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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首尾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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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

景延廣盯了李存勖半日,仍舊一語末發,倒是陳確有些不解,詫異地問道。

“這些人是奸細!”

景延廣眼中精光直閃,便是深沈如李存勖者,也不禁錯愕。傳聞裏這景延廣不過箭法高超,卻沒有聽說他智慧也如此,莫非是一直深藏不入,是李昇留在幽州的殺著?

“哈哈哈哈,景將軍何時變得如此多疑了,是不是太久沒上戰場,變得過於緊張了?”陳確哈哈大笑,一面開著景延廣的玩笑一面搖頭,“這些人都是附近鄉民,你看你將他們嚇得那樣子,若是奸細,怎能如此神色大變?”“不對,你看這人!”景延廣一指李存勖,神態間殺意盎然,“看他騎馬的姿勢,常人看不出來,我們常年在馬背上的戰士可是一眼就看出了!”

未等李存勖辯解,景延廣又用手一指李存勖之侍衛:“再看他,額角有道淺痕,那是頭戴盔時間長了的痕跡,這二人都是久經沙場的士卒,卻裝作百姓打扮,不是奸細是誰?”

陳確張開嘴呆了半晌,眼中也露出狐疑的神色,李存勖臉上的驚慌之色卻未改變,他慌忙下了矮馬,拱手行禮用幽州獨有的口音道:“將軍好眼光,小民兄弟幾人是涿州同鄉,曾當過數年騎兵,這兩年誤投了義武軍,如今義武軍潰散。最近才回得家來。”

景延廣冷冷盯著李存勖,似乎並未被他說動,李存勖坦然地迎著他的目光,臉上神色恢覆了鎮靜。二人對視了足有一盞茶功夫,景延廣方移開了目光。

“兄弟習於行伍,可有興趣在我軍中效力?”景延廣微笑著道,似乎已經沒有了猜疑。

“小民不過一士卒。怎敢說習於行伍?”李存勖再次拱手遜謝:“燕軍兵多將廣,我一殘兵。身體早已殘破不堪,且雙親臥病在床,需我照顧,求將軍待我侍奉雙親百年之後再來為將軍效力。”

“確實如此。”陳確深深嘆息道:“戰亂久了,任何人都會厭倦,便是百戰百勝地名將,也終有厭倦的那一日。好不容易李節度來了才使燕幽安定了一段。真希望就這樣平穩下去,可恨那李存勖小賊又來大軍犯境,真是可惡。”

李存勖小賊幾字讓李存勖的部下神情都是大變,甚至開始向這邊聚攏過來。唯有李存勖臉上浮出沈吟之色,半晌道:“每一個人都並非天生好殺者,每一個人都有他不得不去做一件事的理由,每一個人夜深後都會有捫心自問之時。”陳確再次與李存勖目光相對,李存勖臉上露出有些勉強的笑容:“小民是個老兵。這些不過是瞎猜罷了。”“老哥所言極是。”陳確慢慢道:“將軍,我們是否該回城了?”望著陳確與景延廣一行又回到城中,李存勖微微笑了笑。郭崇韜湊上來道:“大王鎮定自若,非常人所能及,只是這親身涉險之事,以後請不要再做了。”郭崇韜的諫言讓李存勖再次微笑起來。他將細長的眼睛瞇成一條線,輕輕道:“若非親自來此,又怎能如此近距離地了解你的對手?百聞不如一見,今趟倒是沒有白來”

側目見到郭崇韜頗不以為然,李存勖輕輕一甩手中地鞭子:“那景延廣能從我姿勢中發現我習於騎馬,用從侍衛頭上的痕跡推出是軍人出身,決不只是一蠻夫。陳確能推測出我的身份,以言語挑我之後又能隱而不發讓我們離開,是個善於捉住時機之人。”

“什麽!”原以為陳確與景延廣是不能確定眾人身份才放過眾人,因此郭崇韜聽了李存勖的話倒吸了口冷氣。他們方才距媯州城不足千尺。城內大軍出來不過片刻功夫,若是陳確一聲令下。他們只怕一個都逃不走。

