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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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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一片漆黑,不知身處在何處。

驟然間,漫天火海鋪蓋而來!

尖叫聲、呼救聲、廝打聲、兵器交接聲、大火焚燒的劈裏啪啦聲……

各種喧囂,如和稀泥般,摻雜在一起,齊齊灌入青箏的耳朵。青箏除了滿目火光,迎面襲來的灼人熱浪,什麽也看不見。

混沌之中,一聲清脆的童音刺穿火海。

“爹——”

青箏急忙循著聲音來處,望去,可除了火光,什麽也看不見。費勁地睜大雙眼,又聽見一聲大喝。

“快帶靜兒走!”

青箏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拼命朝前方奔去。

假的!都是假的!我在做夢!

青箏心裏反覆默念,告訴自己,但控制不住自己飛奔的腳步。

看一眼!

就看一眼!

爹從來沒出現在我的夢裏!我要去看一眼!

“錚——”

“噗——”

“咚——”

青箏腳步呆滯了一刻,立馬又發瘋了似的,沖了起來。

“爹!”

悲傷的呼喊沖出喉嚨,猛然睜眼。

青紗帳子,繪著朵朵祥雲。

空氣中繚繞著淡淡的熏香。

青箏又仔細地嗅了下,安心下來。

銷金獸。

柳姨特別為青箏調制的安神寧息的熏香。因所用材料珍貴,碧簫戲稱為銷金獸。

看樣子,阮霜又把自己送回恒陽的陋室銘了。

一聲熟悉的低低淺笑聲,在安靜的室內,蕩起。

青箏費勁地側頭望過去。

月白衣裳的公子,玉簪束發,側對著自己,單手持壺,緩緩地斟了盞茶。

青箏想喚他的名字,只覺無力開口。

長臂扶起青箏,在她身後靠了個軟枕。修長的手指拈著茶盞,送到青箏面前。

青箏昏睡了太久,腦子昏沈,還沒反應過來。

“怎麽?”南既明磁性的嗓音,低低地在青箏的頭頂上響起,“要小爺我餵你不成?”

不說話,看著就像是一位嫡仙公子。一說話,嘴賤得令人想狠擊出一拳。

可青箏這時,沒有閑暇的力氣去對付這個騷包。

接過茶盞,潤了下喉嚨,啟唇:“其他人呢?”

“怎麽你每回一醒來,就問其他人的事?”

青箏聽到這似有不滿的話語,疑惑地看過去。

“昏睡前的事,你都不記得了?”

馬上又來一句追問。青箏略微思索,這南既明又在抽哪門子風。南既明也不催促,給青箏時間慢慢想。

“孟月欣被你哥押回千雪山莊了?”

南既明額角跳起,覺得確實不該抱太多希望,心失重般從空中跌落下來。一把奪回空了的茶盞,低哼了一聲,也不再答話。

青箏見南既明這副不吭一聲,傲嬌示威的模樣,心下一笑,面上不顯。

南公主,又在鬧脾氣了。

屋外有腳步聲。

“咻——”

上一刻還在桌邊依著的南既明,從窗戶掠出,不見蹤影。

輕輕的推門聲。

“小姐。”

阮霜邁了進來,警惕地環視了四周,看了眼洞開的窗子。見確實無異樣,才緩了神色,側身讓後面的人進來。

柳姨風塵仆仆,焦急地快步走到床邊,見青箏蒼白的臉色,裹著紗布的手指,眼淚瞬間飆出,無聲地哭了起來。

青箏埋怨地看了阮霜一眼,責怪阮霜讓柳姨知道自己受傷的消息。

阮霜微低下頭,不可置否。

柳姨試去淚,小心地攙起青箏的雙手,仔細端詳了片刻。

看著青箏,一手拂在另一手掌心,微擡起,抖了抖。

青箏含笑道:“柳姨,上過藥了,不疼的。”

柳姨明顯不信這托詞,拍了拍自己的肩,以手比刀,敲在自己的肩上。

“沒有。身上其他地方沒有刀傷。柳姨別憂心。有幽篁谷神醫,明一水前輩在,這點小傷很快就能好了。”

柳姨眼淚又要奪目而出,背過身去。

青箏手掌輕撫柳姨廋弱的背,以示寬慰。

柳姨用袖擦幹淚痕,重新轉過來,手掌攤開,做了切菜,顛鍋的手勢,起身就往門外去。

“柳姨,你趕了一路,先歇著,別——”

話都沒說完,柳姨已經出了房門,快步往院門去。

“哎呦,臭小子,你急什麽?女娃娃哪有這麽快醒來?哎!臭小子!別拖我衣領啊!”

