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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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不相信，一把擄過丫環來，“你看看，新娘子是誰？”
丫環瑟瑟道：“是……是惠夫人!”
曹天彪一把松開丫環，過來揪住惠九綃，“賤人!說!這是怎麽回事!”
惠九綃道：“是……是小姐安排的!”
曹天彪怒道：“把小姐請來!”
丫環的腳步剛要踏出去，“慢!”曹天彪道：“小姐在養傷，受不得折騰，還是本寨主親自去吧。”
曹天彪往後院而來。
進了正房，琇瑩正在塌上坐著，見爹爹來了，欲起身行禮，曹天彪趕緊過來道：“哎呀女兒，你安生坐著，還行什麽禮!”
曹天彪叫人搬了個繡墩，在上面坐了，緩了口氣，道：“女兒，衛傾城乃是世間少有的才貌雙全之女子，爹爹我慧眼識珠，欲娶她為壓寨夫人，這乃是美事一樁，不知女兒為何從中作梗，將其調包？”
琇瑩聞聽，欲起身跪倒。
曹天彪趕緊按住她肩膀，“女兒有話坐著說即可，用不著這樣興師動眾的。”
琇瑩道：“爹爹，女兒這樣做，一則，是因為惠姨與您恩愛多年，女兒實在不忍心看她受傷；一則，楚王妃的心思，全在楚王身上，您這樣強占過來，傷天害理不說，強扭的瓜又如何會甜？再則，女兒我也是有私心的，不瞞爹爹說，”琇瑩秀面飛上紅霞，“自從在前敵之上見到楚王，女兒便已心生愛慕，覺得他比未婚夫多了一絲陽剛之氣。可是容貌照比衛妃還是差了一點。女兒暗中責罵自己，不可做水性揚花之輩，便將那愛慕之心，傾力壓下。如今已知楚王妃為女子，女兒對楚王的心思，又生出來，如果爹爹強占了他的王妃，他又怎會答應娶女兒，為此，女兒這才將新娘子調包。”
曹天彪一聽，用手點指，“女兒，你，你！”隨又長嘆一聲，“唉！都是爹爹我把你慣壞了，如今為所欲為，你既然知道她是楚王妃，楚王那樣寵愛她，不惜舍命來救，你即便嫁給他，又如何能夠幸福啊？”
“女兒不在意名分，是否得寵，只要能夠嫁給楚王，便已心滿意足。”
“女兒，這天下的好男人多的是，難道除了楚王……”
“爹爹，除了楚王，女兒這輩子再不嫁旁人!”
曹天彪看著自己的女兒，那任性的黑葡萄眸子堅如磐石。
曹天彪長籲了一口氣，仰天長嘆一聲，“好吧，如果楚王答應娶你，爹爹就把楚王妃還給他。”
琇瑩喜道：“謝爹爹!”
曹天彪回到洞房，惠九綃還在那等著，一見他回來了，忙給他斟茶。
曹天彪將釩紅壽字大茶碗接在手中，喝了口茶，道：“九綃，咱們有著多年的情分，若說給你個壓寨夫人的名分，我也不是不肯，只是我女兒的婚事還沒有著落，先前咱們有承諾，要她有了人家，咱們才能成親。如今她有了意中人，你若是能幫著把親事說成了，回來之後，咱們馬上洞房。”
惠九綃一聽，心頭一喜，“老爺，不知小姐看上了哪位？”
“就是新捉來的楚王。”
惠九綃一聽，喜氣消失大半。
“你也不用為難，琇瑩說她不在意名分和恩寵，只要楚王肯娶她就心滿意足。他要是還不肯答應，”曹天彪目露兇光，“別忘了，楚王妃還在咱們手裏。”
惠九綃從洞房出來，真奔牢房而來。
到裏面見到楚王，一看果然生得英眉俊目，儀表堂堂，暗想曹琇瑩的眼光還不錯。
楚王見一個穿著大婚吉服的新娘子跑到牢房裏來了，十分納罕，今兒不是王妃被強娶為壓寨夫人嗎？
惠九綃走到楚王跟前，“給楚王道喜了。”
楚王納罕，“你是誰？給我道的什麽喜？”
“奴家是今晚大寨主娶的壓寨夫人。”
楚王更加納悶，“曹天彪不是要強占王妃嗎？怎麽又換成了你？”
惠九綃自負一笑，“奴家與大寨主多年的情分，早就想辦喜事了，只是楚王妃女扮男裝耍了他的女兒，他一時惱了，才想著強占她出氣的，若是有辦法將他這口氣消了，那麽今晚的洞房之夜，便沒有楚王妃什麽事了。”
楚王狂喜，“此話當真？”
惠九綃堅定點頭。
楚王道：“你可有法子讓曹天彪消了這口氣？”
“有。”
“快快講來，便是要本王性命，也使得!”