“陳景延廣以為此時抓我並無把握,他身邊不過百餘人,卻不知路人中有多少我們的人。而那景延廣只是箭術高超,並不見得是我對手,若是一擊不中,只怕他們這百餘人反會為我擄獲,因此他裝作未察出我身份而回。我料片刻之後他必有大軍出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不到一柱香功夫之後,數千燕騎軍蜂擁而出,將道路兩旁幾乎踏遍,卻只在地上見到地上的一灘尿漬。

“真不愧是李存勖……”這是景延廣接到報告後不由自主發出的讚嘆。

史弘肇抹去額間地汗水,有些出神的望向河對岸。

沱水在井陘關尚不算寬闊,不過千丈罷了。但河水卻極深,最深處足有十丈。河中心處水流湍急,最長於游泳的人只怕也會被水流在一瞬間沖下數十丈。除非憑借舟船之便,或是如飛鳥般有翅膀,晉軍絕難過河。

初冬之晨,河水中冒出騰騰的霧氣,讓整個河面成為一片乳白。遠眺對岸,茫茫然如仙境一般安寧。

“李存勖派來的是誰?”

他問高行周。他領著一萬騎兵趕來支援,對於先經過晉軍官兵沖擊,緊接著又迎來李存勖控制的武順軍進攻的高行周而言,李昇在這危機之時將倚為臂助的史弘肇派來支援,讓他深為感動。幽州此時,也同樣要用人得緊啊。

“細作來報,敵將是李存勖步軍副總管李存審。”高行周道。談到李存審這個名字,他頗有些意外。

“李存審?這可是個守將啊。”史弘肇也同樣覺得奇怪。李存勖敢於將獨當一面地重任交與這個李存審,就說明他對李存審是完全地信任。

“是不是有所深意啊?”高行周皺著眉道。“然而雖然李存審也是個久經沙場的老將,但卻沒有聽說過他是以功著稱。”

史弘肇看了高行圭一眼,“這幾天他可有何異動?”

“這幾日李存審並無異動,似乎是給沱水難住了。”高行周道。經過燕軍與晉軍官兵的大戰,沱水兩岸能夠用來渡河的大小船只盡數落入燕軍之手,對岸的十萬陳國大軍想要渡河,幾乎是不可能。

“唔。”史弘肇沈吟了一會。他自然不會真輕視李存審,戰場之中。只憑運氣是無法活得長久地。身為將才,他深知“善戰者無赫赫之名”的道理,這李存審雖然不顯山露水地,但更有可能是深藏不露的將才。

“河對岸有多少我方地細作?”史弘肇沈吟了一會兒,忽然問起這個問題。

“有十數人。”

“十數人……”史弘肇心中稍寬,如此應該不會漏了李存審的行蹤才是。那李存審在河對岸靜止不動,究竟是何意?

“莫非李存審本意便是將我們牽制在此處?”高行周道。

“正是!”史弘肇猛然省悟。“李存審本意只怕就是將我軍牽制於此,以便李存勖對幽州的攻掠。若是我軍露出空隙,他也會毫不客氣見機行事!”

“那我軍便在此與之對峙不成?”自與史弘肇相識之後,他便發現史弘肇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他不來攻,我便攻過去!”史弘肇吐出這幾個字,用力一揮手道:“行周,將船只準備好,今夜便要渡河!”

“將軍。這不太好吧?”高行周略有些遲疑,李昇之令,是他們能守住井陘關,讓義武有個安全的後方便可,而出擊之事,似乎不在李昇授權範圍之內。

史弘肇堅定地道:“無妨。我先過河為前鋒,突入敵陣中後你為我後應,若是我戰不利,你便來救我,若是順利攻破敵陣,你乘勢掩殺!”

“請以我為前鋒!”高行周從史弘肇臉上看出了不容更改之色,他只得婉轉提議道:“將軍身負李統領厚望,全軍上下皆唯將軍馬首是瞻,不可輕身涉險。”

聽了他的話史弘肇哈哈笑了起來:“行周,你幾時見過我躲在後方了?這次我要固執一回了。你們且放寬心。我自然會謹慎從事!”

