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一繞著片場跑了好幾圈，把自己跑得面紅耳赤、氣喘籲籲才去拍自瀆那一場戲。

“趕緊的吧，趁我現在還興奮著。”李從一對劉向東說。

劉向東立即指揮攝影師到位。

李從一按照劉向東的場面調度，半跪在閣樓的窗子邊，伏在窗欞上，背對著攝像頭。

好在劉向東還有點良心，只對李從一潮紅的臉有個一閃而逝的快鏡頭特寫，之後基本上都是影影綽綽的中遠景。李從一與攝像機之前還布局了一些博古架、垂飾、案幾燭臺等道具形成隔斷效果，打光偏向昏暗，意境朦朧疏遠。

只讓觀眾對江潯陽此刻所做的事有心照不宣的了解，沒引起他們更大的不適。

甚至如果剝離劇情的前後聯系，這一幕還可以稱得上香艷。

劉向東隱隱聽到身旁的攝像師小聲嘀咕幸好自己不是彎的。

在李從一隔離拍這段戲的時候，片場其他人都得到了休息時間。

蔣堯的神情有點激動，把經紀人施小山拽著，坐在僻靜的角落裏問道：“我之前表現得怎麽樣？”

“很好！比以往更在狀態，情感十分飽滿。”施小山誇道。

“那陳董是什麽表情？”蔣堯期待地問。

施小山無奈地搖頭：“看不出來。”

蔣堯頓時洩氣，只好道：“也是，陳董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思想深不見底，怎麽會把情緒放在表面讓人看破？”

施小山欲言又止，表情有點為難。

蔣堯緊張起來：“怎麽了？”

施小山猶疑不定地說：“我感覺陳董和李從一，好像認識。”

蔣堯一怔，道：“認識也有很多類型，你說的哪種？”

施小山神情覆雜：“很熟悉，不像是普通的藝人和老板之間的關系。”

蔣堯莫名開始心慌，幹笑：“開什麽玩笑呢，你怎麽得出的這個結論？”

施小山也說不好：“你在拍戲可能沒註意到，你不是讓我一直註意陳董看你演戲的神情嗎，我就看到他半途忽然到了李從一旁邊，和他在聊天。我沒敢靠近，沒聽清說什麽，但看他們兩個各自的神態和表情，都不是拘謹嚴肅的那種，感覺他們聊得特別開心，兩人的氣場很合得來。”

不知道覺得和李從一話不投機半句多的陳岱川聽到這番言論，作何感想。

蔣堯不信：“會不會是陳董以圈內前輩的身份提點提點他？”

施小山白他一眼：“你覺得陳岱川是這種人嗎？”

陳岱川風評很好，不高高在上，容易相處，待人處事自有一套讓人信服的準則，但他絕對不是那種和藹近人、沒有任何架子的人，他可以笑著和你說話，但你不可能把沒大沒小地把他當好朋友。畢竟還是公司董事長，必要的威嚴從沒少過。

蔣堯忽然想起來一些事：“我記得之前讓你打聽過李從一的背景，只打聽到他在盛千柔劇組耍大牌，吻戲不肯拍，最後盛千柔還依了他？”

“這次網上鬧出來的嫌棄表情包，就是那時候的事。”施小山點頭，“對了，還有件事，李從一前段時間在公司大堂和另外一個藝人打架，被陳董撞到。那個藝人已經被雪藏，李從一卻好好地出現在我們劇組……”

“這麽邪乎嗎？”蔣堯心慌，然後又納悶，“如果李從一和陳董真的認識，他怎麽會演盛千柔的劇？”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施小山表情凝重，“但我知道，哪怕李從一只能在陳董面前說得上一句話，他都會把改劇本的事跟陳董有意無意地訴苦。”

蔣堯頓時臉色有些發白，和施小山對視一眼，心中不安。

這種不安接連持續了三四天，蔣堯覺得神經快要繃斷了。

一天拍戲拍到半夜才收工，蔣堯幾乎累得嘴角上火起泡。

才回酒店，又與早一步收工、正好吃完夜宵回來的周藝和李從一迎面碰上。

蔣堯還在納悶，周藝和李從一的關系怎麽突然這麽好了。

周藝性子直，不待見蔣堯，於是直接說道：“蔣堯，你最近兩天狀態不太行啊，老是NG，是不是休息得不好？要是休息不足，你和劉向東請兩天假好好調整一下，我想他應該能理解。”

蔣堯神色尷尬，但為了維持人設，還得將不滿掩飾起來，得體地說：“我的戲份比較多，還很多動作戲，是有點累，但我已經在習慣、調節中，很快就能適應拍戲節奏。這兩天耽誤了你們的時間，實在不好意思。”

李從一理解地笑了笑，慶幸著：“幸好我的戲後來被改了好多，那些飛檐走壁、救死扶傷的大俠戲碼都沒了，果然輕松很多。”

蔣堯卻覺得李從一話裏有話，心中警鐘長鳴。

身體精神雙重疲憊的蔣堯終於忍不住了，一回到酒店房間，就沖著經紀人大發脾氣：“施小山！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說李從一和陳董認識，這都好幾天了，陳董那邊一點風聲都沒有。戲照拍，劇本照演！這有他娘的關系！”