惠九綃白了他一眼，“你可好生活著吧，你若是有個好歹，那楚王妃可就沒的救了。大寨主原是生楚王妃女扮男裝娶她女兒的氣，倘若如今她女兒有了如意郎君，他的氣自然消了。”
楚王忖了忖，“這節骨眼上，哪有什麽現成的如意郎君？”
惠九綃篤定道：“有啊，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楚王你。”
楚王一聽驚得差點跳起來，“我？有沒有搞錯，我怎麽可能娶曹琇瑩？”
惠九綃一甩絹子，“你不娶曹琇瑩，那就等著讓王妃當一晚壓寨夫人吧，等洞房之後，大寨主還會殺了她。”說著，往外就走。
楚王連忙道：“你回來，本王考慮考慮!”
惠九綃一轉身，“沒時間給你考慮，你若不應，一會子王妃就得入洞房了，明日那一顆美麗的人頭，就要掛上高竿了。”
楚王雙眸中滿是驚恐和擔憂，“那好吧，本王答應娶曹琇瑩!”
惠九綃心頭一喜，“如此說來，那今晚，是兩樁喜事一起辦了!”
惠九綃回去跟曹天彪一說，曹天彪大喜，命令將楚王放出來，十字撲紅好好打扮，送到小姐房中，拜堂成親。
傾城在後院廂房當中一直關註正房動向，見曹天彪怒氣沖沖地來了，心中拈了一把汗，過會又心平氣和地走了，料定是被擺平了，卻不知曹琇瑩用了什麽法子。
有心過去問問，那邊派人過來說，小姐吩咐了，為了確保安全，不許王妃隨意走動。
這樣，傾城算是被軟禁在廂房了。
身邊陪著她的，是小芒果。
忽然院中又是一陣腳步聲響，傾城急忙掀開軟簾看，只見一群人簇擁著一個新郎官進正房了，只看見那新郎官穿著大紅吉服的背影，匆匆一閃，便消失在大紅繡雙喜軟簾內。
門口站著幾個曹天彪的手下。
傾城急忙問小芒果，“那新郎官是誰，怎麽進了你家小姐的繡房？”
小芒果也奇怪道：“是呀，他是新郎官，天啊，那小姐不是又要做新娘了嗎？可是小姐曾經說過，她要是嫁人，許我跟香鸝做通房的，如今她這麽快就有了新郎官，人家還不知道那新郎官是誰呢。”
傾城安慰道：“別急，一會兒咱們兩個，一起到那窗根兒底下去聽聽，就知道如何了。”
小芒果轉憂為喜，“這個主意倒不錯，嘻嘻。”
只聽見裏面伺儀山兵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曹天彪出來，領著手下人出院去了。
傾城邁步就要往出走，小芒果止道：“這個樣子不行的，小姐會武藝，耳朵很靈光，須得放輕腳步過去，到了那窗子底下也千萬不要捅破高麗紙，也會被她發現的。”
傾城遵照囑咐，牽著小芒果的手，兩個人放輕腳步，摸到正房窗根兒底下。
只聽見裏面有人說道：“你們父女，果真是山大王，搶男霸女，無惡不作，今日，為了救王妃的性命，本王不得不答應與你成婚，只是，休想讓本王碰你一下!”
