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 安全著陸哦。”

鶴丸的臂彎托著少女輕盈的落地，眼睛彎成月牙低下頭, 精致的五官找不出一絲瑕疵。

半秒鐘後。

“痛痛痛！”

白鶴抱著鼓起一個大包的額頭蹲了下去，這樣的背景下, 八神真晝和弗拉德三世對視了一眼。

“沒事吧？”

“嗯，餘無事, 沒想到會從空中傳送出來。”

“時政的設備有時候也很不靠譜啊。”若非是一個英靈, 一個付喪神, 一個是懂得無咒飛行的魔術師, 恐怕就摔成肉醬了。

八神真晝打量了一下周圍荒蕪的景色, 這樣的荒蕪並不是遠離人世的荒野, 而是熱鬧繁華被摧毀殆盡的殘破不堪。

如同末日一般的景象, 大樓空蕩蕩的矗立在地面上，布滿斑駁的痕跡，沒有一絲人煙，道路上盡是雜物，或是一個沒氣的輪胎，碎裂的玻璃, 看不清字跡的書本，一堆又一堆的殘磚碎石……讓人心生悵然。

災難，戰爭。

看到此情此景後能聯想到的只能是這兩個詞。

“禦主, ”因為這裏是白日, 所以弗拉德三世的靈基自動變為槍階, 作為君主而非吸血鬼關懷少女禦主, “希望你並未感到不適。”

八神真晝:“我不會在起點倒下。”

雷夫·萊諾爾曾經給她看過類似的用於摧毀她的意志，為了克服，她一次又一次在夢境中重現類似的畫面，如今的這種場面激不起她任何情緒波動。

“當然，終點也不會，我會是活到最後的勝者，”她口氣冷淡，理所當然，突然半回過頭，“還不跟上，丟下你了？”

“嗨！”

身後傳來白鶴元氣滿滿的聲音。

八神真晝扶額，這家夥毫無緊張感的樣子是鬧哪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來春游的。

於是三人保持著弗拉德三世走在最前面，八神真晝走在中間，鶴丸跟在最後這樣一條直線，前兩個都在聚精會神的探查周圍，不放過一絲蛛絲馬跡。

而鶴丸……他低聲的哼著歌。

一開始八神真晝還能無視，到後來他越哼越嗨，她忍無可忍，手上聚攏白色的光芒，想著幹脆把這只鶴縮小掛在手機上當裝飾好了。

“啊！”

一聲尖叫傳來。

她循聲看去，強化身體後一躍上了十層高的樓房，弗拉德三世緊隨其後。

鶴丸擡手搭在額頭上做眺望狀，自言自語，“嚇到我了，這就是菊先生所說的不努力追趕遲早會被拋下的意思嗎？”

他一下是跳不了那麽高，但是站在原地的話也不是他的性格，他觀察了一下地形。

嘛，借力還是可以上去的。

八神真晝站在高樓的邊緣，大風從她耳邊吹過，危險的讓人以為她下一刻就會被風吹走，聽到動靜她的眼睛微微一動，到底還是沒回過頭。

鶴丸並沒有抱怨他們丟下他，而是也站過去向下看，發出驚嘆聲:“不得了……”

那是什麽怪物啊——長了多條腿，頭部尖銳有如刀刃，胸口的地方開了血紅大口，正成群的追趕著一個……

“人？”

距離太遠，眼神不好的鶴丸國永有點不確定。

看著她波瀾不驚的神色才確定自己的猜想，若不是，主公一定會嘲笑他的。

那些怪物也不是很強的樣子，完全可以碾壓。

逃命的人類呼喊救命的聲音令人心神巨顫，連鶴丸的臉色都嚴肅起來。

“可憐她？”她偏頭看他。

“怎麽說呢？”鶴丸豎起手指點在下巴上認真的思考，連指甲蓋都白的反光，他沒想多久就給出了答案，“的確是，不過……”

“哦？”

他面對她，露出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笑容，“我的主公是個人類，所以對其他人類會有刀劍不會有的惻隱之心也沒什麽不對吧？”

