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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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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懲罰,蘇綰被揉成一團塞在一只盆子裏泡著,她的頭被壓在腰下面,手和腳扭成了麻花疊在一起,完全動彈不得。盆子很小,動動就會碰到盆壁。

她不敢探頭,她害怕會像上次那樣,剛剛探頭就遇上北辰星君冷冰冰的眼睛和劈頭一巴掌,她只能老老實實地泡著,安慰自己就當是泡澡。

下半夜,明珠悄悄探出頭來,看了不遠處的北辰星君一眼,北辰星君閉著眼在打坐,正是入定的時候,而白烏鴉蹲在他身旁的錦墊上,歪著腦袋,似乎也睡著了。

明珠立刻跳到蘇綰身旁,把手伸進盆子裏,找到金縷衣的衣領,將其提出水面,蘇綰趁勢把頭靠在盆沿上大口喘氣。憋死她了,這日子過到頭了,她簡直就是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剛被燒過,現在又被北辰星君這個變態團成一團塞進盆裏泡著。幸好她雖然覺得憋悶,卻沒有被憋死。

明珠輕聲說:“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快縮回去,等會子我又來撈你。”被發現了可不是玩鬧的。

蘇綰點頭。自動往下沈,但她怎麽也做不回剛才的那種姿勢,明珠忙提著金縷衣的衣領往下塞。

“呱!”白烏鴉一聲叫起來,北辰星君的眼睛豁然睜開,猶如一道閃電,從明珠和蘇綰的身上掃過,冷冷地看著他二人不說話。

明珠嚇了個半死,腿一軟就跪了下去,蔫巴巴的。可惡的白烏鴉,根本就是裝睡,等他二人上鉤,再吵醒星君,害他二人被抓了個現形。

“你實在太貪心了。”良久,北辰星君才緩緩吐出一句話。

蘇綰垂著頭,大氣也不敢出,她果然是貪心了。事是她挑起的,她犯了錯,應該乖乖受罰。雖然這懲罰方式變態了些,但北辰星君處事也還算公平,他們一幹四個,個個都有說法。

被罰得最重的是雲錦,北辰星君說對她很失望,就是因為她處理這種事很有經驗,才把蘇綰、白烏鴉、明珠他們三個交給她照顧的,結果她不但讓蘇綰和白烏鴉打了起來,還害得蘇綰差點被燒死。她被罰從此不能踏進這幽篁宮一步。

明珠告訴蘇綰,這對於雲錦來說,是很重的懲罰。因為這幽篁宮不是誰都可以進來的,北辰宮的眾仙娥中,雲錦是唯一的一個,現在她喪失了這個權利,對她來說是很沈重的打擊。

明珠沒有積極阻止事態的發展,而是等到不得不阻止才出的面,功過不能相抵,罰他負責打掃整個北辰宮的衛生一個月。這對於好面子的明珠來說,算是一個不輕不重的懲罰。

而白烏鴉,則是被罰負責把竹林裏的竹蟲找來吃幹凈,這些竹蟲為了吸收靈氣,恨不得把整片竹林都吃個精光。白烏鴉早就認為自己不是一只普通的鳥,神鳥是不吃蟲的,神鳥怎麽能吃蟲呢?它恨死了這個懲罰。

蘇綰則是被判給白烏鴉道歉。因為她那聲“鳥大人”被控訴為“鳥”——“大人”,此鳥非彼鳥,乃是那個不懷好意的“人鳥”。白烏鴉說,別以為它未曾修得人身和不能口吐人言就好欺負,好歹它活了一千五百歲,人世間的事它是懂得的,蘇綰就是在侮辱它,罵它,報覆它在她胸前踩那兩下。它就完全沒提它踩蘇綰的頭,抓蘇綰的頭發,啄蘇綰的手的事。

蘇綰道歉之後,就被北辰星君塞進了這只盆裏,理由是他聞不得土腥味,而她坐在竹林的泥地上,把金縷衣弄臟了,得泡泡洗洗才行。等洗幹凈了,她要負責整個幽篁宮的衛生,他不在的時候看家,他在的時候負責服侍他。

北辰星君自榻上起身,袍袖一揮,明珠灰撲撲地被搧到了角落裏趴著,蘇綰忙替明珠求情:“是我的錯……”

“本來就是你的錯。”北辰星君伸出兩根手指,提著她的肩頭將她從盆子裏拖了出來,他的表情陰晴不定,眼神晦暗難懂。蘇綰被他看得一陣膽寒,但還是硬著頭皮說:“明珠還是一個小孩子,他心軟……”

“心軟?我就是個心腸硬的?”北辰星君笑了笑,點頭:“可不是麽?我就是那個心腸最硬的。既然你不想泡,就算了。”他把蘇綰隨手扔到了一旁,指著白烏鴉,“你自己進去吧。”

白烏鴉恨恨地瞪著蘇綰,挪動爪子,費力地跳下錦榻,走到盆子前跳了進去。不用人吩咐,它同樣是把頭埋下水去,靜靜地在水底蹲著,一點痛苦的表情都沒有,似乎還愜意得很。

蘇綰垂下頭,習慣性地看她手背上的燙傷,燙傷已經不疼了,正在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愈合。她的心口一跳,看看自己的傷口,又看看水盆裏乖乖蹲著的白烏鴉,她恍然明白,她和明珠似乎理解錯了一件事,也許這盆水並不是懲罰她的,而是一盆療傷的藥水。

