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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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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池裏,刀光劍影,一派肅殺之氣。

觀黛色抹額和鬼新娘纏鬥之時,兩人走招行雲流水,忽略暗藏的奔湧內力,頗具觀賞性。

同各派子弟過招,黛色抹額顯然沒有不傷一葉一荷的顧忌,銀色雙刀迸發出奪目的光芒。威淩宇深陷在銀芒刀海裏,像一葉扁舟,順著風急浪高,搖搖晃晃,起起伏伏。

冷肅的刀風時不時從各種詭異的角度竄出來,狠狠地掀起巨浪壓頂,傾蓋而下。

從青箏的角度看,威淩宇顯然有些力不從心。銀色雙刀相輔相成,交織出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慢慢把威淩宇收攏在網中。

留給威淩宇施展身手的空間越來越小,只看見銀色刀光掩映下,殘缺不全的身影。

威淩宇在池邊已經觀察了很久黛色抹額的招式身法,武學造詣高下立見。

這位從父輩手裏,接過縱橫鏢局金字招牌的年輕局主,絲毫不敢大意。他知道自己必然會被壓制,處於下風。

目前的困境尚在意料之中,自己不能先亂了陣腳。

威淩宇穩住心神,將五感無限放大,耳朵捕捉刀風風向。眼睛盯緊對手步伐,集中神識,專註在對手手中,揮舞出的刀尖精芒。

閃避的身形越來越快,眼裏看見刀尖劃出的路徑,就顯得越來越慢。

就在黛色抹額片刻的細微疏漏之時,威淩宇身形快如閃電,從包裹收緊的密網裏,瞬息逃脫而出。

“好!”

威淩雲緊張交握的雙手,見自家兄長絕處逢生的一躍,一松,興奮地從椅子上跳起來,高聲叫好。

還沒興奮完,威淩宇就被身後追上的刀柄一撞,身形失控,跌下筆架。

威淩雲原本鼓掌的手急得捂住自己的嘴,憋下心提到嗓子眼的驚呼。

威淩宇一手提劍,刮在巨石雕成的筆架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劍痕,減弱身子的墜勢。右足尖點在筆架上,借勢向上,與向下壓來的銀月雙刀正面向抗。

“錚——”,刀劍相抵,引起威淩宇手中的劍,一陣清脆的長鳴。

兩人僵持在筆架拔地一半處。威淩宇腳踏筆架豎梁,斜上方頂住筆直如箭,橫沖直下的黛色抹額。

威淩宇虎口處已經發顫起來。

僵持越久對威淩宇越不利。手筋暴起,氣沈丹田,大喝一聲,強行擰開鳳鳴劍,身如陀螺,快速旋轉直上。

僵局打破。

黛色抹額面色未見松動,順勢下落,用彎刀尖頂著地面回彈,如蛟龍出海,攀著筆架豎梁蜿蜒沖頂。

威淩宇運劍如風,他要錯開黛色抹額,給自己的揮劍節奏留時間。黛色抹額這一下一上,恰巧給了威淩宇機會。

劍勢如雨,傾盆如註,滿山煙雨是也。

黛色抹額左右揮刀更快,像披了件銀色蓑衣,穿行在蒙蒙細雨裏。

威淩宇見迫於壓力,自己攻勢又轉為防守,心下一沈,難道真的沒有辦法可破?

眼中滿是濃得化不開的墨色,瞳孔倒映出漸漸逼近的銀色刀尖。

怎麽辦?

怎麽辦?

爹的聲譽怎麽辦?

縱橫鏢局的招牌怎麽辦?

瞳孔一暗,牙關咬緊,挺身沖上前去。

“噗——”

“哥!!!”

威淩雲再也抑制不住,痛呼出來。

青箏驚得楞住。

獨孤西子也下意識站了起來。

銀月彎刀繞過威淩宇的胳膊,刀尖沒入威淩宇的脊背。鮮紅的血液立即滲出,順著彎刀的弧度滴落下來,像一顆顆品相極好的紅珊瑚珠子。

黛色抹額一動不動,一柄長劍橫在他的咽喉處。

倘若再往下壓一寸,他只能長長久久地一動不動。

威淩宇在對手古井無波的雙眼裏,看見自己極力維持,卻開始微微抖動的身影。

“置於死地而後生?”小樓裏的人把戰況盡收眼底,似有笑意,“是個對自己狠的。”

黛色抹額收回銀月雙刀,後退一步,抱拳拱手:“威局主好身手!是在下輸了。”

威淩宇用指點住幾大穴,止住傷口不斷湧出的血,撤回長劍,平和了氣息:“承讓!”

威淩宇下了筆架。縱橫鏢局兩名護衛立即躍入荷花池中,左右攙著,帶自家局主回到落座處。

“哥!你幹嘛要上去呢!你看你都受傷了!爹娘知道了,得多擔心啊!”

