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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七章 【皆為名來,皆為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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駙馬吩咐薛破夜進了亭子,在廳內的石凳上坐下,才笑道:“怡兒前天和我說請了一位師傅來府上,我還納悶是什麽樣的人,你知道,京都高手如雲,要尋找一個武功高強的師傅,那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她既然從外面找來一位師傅,那本事肯定是了不得的,今夜我還是見到了你這位師傅。”

薛破夜急忙道:“駙馬過獎了,實際上草民本事弱得很,承蒙郡主瞧得上眼,所以膽戰心驚地接了差事,不過是想一園郡主的夢而已。”

駙馬微笑道:“在我駙馬府,用不著膽戰心驚,我保證在我的府內,你會安全的很。”頓了頓,緩緩道:“圓夢?這實在是一個很有誘惑的事情,我想我該代替怡兒謝謝你幫他圓夢了。”

駙馬爺竟然沒有多少架子,這還真是薛破夜先前沒有想到的。

駙馬走到亭邊,仰望天空,忽然道:“月明星稀,已為烏雲所遮,人心又何嘗不是被皮囊所掩。就像你我,乍一見面,豈不是都被對方的掩飾。薛石頭,你說呢?”

薛破夜心中吃了一驚,駙馬爺這番話肯定是話中有話,難道他知道了些什麽?

“駙馬的話,小人會記住的。”薛破夜謹慎地帶著一絲巧妙回答道。

駙馬哈哈笑了起來,回到亭中坐下道:“你很滑頭。”頓了頓,感嘆道:“熙熙攘攘,皆為名來,熙熙攘攘,皆為利去,一個人活在世上,如果不爭名奪利,反而會失去很多的樂趣,只是很多人不明白,你得到一樣東西的同時,也許會失去很多的東西,當你回頭時,恐怕最珍貴的東西已經遠去,再也得不到。”

薛破夜側耳傾聽,他不明白堂堂駙馬爺怎麽會對自己一個平民百姓發出如此的感慨,莫非是告誡,又或者說,這是一直憋在駙馬心中的話兒,一直沒有傾訴出來,今日碰到自己,這才感慨而發?

如果真是駙馬的肺腑之言,薛破夜覺得自己應該受寵若驚才是。

“他媽的!”駙馬忽然又爆出一句粗口:“怎麽說著說著就說起這些酸的掉渣的話兒來,好了,不說了,薛石頭,要不要和我喝兩杯?”

“喝酒?”

“不喝酒!”

“原來駙馬要喝茶,草民自當奉陪!”

駙馬含笑搖頭道:“也不喝茶,咱們喝蜂蜜水!”

薛破夜端著蜂蜜水時,有些哭笑不得,這位駙馬爺不喝酒不喝茶,卻要喝這蜂蜜水,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蜂蜜水入口甜膩,口感極佳。

“只有喝蜂蜜水,才能讓你在蒼涼寒冷的歲月裏,覺得自己的生活還是帶著一絲甜蜜。”駙馬慢悠悠地說道。

薛破夜喝著蜂蜜水,掩飾著內心一種奇怪的感覺。

駙馬爺是大人物,竟然有閑情逸致在大花園的亭內和自己聊天喝蜂蜜水,沒有半絲架子,甚至顯得很坦然,難道駙馬爺真的是如此平易近人和藹可親,又或者是因為自己是怡郡主的師傅,他才會和自己說得如此投機?

“聽說劉錦遇刺前,你曾經保護過他,甚至殺了兩名刺客!”

駙馬爺話鋒一轉,很突然地問道。

薛破夜一楞,忽地想起那夜為了追尋小石頭,擔心他出意外,所以在六合院的銀杏林中遇到了刺客,自己當時虎軀一震,竟是在千鈞之時,前後殺了兩名刺客。

若是是為了保護劉錦,還不如說是為了保護小石頭。

“我也不大記得了。”薛破夜呵呵笑道:“那件事情太可怕,我總想著快快忘記,到今天為止,已經忘記了不少事情。”

“忘記?”駙馬也笑了起來:“等你在京都待的久了,你就會知道,六合院發生的事情,不過是小孩子般的游戲而已。”

薛破夜正色道:“駙馬說的是,所以我會盡快地將自己的技藝傳授給郡主,然後早些回到我的家鄉去。”

駙馬並沒有立刻說話,瞇著眼,漂亮的臉上帶著惆悵之色,半日才道:“是啊,回到故鄉,那裏才是最好的歸宿。”微一沈吟,終於道:“薛石頭,你既然有本事擊殺兩名刺客,那定然是有些本事的,我聽說那兩名刺客都已入四道武者的行列,所以你的實力足以教授怡兒功夫,我更聽說你在箭術造詣方面很了得,能三百步命中目標,這實在不多見,怡兒也就拜托給你了。”

薛破夜急忙起身行禮道:“草民謹遵駙馬之命!”

