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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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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兒幾乎人煙罕至,絕對不會有人發現的。

到時,聶紫相若向她討人,她只要推說她出宮去了,那身為臣子的聶紫相還能拿她這個貴妃怎麽著,但現在…….卻被他瞧個正著,怎麽辦?

不能慌、不能亂,這個男人深愛著她,只要她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嫉妒,所以一時失了心神,這樣就可以了。

心中有了計較,蕭多璽張口才要說,但聶紫相卻沒理會,徑自走到柴書南的身前,將那顫抖的手,探至她的鼻下。

他屏息,就連自個兒的心跳都仿佛靜止,終於她一絲幾不可辨的微弱氣息拂上他的手,她的一息尚存讓他欣喜若狂。

他一把打橫抱起了她,接著就要往外走去。

看著眼前這一切,那種被人忽視得徹底的感覺,幾乎讓唯我獨尊的蕭多璽發起狂來。

「我不準你帶走她!」她驀地伸出雙手,整個人橫在聶紫相身前,擋住去路。

「為何不準?」

瞇著眼,幽深的眸子驀地迸出一道厲芒,一身的狠戾不需言語就能感受到。

「她已經死了,既然醫治本宮有功,本宮自然要厚葬她。」

早已將睜著眼說瞎話的工夫練到極致,即使被親眼撞見兇行,但蕭多璽依然能表現出一切都不關她的事。

「下官的妻如若真的死了,下官自會厚葬,不勞娘娘費心,娘娘應該憂心的是,如若她死了,你這妃子的位置坐得穩還是坐不穩。」

聶紫相森冷的話語筆直地穿透蕭多璽的胸膛,刺進心扉,那纖弱的身軀驀地承受不住地晃了晃。

可惜的是,她的脆弱再也不能勾起聶紫相一絲一毫的憐惜。

「你竟敢……竟敢威脅本宮?」

難道他不知道只要她在皇上耳邊軟語幾句,別說是聶紫相的烏紗帽被摘下,就連聶府上下都可能會受到牽連。

難道,他不怕?

「微臣不敢威脅娘娘,微臣只知道,誰傷害了微臣的娘子,自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娘娘最好祈禱她沒事,否則就算傾盡聶家上上下下百佘條人命,我都不會輕放。」