威淩雲把提到嗓子眼的心重新放回胸口,扒開自家兄長背上刺破的衣裳,看到還在往外冒血的傷口,又忍不住掉下眼淚。

威淩宇耳朵有點嗡嗡的,朝妹妹擺了擺手,示意無礙,莫擔憂。

小姑娘見兄長能從打敗眾多名門子弟的黛色抹額手中,險險勝出,內心湧起一股驕傲,恨不得大聲宣布:看吶,這位就是我們縱橫鏢局威局主!跟我爹一樣,甚至比爹還要出色的新一代鏢局掌門人!

威淩宇想起了什麽,目光在圍著的人群裏搜尋著什麽人。待隔著人群,看到那個纖細的身影朝他微微一笑,目光中帶著些許擔心,胸口一股暖流緩緩滑過。

威淩宇回以寬慰一笑。

南既明側對著兩人,把兩人的眉色看得一清二楚。

這威局主怕不是個傻的吧。哪只眼睛看見黑心小狐貍有擔憂了?自作多情啊,要不得!

整個場面,應當屬劉大當家的臉色最不好看了。

臉上的顏色一變再變。從見威淩宇上場的輕松,威淩宇脫險的意外,威淩宇險勝的失望,到最後的郁結,簡直是一出完整的戲曲。

這難看的臉色一直維持到送客出門。

威淩宇假裝沒有看到,畢竟確實是他不夠地道,半路截了胡。

白日在荷花池邊,黛色抹額與江湖人士比武,招招不拖泥帶水,不是殺招,確實是一擊制敵的招式。看著看著就覺得不對勁了,總覺得跟正常的比武有什麽不同。

後來鏢局手下侍衛小聲稟告了一件事,威淩宇終於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

那位冒亦行將軍從小樓裏出來後,劉大當家還背過眾人,差人往裏頭送過瓜果。如若不是縱橫鏢局的護衛去解手時意外發現這一點,威淩宇也不會有什麽其他的想法。

小樓裏有一位神秘貴客,來自朝廷,身份可能比一品鏢騎大將軍還要高,才會有劉大當家的特殊接待。

無意間瞥見劉大當家欲派門下第一大弟子上場應戰,這一點著實令人感到蹊蹺。

黛色抹額的功夫遠遠在在場大多人之上,何況一個只擅於機關暗器的門派?

如果黛色抹額只是為了洗墨池掃平障礙,重立江湖聲威呢?

威淩宇突然一下就想通透了。

縱橫鏢局雖然在江湖上久負盛名,可在官府面前,還是差了那麽一點。

沁雪蓮重現江湖,眼見就會有一場腥風血雨。縱橫鏢局還能保住它的江湖地位嗎?

他需要一個靠山,而眼下就有一個嶄露頭角的機會。威淩宇必須抓住!

果不其然,在眾人各回各院收拾行禮時,劉大當家神色莫測地留了威淩宇下來,語氣泛著酸溜溜的味道:“威局主,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今日一展身手,簡直一鳴驚人!小樓裏,有位貴人想見你!”

威淩宇整了整衣擺,隨著劉大當家進了小樓。

威淩宇如願以償見到了在小樓裏的貴人。

貴人審視的目光讓人不由挺直背脊,重視這一場對話。

貴人第一句話說的是:“威局主,你是位聰明人。”

威淩宇心下一動,臉上不露聲色,有禮有節回道:“公子此話怎講?”

貴人笑了笑,沒回答這句話。踱步至小幾前,旁若無人地沖起了茶水。

碧螺春在玉色茶具裏,泡在熱水裏上下翻騰,裊裊的茶香慢慢地在小樓裏舒展開來。

貴人點完茶,遞了盞茶送至威淩宇前面的小幾上。

“我想同威局主做個交易。”

雖然用了個“想”字,話語間是滿滿的不容拒絕。

“請講!”威淩宇坦然地目視回去,心裏卻撲騰不停,手心緊握,仿佛攥著縱橫鏢局的未來。

一盞茶功夫後,威淩宇起身告辭。

貴人嘴角含笑,狀似隨意一問:“威局主可是要回顏筋院?”

“是。”

“正巧,同路。”

顏筋院。

青箏倚在涼亭裏,觀賞著涼亭外的月季。

昨日在花叢後嚼舌根偷懶的婢女低頭修剪月季的花枝。

“小姐,柳骨院住的是安定侯世子。他答應劉大當家,替他在武林大會上大敗各大門派,再由劉大當家派大弟子打敗冒將軍的參將,替武林同道掙回面子,鞏固洗墨池的地位。條件就是日後以洗墨池為首的武林,暗地裏要服從朝廷的派遣。”

修剪花枝的婢女手中的剪刀不停,頭也未曾擡起。聲音壓得很低,但足以讓亭子邊上的青箏聽得一清二楚。

旁人遠遠看去,根本未能發覺兩人此時的交談。

“我知道了。你上月新入洗墨池為婢女,不要太出挑,註意隱蔽。需要時我會聯絡你。”

“是!”

青箏聽見院門外有多人交談的聲音,正起身子,回頭一看。只見威淩宇同一人一起進了院門。

來人頭戴白玉冠,身著靛色錦衣。青箏看著莫名有些眼熟,一時想不起是在哪裏見過。

南既明聽到聲音,邁出了門,也見著了院中的人,詫異地喊了聲:“哥!你怎麽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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