駙馬點了點頭,揮手道:“去吧,晚了,早些休息。”

薛破夜出了亭子,忽聽駙馬在身後淡淡地道:“薛石頭,無論你進入駙馬府前是做什麽的,或者想做什麽,那麽從現在開始,你都要忘記,要一門心思地教導怡兒,我不想你因為其他的事情而分心,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薛破夜身體一震,並沒有回頭,輕聲道:“草民明白。”

駙馬難道真的知道什麽?或者說,駙馬只是以這樣的語言了來試探自己?

京都的水太混,魚太雜,就像駙馬方才所言,每一個人的內心都被皮囊遮掩,每一個人都有一副面具,而且每個人都竭盡全力地維護著自己的面具,誰能看清面具下面的真容?

既然別人有,駙馬當然也會有,不管願不願意,那都會在真是的嘴臉前戴上一副面具,而薛破夜,自然也有這他自己的面具。

駙馬的內心,恐怕不會比他的臉蛋漂亮,而他的手段,當然也不是僅僅撫琴喝蜂蜜水。

回到屋中,薛破夜並沒有立刻睡覺,駙馬的話兒他必須好好消化,他要確定駙馬是不是真的知道什麽,如果駙馬只是試探,自己以後做事自然要萬分小心,但是若駙馬真的知道一些什麽,那麽自己也要盡快想出對策來,他甚至已經想到,自己雖然沒有察覺有眼睛盯著自己,但是自己的京都的言行,恐怕都會被漂亮的駙馬爺知道的一清二楚。

自己的目的是要處理菊花和桃花的事情,絕不是窩在駙馬府做師傅,如果情況有變,那麽駙馬府這個殼子,自己是一定要擺脫的。

希望有好運氣!

第二日一早,駙馬府突然有客上門,而這位客人,實際上是怡郡主的客人。

薛破夜這個時候,正在指點怡郡主拉弦的巧勁法子,教的很認真,學的也很認真,花宮衛幾人也都在旁邊仔細聆聽,近水樓臺先得月,有這樣神奇的箭術師傅,總是要學一學的。

直到一陣掌聲響起,幾人才回過神來。

花團錦簇中,緩緩走出一位貴人來,臉帶微笑,拍手道:“好好好,聽說小郡主新近得了一位箭術師傅,還當是虛言,今日偶聽幾句,才知果然是一位厲害的角色,妙妙妙!”

薛破夜皺起眉頭,打量這人一番,只見在一棵觀音竹下,一位褐色錦衣的年輕人站立旁邊,一根紫色的玉帶系在腰畔,踏著登雲靴,頭戴緬玉冠,叉著腰,看起來極為神氣。

他長得算不上俊秀,但卻很有男子魅力,皮膚微黑,眉毛也極濃,嘴唇粗厚,微笑間,很有親和力,就像鄰家大哥哥一般。

怡郡主一見到那人,立刻捂嘴笑道:“二表哥,你怎麽來了?”

二表哥?

薛破夜松了口氣,還以為是什麽大人物,原來只是個表哥啊,忽然覺得有些不對,怡郡主的身份,那所謂的表哥不是長公主方面的就是駙馬方面的,無論哪一方,那都是京都了不起的人物。

若說駙馬這面還好說的話,那長公主方面的表哥可就是……皇子!

看著年輕人身上散發的氣質和那一臉瀟灑的笑容,薛破夜心中一動,如果讓他判斷這年輕人是否是一位皇子,他的答案是肯定的。

果然,年輕人向這邊走過來時,花宮衛和幾位部下都單膝跪地,恭聲道:“參見二皇子!”

這果真是一位皇子!

怡郡主見薛破夜有些吃驚,低聲道:“師傅,這是二皇子,劉子殷,都叫他殷皇子!”

