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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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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輕拂,盧家莊祠堂。

懸在屋檐下的紙燈籠飄飄蕩蕩。鏤空的花紋組成“盧”的字樣,斑駁的燈影隨著紙燈籠在白璧上晃蕩。祠堂裏空無一人。

黑色的影子一前一後,如夜風閃入,潛進祠堂內院。兩人仔細端詳著院落,繞著墻角走了一圈,蹲在一處墻角小心翼翼地挖起土來。動作很輕,只有偶爾的碎石滾落聲。

鏟子一頓,像似碰到了硬物。黑影心中一喜,擡頭望了望四周,趕忙埋頭加快手裏的動作。一個木箱子漸漸顯露出來。黑影丟掉鏟子,用手刨開周圍的泥土,抓住箱子兩側的耳柄,使勁向上擡。

沒擡動,太沈。

正準備嘗試第二次時,院墻外傳來叩擊聲。黑影停住了動作,側耳傾聽。

祠堂外有腳步聲,哼哼地唱著不知名兒的曲調。

守夜人回來了。

一個黑影趕緊氣沈丹田,捏緊了耳柄要再試一次,被另一個黑影按住了手。兩廂推搡幾下,聽見守夜人已經邁入祠堂門,手忙腳亂地把泥土蓋回去,在腳步聲進了內院瞬間,貼著墻根縮在陰影裏。

一層烏蒙蒙的雲朵緩緩遮住月光。

守夜人喝了兩盅,背著手邁著微醺的步子,湧起了睡意,停下步子,深吸一口深夜的涼氣。

兩個黑影貼著的墻根背對著內院門,看不見來人,只聽得見行走聲音。兩人屏住呼吸,心中企盼來人趕緊回屋會周公。

守夜人舒展著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擡起腳再行。兩人松了口氣。

其中一人探頭張望。

“呼——”

剛勁的拳風迎面襲來。

糟糕!被發現了!

下意識舉手相擋,左右臂交叉架住對手一擊,卻承受不住拳力連退幾步。另一人被逼得向上躍起擡起胳膊肘向下砸,腰間系的酒葫蘆哐哐響。

守夜人左手向上出爪,擰住砸下來胳膊肘,擡腳狠踢對方小腹。

人飛了出去撞在院墻上,抱著骨裂的胳膊直悶哼。

守夜人舉起架著自己拳的黑影,在半空中旋轉,屈膝一頂,壓著黑影跌跪在地,擒住後頸,想翻轉臉過來看看到底是何方人物敢夜闖盧家祠堂。

不想狡猾的黑影暗暗抓起地上一把泥沙,往後一揮。守夜人恐是什麽暗器,後撤好幾步。

黑影趁隙拽起同伴越過墻頭。

等在墻外的第三個黑影忙扶住受傷的同伴,左右架著要走“咱們分頭走。我帶老二這邊。”

第三個黑影立馬調轉方向,想著把稍後追蹤的人拖一時是一時。

祠堂外奔進幾名年輕人,像是剛剛睡夢中被驚醒,團團圍住守夜人:“族長,你怎麽樣?”。

守夜人揮手示意沒事,嘴裏吩咐:“阿忠,放狗!”

接連的犬吠此起彼伏,由遠及近。

黑影架著同伴,在小樹林裏倉皇而逃。受傷的抱著胳膊,努力跟上腳步,還是接連被絆倒好幾次。看見屋舍的燈火越來越近,也顧不得傷痛,咬著牙翻過籬笆,腳落地後,心下一松。回頭正要朝同伴慶幸一笑時,只看見一縷銀光閃過。

他呆楞楞地摸著頸部,溫熱的液體噴湧而出,瞬間染滿他的手掌。來不及將驚異質問的眼神送給同伴時,身子就不聽話地倒下。腰間的酒葫蘆跌在地上,無力地震了幾下。

犬吠聲在盧家莊夜空中回蕩,一股火把組成的溪流潺潺而至。

青箏睜眼起身。阮霜側身站在窗邊,用劍鋒把窗扉掀開條縫隙。

一旁一早被阮霜手刀打暈的威淩雲也幽幽轉醒:“嘶,這床真硬,睡得我脖子好疼啊。”

左右活動了下脖頸,歪頭問道:“這屋外是怎麽回事?這麽吵鬧。”

不待等到回覆,門外就被扣響。

“雲兒,青箏姑娘,阮霜姑娘,你們起來了嗎?”