愈簡單，愈真摯。

她啞口無言。

這種喜歡屋頂到喜歡停在屋頂上的烏鴉的這種感情……簡直莫名其妙無法理解愚蠢至極。

“那麽，救不救？”

八神真晝看向下方，目光冷淡:“弱者被戰爭碾碎是常理。”

“真是冷淡的發言。”他笑著說了一句。

她不以為意，看了弗拉德三世一眼從屋頂上跳下去，看得鶴丸一驚，連忙跟上去，剛一站在實地上就聽她說:“全滅它們，連這個實力都沒有就回本丸去。”

鶴丸:“……”

誒？這是什麽發展？

不過這種事放在之後再提好了。

鶴丸抽出本體刀，雪白的刀鋒倒映出格外昳麗的容貌，鋒利的光盡入眼底，連目光都可傷人。

“好，大顯身手的時刻到了呢。”

她抱著手臂，神色冷淡的站在一邊，看著白鶴被醜陋的怪物圍攻也沒有上去幫忙的意思。

那個被追趕的女孩見狀竟然沒有趁機逃跑，而是跑了過來拉著她的披肩，恐懼的流下眼淚來:“快逃……快逃……”

八神真晝挑眉。

“還來得及……快逃，有……有……！”

小女孩比了個口型。

砰——

三個白影被砸在八神真晝腳下，激起一陣飛煙，她面無表情的擡手揮了揮，而小女孩下意識躲到她身後，煙塵散了才怯生生的探出頭，一聲尖叫差點脫口而出，她連忙捂住嘴。

她垂首，三個……或許不該稱之為人，他們的耳朵尖尖的，穿的是統一的制度，手腳不同程度的扭曲。

“大公？”

不遠處，黑衣白發的英靈緩步走來，步伐矜貴優雅，面色似乎有些不快，見那被他扭斷手腳的三只還有跳起來搞事的前兆，這位生前在戰場上穿刺了兩萬土耳其士兵的君主直接用樁子把他們串了起來。

血花四濺，他和她均不為所動。

“禦主，清場順利。”

她點了點頭，覆而低頭看向小女孩，“你想說什麽？”

小女孩:“……”

她能說是吸血鬼故意把她放出來被約翰四騎士（怪物）追趕，繼而趁機抓住來營救她的人……嗎？

好吧，你強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好了。

見她搖頭，八神真晝不繼續追問，而是看向被樁子貫穿的吸血鬼，那女孩的口型說的就是這個，也只有這種生物能讓自持冷靜的大公如此動怒了，“吶，想活命嗎？”

“誰……誰會向家畜討饒？”吸血鬼吐出一口血，強硬的說。

家畜？

八神真晝面無表情，擡腳踩在他的側臉上，用力一碾，結果手腳扭曲的吸血鬼連脖子都扭曲了。

小女孩被這場面嚇得又躲到了她身後，正惴惴不安之時聽到那高大男人的聲音傳來，“禦主，請小心些，我特意讓開心臟的位置……還是死掉了。”

她不以為然:“這不還有兩只嗎？”看向另外兩個，“三十秒時間，說出讓我滿意的情報。”

沈默了一下，一個吸血鬼問:“你會放了我們嗎？”

“不會。”

“那你……！”

“我會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

弗拉德三世十分配合的在並未說話的吸血鬼身下升起了樁子，細細麻麻的樁子幾乎穿透他的每一處關節，然而他仍未死，連嘴都被穿透甚至連痛呼聲都發不出來。

這慘烈的景象把說話的吸血鬼嚇的目眥欲裂。

他說出了情報，沒等求饒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緊接著雪白的刀光一閃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鶴丸國永手起刀落砍了他的頭。

因為時政量產了千千萬萬相同的刀劍，她見多了，都是差不多的個性，她對覆制品的感官類似於“是我所喚醒的所以要負責”。

直到此刻才有一種“這是我的刀劍”的實感。

瞧瞧這幹脆利落的手法，多麽像她。

臉上還有些許血滴，這樣的他揚起笑容，說著他拿了譽，有沒有嚇到？

八神真晝表示……你一騎討，拿不到譽才不正常吧。

那只吸血鬼只是小嘍啰級別的，說出來的情報不過是他們位於表參道站地下的據點，他說那裏有五只吸血鬼，實際上有八只。

讓她失望的是那裏的吸血鬼也是嘍啰，得不到什麽有用的東西，一整天的樂趣也只是用誘餌捕捉人類而已。

“對不起……”小女孩安撫好家人之後跑了過來，急急忙忙的說，“我也不知道有這麽多，請不要誤會，我……”