“我那天看他們倆交談確實很熟的樣子。”施小山也很委屈：“而且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從總公司的朋友那邊打聽到，李從一在簽約平川前就在總公司裏和陳董見過面，當時康橋也在場。再然後，李從一就到了康橋手下，這還不能說明些什麽嗎？”

蔣堯有點焦躁：“那為什麽陳董對改劇本的事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我怎麽知道，你沖我吼什麽。”施小山沒好氣地說，“你最近很不對勁，拍戲的時候就老是不在狀態，還是消消火吧。”

“還不是因為你信誓旦旦說他們認識。”蔣堯紅著眼，一方面是累的，一方面是急的，“要是李從一真和陳董認識，我費勁心思改他的劇本還有什麽意義？萬一哪天李從一知道是我在背後攛掇向西改的劇本，那我在陳董面前還有出頭之日嗎？”

“別太悲觀啊，這不是什麽事都還沒發生。”施小山知道他內心焦慮，還是沒和他頂撞，安慰道：“也許李從一是陳董的遠方親戚，陳董根本不待見他，和他說話頂多是礙於情面。所以聽了他訴苦，也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不想管吧。”

這話，施小山自己都有點不信，他還是堅信自己的眼神，陳董來探班那天，兩人交談的氛圍絕對很熟稔。

蔣堯神色陰晴變幻，咬牙道：“這事我必須得弄清楚，要不然我都沒法睡個安穩覺。”

“你想怎麽弄清楚？我能用的法子都用過了，也就打聽到一些雞毛蒜皮的無關緊要的消息。”

蔣堯說：“既然從別人那打聽不到，那就幹脆換個方向。”

施小山疑惑：“什麽方向？”

蔣堯細細沈思，忽然笑起來：“你有沒有發現李從一有一點和常人很不同？”

施小山一頓，立即反應過來：“你是說……”

蔣堯又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我們快要出外景了。”

劉向東是個有追求的導演，劇中很多場景都選擇了到全國各地實景拍攝。

外景拍攝，最大的障礙之一就是交通不方便，設施搬運難，資源相對較少。

李從一就失去了他尊貴的個人化妝室，與劇裏好多男演員同擠一間臨時搭建起來的化妝棚。

李從一最讓造型師喜愛的一點，就是他穿古裝很快，而且不用其他人搭把手。

“你對古裝很熟悉嘛。”一位造型師看李從一快速地換好衣服，而其他同時到的演員這時候還在造型助理的幫助下，艱難地穿戴。

李從一笑：“是挺熟悉。”

說著，看了眼時間就將手機塞進換下來的衣服裏。

造型師奇怪：“你不把手機帶著嗎？”

“拍戲帶手機幹什麽。”李從一不在意，已經去了化妝師那，等待上妝。

今天主要拍的是一場林間追逐打戲，男主齊成歡帶著江浸月躲避魔教追殺。

這處好不容易找到的山間林子地勢比較陡，但勝在環境清幽、當地居民少，沒有造成被人群圍觀的局面。

場記板一打，蔣堯就拉著周藝的手開始朝林子裏狂奔。

或許林子平常少人走動，地面都是茂密的雜草灌木，兩人跑得有些磕磕碰碰，腿腳以及手臂是真的被灌木刺割傷了。但兩人都算敬業，一聲沒吭。

一條戲為了取不同的鏡頭，找最好的狀態，通常會反覆拍好幾遍。

蔣堯和周藝陸陸續續地跑了近兩個小時，一個個都累得腿軟腳酸。

“最後一次了，拍完這部分就過了！”劉向東給大家打氣。

蔣堯坐在地上還沒休息上一會兒，只好強撐著再次上陣。結果和周藝才跑上幾分鐘，腿上一軟，趔趄一下，整個人從坡面上直接滾了下去。

周藝嚇得大叫。

劉向東立即叫停拍攝，急忙沖上去看蔣堯的情況。

劉向西更是臉色發白，差點就當眾失態了。

劇組頓時騷動起來，拍武打戲演員受傷很常見，他們見得很多，但每一次都讓人揪心，因為拍戲落得殘疾的演員也不是沒有。

蔣堯捂著腳腕靠在一棵樹上，臉上都是虛汗，有氣無力的。

劉向東問道：“你還好嗎？”

蔣堯虛弱地道：“還行，就是腳崴了一下，我先坐在這休息下。”

劇組其他人都忍不住圍上來關詢，劉向東把他們都遣開了，免得影響蔣堯。

劉向西咬著唇，沒把焦急表現得太過：“要不要叫救護車過來？”

蔣堯沖她溫和一笑：“真的沒事，摔一下而已。等一會兒，我還能繼續拍。”

蔣堯還真挺敬業，坐在那休息了半小時，就硬忍著扭傷，把最後一小段戲給拍完了。

他受傷的事首先在微博發酵，粉絲大呼心疼。

隨後又有劇組工作人員爆料蔣堯帶傷上陣，全網稱讚。

李從一對這些不關心，拍完了自己的戲份，可以收工時就和導演打了聲招呼，準備離開。

化妝棚裏，李從一照樣快速利落地脫掉戲服，換上自己的常服。

接著感覺衣服很輕，李從一有些別扭，朝上衣口袋裏一掏。

手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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