威淩宇在門外,很冷靜。應該事情同我們一行人關系不大,青箏這樣想。

青箏三人走出門外。火把燃燒的光照得夜空微紅發亮。村民們有拿著鐮刀提著斧頭的,有扛著鋤頭握著扁擔的,戒備地圍住青箏他們這邊。

“呵——欠~”南既明揉著朦朧睡眼,雙臂托在後腦勺,“父老鄉親們,三更半夜把我們叫醒,抓賊呢?”

“讓一讓,族長來了!”

圍著的村民們自覺地道分兩邊,五十歲上下的族長邁了過來。看步子,許是時常下地幹活,上山打獵,身體很是健朗。

族長巡視過青箏一行人,目光落在還不停打著瞌睡的明一水臉上,瞳孔收緊,迅速轉開。

“打擾各位客人休息,實在不該。只是今夜有賊人闖入盧家莊祠堂,看是往這裏跑了。所以還請見諒,讓我們查看一番。”族長的話客客氣氣,也合情合理。

“盧族長,我們縱橫鏢局一向行正經買賣,我們可以保證,今夜沒人溜進屋內。”威淩宇抱拳致意。

“你說沒有就沒有哇!有沒有要我們搜了才知道!”族長身邊一位血氣方剛的青年人,口氣不善,正要抄起家夥硬闖。

“阿忠!”族長制止年輕人,“縱橫鏢局,略有所聞。只是盧家祠堂是盧家莊莊重之地,這樣受到賊人冒犯,大家都難忍這口氣。還請各位理解,我身為族長,也好給族人個交代。”

威淩宇側身讓道,村民分隊,一一搜查了各間屋子。阿忠出來,對著族長搖了搖頭。

“打擾各位了!抱歉!”族長誠意懇懇,帶著眾人調轉腳步,打算去隔壁戶。

“汪汪汪!汪汪汪!”

突然阿忠手裏牽著的四條狗,沖著右側籬笆高聲吠叫起來。

族長看了阿忠一眼,阿忠松開手中的狗鏈子。四條狗就像嗅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一下子就沖了出去。

眾人又擎著火把追了過去。火光照亮了漆黑的籬笆,也照亮了躺在籬笆下的人。

阿忠探了探這人鼻息:“族長,死了。”

“啊!是他!”威淩雲驚叫了出來。

眾人目光又聚向她身上,威淩雲有點發怵,又忍不住挺直腰桿,正待說什麽。

“二弟!二弟!你怎麽在這裏?”一人跌跌撞撞過來,“啊!二弟!是誰害的你!”火光一照,來人面容清晰,是鬼谷三邪之一,鬼賭邪。

青箏心下了然,原來前面農家先他們一步投宿的是鬼谷三邪。

“是你們!一定是你們!肯定是你們害得我二弟!”鬼賭邪立馬指向威家兩兄妹。

“好好說話!什麽叫我們害得他!”威淩雲又冒起火來。

鬼騙邪也趕到了:“大哥,這,這是怎麽回事!”

“三弟,二弟一定是被他們害死的。今日午時,他們就跟二弟在客棧起了沖突,肯定是他們懷恨在心,趁二弟一時不察,殺了二弟洩憤!”鬼賭邪厲聲指責,斬釘截鐵。

青箏心中微嘆,跟著縱橫鏢局同路真不是什麽好決定。

族長摸了摸躺在地上鬼酒邪的胳膊肘和腹部,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酒壺,心下明了。這就是他在祠堂出手打傷的賊人,但他不能以驗傷作為證據。

若此次引人註目,必有後患。

“罷了罷了,既是你們雙方的事,我們盧家莊就不再插手。我們走!”

青箏望向族長,一臉探究,實在不明白為什麽到了最後關頭,突然放棄了。

阿忠明顯一臉不解,想要再爭取什麽,卻在族長警告的目光中忍了下來。

族長在村民中的威信顯然極高。村民們見族長做出來決定,依言順從地跟著族長離去。

“大哥,這到底怎麽回事?”鬼騙邪好不容易引開追蹤的人,跑來同大哥匯合,竟沒想到迎來的是二哥被割喉致死的消息。

鬼賭邪壓住他的手,被兄弟慘死震驚得發懵的鬼騙邪才意識到這裏還有其他人,有些話不方便講。

“餵!你們別血口噴人亂攀咬!什麽是我們殺的!你哪只眼睛看見了嗎!有證據嗎?拿出來呀!”威淩雲因中午一事不服氣,開始咄咄逼人,誓要壓鬼谷三邪一頭。

“不是你們還能是誰!我二弟為人沒什麽毛病,就貪酒喝。一向沒跟人有什麽過節。午時在客棧,當著眾人的面下了你們縱橫鏢局的面子。

好個縱橫鏢局,明面上幹不過就使這樣的陰招,枉為江湖正道門派。我們鬼谷三邪與你們縱橫鏢局,勢不兩立!”