傾城一聽，是王爺聲音，驚得差得站起來，幸虧小芒果在一旁拉住她，將手指放在嘴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傾城不得不按捺住，心中心潮翻滾。
只聽見曹琇瑩媚聲道：“哎喲楚王，都說您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自打在陣前見了，人家就已經芳心暗許的了，只可惜那是在前敵，咱們無法成其好事，如今你自個兒送上門來了，也不枉我日思夜想一場，良宵苦短，咱們還是歇息了吧。”
傾城在窗下緊咬貝齒，好你個曹琇瑩，想不到你是這樣的水性揚花之人!
只聽裏面楚王啐了一聲，“□□，休要打那歪心思，本王絕不和你同房!”
曹琇瑩道：“官人，妾身只是因為受傷，無法隨意走動，不能盡展花顏柳態而已，倘若傷好了，可不比您的王妃差哦。”
“住口!你怎麽能和王妃比，王妃是天上的花神下界，你只是一個山間小妖而已!”
傾城聽了欣慰，暗忖，王爺，妾身哪有那麽好嘛。
曹琇瑩柔媚道：“官人若是肯與妾身洞房，妾身就將香鸝這丫頭與你做通房，還有小芒果，也是個有姿色的，妾身一個人比不上王妃，難道三個加在一起，還比不上嗎？”
傾城在外面暗罵：不要臉!竟然連這種狐媚之術都用上!
楚王破口大罵，“不要臉的賤婦，莫說是三個，就是三十個，三百個，也抵不上王妃一根頭發絲，你休想讓本王動心!”
傾城一聽，通身安泰，從頭發絲，舒服到腳後跟。
曹琇瑩忽然痛哭不止，“官人，人家都已經跟你這個樣子了嘛，若是成了棄婦，還不被人笑掉大牙，日後還有什麽臉面活在世上，不如就死了算啦，嚶嚶嚶!”
她又開始展示哭功。
傾城拈了一把汗，媚功王爺抵過去了，這哭功王爺扛得住嗎？
王爺不耐煩道：“你這個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你怎麽地了，不過是進了洞房，有名無實而已。你還會怕人笑話？怕人笑話會落草為寇？明明心裏窮兇極惡，卻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本王可不吃你這一套!”
傾城在窗下手捏拳頭一較勁，嘿，王爺真給力!
曹琇瑩一見哭功也不好用，忽又變臉，“施藤，你真是給臉不要臉，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打量姑奶奶我是好惹的？今兒就叫你知道知道我的厲害!”
說罷，吩咐道：“取寶劍來!”
傾城在外嚇得一哆嗦。
小芒果按按她的肩膀，警示她不要輕舉妄動。
曹琇瑩接過劍鞘，抽出寶劍來直抵上楚王脖子，“施藤，給你兩條路選擇，要麽與我洞房，要麽就做這劍下之鬼!”
傾城急得站起，又被小芒果按下。
小芒果伏在她耳邊道：“這個時候出去，不但救不了王爺，還會搭上你自己。”
傾城急得壓低嗓子道：“我過去，讓王爺答應她洞房也就是了!”
“你不吃醋？”
“總好過做寡婦!”
“依我對我們小姐的了解，她絕非那等心狠手辣之人，再等等。”
“我不敢拿王爺的命賭你家小姐的人品。”
正說著，忽聽裏面王爺大罵，“到底露出了山賊草寇的本來面目，本王豈是怕死之輩，只是先前，你們見佘青君上山，便送手書前去宮中，想來也是守信之人，今日你們要信守承諾，我既然已與你拜過堂，咱們就有了夫妻名分，我死之後，你勿必將王妃放下山去。如若不然，我便是變成厲鬼，也要來找你算賬!”