那話,說得決然。

斷了,曾經有過的濃情摯愛,至此全都斷得幹幹凈凈,聶紫相看看眼前這個猙獰的女人,再瞧瞧自個懷中只剩一息尚存的柴書南,他不再停留地抱著柴書南離去。

只要能活著,最好能活著,否則饒是翻天覆地,他也要為她索命。

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

只有要錢,為她延命不是問題,但……他要的不只這些,他要她醒來。

寧願散盡一切,但求她能再次驕傲地光著身子走過他的眼前,又或者是不知死活地與他賭上一把。

他想親口告訴她,他輸了,而且還輸得一塌糊塗。

她可以永遠待在聶家,聶家就是她的家。

所有大夫都告訴她,她所中之毒極罕,在沒有解藥的狀況之下,猶能一息尚存已是奇跡。

如果這已是奇跡,那麽他想他需要的不只是奇跡,而是神跡了。

恍然間,門被推了開來,聶紫相卻完全無所覺,一雙眼只是一眨也不眨地凝著氣息微弱的柴書南,就怕自己一個不註意,她就會沒了生息。

禁不住荊靈香的纏磨,赫連又槐百般不願地帶著淚眼汪汪的荊靈香闖進聶紫相的院落。

「怎麽會沒救了,是你不願救吧!」對於眼前這個男人的小氣,荊靈香太了解了,她瞪大了眼,不一會兒,眸中已閃著點點的水光。

「我說,你怎麽……」一見那淚光,赫連又槐就慌了手腳,手足無措地只能投降。

「好啦、好啦!」

不敵俏人兒的淚眼攻勢,赫連又槐只能萬般不舍地掏出懷中的藥瓶,然後心不甘、情不願地將藥瓶遞到聶紫相面前。

方才的吵吵鬧鬧不曾入了聶紫相的耳,直到眼前平空多出一個藥瓶,這才拉回他的註意力。

他擡頭,原本深遽的眸子早已失去往昔的神采,整個人哪裏還有以往那種自信十足的飛揚神采。

「這顆價值千金,我先不收,可以記在賬上,要不要?」

「何用?」聶紫相完全不感興趣地問道,就連大夫都說無藥可解,那麽除非大羅金仙,還有誰能和閻王搶人。

「雖然此藥不能完全解她的毒,但至少壓制她身上的毒性,運氣好的話還能讓她清醒個一時半刻。」

此話一出,赫連又槐手中的瓷瓶已經杳然無蹤了。

「拿得倒挺快的呵!」

「先謝過。」聶紫相言簡意賅地稱謝,看似潦草,但赫連又槐知道自個兒又成就了一筆好生意。

以千金換取聶紫相的友情,往後他在朝堂之上,只怕更加橫行無阻,值得。

只不過這男人還真笨,竟然真的願意用千金換取那女人一時半刻的淸醒,要是換了他……

眸光溜啊轉的,忽然轉到荊靈香的身上,瞧她緊張兮兮地看著躺在榻上的柴書南,他沈下了臉色。

誰會對於這個總是將他忽視得徹底,只有有求於他才會低聲下氣求人的女人散盡千金。

想著想著,他粗魯地牽起荊靈香的手,不顧她的掙紮,死命將她拉離聶家。

該做的、能做的,他都已經做了,至於柴書南能不能活,就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忽然間,榻上的人兒發出細細的呻吟,聶紫相的心神徹底被柴書南的動靜給牽引。

「你醒了!」看著她那宛若蝶兒扇翅般扇動的眼睫,聶紫相屏息。

「你……」她怎麽可能還能醒來,這究竟是在陽間、還是陰間?

若是在陰間,那聶紫相為什麽還會在這兒?

一著急,她掙紮地想要起身,可是渾身像是中了咒似的,就是沈重得不聽使喚,柴書南只好直勾勾地望著聶紫相,著急地說道:「你怎麽了?為什麽也跟著我和孩子到陰間來了?你做了什麽?」

瞧瞧她一睜眼,就忙不疊地關心著他,這樣一心只為他的女人,他怎能不往心上放呢?

「我沒事!」

「你沒事?」怎麽可能?如果他沒事,她壓根就不可能瞧見他。

人鬼應該殊途的,不是嗎?

「我沒死,你也沒死!」望著她滿臉的疑惑,聶紫相連忙開口說道。

「這是……不可能的……」

是夢吧?她是大夫,對自己的身體她很淸楚,那「閻王」是至毒,連她都不能解,她既已毒發,就萬萬不可能還有一絲生息。

更何況她的肚裏還養了胎,身體更是虛弱得不足以對抗毒性。

「是真的,是我及時趕到,護住了你的心脈。」

饒是這樣她也不能醒啊!

「是赫連又槐送來了續命金丹,讓你醒了過來。」

又是赫連家,聽到這裏,柴書南滿心感激。

「你又何必強留住我?若沒有解藥,那金丹一時半刻也救不了我的性命。」她緊鎖著他眼神裏那不容錯辨的溫柔,她這麽說既非責難,也非不解,只是不舍。

「傻瓜,為了你,即使散盡千金那又何妨。」

能續得一刻是一刻,如若真的不能留住她,那麽他會在替她報完仇後,一家三口在陰府團圓。

四眸相對,深情摯愛盡在眸光之中交纏,聶紫相在靜默一陣之後,忽而開口說道:「委屈你了。」

在得知蕭多璽的真面目之後,他終於想通一切,知曉柴書南為何堅持留在宮中,除了受到毒物的牽制之外,只怕也是因為蕭多璽仗著自已蒙聖上眷寵,用以威脅,柴書南這才屈服了。

聶紫相伸手輕撫著她蒼白的倦容,那手勁之輕,活像她是一碰就融的雪人兒。

柴書南用盡所有的力氣,將虛軟的雙手覆住他的大掌,輕聲企求,「答應我,別替我報仇。」

打小就成了她的妻,雖然他不曾理會她,但因為在乎,所以她知曉他的性子。

如果他不在乎,那也就罷了,但一旦他在乎起來,就算毀天滅地,他也會找著那個加害她的人,替她報仇。

可……她可是貴妃啊!