話音未落,鬼賭邪身形已至威淩雲跟前,隱在袖中的鋼爪滑出套在手掌上,爪尖寒寒,伸手朝威淩雲抓去。

“嗆——”

威淩宇鳳鳴劍出鞘,抵住鋼爪:“鬼前輩,有話好好說!”

“送你去閻王殿說!”

鋼爪用力後拽,威淩宇長劍格住鋼爪,順勢逼前。

“嗞——”尖銳的金屬摩擦聲刺激著耳膜,引人抖落一身雞皮疙瘩。

再看兩人之間,火花四濺,相互纏鬥,難解難分。

南既明打著哈欠抱手在胸,興致缺缺地看著兩人你來我往:“要不二位先打?出了結果再來喊我們?”

“恩公,現下如何是好?”威淩雲一聽恩公有想走的意思,立即輕扯住恩公袖口,嬌俏又焦急的聲音,讓人心生憐惜。

南既明顯然沒領會到美人心意,不著痕跡奪回衣袖,嘴上也沒饒人:“我有起床氣,我現在只想回去睡覺。”

轉身就要拖著快要站著睡著的明一水回屋。

“呵~”

青箏眼睛不離院中打鬥的兩人,耳邊聽見南既明一聲低淺的輕笑。

磁性的音節飄在夜風中,惹得空氣微微蕩漾,也撩得青箏耳根有點發癢。

不待青箏擡頭探詢他為何發笑時,他已經掠至籬笆外,隨後拎著個麻袋扔回院中。

哦,不是麻袋,是個人。

那人掙紮著爬起來,又被南既明一腳踢中膝窩,跪在地上。

“呦,這不是阿忠嘛?不聽你們族長的話乖乖回家睡覺,跑這來偷窺什麽?”南既明嘴角掛著玩世不恭,

眼底意味深長。

“怎麽?只準你們在盧家莊殺人,不準我們在自己地盤活動?我不夜巡,你們能保證我們盧家莊的安全嗎?!”阿忠提氣打破南既明的威壓,站起,掄起地上搗米的木槌就要沖上去。

南既明眉尾上挑,這幹農活的莊稼人,力氣都這麽大麽?

側身避開木槌,兩指抵住木槌的壓勢,提肘擊向阿忠胸口。

南既明到底還是留了幾分力,楸起阿忠衣領,朝一旁甩去。

那邊威淩宇長虹貫日,逼得鬼賭邪瞬息後退避開劍氣。沒想與被甩出的阿忠撞了個正著。鬼賭邪鋼爪揮開這礙事的家夥,繼續拼鬥。

“刺啦——”

阿忠翻滾在地,褲子帶著些微血痕,被撕得破爛。

青箏還不及看清些,眼前一個俊朗的背脊擋住了她全部視線。

青箏楞楞地看著填滿她眼簾的黛青色長衫,黑色的發尾和與衣裳同色系的發帶,在夜風拂動下晃啊晃。

這剛才還離她十幾尺遠的人,怎地就瞬移到自己跟前了?擋什麽呢?百思不得其解。

阮霜退回上前的步伐,還好沒汙了小姐的眼。

南既明額角微抽,這老鬼也實在太不講究,讓人露著白花花的屁股合適嗎!不過,太,太好笑了!

“阿忠!”

籬笆外傳來族長的厲喝。阿忠捂著自己的屁股,縮著頭,忙不疊跑出去。

鬼賭邪發現自己討不著便宜,扔下句“我不會放過你!”,帶著鬼騙邪架著二弟的屍體遠去。

威淩宇本意為阻擋進攻,並未追去,命大家收拾行裝,天亮出發。

南既明被鬧得大半宿沒睡,沖著還傻呆呆望著籬笆外的明一水,沒什麽好脾氣:“明老頭,還不進來?瞧什麽呢!”

“那個,那個人我好像見過。”

“老糊塗了吧,你久居谷中十幾年,哪還有你認識的小年輕!”

南既明甩手進屋,不再理會。

明一水還在楞楞思索:“人我是不認得,但那屁股我認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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