曹琇瑩道：“好個癡情種子，姑奶奶今天就成全你!”
傾城再也忍不住了，站起來就要高呼，小芒果一把捂住她的嘴，並且按下。
楚王把眼一閉等死。
只覺得脖子涼絲絲的。
曹琇瑩忽然把寶劍收起，“果然是個專情的好男人，衛姐姐眼光著實不錯。”
王爺是一臉的懵啊，“這是為何？”
琇瑩笑道：“先前只見衛姐姐肯為了王爺答應做壓寨夫人，這對她，是生不如死之事，今見王爺也肯為衛姐姐不惜赴死，你們伉儷情深，小妹我真是羨慕。方才只是想試探一下王爺，還請王爺勿怪。小妹想救衛姐姐，也只有謊稱想與王爺成親，無別他法。”
王爺和緩了語氣道：“原來曹姑娘一番好意，是我不識好人心了，慚愧。”
琇瑩嘆了口氣，“為了保全你們夫妻，我也不得不與爹爹周旋。”
楚王深施一禮，“姑娘大恩大德，小王夫婦必然銘記在心!”
琇瑩背過臉去，泣道：“王妃就在廂房，王爺現在即可去找她，我會派人護送你們從後山小路逃離。”
“多謝姑娘!”楚王又深施一禮，邁開大步就要往出走。
“且慢!”
是香鸝的聲音。
香鸝“撲通”跪倒在地，“小姐!奴婢知道您的心思!您喜歡王爺，可又見王爺夫婦情比金堅，不忍心拆散他們，便放他們走。奴婢知道，等他們一出了這冷山，小姐您……您便會拔劍自刎，為楚王殉情! ”
“香鸝，住口! ”琇瑩訓斥道。
楚王聞聽，仔細看琇瑩臉上的神色，明白香鸝所言非虛。
他緩緩過來，星眸逼視琇瑩，“琇瑩，她說的，可是真的？”
琇瑩神色慌張，底氣有些不足，卻又極力掩飾，“她胡說八道，我，我還沒活夠呢我……”
楚王猛然吻上她的雙唇。
琇瑩掙紮著，可一動後背上的傷口便痛得緊，只有喉嚨裏發出奇異的聲音。
香鸝驚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傾城在外面聽得真切，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什麽滋味都有。
一吻情深，楚王好久才停下來。
琇瑩氣得用小拳頭胡亂捶打他的肩膀，“你這個大壞蛋，你不能這個樣子，我不能對不起衛姐姐……”
楚王瞪了她一眼，“你別亂動，仔細傷口疼。”
琇瑩被震懾住了，嚇得不敢動，只癡癡地看著他。他的眼，他的臉龐，他的唇，都是那樣的迷人。
可她清醒地知道，這一切都不屬於她。
楚王動作輕緩，卻又剛強有力地抱起她，一步步往床上走去。
琇瑩猛然醒過神來，手裏捏著小拳頭狠狠捶打楚王寬厚的肩膀，腳下也一個勁地亂蹬，“你放開我，你這個樣子，衛姐姐她會傷心死的!”
裏面傳來一陣暧昧的聲響，只聽楚王道：“你衛姐姐，她一定不希望你為她而死，”楚王閉了下眼睛，一顆大大的淚珠瞬間落下，“她若是知道了，也會支持本王的……”
琇瑩忽然放聲大哭，“衛姐姐，我不想這個樣子的!”