殷皇子已經走近過來,伸出手來,道:“弓!”

花宮衛立刻將自己的弓箭奉上,殷皇子含笑接過,望了望前面的靶子,輕聲道:“這裏離靶子才二百來步。”轉身後退,竟然真的走了百來步,這才停住腳,張弓搭箭,瞄著靶子,作勢便要射箭。

薛破夜倒是好奇,莫非這位殷皇子也有三百步穿心的本事?若真是有,怡郡主想必也知道,為何不向這位皇子學箭?

“咻”!

箭離弓,竟然很淩厲地射了出去。

薛破夜一看箭勢,松了一口氣,作為箭中好手,薛破夜從殷皇子射出的箭跡就能看出這一箭的優劣。

這一箭固然力道淩厲,速度也不慢,但是結合起來的準頭實在欠佳,更重要的是,他射箭的法子很普通,通常情況下,這種箭勢先強後弱,一開始看起來淩厲無比,但是只要過了百步距離,那麽氣勢必衰,後繼不上。

果然,殷皇子的羽箭過了百步距離時,竟然慢了下來,還沒有到兩百步遠,就“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

花宮衛幾人都露出遺憾之色,但是誰也不敢嘲笑殷皇子的箭術,不過心裏更是對薛破夜的箭術佩服萬分,殷皇子的箭術更是反襯薛破夜箭術的高明。

殷皇子在京都自然是一個風雲人物,很多人都知道,殷皇子頗有古之孟嘗的風範,多養門客,三教九流的人物,只要殷皇子看得上眼,必定收錄門下,所以他的門下也算得上人才濟濟。

曾經也有禦史大夫們諫言,聲稱殷皇子收容雜亂,恐有聚眾造勢之嫌,但是皇帝陛下很輕松地就反駁了這些人,於是殷皇子依舊收錄他的門客,而禦史們也就不再多言,朝臣都知道,他們的聖上是一個固執的人,做出的決定幾乎不可能改變,既然執意放任殷皇子,那麽誰都不願意去冒著得罪殷皇子的風險繼續上諫。

“我現在才知道薛師傅的本事果然是非同小可。”殷皇子感嘆道:“若不是自己射一射,誰知道三百步穿心是個什麽樣子,那是何等的困難。”

說話間,他走了過來,將弓箭交給花宮衛,含笑向薛破夜道:“我是子殷,很多人喜歡稱呼我為殷皇子!”

薛破夜急忙單膝下跪行禮道:“草民參見殷皇子!”

殷皇子立刻上前扶起道:“薛師傅,不用如此多禮,有本事的人,我向來是不受他的禮拜,你是有本事的,就不必太過拘謹。“

他看起來真的很和藹,也很陽光,黝黑的皮膚讓他更讓人生出親切感。

在薛破夜看來,皇家的人,總要顧及顏面,總要高高在上,早那更要保持這所謂的神秘感,但是這一陣子接觸的人,除了長公主沒有過多的言語外,怡郡主,駙馬爺,殷皇子都貌似很平易近人,也很沒有皇家人物應有的架子。

“殷皇子過獎了,草民粗學濫藝,難入法眼,算不得本事。”薛破夜急忙謙虛道。

殷皇子伸手阻道:“人有本事,這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沒有任何必要去掩飾。你的三百步穿心箭術,那可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了,除此之外,聽說劉錦遇刺之時,你曾親手擊斃兩名四道高手,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若如此你還是自己沒有本事,那麽很多人豈不是廢物?”

薛破夜苦笑道:“有些事情,那也未免誇大了些。”

殷皇子呵呵笑道:“沒有本事的人,想誇也是誇大不了的。”向怡郡主柔聲道:“怡表妹,這陣子身體可好些,沒有受驚吧?”

