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和保安告完別, 走到公交站臺等車, 氣氛無比沈默，季梵塵偷偷地側頭看了眼身旁站著的趙年年，她自剛才起就是這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平日裏她表面還會隨和幾分, 但現在，完全是從骨子裏散發出寒意。

季梵塵有些擔憂。

所以在趙年年上車之後，他默默地跟在了她身後。

“你又去你姑家？”趙年年站在車門口投幣, 疑惑問他。

“恩…”季梵塵點點頭。

“這麽隨意？”趙年年明知故問。

季梵塵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隨後提步上車, 丟下一句：“走吧。”

車子啟動, 兩人坐穩，夜已深，車上空蕩蕩的，就他們兩個人, 趙年年一如既往的戴著耳機側頭看向窗外, 此刻已經華燈初上, 窗外快速閃過五顏六色的霓虹燈, 色彩斑斕, 十分好看。

但她腦海裏卻是那雙黑漆漆的眼睛，驅之不散。

“還在想剛才那件事？”季梵塵突然問道。

“恩…”趙年年低低的應了一聲, 語氣裏都是疲憊。

空氣沈默片刻, 須臾，季梵塵的聲音再次響起。

“明天去學校的時候叫陳炎去打聽一下，然後我們再想辦法。”

趙年年點點頭, 並未接話，呆呆的看著窗外，此刻耳機裏的女聲溫暖惑人，卻驅不散她心底的陣陣寒涼。

下車後，兩人並肩走著，整個小區安靜無比，只聽到兩人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裏回響，聽著身旁傳來的聲音，和淡淡的呼吸聲，趙年年莫名覺得心安。

到家後，她轉身和季梵塵告別。

“今天謝謝你”，她低低的開口。

“不用，我沒有幫到什麽”，季梵塵抿了抿嘴角，盯著她認真的回答。

“謝謝你一直陪著我啊”，趙年年看著他輕輕的開口，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開玩笑道：“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然後，只看到身旁那人慢慢紅了臉，白玉似的臉盤染成胭脂紅。

趙年年這下是真的笑出聲了。

季梵塵瞪了她一眼，立刻轉身進了隔壁，哐當一聲關上了門。

正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的季婉聽到響聲，連忙探出頭，驚訝的看著門口季梵塵，疑惑問道：“你今天怎麽過來了？和你媽媽說了嗎？”

“沒有，現在給她打電話”，季梵塵換完鞋，放下書包走到客廳茶幾上的電話機旁，擡手按下號碼，話筒裏傳來嘟嘟聲，正在等待接通。

在一旁的季婉看著他這幅模樣忍不住開口：“哎，你臉怎麽這麽紅啊？”說完在心裏暗暗嘀咕：何止臉，連耳根都是一片嫣紅。

此刻，電話正好接通。

“餵？誰臉紅呢？”

季梵塵：“……”

“媽，是我，我今天到小姑家來了”，他無視前面那句話，語氣淡然的開口。

“噢…”話筒裏傳來一聲了然的應答，季梵塵正想開口掛電話，只聽那頭突然問道：“今晚是和那個女孩子一起回去的？哦…難怪臉紅了。”

“……”

季梵塵深吸了一口氣，開口：“媽，沒事我就掛了。”

“哎哎哎…”

嘟嘟嘟…

季梵塵掛完電話，看向沙發上一臉八卦加幸災樂禍的季婉，無奈扶額，揚聲抱怨道：“小姑！你和我媽都說什麽了！”

“我沒說什麽啊，就說了我隔壁新搬來一個漂亮小姑娘剛好和你同班，你喜歡上人家了嘛！”季婉睜著眼睛無辜開口。

“小姑！！！你這還叫沒說什麽！你這是什麽都說了吧！”季梵塵臉上露出罕有的抓狂，他皺著眉頭沖她揚聲說道。

“喲喲，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這才像個十幾歲的小男孩嘛，別每天都像個小老頭似的”，季婉絲毫不介意的顧自調侃著他。

季梵塵暗自翻了白眼，提起書包進了房間。

季婉還在後頭叫著：“哎哎，別走啊，和姑姑聊一下那個女孩子啊！~她喜不喜歡你啊，姑給你支支招！~”

“不用！”季梵塵頭也不回的恨恨開口。

季婉笑著無奈的搖搖頭。

翌日清晨，趙年年下樓的時候，看到正在倚在一旁墻上的季梵塵，他穿著學校的藍白校服，寬寬松松的罩在身上，筆直的長腿彎曲抵著墻，微低垂著頭，精致的臉上一片沈靜，說不出的瀟灑和好看。