傾城在窗下，早已淚流滿面。
她示意小芒果離開，然後緩緩、輕手輕腳地回到西廂廊下，“小芒果，我想悄悄離開這裏，你能否辦到？”
“小姐早就吩咐奴婢和香鸝，要護送您和王爺從小路逃走，只是……”
小芒果略一遲疑，傾城搶道：“不必等了，你現在就護送我離開，該留下的，就讓他留下。”
小芒果還猶豫地向正房看著。
傾城果決道：“楚王與我心氣相通，我們都能夠明白彼此的決定，你，前面帶路吧。”
小芒果還在看向正房，“王妃，您既然不舍，又何必為難自己？”
傾城一閉眼旋即睜開，“小芒果，如果還對我有惻隱之心的話，就立即動身，在這裏多耽擱一會，我的心，便會多痛上一分。”
小芒果一想，王妃說的是，莫若做個快刀手。一扭頭，同王妃一起往後山而來。
順小路，很順利地來到寨門處，拿著小姐給的腰牌，順利出山。
剛一出山，忽聽前山一陣大亂，喊殺聲驚天動地，“沖啊!殺啊!活捉曹天彪，解救楚王和王妃!”
楚王部下在攻山。
傾城為之一動，剛想跑回去看個究竟，又一想，無論誰輸誰贏，王爺都不會有危險，他即使輸了，如今已是琇瑩的夫君，曹天彪也不會傷他，自己若是回去，反倒多餘。
傾城回頭看看前山方向，閉了下眼，狠心向山下走去。
小芒果喊道：“王妃，保重!”
傾城喊道：“小芒果，回去吧!好好服侍王爺和琇瑩妹妹!”
“知道啦!”小芒果已是泣聲。
洞房之中。
王爺和曹琇瑩正昏昏欲睡，忽然聽見山下一陣大亂，接著有人大喊，“不好了!官兵殺上山了!”
王爺和琇瑩驚得坐起，又聽有人高喊，“沖啊!殺啊!活捉曹天彪!解救楚王和王妃! ”
琇瑩道：“王爺，是你的人？”
“是啊，娘子。”
王爺有些為難。
琇瑩柔聲道：“王爺不必左右為難，妾身如今既已是王爺的人，就必然站在王爺一方。”
王爺道：“娘子深明大義，是我之幸。”
琇瑩秋水眉一皺，“只是妾身還有一事相求。”
“但講無妨。”
“只求王爺饒我爹爹不死。”
“這個自然，哪有女婿要殺岳父的。”
“如此說來，妾身便安心了。”
正說著，忽聽門外腳步聲響，曹天彪拎著寶劍急沖沖進來了。
琇瑩嚇得將王爺護在身後，“爹爹，您這是做什麽？”
曹天彪急得一跺腳，“哎呀女兒，你想哪去了，爹爹怎麽會忍心殺你的寶貝!只是現在官兵都殺上來了，你趕快跟爹爹我逃命!”
琇瑩放下心來，“爹爹，如今女兒已經嫁給王爺了，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不管發生什麽，都不會離他而去。”
“哎呀女兒，你認識他才幾天，哪裏能像爹爹一樣信得過，快隨爹爹走!”
曹琇瑩把小嘴一撅，“爹爹，女兒心意已決，死也不離開王爺!”
曹天彪急得一跺腳，“也罷!”過來將寶劍冷不防放上楚王脖頸。
曹琇瑩嚇得大聲驚叫，“爹爹!不要!你若殺了他，女兒必不獨生!”
曹天彪沖王爺道：“施藤，我可以把女兒留給你，但是你必須發誓，要保全她，並且要永遠對她好。”
楚王道：“我對天發誓，必保娘子周全，並且永遠對她好，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好，若違背誓言，別說天誅地滅，就是我曹天彪但凡有一口氣在，我我我，我就是夢游了都會跑來宰了你!”說著一撤寶劍，頭也不回地往出走。
琇瑩撕心裂肺大叫一聲，“爹爹，外面兵荒馬亂，你往哪裏去？莫若留下，王爺他答應留你性命!”
“女兒，爹爹自在慣了，不願落入官兵手中，天大地大，自有容身之處!”
琇瑩跪地而泣，“今日一別，不知能否再見，女兒不孝，不能承歡膝下!”
