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師兄傷成這樣，連他的本命邪獸也被你滅成碎片了，你現在就算放了他，他也活不長了，”馮樂媛帶著些許哀求道：“天好，看在我們的以往上，你就網開一面，讓我們過幾天平靜的日子，好不好？”

顧天好仍然沒有停下腳步，她看著馮樂媛，對她露出一個略帶著諷刺的笑，“你願意和他一起過平靜的日子，可是他願意嗎？”

“他願意的。”馮樂媛立刻回答道，像是說慢了就會直接被顧天好給否定一樣。

顧天好搖搖頭，“他不願意的，即使他表面上答應了，那也只是表面上而已，在他心中為了修為實力，為了讓自己變得更為強大，可以不擇手段，可以打破任何做人的底線，樂媛，你剛才不也體會到了嗎？他是想拿你做擋箭牌的，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你現在還會站在這裏用以前的情誼來綁架我嗎？”

“左師兄，你看，我說的對不對？我比樂媛更加了解你。”顧天好邊說，邊繼續往前走，右手一揚，一柄黑骨白面折扇被她搖在手中，輕輕的搖著晃著……。

左流之似乎已經有所察覺，眼中紅芒一閃，顧天好心知不妙，暗自警惕著，果然，顧天好覺的眼前有黑色物體一閃，她反射性的偏離了原先的位置，手中出現一條青色藤蔓，藤蔓從她手中彈出去，束縛住那黑色的影子，卻看也不看那道被藤蔓捆住扔到一旁的黑影，而是輕搖手中折扇，折扇扇面上一尾尾銀色小魚活躍起來，似乎都能聽到因為它們而起的水波漣漪聲，游動的速度加快到極限之時，那一尾尾銀色小魚倏忽之間從扇面躍出，於空中發出一道道銀芒，那道道銀芒追逐著已經躍上了黑雲的左流之而去。

“噗噗”幾聲極為輕微的聲響傳來，顧天好感應道銀魚因為完成任務而產生的歡快情緒，心中不由的放松下來，她眼看著那道躍上黑雲準備最後一逃的左流之從黑雲中滾落下來，那黑雲也因為主人身隕，而從空中跌落下來。

秦重英和瞿和真人走上前來，秦重英道：“他死了。”

顧天好點頭，“他終於死了，完成了一半。”的確，她的仇報了一半，還有顧有桂。

瞿和真人笑道：“剛才最後那一下，顧師妹你的反應，實在是出人意料的快。”

顧天好卻沒有心思去接受瞿和真人的誇讚，她看著那慢慢向前挪步，一直挪到左流之身邊的馮樂媛，顧天好原先用來捆住她身體將她拉離萬箭齊發攻擊範圍的藤蔓還束在她腰間，她就那樣，身後拖著一條長長的藤蔓向前走著，那種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讓顧天好看的實在太過刺眼，心中早已經明白，這麽深的感情，很有可能是在赤雲派中就已經產生了，只是那時，她們還小，也許並不能分辨出愛情與崇拜之情，或者馮樂媛自己早已經明白，不明白的只有她與鐘蘭草而已。

因為馮樂媛一直是她們三人中最持重最成熟的那個。

顧天好相信以馮樂媛的聰慧不會不知道她現在這麽過去意味著什麽，在左流之被她滅殺之後，馮樂媛既沒有看自己，也沒有表現出什麽過激行為，那麽就說明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對馮樂媛來說，現在還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比發洩情緒更重要，讓她這麽悄無聲息的，盡量不讓自己註意到的趕到已經身死的左流之身邊，顧天好並不相信馮樂媛只是為了再看左流之一眼。

顧天好一掐法訣，那束縛住馮樂媛的藤蔓忽的收緊，將本來離左流之越來越近的馮樂媛往後拉了一大截，馮樂媛剛才費勁千辛萬苦才走的那段距離就像一個笑話一樣，顧天好彈指間就能將她打回原型。

“你……”馮樂媛猛地一回頭，眼中都是憤怒的紅，“你總是如此，別人需要千辛萬苦才能達到的目標，甚至是千辛萬苦都無法達成的願望，在你那裏，總是輕易就達到了，正是因為輕而易舉，你便從來沒有想過如我這般，如我這般艱難求取的人，你現在更加不會將我這種人的心意和願望放在眼中了，你運氣太好，你成了名門大派的結丹長老，你有了一位天才修士的道侶，你的前景一片光明。而我……”

馮樂媛伸手指了指自己，“現在在你眼中，恐怕是這修仙界的一只臭老鼠，一只只能生活在陰暗骯臟之地的臭老鼠，你是皎月，我是臭老鼠，你是不是很滿意，很自得，由我這個昔日的好友來襯托你，你是不是更加有優越感，可是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了，你比我幸福比我快活百倍千倍萬倍，可是你為何不能滿足我這一個小小的要求，你滅殺了他，他的確與你有仇，可是人死仇便也跟著消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馮樂媛這番話可謂是聲聲質問，若是之前的顧天好，一定覺得自己對她充滿著愧疚，可是如今的顧天好，她的心早已少了之前那種不合時宜沒有原則的優柔寡斷了，既然馮樂媛已經不是當初的馮樂媛了，她自然也不再是當初那個顧天好了。

只是事到如今，她多少覺得有些傷感罷了，修仙界，修士的壽命比之凡人，很長很長，感情是最經不住時間長河的考驗的。

馮樂媛驚恐的發現，自己這位幼時好友的確變了，變了很多，自己那一番聲淚俱下的話似乎對她毫無影響，現在她的耳中正傳來顧天好極為冷靜的聲音，“師兄，用你的丹火燒了左流之的肉身以及……神魂。”

“不要……”馮樂媛驚恐絕望之下，除了這兩個字似乎說不出其他的話，可是她的整個身體被藤蔓緊緊的束縛著，與左流之躺下的地方，便是咫尺天涯。

當左流之的身體被一團金色的熊熊烈火包圍住之時，一時之間，馮樂媛的腦子很空很空，這些年，這一生，就如走馬觀燈一樣在她眼前一一閃現，本來她以為若是哪一日她將死，回憶過往人生的時候，那個在記憶中出現最多的應該是與左流之相與的日子，可是這一刻，她忽然發現並不是這樣，那三個歡快走在山澗樹林中，又滿臉憧憬的對月許諾，發下豪言壯語的青衣少女是誰；那三個一臉虔誠盤膝而坐，期望長生之途有自己一席之位的練氣小弟子是誰；那三個在赤雲派被毀，相互依扶，在元蒼城艱難求生的練氣散修又是誰。

那卻是她們，她們仨，她，顧天好，鐘蘭草。

原來，自己一直自以為是的快樂並不是那樣，自己從來沒有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麽，這個世上，有誰比自己更糊塗更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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