聶紫相屈屈一個臣子,就算貴為左相,憑什麽與皇上的人爭。

「不成!」想也不想的,聶紫相開口拒絕,凡傷害她和孩子的人,他決不放過,即使他曾視那個女人如珍寶一般的疼惜。

「你……」瞧他那一臉吃了秤砣鐵了心的模樣,柴書南啞然,不論她再多說什麽也是枉然。

不再多語,因為不知那續命金丹能續她多久的命,她不想將這好不容易求來的時間浪費在與他爭辯之上。

「陪我,好嗎?」

她輕柔地開口要求,聶紫相已經小心翼翼地脫靴上了床,然後將她的身軀全都收攏在他的懷裏。

四肢交纏,已無所求,柴書南閉上疲憊的眼兒,墜人幽幽的夢鄉之中。

能再次讓他抱在懷裏,感受他的溫暧,於願已足。

這懷抱能擁有多久,她不知道,這世上除了她師父,只怕也沒人能救她了。

但師父仙游去了,只怕也無法軒回,向來不認輸的她,這回不想認命也不行了。

能相守多久,就相守多久吧……

聶紫相什麽都還沒做,就已經有人替他做了。

後宮裏,皇上的眼線何其多,那蕭多璽的惡行很快就傳到皇上的耳中。

皇上惜才,自覺愧對聶紫相,所以送來成堆的稀世藥材,想要彌補愛卿。

而那兇殘成性的蕭多璽被打人冷宮,徹底斷了她生育龍子的夢想。

但不論皇上怎樣逼迫,蕭多璽就是不肯交出解藥。

隨著柴書南沈睡的時間愈來愈多,聶紫相其實心知肚明,那續命金丹的功效已經逐漸喪失。

看著心愛的女人日覆一日的虛弱,聶紫相幾欲發狂,日日寸步不離地守著、候著。

那僬悴的面容看在柴書南的眼底更覺心疼,或許她不該再掙紮,就此死去對他們倆來說,才是最好的解脫。

但……總是不舍呵!

她伸手想要握住聶紫相的手,但卻無力。

汩汩的淚像是成串的珠兒一般散落,幾日的相守,早已與她心意相通的聶紫相怎會不知她在索求什麽,主動伸出了手,讓她握著,但她卻虛弱得握不住了。

驀地,一顆淚珠兒滑過聶紫相那宛若刀雕斧鑿的俊顏,溶進她的淚海之中。

他的淚,讓她的心有如揪心刺骨般難受,幾乎無法開口的她只能怔怔地望著。

如果早知道會讓他難受,那麽當初她是不是就不該那麽執著,又或者是現在的她壓根就不該再掙紮。

若她早一日帶著孩子離世,那麽他的疼是不是會少上一些。

這樣的一轉念,她的呼吸驟亂,一股椎心刺骨的疼立即襲來,那續命金丹的藥效怕是再也壓制不住她體內的毒性。

她平靜地接受這一切,靜靜合上眼,等待著黑白無常提著鎖鏈來拘。

一抹淡淡的笑在她沒了呼吸時,殘留著。

「不……」聶紫相像發了狂似的哀鳴著。

那呼喊,讓守在門外的眾人,莫不動容,跟著淚流滿襟陽光輕柔地灑遍柴書南的周身,舒服得讓人幾乎不想睜眼。

陰曹地府原來並不如他人說的那般猙獰恐怖,她勾起笑,瀨洋洋的就是不肯把眼睛張開。

「傻丫頭,你也詼醒了吧!」

哇,好熟悉的聲音,聲音的主人不就是她那頑童般的師父嗎?

「我說你啊,也不想想那姓聶的小子有多擔心你,一個人徑自貪懶貪睡,你是羞也不羞?」

「咦?」聽到那成串的數落,才幽幽轉醒的柴書南終於發現有些不對勁。

她猛然睜眼,只見她的師父正堆起一臉的笑望著她。

「呼,終於醒了!」眼見愛徒終於睜了眼,白雲老人一顆吊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老實說,他這徒弟一直不睜眼,連他都要懷疑自己的醫術是不是退步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個像是發了狂的渾小子,只怕會要了他一條老命。

「師父!」柴書南驚詫地低喊,只覺得原本沈重的身軀竟然輕盈不少,「您怎麽回來了?」

在毒發前,她曾祈求上天,讓師父軒回來救她一命,好讓她能與聶紫相相守一輩子。

可隨著毒性蝕進心脈,她也放棄希望,沒想到……竟能再睜眼看見師父。

那……他呢?

柴書南眼珠子轉啊轉的,卻怎麽也不見聶紫相的身影,忍不住急白了一張臉。

他該不是真的殺進皇宮,去找璽貴妃報仇了吧?