怡郡主甜甜笑道:“多謝二表哥關心。這事兒我還是後來才知道,那天晚上我可什麽都不知道的。”

殷皇子點了點頭,嘆道:“姑母總是如此寵愛你,生怕你受一絲一毫的驚嚇。”

“母親是很疼我,宜妃娘娘不也很疼你嗎?”怡郡主嘻嘻笑著。

殷皇子臉上露出一絲溫情,柔聲道:“母妃為我做了很多,所以我不能辜負她,我也要好好疼她。”

“對了,二表哥,你今天來,可有什麽事情要吩咐表妹啊?”怡郡主眨了眨眼睛,這個時候,乖巧的丫鬟們已經用玉盤盛來幹凈的溫水,怡郡主和薛破夜各自自洗臉擦手。

水還帶著芳香,洗完之後,薛破夜覺得自己整個人清爽了不少。

殷皇子在走到竹林邊,在旁邊的竹椅上坐下,含笑道:“其實我還真有件事要懇求表妹呢。你可一定要答應我,否則二表哥可是要不樂意了。”

怡郡主湊了過去,嘻嘻笑道:“堂堂的二皇子既然有事要懇求我一個小丫頭,這還真是稀罕,快說說是什麽事情,若是太難了,我可得有條件。”

薛破夜靜悄悄地站在一旁,眼睛雖然盯著竹林,但是耳朵卻留意他們的對話。

他此時終於想起來,菊花童似乎就是投身在這位殷皇子的門下,事情總是有那麽巧,自己還沒準備查探他,他卻先來到了駙馬府。

“我要向你借人!”殷皇子摘過一片竹葉,放在鼻尖輕輕聞了聞,一副陶醉的模樣。

“借人?”怡郡主圓睜眼睛。

殷皇子淡淡一笑,看了薛破夜一眼,道:“明兒我想借你師傅一用。”

這話薛破夜聽在耳中,心內很不痛快,雖然殷皇子表面看起來謙和近人,但是畢竟出身京都,出身皇家,擺脫不了骨子裏的高高在上,也擺脫不了骨子裏的傲慢。

就像找怡郡主借一件工具一樣,顯得很隨意。

怡郡主看了薛破夜一眼,疑惑道:“師傅?二表哥,你要師父做什麽?”

殷皇子微一沈吟,臉上泛起一絲冷笑,淡淡地道:“老四派人給我遞了帖子,明日要在萬禽園聚眾游玩。他的心思你是知道的,游玩是假,肯定又要和我賭些什麽了,我可不能輸了給他。你只怕聽說過,老四最近不知道從哪裏弄來兩頭猛獸,總有些花樣的,所以我借你師傅去擺擺場子。”

“可是……!”怡郡主輕輕咬著嘴唇,終於道:“二表哥你手下門客數百,為何要師傅前去呢?”

“這還不是老四玩的花樣。”一說到老四,殷皇子臉色就很不好看,聲音也冰冷發寒:“說什麽不領舊人,只看新人,這意思明擺著就是不要我帶先前的部下,也不知道他是要搞些什麽鬼,我想他是怕了我那些手下,所以才想出這麽個法子。”說到這裏,微一停頓,嘆道:“這陣子父皇讓我處理雁北流民的事兒,一直在忙,也沒有時間收人,所以這新人手頭還真是不足,聽說你新拜了一位師傅,本事高強,這才過來求援呢,你可一定要允了二表哥,回頭贏了那小子,我再給你置些玩意過來。”

薛破夜不動聲色,就像沒有聽見一樣。

怡郡主柳眉微蹙,低聲道:“二表哥,你和……你和四表哥為何總要爭來鬥去呢?你……!”

殷皇子已經打斷道:“表妹,表哥是來找你借人,其他的事,等明兒的事了再說。”見怡郡主有些委屈的模樣,起身嘆道:“男人的事情,有時候是很難對你講的。”

怡郡主看了薛破夜一眼,輕聲道:“師傅,你看……?”

薛破夜這才轉過身,含笑道:“一切聽憑郡主吩咐!”

他其實也頗有些矛盾,若這次去了,說不定能得到更多有關菊花童和桃花童的消息,不過卻也擔心中間會出岔子,例如若是菊花童明日也去,到時真的叛變認出自己,那自己可是倒了大黴。若是不去,那還真是有些虧得慌,畢竟這樣好的機會,可不是什麽時候都能出現的。

幹脆將這道“去與不去”的難題丟給了怡郡主。

怡郡主似乎也很難下決定,殷皇子卻已經道:“明日一早,我來接薛師傅。”再不言語,背負雙手,緩步而去,轉眼間就隱於竹林中。

皇子即使再謙和,終究是皇子,薛破夜再有能耐,在皇子眼裏也只是個子民,一位子民,當然不能去違背皇子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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