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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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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說好的,等《先鋒》拍完,李從一就搬回自己的地方住。

於是陳岱川又說:“也沒必要完全搬走。電影還在後期制作呢,估計印西會把粗剪版給我們看看,問下我們的意見。你又是剛在娛樂圈露面,行程會很緊,反正回來住的機會也不多,就當在這留個歇腳的地方。改天碰頭看粗剪的電影,要是時間耽誤得晚,就能直接留下來住,方便點,省得跑來跑去。”

李從一唔了一聲,神情猶豫,心裏卻在得意地笑,看吧,故意找理由挽留他呢。

李從一裝模作樣猶豫了老半天,眼看著沙發上的陳岱川由雙手環胸的悠閑姿勢換成了欲蓋彌彰地去端茶杯,才認可道:“你說得有道理。”

李從一順理成章地又住了下來。

不過也如陳岱川所說,李從一終於在娛樂圈露面了,長期沒有曝光但話題度爆表的他,現在就是行走的熱點,每個八卦媒體都想蹭一下。

康橋激動到恨不得給他腳底下安個風火輪,讓李從一眨個眼就能跑遍大江南北。

而李從一還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推一步走一步,好幾天才接個通告、代言。

代言接得少,沒關系,反正康橋是打算讓李從一走高端路線的,沒有一二線奢侈品代言還不如不接,免得掉價。

電視劇不接,更沒關系,李從一拿了金葉獎最佳男主角,又在陳岱川的戲裏演了配角,很有可能沖擊奧斯卡最佳外語片,以後李從一就是地位穩定的電影咖了。

可是連電影都不接……

雖然按李從一的話說,那些劇本太劣質,演了會影響他的名聲。

康橋淚流滿面,但那些劇本已經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啊,隨便拿一個出去都會爭得頭破血流!

果然年少時不能演太驚艷的電影,眼光高了看什麽都是垃圾。

康橋只好不停地拿邰行刺激他:“你看看,你的好兄弟邰行在微博話題排行榜上占據第一已經很久了。國內五大時尚雜志封面上了齊全,本本賣到脫銷,一線奢侈品代言都拿到了好幾個!”

李從一的反應是:“呦,不錯啊,一定要讓他請吃大餐。”

康橋大哭:“你就不能有點上進心嗎?邰行單槍匹馬都幹成了這樣,你讓我這個經紀人情何以堪?”

李從一謙虛地說:“我再上進,就得趕超陳岱川了啊。而且邰行也不是單幹,他弄了個工作室,你不要妄自菲薄啦。”

邰行很早就和李從一說過組建工作室的事,他請了幾個很有經驗的私人經紀人和助理,幫他篩選、接洽代言和影視,雖然很多事還得邰行親力親為,但最大的好處是沒有人可以逼迫他做不喜歡的事。

辛苦了點,可是自由。

畢竟凡事有得必有失。

李從一除外。

李從一也不是真的不上進,他不想把自己打造成流量明星,他相信陳岱川也沒有那個意願。他更願意好作品一部一部地慢慢來。

可好劇本難求,好的制作班底更難求,電影拍攝周期又長,李從一寧願留出大把的空檔等一個好時機,也不想為了保持曝光先找一個還可以但不算特別好的電影對付著,要是萬一錯過了更好的,那他就得哭死。

很多演員都和李從一抱有相同的想法,但他們實在耗不起。

康橋都不知道說他什麽好,因為上面某個人的意思,分公司不要求李從一賺快錢,什麽都順著李從一的心情來。

所以連邰行都酸溜溜地表示:“求被一個長得帥又有錢、符合天下所有同志審美、還能讓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的大老板包養。”

就差指名道姓陳岱川了。

李從一義正詞嚴地反駁:“陳岱川那是千金易得、知音難求。我們前世幾千次的擦肩回眸,才換來今世的共同話題。我的辛苦,不為外人道也。”

邰行:“求和一個長得帥又有錢、符合天下所有同志審美、還能讓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的大老板交朋友。”

李從一:……

其實李從一在背後偷摸著想想,的確挺美的。

大眾媒體同樣特別關心李從一和陳岱川的關系以及新電影情況。

他們都知道金葉獎頒獎典禮之後,李從一在拍陳岱川的戲。早先陳岱川和印西的照片裏也有李從一出鏡,印西和陳岱川都太難約到采訪了,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李從一。

所以在李從一難得接受訪談節目時,總有一大堆關於陳岱川的問題等著他。

“你和陳岱川的結識有什麽機緣嗎?你是怎麽拿到陳岱川新戲裏的角色的?”