一雙布滿睿智的雙眼瞧了瞧,一見愛徒那如喪考妣的模樣,當然心知肚明她在想什麽。

果然,女孩兒大了,一顆心就全在男人身上,對他這個許久未見的師父一句問候都沒有,就急著找男人了。

「別找了,他就在那兒。」

伸手,住地上橫躺著的人指了指,終究不忍愛徒那初愈的病體再傷神。

順著師父的手指一瞧,果真見聶紫相好端端地躺在地上。

「他怎麽?」

「他狂起來就要沖進宮去殺人,我若不讓他昏過去,怎麽專心為你袪毒。」

好歹他也是個堂堂的醫仙,竟然這般不信任他,不先讓他安心救人,只會嚷著要報仇,對於這麽魯莽的小夥子,自然要施以小懲了。

清靈的目光直勾勾地望著躺在地上的聶紫相,心早已掛在他身上的柴書南當然不忍,擡眸,她可憐兮兮地朝著老人家軟綿綿地一喊,「師父!」

她這麽一嬌喊,白雲老人的骨頭都酥了,他啊,活了這麽幾十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這個唯一上得了眼的愛徒難受。

當下也只能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就動手將聶紫相給擡上了榻,幾根銀針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聶紫相的身上紮了紮,原本還完全沒意識的聶紫相,已經緩緩地睜了眼。

望著他們倆,白雲老人的玩心一起,很是好心腸地替虛弱的愛徙和聶紫相都擺好了姿勢,讓他們能真正做一對交頸鴛鴦。

擺弄好一切,白雲老人大方地將這屋子留給命大的柴書南和聶紫相,甚至還體貼地將門合上,讓一切濃情密意都留在屋子裏。

嘖,聽說,那聶府有著許多珍藏的佳釀,想了就讓人口水直流呵!

看來他是得在這兒叨擾個幾天,嘗嘗聶府那窖裏美酒,再順便讓愛徒肚子裏那個大難不死的娃娃能夠安安全全地來到這世上。

要不,如若那母子倆又發生什麽不測,她那個經過數年才開竅的瞎眼夫婿只怕又要癲狂了。

懷裏抱著小娃娃,柴書南笑得眉彎彎、眼彎彎。

被白雲老人調養得容光煥發的她,哪裏像是半年多前才在鬼門關前走上一回的將死之人。

心愛的女人終於克服萬難,生下健康的娃娃,聶紫相心中大患已除,終於回覆昔曰的神清氣爽,氣定神閑。

在皇上的三催四請之下,終於老大不願意地回到廟堂之中,為皇上分憂解勞。

他心頭對蕭多璽的怨恨,也在柴書南的諄諄開導之下,漸漸消弭。

至於封後夢碎的蕭多璽,因為被打人冷宮,日日夜夜害怕聶紫相會去取她的性命,終於還是瘋了。

還有那自視甚高的潘文風,也因為小心眼的聶紫相在皇上耳邊嘀咕了幾句,就被調住南蠻之地,當一個七品的小官。

這結局雖然說不上完美,倒也還可以接受。

「噓……噓……」

突然間,一聲異響打斷她的思緒,柴書南擡眼一瞧,就見那不知打哪鉆進聶家園子,一臉古靈精怪的荊靈香正睜著大眼。

瞧見了她,柴書南還來不及開口,荊靈香已經忙不疊地朝著她開口哀求,「書南姐姐,你收留我吧!」

「收留?為啥?」這演的又是那一出啊?那赫連家家大業大,荊靈香需要她來收留嗎?

「因為……」踮起了腳尖兒,荊靈香附耳在她的耳旁嘀咕幾句,那話說得柴書南的水眸圓睜,顯然頗受驚嚇。

就連這事,靈香這丫頭都做得出來,看來這次赫連又槐的氣怒絕對不小,如果換成是她,只怕她也會想掐死她吧!

「呃,好吧,你就留下吧!」

怎麽說,這丫頭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之一,要是不收留,好像也說不過去。

是緣分讓她們相聚,因此她自然惜緣。

在她們三個因為得替人消災解厄,而嫁進大富人家的童養媳裏,居從蝶隨著牧靖南鎮守邊關,她也終獲夫婿疼寵。

至於靈香這個小丫頭,她倒不擔心,別看她個頭小小、年紀小小,但她一向是她們三個之中最有主見、也最堅強的一個。

瞧那精明成性的赫連又槐,不就被她兜得團團轉?

童養媳系列:

童養媳之一《將軍,快回來》;

童養媳之二《夫君,哪裏跑》;

童養媳之三《當家,下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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