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的尾巴，生一學院的三輛大銅船又停到了落花江口，這也預示著這個學期的結束。

離校之前，登船的學生都要經過一座類似安檢門的設備，叫“抑靈門”，顧名思義，在過門時給每位19歲以下的學生自動裝上一枚金色的抑靈環，以防止學生在放假期間靈力失控。經過抑靈門時，微光閃過，白色的細環在手腕上閃了閃，接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與皮膚漸漸融合，直至看不見。當他們再次回到學校，抑靈作用會自動解除消失。“因為學生靈力暴動，我曾經不得不從一棟市中心的高樓上拖下一輛汽車。第二天盲靈界的快報上就出現了當時的圖片”，辛老師背著手說道，“雖然是在奇聞版。”

七月揣著乾坤袋裏收拾好的行李，經過抑靈門，又一次登上了秦淮號。下次再坐船就要等到3月份了。七月、公良舒和另外兩個男生坐在包廂裏打起了游戲機，混合對戰模式。周秋樂則在一邊饒有興味地看起了最新一期的《玄話半月談》。

“啪！”燕飛飏舉起雙手，和七月擊掌慶祝，原因無他，只因剛剛他倆的配合擊敗了安念和公良舒的組合，尤其是擊敗了安念，這名新鮮出爐的年級第一！隨著成績下發，各科考試總分加平時上課表現得分，安念以幾乎全科滿分的成績加上平時的優秀表現，整整甩開第二名五十多分績，榮居全年級榜首！

“天才啊！”七月一直都知道安念很厲害，但沒想到他這麽厲害！四人依次傳閱了安念的成績單後年級排名第八的周秋樂忍不住望之興嘆。

只有安念搖了搖頭，“我不是天才。”但沒什麽人聽他的就對了。

“終於能在一方面贏贏年級第一了！”燕飛飏心情舒暢地靠在椅背上撫撫胸口，“七月，剛剛你那招太險了。”

回答的人眉飛色舞：“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安念則攤攤手，表示不在意。公良舒捋了捋頭發。

空氣中亮光突然閃過，一封傳信的魚尺符出現。燕飛飏伸手抓住悠悠飄落的信，看了眼信封，“寫給你的。”他把信遞給周秋樂。

後者放下雜志，看起信來。“等下我媽會來接我，還有，七月，你爸爸也來。”周秋樂一邊折起信一邊說，她已經快速看完了，她掏了掏乾坤袋，“你們有人有傻瓜魚尺符嗎？我沒準備。”

靈術界的靈符全部都需要使用靈力才能發動或使用，後來為了靈符的使用更快捷方便，發明出了不需要靈力也可以使用的靈符，有人調侃這些靈符“就算是傻瓜都懂用”，因此這類靈符就被稱為“傻瓜靈符”了。但不管怎麽說，這種靈符還是深受未繼承者家庭的喜歡，當然也非常適合七月這種一放假就限制使用靈力的小靈術師們！七月在放假前專門去常妙靈符店買了許多。所以當即就從乾坤袋裏掏出一張傻瓜魚尺符，“我有！周叔叔不來接你嗎？”

周秋樂道了聲謝就拿過來，在包廂的小桌子上攤開信紙，雜志被墊在下面。

“好像是實驗室那邊出了什麽事，他去處理去了。”周秋樂無所謂地歪歪頭。周亭叔叔是靈術師委員會有靈生物管理司研究組組長，也是七月見過的第一位靈術師。

“你們呢，等下怎麽回去？”七月又問其他人。

燕飛飏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應該也是我媽來接我們吧，我爸總是很忙，常常過節都見不到！”就七月所知，燕飛飏的父親是靈術師委員會持正司副司長，她還沒見過。

“我外婆和媽媽會來。”公良舒小聲道。

最後回答的是安念：“我自己回家。”

七月點點頭、移開目光，記起來上次中秋放假安念就是一個人。安念的父母據說很早就不在了，他是他伯公[1]一手帶大的。

“伯公不喜歡出門，而且我也大了，也不需要他接送。”接著安念輕聲說。

七月看著好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倒是燕飛飏打破沈默：“安念，你的生日是2月吧，到時候一起聚會怎麽樣？”

“對！”七月連忙接口，“到時我們可以一起去你家拜訪他老人家嘛，你伯公喜歡什麽，我們可以帶點去。”

安念露出淡淡的笑容，黑色的眸子裏點點星光：“伯公不喜歡熱鬧，不過我可以問問。”

下午五點左右，秦淮號慢慢駛入秦淮渡口。七月看到周秋樂仔細地把《玄話半月談》收到乾坤袋裏，說來也是奇怪，驪香阿姨是《靈術師日報》的編輯，但周秋樂卻不喜歡看這份靈術界的主流權威報紙，偏偏喜歡看“歪門邪道”，這句評語可是驪香阿姨說的，不是她說的。所以周秋樂常跟她抱怨回家就只能躲被子裏看八卦了！但是不論如何，五個人還是排著隊從船上下來。

“七月，秋樂！”七月剛下船，就看見自家老爸站在不遠的地方向他們揮手，身邊還站著驪香阿姨。北風呼嘯的秦淮渡口上車水馬龍，擠滿了接孩子的家長們。

“大哥！”旁邊傳來燕飛飏驚訝的聲音。七月順著好友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名穿著藤黃色長袍的短發青年挺拔地站在不遠處，他頭發梳理得整齊服帖，身姿朗朗，藤黃的衣服上裝飾著簡潔的線條紋飾，正向另外幾個燕家小子揮著手。