拗不過史弘肇,高行周只得懸起心中石頭。為史弘肇地連夜突襲作準備了。

這一夜烏雲蔽月,沱水之上夜風如刀。史弘肇令人以粼粉塗於船後,以為後面地船只指路,五千精兵乘風破浪,悄無聲息地接近對岸。

河岸邊靜靜的沒有人聲,河水拍擊河岸地響聲遮住了船行之聲,史弘肇凝神向岸上瞧去,只覺樹木在黑暗中如一群怪獸,森然欲舞,“且慢。”身旁精銳戰士意欲上岸之時,史弘肇伸手止住了他們。他側耳傾聽,樹林之後隱隱有軍中更鼓之聲,一切都極正常,看來那李存審並未察覺燕軍的攻來。

“太安靜了,太正常了。”史弘肇在心中默默想。他之所以要強渡夜襲,並非他貪功,而是他深知若是自己能攻破李存審,功入武順,打亂李存勖的部署,對於正處在李存勖十萬精兵之下壓力之下的幽州,將有多大幫助。但若是在此敗陣,不唯對李昇毫無臂助,只怕還會連帶將這新奪來的義武節鎮丟去。若是如此,只怕自己便是自盡謝罪也於事無補。

“不可能,這李存審指揮作戰一向中規中矩,以防守著稱,他如何會這般大意?”在心中自問了一句,史弘肇頗覺躊躇,若是就此回軍,雖說不怕為行各將領等嘲笑,但不戰自退也不利於軍心士氣,若是上岸,若是中了埋伏,這五千精兵只怕盡要化為灰燼。

“將軍,何時上岸?”已經有些不耐煩的戰士躍躍欲試,裨將見了他們在黑暗中仍閃亮地眼睛,便催促地問道。

“且再等一等。”史弘肇用力握住大刀刀柄,冰冷的刀柄傳來了夜的寒意,他深深呼吸了一下,努力使自己從猶疑不安中鎮靜下來,此刻最需要的便是冷靜地判斷了。

遠處傳來的更鼓聲在深幽的夜色裏更顯響亮,便是嘩嘩地流水聲也無法遮住。史弘肇忽然一甩手,船行來雖然無聲無息,人不能察覺得到,但岸上樹林中的寒鴉歸鳥,卻應發覺燕軍的來襲,這些寒鴉歸鳥悄然無聲,便只證明一件事情。

“傳令給後船,立即返回!”

他決然道。身旁校尉詫異地望著他,而做出這個決定後的史弘肇卻長長出了口氣,似乎在心中與一個強大的對手對決過。

命令借著粼粼波光被傳了回去,燕軍的船只紛紛啟錨回航,正這時,岸上傳來驚雷般的戰鼓聲!

“殺!”

一瞬間火把齊舉,將整個河岸照成白晝,跳躍的火光下,是晉軍士卒兵刃上的閃閃寒光。史弘肇只不過倒吸了口冷氣,火箭便如驟雨般撲天蓋地而來。

“盾牌!”史弘肇大喝道,在一片殺聲中,他的命令無法傳到其他船上,但其餘船上地燕軍都自然地樹起了盾牌。人雖然並未給箭射中,船卻難以躲閃,熏了油地火箭落入木船之上,片刻間便在船頭也燃起了烈焰。

“滅火!”除去用盾牌撥擋敵人火箭的將士,其餘人大多都開始救火,正這時,岸上地晉軍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歡呼!

“將軍威武!將軍威武!”

史弘肇在船頭舉目望去,只見在火把之中,一員將領身著明光鎧在眾人的簇擁之下顯得格外顯眼,毫無疑問這應就是李存審了。

那李存審在馬上揮了揮手,晉軍上下頓時在一瞬間靜了下來。

“來將聽好了!”對岸傳來一個略有些沙啞的聲音,但卻中氣十足。史弘肇心中一動,知道這李存審果真久經沙場,氣勢不同凡響。

“你且向上游方向看看!”李存審聲音中略帶自負之意。

史弘肇依言向河上游望去,不由勃然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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