才出院門,就見一名翩翩公子,擰著一個銀發如雪的老頭,往這邊趕。

兩廂交匯,柳姨見老頭古銅色的臉龐,心猛然漏跳一拍,低下頭,側過臉,腳步更加匆忙。

南既明只急著趕緊拖著明一水進院,也沒留意到柳姨略微的失態。

進了院門,就聽青箏的說話聲。

青箏靠著軟枕微嘆,道:“你們啊!又不是什麽大事,何必驚動柳姨呢。柳姨年紀大了,連夜趕來,身子如何受得住。”

阮霜保持微微垂頭的姿勢,不應聲。

“好吧好吧。我這個小姐講話是沒人聽了。”青箏無奈,“孟月欣如何?”

“昨夜安定侯世子趕到後,同慕容風小談片刻。千雪山莊大約答應了什麽條件。孟月欣被安定侯世子的人押送回千雪山莊。今早各派都接到千雪山莊發出的,永退武林的通告書。”

阮霜偷眼觀察了下青箏的氣色,又補上一句。

“孟月欣精神狀態不是很好。”

青箏想到上月慕容風、孟月欣還在天音閣喝茶言笑,此時一個斷臂,一個近瘋,神情落寞了幾分。

“女娃娃,你真的醒啦?”

明一水有些詫異,這臭小子不會在女娃娃身邊放了眼線吧?要不然,怎麽會這麽及時就拖自己過來?

明一水被南既明拖到床邊的圓凳坐下,示意開始診脈。

青箏微擡眼瞼,視線投在去而覆返的南既明身上。

南既明裝作毫無察覺,面無表情,只盯著明一水診脈的指尖。

青箏收回視線,心裏又回憶了一遍,我這是哪裏得罪了南公主?

許久,明一水收回了手指,想了半天。

南既明、阮霜都把視線粘在他身上,倒是床上躺著的傷患,全然不在乎,還有閑心擺動軟枕,讓自己靠得舒服點。

眉毛一豎,道:“女娃娃,你長點心吧!傷在自己身上,別人都比你上心!”

南既明冷哼了一聲:“她這傷是為了誰。”

明一水醫者訓人的底氣,瞬間被抽去,舌頭有些打結:“那,那個啥。女娃娃,老頭子,在這裏,多謝救命之恩。”

見青箏臉上溫柔笑意,拍拍胸脯保證:“老頭子沒什麽本事,就這點岐黃之術,絕對還你個活潑亂跳。只是,女娃娃,老頭子在這裏,仗著年長,告誡你一句,別小小年紀,思慮過多。”

“明前輩的醫術,青箏自然是信得過的。前輩盡管醫治便是。”

那頭,明一水唰唰唰地寫了個藥方,交給阮霜,絮絮叨叨地叮囑她,怎麽抓藥,怎麽煎藥。

這頭,青箏、南既明一坐,一立,相顧無言。

青箏有些莫名,擡目望去。

南既明身形挺拔,垂眸與她對視,見靠在軟枕上的嬌人兒,滿臉的怔然,雙眼盛滿了莫名其妙。

心頭不知為何,就是湧上了一股氣,一股氣對面的嬌人兒,薄情寡義的氣。

山洞裏,那差點驚散他魂魄的一碰,這個始作俑者全然不記得!

安安然地靜坐在那裏,一臉無辜地,看他人故事般地,看那些心臟狂跳,耳根赤熱的感覺,折磨自己。

青箏只覺得,一向風流調笑的南既明,此時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臉色如黑雲慢慢集聚,越來越沈。下顎線收緊,拂袖而去。

南公主,這是怎麽了?

明一水又被拖著,出了院門。

明一水抗議無果,用折扇敲了南既明後背一下。

“臭小子!你一早上發什麽瘋啊!真要給你開副藥方,治治你的腦子!青天白日的,一副被負心人拋棄的模樣!搞什麽名堂!”

“咚——”

南既明手一松,明一水跌坐在地。正要破口大罵“日你個仙人板板”時,只聽南既明出聲詢問。

“真的很明顯麽?”

“什麽?”

南既明轉身就走。

“為什麽她就瞧不出來?沒良心的小狐貍!”

最後一句明一水聽得不太清楚,回味了半天。嘖,不會真被他戳中傷痛了吧?

女娃娃把臭小子拋棄了?

需要醫治的,不止一人。

南既清坐在驛站,等著侍衛換好敷在傷口上的藥。

不老峰中,南既清臂上中刀,延誤了趕去火花升空處的石陣。

所幸一向放浪不羈的弟弟,這回倒是像樣地辦了件事,逼迫千雪山莊退出武林,給朝廷掌控江湖勢力,減去了一小部分麻煩。

眼前浮現弟弟為天音閣那姑娘,在箭雨裏奮不顧身拔劍的樣子。當時駭然,竟不知這個小姑娘對弟弟的影響力,如此之大。

眉頭緊鎖,思考片刻。

“拿地圖來!”

屬下很快鋪開了一大張地圖在桌上。

南既清在地圖上找到恒陽,用手指點了點,循著地圖所畫的路徑,劃到揚州。

不老峰在路徑偏北方向。

怎麽看,不老峰,都不是回揚州的必經之道。

“真的只是碰巧撞上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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