七月和周秋樂對視一眼，原來這就是燕飛飏的大哥、燕家這輩最大的孩子，燕飛俞！他已經畢業，據說現在在行政司裏當秘書。七月這是第一次見到四個燕家兄弟站在一起，比起燕飛途的開朗英俊、燕飛杉的內斂謙和，燕家老大看上去沈穩可靠中帶著一種大方的明朗，七月也形容不出來，就是覺得當大哥就應該是他這樣。

“飛途，飛杉，還有你。”燕飛俞看著自家老四，露出笑容。四個兄弟站在一起，每個人都有一副修長挺拔的身材和嘴角上揚的笑紋，連燕飛飏那與眾不同的蓬蓬的卷卷毛都變得和諧起來。

“哥，你怎麽會來，老媽呢？”燕飛飏問。

燕飛俞嘴角輕揚：“今天正好沒事，媽媽在家準備你喜歡吃的晚餐，所以我就來了。”他理所當然地揉揉自己弟弟的卷卷毛（燕飛飏一臉無奈），“好了，不把你的朋友們為我介紹一下嗎？”

燕飛飏拉著自己大哥對七月等人說：“這位是我大哥，燕飛俞。大哥，這是安念、李七月，還有，這是我跟你提過的周秋樂！”

燕飛俞跟他們一一握手，“你們好！”他看到後面站的大人們也主動走過去。

燕飛飏四處望望，“小舒呢？”

七月剛剛下船時還看到公良舒了，這會兒突然不見了，“可能是去找她媽媽和外婆了吧？”

等了半天也不見公良舒，其他人已經在互相告別，七月只好先和其他幾人揮手道別，“拜拜，春節快樂！”

“新春快樂！”

……

七月和父親在人來人往地秦淮渡口又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公良舒。七月有些著急，只好傳了一張魚尺符過去，問她在哪兒，告訴自己舍友她和父親打算走了，最後祝她春節快樂。

看著魚尺符在空中一閃而逝，七月才和父親擡步離開。秦淮渡口的出、入口是同一個地方，在老街的街頭，那裏連接著另一個世界。臨要走出去時，公良舒熟悉的聲音叫住了她。轉頭一看，公良舒正站在遠處的小巷裏，她身邊還站著位微胖的婦人，婦人剪著齊肩短發，穿一身綠色的衣裳，那是公良舒的媽媽，她中秋放假時在碼頭遠遠地見過。

“七月。”公良舒跑過來，深綠色的頭發有些亂，手裏拿著她剛剛寫的信。她媽媽在後面走得極慢。

“小舒，你剛剛跑哪裏去了？我們找了你好久都沒找到。”七月拉著公良舒問。

後者搖搖頭，“我外婆還在後面，還等著我和媽媽。七月，再見，祝你春節快樂！李叔叔，祝你春節快樂！”說完給了七月一個擁抱，又向李執信禮貌地笑了笑，就匆匆轉身向身後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向七月揮手，“節後再見！”

“哎，再見！”七月也朝自己的舍友揮了揮手。

遠處，已經跑回媽媽身邊的公良舒向七月露出笑容，公良舒的媽媽似乎不怎麽喜愛交際，接送這麽多次，她始終都站在遠遠的地方，從沒和七月說過話。這時她媽媽也在一邊向七月微微點頭致意，隨後兩人的身影就消失在拐角處。

“好了，我們走吧！”李執信攬回自己女兒的肩頭，把她從別離的氣氛中拉回來，“今天晚餐想吃什麽？”

七月歪頭想了想：“我點什麽你就做什麽？”

“哦，其實為了慶祝放寒假，我想我們可以出去搓一頓！”

“可是我就想吃你親手做的！”

李執信笑著搖搖頭，“你一回來就要奴役你老爸？”

七月故意挑起眉毛反問：“不可以嗎？”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街口，下一步——古鎮的傍晚，熱鬧得生機勃勃，來來往往的行人穿著厚厚的冬衣、戴著五顏六色的帽子，商店的霓虹燈也漸漸亮起來。

“這次期末考得不錯！你們年級導師專門在信裏表揚了你。”走在古老的石板路上，李執信跟自己女兒說。

七月有些驚恐：“你怎麽知道我成績！”她的成績單現在可是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乾坤袋裏，她還打算過幾天再給父親看呢！

李執信從容一笑，拍拍自己略顯激動的女兒：“昨天信就到了，除了五行課和煉丹術，其他都在85分以上，你們年級導師說你適應力強、學習上進，但還需更努力。”

七月幾乎可以想象出辛老師坐在辦公桌後埋頭寫評語的身影……“好吧。”

“走吧，今晚回家吃番茄炒蛋飯怎麽樣？”

“每次都是番茄炒蛋飯！”

“啊，那可是你爸我最拿手的菜啊。”

“……好吧，裏面要加蝦仁。”

“嗯，加蝦仁！”

落日餘暉，把父女倆的身影越拉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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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伯公：祖父的哥哥。這裏安念的伯公，指安念的爺爺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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