蘇綰向來是個知錯就改的好孩子,更何況可憐的明珠還趴在角落裏動也不敢動。她摸到北辰星君的身邊,訕笑著:“那個,大人,是我錯了。我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他如果事先和她說明,大家都不用這麽別扭,她會很舒心,明珠也不會糊裏糊塗來幫她導致挨罰。

北辰星君翻了一卷書看著,淡淡地“嗯”了一聲,並不怎麽搭理她。

蘇綰利落地張羅著端茶倒水,還像模像樣地從盆架上尋了塊抹布到處擦著桌椅板凳,窗臺床頭,殷勤得要死。

終於北辰星君對明珠說了聲:“你起來吧,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他平時再怎麽寵明珠,也是不容許有人挑戰他的威信的。

明珠紅著眼眶,蔫巴巴地應了一聲,“嗖”地飛回本體去了,再也不肯把頭探出來。

蘇綰不敢偷懶,把屋裏所有的家什抹了個遍。她擦到角落裏的盆架時,發現了一件妙事。盆架上那個裝滿了水的銅盆簡直就是個自動供水機,熱水隨取隨有,也不知道是怎麽弄的。

羨慕死她了,瞧瞧人家北辰星君這日子過得,嘖,說是全自動化也不為過,現代人也比不上啊。

接下來,無聊的蘇綰都一直圍著那只銅盆和盆架打轉,妄圖研究出點什麽訣竅來。直到北辰星君伸了個懶腰問白烏鴉:“小白,你還舍不得出來?”

白烏鴉伸出頭,悶聲悶氣地“呱”了一聲,又縮了回去,繼續蹲著。

北辰星君笑笑:“你願意多泡會兒就多泡會兒,反正有的是好處。也許你泡一夜,明天就可以說人話了也不一定。”

蘇綰聽了這話,腸子都悔青了。要是她乖乖地在裏面多泡會兒,說不定明天早上起來,明珠就可以聽見她的聲音了。不行,她得想法子再回去泡泡!

見北辰星君要睡覺,她順手將手裏的抹布往盆架角落裏一搭,沖洗了手,利索地舀了一盆熱水端過來,討好地笑著:“大人,您請。”“你”也變成“您”了,這人果然都是勢利需要利益刺激的。

北辰星君看了她一眼,溫和地笑笑:“別看你幹其他的不行,做這個還不錯,是這塊料。”

蘇綰的臉綠了,她是這塊料,意思就是說她除了會服侍人以外,其實就是一個蠢材?

“我的毛巾呢?”北辰星君洗了滿臉的水珠子,閉著眼睛發問了。

“放在哪裏的?”蘇綰在屋裏兜了一圈,找不到他所謂的毛巾在哪裏。

“就掛在盆架上的。”她總也找不來,北辰星君也不見惱火,好聲好氣地提醒她。

蘇綰才聽這話,背心裏就冒出冷汗來。她悄悄瞟了眼她剛才搭在盆架角上的那塊抹布,她先前還在感嘆,這北辰星君果然愛幹凈啊,一塊抹布都這麽白……誰知道竟然是人家的洗臉毛巾。

北辰星君半晌聽不到她答話,幹脆用手把臉上的水擦幹了,睜眼道:“你就這麽禁不得誇?一塊毛巾也尋不來?你找得到水,怎麽就找不到毛巾?就在那裏掛著的,一眼就可以看到,喏,那不是嗎?去拿過來。”

蘇綰只好過去拿起那塊被她改變了命運,從洗臉毛巾淪落為抹布的毛巾,提起兩只角對著他:“大人確定要用這個擦臉?”

“算啦。是我奢望了,誇錯了。”北辰星君搖頭嘆息著,脫了鞋洗腳,雖然是男子,但他有一雙好看的腳,不是小巧,只是長得很條,形狀很好看,屬於不管穿什麽鞋都很好看,都不會變形的那種。

蘇綰羨慕地看著他那雙腳,又哀怨地看了看自己那雙胖乎乎,腳背又高,又肥又白,明明只有35碼長,偏偏要穿36碼才塞得下的腳,由不得感嘆,上天是不公的。她應該把自己的腳削掉一根指頭的寬度安在北辰星君的腳上才合理。

北辰星君洗完腳,也不喊她了,施了個法術,腳上的水珠就幹了,手指一勾,一雙幹凈的鞋就自動飄到他面前。又是全自動化,蘇綰艷羨極了,當神仙真好。

“倒水!”北辰星君趿著鞋往床邊走。

蘇綰認命地擡起他的洗腳水走出去。等她回來,北辰星君已經睡了,她笑嘻嘻地朝白烏鴉泡著的盆走去,壓低聲音:“白大人,您老往裏讓讓。”

白烏鴉猛地睜開眼睛,蘇綰卻已經厚臉皮地擠了進去,把它擠得貼著盆壁動彈不得。白烏鴉剛想張嘴,蘇綰笑得陰險萬分:“是不是還想吐火啊?話說白大人的皮膚還挺好的。”

北辰星君就在那裏睡著,借它十個膽子它也不敢吐火,白烏鴉氣得對著蘇綰一陣亂撓。蘇綰也不在意,反正她賴定了,有好處的事,怎麽能放過呢?

北辰星君趴在床上,把盆子裏的一人一鳥的互動都看在眼裏,嘴角彎起一個笑,縮進被子裏甜甜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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