趙年年笑著走了過去。

“嗨！~”她拍了拍他的肩。

季梵塵瞬間回首，臉上閃過一絲欣喜，隨即含笑開口：“來了？走吧。”

兩人有說有笑的往公交站臺走去。

上課高峰期，車裏擠得水洩不通，趙年年站在裏頭，季梵塵照樣伸出手在她身後圈出一塊清凈地，車子慢慢的在馬路上行駛著。

忽然，一個急轉彎，眾人身子瞬間不受控制的往邊上倒著，專心看著窗外趙年年猝不及防的往後仰著，恰好倒在了季梵塵的懷裏。

背後抵著的是溫熱寬敞的胸膛，臉頰蹭著熟悉的藍白布料，趙年年心頭一窒，極快的站了起來，朝身後微不可聞的說了聲抱歉。

季梵塵沒有做聲。

一下車，看到熟悉的景色，方才的旖旎頓時煙消雲散。

昨夜的記憶不可避免的湧入腦海，趙年年垂下頭悶不做聲的走著，忽的，脖頸一緊，身後校服領子被人從後面提住，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後仰，耳邊傳來熟悉清冽的聲音：“撞墻了。”

趙年年瞪大了眼睛，離鼻尖一厘米處，正是學校的圍墻。

“放手”，她回頭怒喝。

季梵塵依言放開手。

趙年年悻悻的快比往前走著，在他看不見的角度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來到教室，趙年年立刻直奔陳炎，抓著他的手臂就往外走，一直來到教學樓的拐角無人處，在陳炎沿路哇哇大叫中，放開了對他的桎梏。

“幹什麽你！”他一得自由，就立刻彈跳起來，雙手環抱住自己，和她拉開距離。

“你知道多少關於林祁的事情，全部給我說出來”，趙年年不耐煩的看著他。

“為什麽突然這麽關心他？說！你有何企圖！”陳炎狐疑的問。

“昨晚和季梵塵下課回家的時候，看到他被一群男的圍毆，而且看情況，肯定不止一次了”，趙年年盯著他，語氣無波的開口。

陳炎聽完，露出一副覆雜的表情，卻唯獨沒有驚訝。

“年年…”他欲開口說些什麽，又沈寂下去。

趙年年靜靜地看著他，耐心的等待著。

“我以前和你說過，他初中成績很好吧，後來不知道為什麽，我們班那幾個像混混一樣的學生，就開始針對他，然後林祁就越來越孤僻，變成了現在這樣。”

“那現在呢？”趙年年直接問出關鍵，她想陳炎說的針對，並不只是聽起來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那個少年如死寂般的目光，絕非一朝一夕能造成的。

“現在？”陳炎仿佛無意識的反問，然後意味不明的看著趙年年，開口：“那一群混混，其中有個男生，也在五班。”

趙年年瞬間明了。

但她還有個疑惑：“為什麽會是他？”

“因為他長得像個女孩子。”

趙年年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而且膽子小”，陳炎補充。

趙年年聽完無比嘲諷的扯了扯嘴角，隨後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陳炎連忙跟上來，在後頭急切的解釋：“年年，年年我也偷偷幫過他啊，可是並沒有什麽用，飲鴆止渴你知道吧！”

趙年年仿佛充耳不聞，頭也不回的往前走著。

陳炎連忙追上她，盯著她認真的開口：“年年，你可別沖動，量力而行。”

“我知道”，她回答。

我不會沖動，我會一步一步的去收拾那些人。

趙年年自回到教室，就是一言不發的模樣，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季梵塵擔憂的碰了碰她的手臂，趙年年側頭，撞進了那雙幹凈透徹的眼睛裏。

她忍不住笑了。

真好。

這個世界，光明總是與黑暗並存，還好他，依舊擁有如此清亮的眼神。

“季梵塵，我想好怎麽幫他了。”

當天中午，林祁被陳炎叫出去的時候，整個班裏的目光都停在他身上，自從上次的情書事件過後，大家看到陳炎，就立刻聯想到了一班趙年年。

那封信上別樹一幟的回覆，瀟灑又大氣的字跡，讓那些惡作劇的人格外的開心，然後把這封信，給全班傳閱，嘲弄，嬉笑，諷刺他的不自量力。

原本袖手旁觀的人，也漸漸加入到了那些人的行列。

在他身上加諸的東西，越來越多。

林祁有些木然的想著，如果以他的名義做出這種事情，就是為了這個目的的話，那恭喜他們，現在已經達到了。

教學樓的天臺，空曠，寂靜，林祁看著對面的陳炎，面無表情：“你帶我來這裏有什麽事？”

“不是我有事，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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