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個出聲的是徐蘅，他與徐煙凝剛走到這裏，便聽到周子琰說了這樣一句話，他自是有些惱怒。

不管對視的蕭鈺與蘇杭，他走到周子琰面前站定，氣呼呼道：“周容川，你若真敢這麽做，我…我……”

周子琰暗道自己倒黴，本是開句玩笑，怎就剛好被徐煙凝聽到。無視徐蘅沒有氣勢的威脅，他轉身笑道：“五小姐莫怪，子琰只是與蕭鈺開個玩笑。”

徐煙凝沒事兒人似的笑笑，“三皇子嚴重了，煙凝怎敢責怪您？”說著又看了一眼低著頭的宋水婳，道，“若三皇子真喜愛宋姑娘，便是納為側妃，也是無妨的。”

宋水婳聞言猛地擡起頭來，一臉震驚地看著徐煙凝。徐煙凝淡淡笑著，“雖說宋姑娘並無顯赫的家世，卻也是忠義之後，一個皇子側妃之位，自是當得的。”說完又看了一眼周子琰，頗為為難道：“只是此事要您多等著時日了，且還要二表哥同意才行。”

“我……”

“我不同意！”

“不行！”

周子琰正欲開口，便又聽到了兩個反對的聲音。

蕭鈺看一眼趙蘇杭，又看看處在驚愕中的其他人，又淡淡說了一遍：“我不同意。”

周子琰頗為疑惑，他看得出蕭鈺對蘇杭的不同，雖說他這個提議只是開個玩笑，卻也真有幾分把宋水婳帶進宮的意思，也算是幫兄弟解決了一件難事。既然蕭鈺對宋水婳無意，那留她在蕭府，便是被恩意所累，若是他開口把她帶進宮，便不會有人指責蕭鈺忘恩負義。如此兩全其美之事，他想不明白蕭鈺為何會反對。更讓他疑惑的卻是蘇杭。

見周子琰看向自己，趙蘇杭扯扯唇，道：“宋姑娘既是夫君的救命恩人，又怎能住進皇宮？且三皇子大婚在即，如此作為，豈不是讓徐府難堪？”

“我……”

“無需多言，宋姑娘自然還是住在蕭府比較妥當。”蕭鈺打斷周子琰要出口的話，又看了一眼蘇杭，面無表情地轉身離去。

趙蘇杭無聲地笑笑，對幾人福了福身，也轉身離去。

留下幾個人心思各異。

周子琰被這倆人搞糊塗了，對徐煙凝頗有些尷尬地笑笑。徐煙凝一臉惋惜道：“既然表哥不同意，那三皇子也不便強求。煙凝也幫不到您了。”說完福了福身，領著狀況不明的安陽郡主離開。

宋水婳低著頭，臉上幾分喜悅幾分失望，心情也無比覆雜。

看著人都一個接一個地走完了，周子琰無奈地嘆了口氣，吩咐道：“趙風，你送宋姑娘回蕭府吧。”

趙風應了聲“是”，又擡手道：“宋姑娘請！”

宋水婳福身道：“今夜多謝三皇子，水婳先行告辭。”

“嗯。”周子琰點點頭，“宋姑娘慢走。”

“唉！”看著走遠的二人，周子琰不禁嘆了口氣，“真是覆雜，我還是不要費腦筋了。”自言自語完後的他，忽然臉色一變。

“二王子還真是好興致，竟學會了聽壁角！”周子琰嘲弄道。

“三皇子此言差矣！”賀雲舟搖頭道，“是你們幾人不避諱，怎能反過來怪我偷聽呢？”

周子琰勾勾唇，“是嗎？”

賀雲舟笑而不語。

“聽聞東原王病重了。”周子琰忽然道。

賀雲舟臉色微變，“三皇子消息還真是靈通！”語氣中嘲諷之意十足。

“彼此彼此。”周子琰淡淡笑著。

賀雲舟的臉上忽然現出幾分憂傷與自嘲，“他病重了，又與我何幹呢？”

周子琰看他一眼，嘴角微勾，“二王子也是時候回去了吧？”

賀雲舟有一瞬間的驚訝，轉而一想，卻又自嘲道：“雲舟又豈是來去自由之人？”

周子琰聞言，低低一笑，“二王子真是自謙。”

賀雲舟一笑，擡頭看向被又一輪煙火照亮的夜空，臉上透著自信與雄心。轉而又頗為惆悵道：“雲舟不曾想過，這一日竟來的如此之快。”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你等這一日等了許久了。”周子琰看他一眼，淡淡笑道，“不是嗎？”

