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蕭鈺一直沒再出現。趙蘇杭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還是她太過魯莽，應找個好時機告訴他此事的，今天定是嚇到他了。

被趙蘇杭想著的人正坐在書房內出神，一旁的齊悅心中奇怪。公子往日不曾發呆，今日坐在書房都快一整日了，午膳和晚膳也只吃了一點，究竟發生何事了？必定還和少夫人脫不了幹系。

“齊悅，你說這世上真有鬼神嗎？”一直出神的蕭鈺突然開口。

“什麽？”一直沈浸在自己思緒中的齊悅沒聽清蕭鈺說什麽。

“這世上真有什麽所謂的靈魂穿越嗎？”蕭鈺又低聲道。

“公子說笑了。”齊悅仿似聽到了什麽笑話，竟忍不住笑起來，“公子是讀聖賢書長大的，更是金榜狀元郎，怎會相信這鬼神之說？”

“是嗎？”蕭鈺漫不經心地反問，俯首看到自己受傷的右手，被一塊白帕子包裹著。

“可她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他低聲道。聲音幾不可聞，可齊悅還是聽清了。不用說，他也知道他口中的“她”是他家少夫人。

“若她所言不虛，那一切便都解釋的通了。”蘇家大小姐為何突然變了性情，她為何又要假裝失憶，原來都是為了掩蓋她已改變的靈魂。

他這前後不搭的自言自語齊悅聽的迷迷糊糊的，卻也不便多問。

“可我又該怎麽辦？”蕭鈺的表情有些為難，“若有一日，少夫人不再是蘇家大小姐，你會如何？”

“公子又說笑了。”齊悅不知他為何這樣問，只能如實回答，“少夫人是齊悅的主子，不管她是不是蘇家大小姐，都是您的結發之妻不是？且您對少夫人的感情又不是因她是蘇家大小姐。”

“是啊！”齊悅一語驚醒夢中人，蕭鈺恍然大悟，“我心悅於她本就與她的身份無關，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她是誰呢？”

“公子為何如此問？”齊悅終是覺得今日的蕭鈺不對勁，鬥膽開口問。

“無事。”蕭鈺想通後也不再糾結，安安心心地看起書。

一連許多日，趙蘇杭在睡著之前都未見著蕭鈺，翌日清早醒來，蕭鈺又不見了人影。趙蘇杭只得感嘆，看來自己還真是嚇到他了。

這日，涼州來了一群侍衛，有宮中內侍前來傳聖旨。據說聖旨大概是這樣寫的：涼州知州蕭鈺勤政愛民，抵禦外敵有功，特此詔其進京述職，升為兵部侍郎。

涼州的百姓又喜又悲，喜的是這樣的好官升職了，悲的是他們沒了這一心為民的父母官。

蕭鈺等的便是這一日，他早已安排好一切，只等聖旨來了便出發回京。

一切都與前世一樣，不同的是，據說齊國向大周發兵之時，因蕭鈺出戰，齊國太子斬殺了蕭玉瑩祭旗，因派人暗殺蕭鈺而被蕭山囚禁的袁慧心聽到消息時瘋癲了。趙蘇杭也不必擔心蕭鈺日後會有什麽威脅了，她還要與他一起回京嗎？

“發什麽呆？”蕭鈺進屋便見趙蘇杭托著腮幫子出神，出聲詢問。

“我想我不必回京都了吧。”趙蘇杭說出自己的決定。

“為何？”蕭鈺沒有同意也沒說不同意。

“你不是懼怕我的身份嗎？”趙蘇杭毫不隱瞞。若蕭鈺不再親近她，她回京都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納妾。

“你什麽身份？”蕭鈺斜睨她一眼，淡淡道，“既然嫁給了我，你這一輩子便只能是我的妻子。無論你是誰，你都是我蕭鈺的人。”是我蕭鈺心愛之人，“你不同我回京還想去何處？”

既然如此，那我便陪你到你厭倦我之時再離開吧。趙蘇杭如是想著。

“小姐。”一連好幾日都心不在焉的秋月終於問出耿耿於懷的事情，“我們不等冬雪了嗎？”

“你最終還是問出來了。”趙蘇杭臉上帶著明了的笑，“我還以為你永遠也不會問呢。”

“小姐，秋月逾越了。”秋月盡力保持平靜，可還是能看出她身上悲戚的氣氛。

“你以為我放棄冬雪了。”趙蘇杭仿似看穿一切，依舊淡淡笑著，“是嗎？”

秋月抿唇不語。

趙蘇杭暗嘆一聲，繼續道：“依照假冬雪招認出來的消息，我們並未發現冬雪的線索。我想冬雪應是被人救了，亦或自己逃脫了。畢竟那人與冬雪是孿生姐妹，即使狠心，亦不會傷她性命。”

“若冬雪脫離險境，那她為何不來找我們？”秋月心中郁結略微消散，再次問出心中疑惑。

“我亦不知。”趙蘇杭搖頭。實則按她自己的推斷，怕是冬雪不想自己的親姐妹因自己的出現而喪命吧。

“那小姐不再尋冬雪了嗎？”秋月還是有些擔心。

“尋！”趙蘇杭肯定地回答，“怎能不尋？”只是不知何時才能尋到了。

“秋月。”趙蘇杭突然轉了話題，認真地看著秋月，“你有心悅之人嗎？”