八神真晝擺了擺手，“五只和八只有什麽區別？隨便踩踩就行了。”

小女孩:“……”

也正如她所說，這場戰鬥她全程吃瓜，弗拉德三世劃水掛機，只有鶴丸一個瘋狂輸出，還爆了真劍必殺，驚嚇鶴還能毫不在意的說什麽染上紅色會更加像鶴什麽的。

八神真晝攤開手，鶴丸乖巧的把本體交給她，任由她手上溫柔的白光撫平刀上的創口裂痕。

他冷不丁的說:“每一次出陣結束，受傷的付喪神都是沖田君負責吧？要不然就是自己去趟手入室，我該不會是主公第一把親手手入的刀吧？”

八神真晝把全新的刀扔進他懷裏，“少自作多情，當然不是。”

隨著本體的治愈，他身上的傷痕消失不見，連衣物都煥然一新，又是一只白的反光的鶴。

她不再看他，在心裏思索下一步，他們對這個時代唯一的認知就是那小女孩所說的——不知道多久之前，大人們都死光了，只有他們這些孩子活了下來，被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吸血鬼養了起來，供應他們血液。

今天見到的怪物叫約翰四騎士，不知道為什麽只會攻擊人類……

“為、為什麽要殺掉吸血鬼？！”一個男人幾乎崩潰。

小女孩大驚:“哥哥！”

“沒有吸血鬼保護的話，我們所有人都會死！餓死，死在只攻擊人類的約翰四騎士手裏，會死的！”

八神真晝看著這些穿著統一服飾的人，突然想起那個吸血鬼脫口而出的“家畜”，不覺得被冒犯，只是失望。

弗拉德三世見她沈默不語，一道透著冷意的目光投向說話的男人，“若再出言不遜，冒犯餘之禦主，現在就把命留在這裏。”

“好主意，正好省的被餓死，嗯，被怪物吃掉。”鶴丸笑著附和。

小女孩忙不疊的鞠躬，“對不起，請原諒他，他不是……”

他們兩個也不是會懟小女孩的人，便都沒有再說下去，通過這個男人，他們發現很多人對他們冒出來全滅吸血鬼這件事是不滿的。

八神真晝表示反正這裏是吸血鬼的領地，他們只要好好待在地鐵站口總會有新的吸血鬼來接收他們的。

天色漸暗，他們的腳步沒有停下。

“不過還真是嚇到我了，沒想到主公會去救人。”鶴丸雙手交叉放在腦後跟在八神真晝身後。

“才不是救人，我想找到活物打聽這個時代的情報而已，至於那活物是人類，是吸血鬼都無所謂。”

鶴丸歪頭，“您說什麽就是什麽咯。”

八神真晝炸毛，“你那是什麽態度？這就是我真實的想法，你不相信嗎？”

“嗨嗨~”

他們隨便找了個廢棄超市準備在那裏過夜，當然還遇到過大量約翰四騎士的襲擊，依舊是八神真晝吃瓜，弗拉德三世掛機，鶴丸瘋狂輸出。

把壓縮餅幹分給他，在夜晚變成吸血鬼的弗拉德三世並沒有要，他對這個有大量吸血鬼的世界格外感興趣，出去探路了。

超市裏只剩下他們兩個。

八神真晝坐在貨架上面咬著餅幹，看著鶴丸國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的等級從四十級一路狂飆到七十級，身上受了小傷，沒有麻煩八神真晝，而是自己從超市裏拿繃帶，用酒精清洗清洗繞在傷口上。

神游天外之時，她腕上的迦勒底手環拼命的閃光震動，她看了一眼通訊請求，嗯，是羅曼醫生發來的。

但是，接通後對面是誰還說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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