賀雲舟一笑，再次看向夜空，煙火已逝，只有一輪圓月映著點點星光，他呼出一口氣：“是啊！”想他稚齡之年便作為質子待在大周，如今竟也有十年了。

幼時，時常想著回家，記憶中，家鄉的月亮似乎都更亮些。他還想念母後做的栗子酥的味道，可從他來大周的那一年便註定吃不到了。本以為他還能再嘗嘗母後親手做的栗子酥，不曾想母後竟在他離開之日便已薨逝。而他竟還傻傻地盼著歸期。

他得知母後沒了的消息時，傷心欲絕，獨自一人躲在一間破廟裏哭，最後竟昏了過去。醒來時發現身邊坐著一個小女孩兒，盡管他兇她，她也一個勁兒地對他笑，聽到他肚子咕咕叫，還給了他一塊糕點。屬於少年的驕傲，他本想一把扔掉，卻聞到了栗子的味道，鬼使神差地嘗了一口，竟真的是他最愛的栗子酥，不知為何，他竟嘗出了幾分熟悉的味道。他還沒來得及問她名字，她便被人喚走了。之後竟再也無緣得見，而去年端午竟讓他遇到了，他不無歡喜。可她竟已嫁作他人之婦。

“想什麽呢？”沈浸在往事中的賀雲舟被周子琰打斷思緒。轉身看他，他略微笑笑，笑容有幾分蕭索。

“時候不早了，雲舟要先行回府了，三皇子請便。”

周子琰挑挑眉，意味不明道：“有些自己不能肖想的人或事，還是莫要放在心上的好。”

賀雲舟身形一頓，眸光黯淡，仿似過了許久，他才低低道：“若她過得不快樂，我還會回來的。”聲音雖低，卻透著果決。說完之後，大步離開。

“唉！”周子琰又嘆了一口氣，轉而想到自己，卻也有些無可奈何。他著實沒想到父皇竟把徐煙凝指給他為正妃。小時候，他確實挺喜歡那個愛笑，看起來肉嘟嘟的小妹妹的，只是後來見得少了，她也穩重許多，也沒了幼時的情義。如今見她，更多的卻是尷尬。

本是一個歡快的節日，沒想到竟發生這麽多事。回到東籬院的趙蘇杭也暗嘆了一口氣。夜已深沈，她卻毫無睡意。

今夜見到周子琰和宋水婳站在一起的畫面，她便想起了前世之事。前世卻是周子琰去瀝州賑災的，具體發生了什麽，蘇杭並不清楚，只是三皇子從瀝州帶回來一名少女，並納為側妃之事，蘇杭還是聽說了的。傳言這位側妃極得三皇子喜愛，也因她，三皇子竟要違抗聖命，不娶徐煙凝為正妃。怎奈最終扛不住聖威與一些舊交好友的情義，還是娶了徐煙凝。可卻一直冷落她，可憐徐煙凝，自小癡心錯付，最後竟郁郁而終。

“想什麽呢？”蕭鈺從外面進來，帶進來一陣寒氣。

趙蘇杭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輕輕搖了搖頭。不止徐煙凝結局不好，就連三皇子周子琰也是因情喪志。具體情況她實在想不起來了，只是好像偶然聽蕭鈺提起過周子琰是在徐煙凝死後才發現自己竟是愛她的，對她的死，本就一直愧疚於心的他，自是日日受著煎熬。想到這裏，趙蘇杭又嘆了一口氣。

“怎麽了？”蕭鈺在她旁邊坐下，聽到她的嘆氣聲，不由得皺起了眉。

趙蘇杭擡頭看他，“你覺得三皇子喜歡煙凝表妹嗎？”

蕭鈺喝茶的動作一頓，看她一眼，淡淡道：“為何如此問？”

趙蘇杭垂下眼瞼，輕聲道：“沒什麽。”

蕭鈺把茶杯放下，看著她的神色淡淡的側臉道：“皇家何談喜歡不喜歡？”

趙蘇杭抿抿唇，暗道自己真是蠢笨。皇家何來情愛？即使周子琰真是喜歡徐煙凝的，帝王的恩寵便能長久？而她今夜的所作所為也只是為前世的徐煙凝惋惜罷了，但願這次沒有宋水婳，她能夠得償所願。

“你為何不同意子琰把宋姑娘帶進宮？”蕭鈺忽然問道。

趙蘇杭扯出一抹笑，這才擡起頭，看著他的眼睛道：“宋姑娘畢竟是你的救命恩人，只因三皇子討要，你便把她送給三皇子，若日後世人得知此事，會如何議論你？”

“你真如此想？”蕭鈺顯然不信。

“自然！”趙蘇杭肯定地點頭，而後又似笑非笑道，“且你也不舍得，不是嗎？”

“我……”蕭鈺剛想解釋，趙蘇杭便打了個哈欠，“好困，睡覺了。”蕭鈺只好把想說的話又咽回去，想著明日再解釋也不晚。只是他沒想到世事無常，他竟一直未曾與她解釋，二人的感情路竟只因這未出口的一句話會發生那麽多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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