“小姐說什麽？”秋月臉一紅，不敢直視她的眼睛，“秋月要一直陪伴小姐。”

“瞎說什麽？”趙蘇杭笑嗔，“姑娘家總是要嫁人的，你也陪伴我這許久，我答應過要幫你和冬雪尋個好兒郎的。如今冬雪不知蹤跡，你年紀也不算小了，也是時候嫁人了。”

“小姐，秋月要一直服侍您。”提起從前，秋月也沒了方才的羞澀，終於看趙蘇杭。

“是嗎？”趙蘇杭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蕭鈺同我說他正在為齊悅物色妻子，還問我有沒有什麽好人選，我本來想著你的。”說到此處，她有些失望地看了口氣，繼續道，“看來是我想多了。既然你看不上齊悅，那我只好再看看菊香她們了。亦或是哪家小姐，亦不為過的。”

“齊侍衛自是好的。”秋月聽她提到齊悅的名字是便是一楞，而今反應過來，臉色漲得通紅。

“是嗎？”趙蘇杭心中暗笑不已，卻搖頭道，“我看齊侍衛並不合適，整日跟著蕭鈺，太過危險。”

“秋月不怕的。”秋月一聽她要否定，連忙表態。

“這就對了嘛！”趙蘇杭滿意地點點頭，“喜歡就是喜歡，你若一直不說，耽誤的是你自己。”

“秋月多謝小姐。”她臉上的歡喜怎麽也掩不下去。

趙蘇杭輕輕地笑了。

早在蕭府，她便看出秋月對齊悅心有所屬，只是這孩子一直不說，還以為能瞞過她的眼睛。在涼州兩年多，她有多少次看著齊悅的背影發呆，怕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吧。眼看要離開涼州，此事也是時候解決了。回到京都，又是一件麻煩事。

是夜，趙蘇杭一直未睡，只為等蕭鈺回來。

“你怎麽還未休息？”蕭鈺回到鏡湖院，看到趙蘇杭坐在院子裏擡頭看著月亮發呆，眉頭便是一皺。

“你回來了？”趙蘇杭笑笑，正欲再說些什麽，卻見蕭鈺徑直回了屋。趙蘇杭一呆，嘴裏泛起苦澀，不知該作何反應。

“怎地也不知加件衣服？”沒多久蕭鈺便回轉，手裏拿著一件披風，走到她身邊，為她披上，又幫她系上系帶，嘴裏說著責怪的話，手上的動作卻極其溫柔。

趙蘇杭緩緩笑了。

“笑什麽？”蕭鈺瞟她一眼，眼中帶著薄責，“夜裏寒涼，手都冰了，也不知愛惜自己的身子。”他說完便見趙蘇杭含笑看著他，月光灑進她眼裏，閃現著細碎的光澤。

“作何如此看我？”

“蕭鈺，你真好！”趙蘇杭如是回答。

“哼！”蕭鈺不屑地撇撇嘴，“你現在才發現。”

“現在也不晚。”趙蘇杭眨眼笑，“吧唧”一聲脆響，卻是趙蘇杭歪頭在蕭鈺臉上親了一口。

蕭鈺楞住了，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趙蘇杭輕嘆，微微點起腳尖，雙臂攀上他的脖子，額頭輕抵著他的額頭，蕭鈺自然而然地攬住她的腰。

“蕭鈺。”趙蘇杭雙唇輕動，輕聲喚他的名字。

“嗯？”蕭鈺眼皮微闔，輕聲應著。

“我好像長高了。”趙蘇杭一臉的得意。

蕭鈺：“……”

看蕭鈺一口氣上不來的模樣，趙蘇杭忍笑，又輕喚他一聲，蕭鈺極輕的應。趙蘇杭靠近他一分，嘴唇剛好觸到他的嘴角。吻若即若離，不知醉了誰的心神。

“別在這兒！”不知幾許，趙蘇杭的聲音夾雜著微喘，透著幾分急切。

“我知道。”蕭鈺低低笑了，抽出自己的雙手打橫抱起趙蘇杭，看她在自己懷中喘息的模樣，忍不住心旌神搖。

“蕭鈺。”許久許久，趙蘇杭平穩的聲音傳來。

“嗯？”蕭鈺淡淡應著，聽起來有些漫不經心。

“秋月年紀不小了。”趙蘇杭繼續。

“嗯。”

“齊侍衛年紀也不小了。”趙蘇杭微微仰起頭，期待地看著蕭鈺。

蕭鈺如她所願地睜開眼睛，靜靜看了她片刻，這才開口：“你想讓齊悅娶秋月？”

“不行嗎？”趙蘇杭聽他語氣便知此事不妙。

“不是不行！”蕭鈺輕輕一嘆，再次把她拉進懷裏，一手撫摸著她的長發，“難道你想讓秋月做小？”

“什麽意思？”方順勢窩在他懷裏的趙蘇杭再次擡起頭，皺著眉頭看他。

“齊悅已有未婚妻了。”蕭鈺直視她的眼睛，看她緊皺著眉頭，伸出手輕輕撫平。

“何時的事？”趙蘇杭眉頭反而皺的更緊，為何她從不曾聽說此事？

“此事沒幾個人知曉。”蕭鈺答，“只有齊悅向我報備過，只等回京都便成親。”

“新娘是誰？”趙蘇杭還是不想輕易作罷，執意一問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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