說到賈母今年的生日,還有之後家裏要辦的幾樣人情往來的大事,最後才終於吐露出他的初衷來:想讓柳五兒幫他偷著從賈母的小庫房裏偷幾樣東西出來典當,好補上家裏最近的虧空。

他嘴裏說的倒好聽,等過幾日銀子來了,就贖回來再讓柳五兒偷偷送回去,可是這典當出去的器物就像潑出去的水,能不能再收回來,全然由不得他們做主。萬一到時候賈璉翻臉不認人,賈母又忽然想起那幾樣東西——雖說這事柳五兒也不是就不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了,甚至在之前的幾世經歷中,或許鴛鴦就真的把東西借給了賈璉。但是,她還是不願意做這樣的事……

賈璉又連聲奉承,專挑著好聽的話說,誇她“又管著老太太身邊的要緊事,又有膽識氣魄,又明白事理”,柳五兒聽到這裏,卻忽然心裏一動,簡直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直到賈璉把話都說得這樣明白了,她才想通,到底為什麽之前賈赦一定要把鴛鴦收到自己身邊。

賈府——不只是榮國府,就連寧國府一道算上,都知道賈母嫁妝豐厚,又有自己的田土生意,這些年利滾利已經是一比堪比外庫的家資,而賈母這些年最信任的身邊人就是鴛鴦,這些嫁妝、銀子都由鴛鴦這一個丫鬟幫她保管。賈母小庫房的鑰匙也是鴛鴦收著,雖說這些年鴛鴦行事公正,本身也不缺錢花,沒做出私下串聯算計賈母嫁妝的事,但是卻攔不住其餘的有心人惦記著這筆巨資。

或者說,賈家兩府上下早就有人覬覦賈母的嫁妝了,王夫人肯讓寶玉養在賈母房裏,又一直沒有提起寶玉和寶釵的親事、當面和賈母對著幹,或許除了孝心之外,也有關於賈母嫁妝分配方面的考量。

越是和賈母關系親密,日後得到的自然就更多——賈母不是吝嗇的人,但是對她看重的小輩才愈發大方。寶玉和黛玉明面上同府裏其他姑娘一樣,都是每個月二兩的月錢,但是柳五兒卻知道,賈母私下還經常貼補他倆,一出手就是五兩銀子、十兩銀子的給。雖說府裏正經的三位姑娘偶爾也能從賈母那邊得到些額外的收入,但是卻是不穩定、也沒有那樣豐足的。

可以這樣說,賈母手裏有多富裕,甚至具體有多少身家,賈母自己都不一定清楚,但是柳五兒——或者說鴛鴦卻一清二楚。賈璉今日特地選擇朝她下手,也是看中了這一點。

賈璉是這樣,賈赦當初的目的又何嘗沒有可能就是這個?

而賈赦想的法子更為簡單直接:只要鴛鴦成為了他的枕邊人,心裏自然就是向著大房的。就算賈母百年之後分給大房或是賈赦這個長子的東西不多,但是賈母的嫁妝究竟有多少,唯一知道的人就只有鴛鴦——就算到了那時鴛鴦已經不專門負責輕點看管賈母的嫁妝了,但是有她這個方家在,賈赦想要從中謀利或是制作出一本假的嫁妝冊子來都是易如反掌的事。從這個角度出發,別說鴛鴦生得清秀,就算是貌若無鹽,或許賈赦都會咬著牙把鴛鴦給收房了。

他想得確實是一個簡單、有效的主意,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鴛鴦自己並不願意。

越發說白了,在賈赦眼中,鴛鴦或是琥珀本質上並沒有什麽區別,他唯一想要的,只是賈母小庫房的那把“總鑰匙”罷了。

想通了這一點,柳五兒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麽明明已經改變了賈赦的想法,卻最終還是失敗——她只讓賈赦“看不上”鴛鴦,但是在賈赦眼中,鴛鴦的卻是一把鑰匙——至於她這個人,看得上或是看不上其實並不影響他做出“要將鴛鴦收房”的決定。因為他想要的,本來就不是一朵清秀可人的解語花……

她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應付賈璉,正為難著,忽有賈母院子裏的小丫鬟過來,說賈母找她,這才幫柳五兒解了圍。賈璉也只好暫時停止了他的游說,任由鴛鴦跟著那小丫鬟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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