李從一此時的表情很精彩,有點被逼上梁山的無奈感,讓人看了拳頭癢癢。

“我退圈三年呢,前一年半在話劇裏磨練演技,又一年和邰行拍了《一條大道》,還剩下半年本來打算是回老家好好歇息,陪陪家人的。但陳老板吧,非得讓我去演他的戲,還說那個角色非我不可,和我一起演,能讓他迸發出新的火花!我一開始拒絕了,他一共邀請了我三次,盛情難卻,我不得不答應。”

眾記者:……

這牛吹得好清新脫俗。

陳岱川的粉絲都坐不住了,不能看他們愛豆忙事業、不關註娛樂圈,就瞎幾把蹭熱度吧。

或許八卦是人的天性,在某次商業活動中,財經記者忍不住采訪陳岱川:“請問李從一在某節目提及到參與你的新戲的細節,是真的嗎?”

陳岱川問:“他說了什麽?”

財經記者把李從一的話原封不動地轉告。

陳岱川沈默了一會兒,才道:“對,他說的都對。”

娛樂圈嘩然。

陳岱川粉絲被愛豆親自打臉,好疼。

《先鋒》陸續曝光了一些劇照,僅從靜態照片,就能看出精良的質感來。

雖然大家不知道《先鋒》講了個什麽樣的故事,但劇照裏陳岱川和李從一的互動真的超級有感覺,黃沙漫天中,服飾灰敗,頭發淩亂,面目骯臟,唯有眼神依舊深邃而清朗,他們相互扶持著,仿佛一瞬間就把人拉到了一個蒼茫悲涼的歲月。

兩人的演繹特質很不同,但氣場卻無比契合,似乎真的有火花閃爍,叫人眼前一亮。

尤其還有一張劇照,是中景,可以看出陳岱川打了李從一一巴掌。

粉絲們無限感慨,原來自家愛豆什麽人的臉都打,一下子就平衡了。

陳岱川讓李從一回別墅,看《先鋒》後期制作出來的效果。

從熒幕上看,與自己拍攝經歷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李從一就被震撼到了。

不得不說,印西很有幾把刷子,對鏡頭語言運用得出神入化,從調色、剪輯、到配樂,每一個環節都做到了讓人無法挑剔的地步。

或許和印西特殊的抑郁經歷有關,整部電影的基調冷靜而克制,盡管要表達的情緒十分濃烈。一幀幀鏡頭流暢地滑過,一個故事被娓娓道來,是渾然一體的純熟。

就像是電影中出現最多的沙丘,厚重、深蘊,被經年累月的風吹著,緩慢地、幾乎無法察覺地移動著,某個時間點猛然回神,再看過去,才發覺一切早已天翻地覆。巨大的震撼瞬間擊中心臟。

這就是李從一看完電影的感受。

實際上《先鋒》剪輯出了兩版。

第一版靜水流深些,觀眾看得沈默,感情來得也無聲無息。

相對的,第二版在鏡頭運動做出了更多的改變,運用了很多的蒙太奇鏡頭,尤其在先鋒隊遇到險情時,節奏如同鼓點一樣鮮明,讓看的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心情隨之跌宕起伏。

第二版無疑更具觀賞價值,給人的情緒沖擊是非常直接的。

這就是電影的剪輯魅力,即使是同樣的故事,用不同的剪輯組合鏡頭,會給人差異化的感受。剪輯有時候能救一部平庸的影視作品,但有時候也能毀掉一部好作品。

在私人影院看完了兩版,陳岱川問李從一:“你覺得哪版比較好?”

李從一想了想:“第一版吧。”

“第一版肯定沒有第二版的票房高。”陳岱川說。

李從一看向他:“你是為了票房拍的這部電影嗎?”

“當然不是,但也不完全不是。”陳岱川其實野心很大,“叫好又叫座,是每個電影人都渴望的。”

李從一撇撇嘴:“如果你說的叫好,是奧斯卡最佳外語片那種程度;叫座又是三四十億票房,我覺得,以當今普羅大眾的審美水平,還是很難達到的。”

陳岱川也無奈一笑。

李從一安慰:“放心吧,以你的口碑,加上我的聯動效應,這部電影票房不會差到哪裏去的。”

“這我倒沒懷疑過。”陳岱川笑道。

“對了,還有個鏡頭,印西很為難。”陳岱川說,“還記得你拍過的那一條嗎?你牽著牧民小孩走在春雪消融、春草初生的湖邊,逐漸遠去的背影。”

“小孩子永遠是代表未來與希望的意象嘛,電影乃至於所有的藝術形式都喜歡用,而且百用不膩。”李從一點點頭,“我記得,這兩版都沒剪輯進去這個鏡頭。怎麽,印西不舍得?”

