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五年前的一個冬天，霞光小區還是海市最貴最大的小區，能住在這裏的人都令人羨慕，他們是國企單位的工人，盡管單位變成了私企，這裏人靠著補償過著別人需要花費很大代價才能享受的生活。

周長生在外邊是別人說的幸運兒，一個農村的孩子搖身一變成了城裏人，養父名下有房，手裏有存款，鋪子出租，儼然是上帝的寵兒。

周長生卻想用這些換回到以前的生活，也就是不能讀書，住的差一點，吃的差一點，再或者是去流浪。

他坐在陽臺上礙著爐子寫作業，蜂窩煤燃燒的味道嗆著，寒風冷冽，凍的他懾懾發抖。屋裏一片吵雜聲，每聽到屋裏邊最響亮的那個聲音，周長生都覺得好像是利爪抓在心口，將他的心撕的鮮血淋漓。

周建國不知道從哪兒認識這幾個朋友，三人一起湊錢買酒買肉，一塊兒打牌，不玩到天亮是不會休息。

周長生害怕喝醉的養父，每一次喝醉對於他來說都是一場噩夢。

那天他照常在門口寫作業，突然一雙大手從門縫伸出來，那一晚的傷害差點讓他窒息過去。

挺過來之後，周建國威逼利誘，周長生放棄了報覆這幾個惡魔的念頭，走出家門。而那天的事情發生後，那兩個人也再也沒有出現在周長生的面前。

他以為能把這段噩夢忘懷，但是這麽多年這段記憶一直困惑著他，折磨著他直到準備和那個女人結婚的那天，周建國提出想見兒媳婦。

這些年省吃儉用的積蓄加上繼母單位那邊的補償，買了套房子，但婚禮的錢不夠，所以才會找到周建國。

這個很正常的提議卻激怒了周長生，和周建國吵一架之後周長生甩門而去，周建國卻打電話過來威脅，如果周長生不帶兒媳婦過來見見，他就把那段不堪的過去告訴周長生的女朋友。

周長生徹底被激怒，當晚打電話給未來岳父母，說是過去幫忙做飯，然後去買了假發和高跟鞋。

敲開門，周建國冷眼嘲諷，導火索被點燃，他掐著周建國的脖子一路推到房間，將人按到在床上，周建國怎麽會相信膽小的繼子會殺人，枕頭死死地捂著口鼻令周建國不能呼吸。

突然，有人敲門，周長生嚇得出了一聲冷汗，手松開了枕頭，周建國把枕頭推開，喘著粗氣。

周長生什麽也不敢做，沈聲威脅周建國，“你要是敢胡說，我就殺了你。”

然後推開窗戶，跳到窗戶外邊去，等了大概幾分鐘沒動靜，周長生也從仇恨中醒轉過來，順著下水管道爬了下去。

第二天周長生還是為著結婚打算和周建國低頭，打電話回家，電話卻無人接聽。

周長生心裏越覺得不安，第二天晚上趁著守門的大爺沒註意，悄悄回周建國家裏一趟。周建國家的鑰匙周長生一直都有，所以進門不費丁點力氣。

家裏收拾的幹幹凈凈，但是屋裏卻怎麽也找不到人，這大雨天兒周建國不可能會出去。

周長生在屋裏守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周建國還是沒回來，周長生害怕了起來，周建國沒什麽親戚可以來往的，看到墻壁後邊的血跡，他害怕周建國萬一死了會說不清楚，所以買了一桶乳膠漆將墻壁上的血跡掩蓋好，把家裏的墻壁都刷一遍，然後再仔仔細細打掃。

大雨連續下了三天，出門的人都很少，加上周長生對環境熟悉，晝伏夜出避開了所有的監控攝像頭。

“警察同志，我真的沒有殺人，這麽多年我都忍過去了為什麽要結婚了忍不了？”

藺言生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周長生，他不知道該不該信周長生的話，身為警務人員，他不能偏聽偏信。

“那個枕頭是你扔的？”

周長生搖搖頭，“我第二天回去家裏就沒有枕頭，枕頭是我媽做的，我怎麽會扔呢？”

“你說的話我們會去調查，不過我勸你別抱著僥幸的心理。”

多少大案藺言生都沒有頭疼過，這個案子頭疼了，所有的證據都那麽明顯，但謠指證一個人殺人卻又不成立。

宮胤梓在審訊室門口打轉，她現在只想知道審訊的結果。

等了大概一個多小時，藺言生出來了，宮胤梓在這張成熟英俊的面龐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頹敗。

路上藺言生把周長生的審訊錄音給宮胤梓聽。

宮胤梓聽見之後面色格外的平靜，“頭，你覺得這個周長生是不是兇手？”

“應該不是，如果他殺了人嫁禍給劉文艷，為什麽要回去破壞現場。就因為指紋？指紋很好解釋，他是被害人的兒子，家裏有他的指紋不算什麽怪事。”藺言生將車停在了路邊。

郊外風景秀麗，青草和泥土的味道令人心曠神怡，馬路的對面地裏一片金黃。

宮胤梓靠在車門看著地裏勞作的人們，看了身邊的藺言生一眼，幽幽的嘆息一聲，“凡事不能太樂觀，也不能太悲觀。就說這個案子，每次有了線索，結果不盡人意。”

“你當初放棄自己的工作是怎麽想的？”

宮胤梓的臉色瞬間黯淡了下去，低著頭將腳邊的石子踢走，“當時......覺得自己很沒用，不配在這個崗位上糟蹋國家的錢，辜負百姓和領導對我的期待，打算不做警察的，我爸攔著不讓，如果我不做警察就不認我這個女兒。”她擡頭望著天空，忍著不讓淚滾出眼眶，“我報考警校的時候，他不同意，等我做了警察打算退出的時候他也不同意。”

藺言生點點頭，他似乎明白了當時宮胤梓的心情。

“別多想，做哪行都不容易，人嘛一輩子就是這樣，沒有誰一輩子都是順順利利的。”

宮胤梓笑出了聲，“咱們這樣算不算苦中作樂？”

藺言生沒有答話，看看手表，時間差不多也到了下班的點，“走吧！今晚咱喝兩瓶去，算是為苦中作樂幹杯。”

宮胤梓知道藺言生最近心情不好，也不多說，上車兩人往市裏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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