其實導演更多的時候在做減法,把盡管好但無益於電影的多餘鏡頭通通去掉。

“是不舍得,那場景其實挺美。”陳岱川說,“但沒有適合安插的地方。印西試過了三處情節,一處就是秋來救走那小孩之後,這就太沒有意義了,純粹是為了美而美。”

李從一想了想那個畫面,一陣悚然:“印西就不該起這個念頭。”

陳岱川失笑:“還有一處,是顧雁聲被牧民指向死路,插入這個溫暖的鏡頭,作為對比。同樣不如人意。”

“太刻意了。”李從一評價,“第三處呢?”

“是在影片的最後,顧雁聲死後,以這幕場景作為終結,意義倒是很明顯深遠,但終歸覺得有點破壞整體意境。太為難了,印西索性就去掉了那個鏡頭。但他讓我問問你的意見,或許你作為當事人,有點其他的想法?”

李從一唔了一聲,隨即沈吟。

“想法,倒還真有一個。”片刻後,李從一猶疑不定地說。

“說來看看。”陳岱川扭頭看他。

“放進你的眼睛裏吧,弄成很小很淡的幻影,放在特寫鏡頭中顧雁聲臨死前的眼裏。”

“或許不錯。”陳岱川有點意外之喜,“不過具體效果還得等到真的做出來,再看看。”

那美好溫暖的一幕,成了顧雁聲臨死前一閃而逝的幻想,是真是假,誰也無法得知。

說這些的時候,李從一始終凝視著陳岱川的眼睛,在想象那一幅場景。

燈光陡然熄滅,黑暗猝不及防地降臨。

他們在這私人影院討論得太入神,屏幕上的正片播放完,出現了一段時間的保護藍幕,他們就著藍光迫不及待、興致勃勃地討論,都忘了去開燈。

最後連藍幕都消失了,徹底息屏。

李從一怔了怔,眼前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但他知道,陳岱川的臉就在很近很近的地方——有光的時候尚不覺得,突然陷入黑暗,那距離就變得旖旎而暧昧。

讓人……非常想伸手去觸摸一下。

似乎是要確定什麽,尋求一種慰藉。

李從一想起了月亮湖邊的帳篷,被陳岱川摸著下頜的感受,再一次變本加厲地灼熱起來。

呼吸聲,在驟然安靜和黑暗的空間,清晰可聞。

李從一眨了眨眼,聽到了近在咫尺的陳岱川的心跳聲。

心跳的頻率有點快,咚咚咚,像在敲鼓。

奇妙的是,他的心臟也忍不住跟著一起跳動,按也按不住。

一樣的節奏,在黑暗裏無處遁形。

李從一忽然覺得有點渴,下意識地吞咽唾沫。

連這吞咽聲,都似乎被放大了。

李從一不安地扭動了下身子。

時間仿佛都迷了路,兜兜轉轉,明明過了好久,卻沒往前走幾步。

陳岱川低沈的聲音終於響起:“我去開燈。”

接著,瞎子一樣的李從一聽到了他起身的動靜,摸索著去走到門邊,啪地一聲按亮了燈。

光明降臨。

陳岱川站在門邊看著李從一。

李從一感到一絲不自在,心跳到現在還沒平緩過來,他幹笑了幾聲,問:“你怕黑嗎?”

陳岱川的心跳得太快了。

“有點。”

李從一說:“我也是。”

他的心,跳得也有點過分。

他們走出私人影院。

李從一有點呼吸困難,忍不住拿手扇風:“通風系統好像不是很管用。”

“嗯。”陳岱川深深地看他一眼,“改天我叫人來修。”

他們下了樓,回到各自的房間,動作齊整地關上門,靠在門後大口呼吸。

然後走到床邊,坐下,仰倒,隔著兩堵墻、一間書房,兩個人朝天花板瞪著眼,眼裏情緒翻湧。

又過了許久,他們神色覆雜地站起來,走向陽臺。

李從一只是想透透風,但忍不住朝陳岱川陽臺看了一眼,看到了陳岱川。

陳岱川凝視著他,欲言又止。

李從一尷尬地笑:“好巧,你也來吹風啊?”

陳岱川說:“不是。”

李從一的心狠狠一跳,竟然感到了難言的緊張。

“我是。”李從一繼續笑,不知哪裏來的緊迫,“我吹好了,我回去了。”

李從一揮了揮手,腳像是踩在那些天的沙漠上,走起路來不踏實。

從陽臺回到臥室,隔絕了一道火熱的視線。

李從一像只鴕鳥,一頭紮進綿軟的枕頭裏。

完了,完了。

李從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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