曹天彪消失在夜色中。
黎明時分，戰爭結束。
楚王升坐在聚義廳。
部下齊來慶祝：“恭賀王爺剿平冷山，如今這夥草寇已作鳥獸散，咱們歇兵三日，之後便可奏凱還朝了!”
楚王道：“同賀同賀，將士們辛苦了，本王一定論功行賞!”
就這樣，楚王在山中歇兵。
二日後。
傾城從附近一家客棧出來，來到冷山腳下。
擡眼望去，但見山寨門樓上的旗幟只經換成了楚王的，上面的守軍也著一身朝廷的衣冠，便已明了，想必王爺已經拿下冷山了。
為了確認一下，傾城準備找人問個明白。
不一會，見有兩個婆子拿著腰牌從山上下來，像是要出去采買東西。
傾城上前問道：“老嬤嬤，借問一下，這山中原是曹寨主的人把守，如今怎麽換成了朝廷的人？”
兩個婆子道：“如今楚王帶兵拿下了冷山，山中原有的人大多已經散了，我們兩個老婆子被留下來，給官軍們漿洗衣裳、采買一些物件。”
“楚王可安好？”
“楚王人好好的。”
“那曹天彪和他女兒呢？”
“曹天彪不知所向，他女兒倒成了楚王的人，也還安好。”
傾城一顆心放下了，“多謝兩位嬤嬤。”
兩個老婆子走了。
傾城望向山上，忖道，既然塵埃落定，王爺和琇瑩妹妹安好，我便也沒有牽掛了。
傾城向五公裏外的一座庵堂走去。
這兩日，她已和庵中老尼說好，待最後一縷塵緣散盡，她便來庵堂剃度出家。
天空中陰雲密布，有涼風輕輕地吹，掠過山林間，彈奏出一曲淒美的旋律。
忽然間有雪花飄落下來，像是要洗盡紅塵中的種種紛擾糾纏。
傾城走著走著，長長的睫毛上掛了長長白白的冰掛，像一根根冰弦，彈奏著一曲絕塵之歌。
終於到達。
仿佛到了天涯海角。
青磚灰瓦的門樓兩旁栽種了幾叢佛肚竹，上面寫著“丹影庵”幾個字。
傾城徑向裏面去。
在木魚聲聲中，登上臺階，進到庵堂中。
裏面檀香繚繞，玄青師太一直在敲木魚，只動了動嘴唇，道：“你來了。”
傾城在幹凈的蒲團上跪了，雙手合十，仰望佛祖，“請師太為我剃度。”
玄青師太停下木魚，將一塊灰白色的軟布鋪到旁邊一個蒲團之上，讓傾城跪上去，又拿過剃刀和一碗清水來。
她將傾城頭上的發髻解開，一頭青絲如瀑，垂掛到香肩之上。
傾城忽然想起王爺為自己梳頭時的情景，那張《王爺綰發圖》至今還掛在夏雨雪的房中，曾經做為一把利刃，刺傷情敵的身心。
如今夏雨雪被關進王府冷宮。
她也進了庵堂。
想來人世間的紛擾，或對或錯，或善或惡，終究不過是大夢一場，到頭來萬事為空。
師太將碗中清水用手指沾了些，沫在她美人額上的發間，然後拿起剃頭刀就要刮下去。
忽然間她的手停住，幽幽嘆了口氣。
“師太因何不動手？”
“你眼中有淚，顯然塵緣未了，如何能夠出家獲得清凈？”
傾城一眨眼，那顆淚珠便順香腮滑下來。
傾城用筍芽般的嫩手撫去那滴淚，“師太，我心意已絕，自此再不與紅塵有染，請師太為我剃度！”
“施主貌美如天仙，世間罕見，如今若入了我佛門，恐怕今後這丹影庵也難安了。只是這庵堂之名，與施主有些淵源，此為劫數，奈何不得。”
傾城聽此言語，似有玄機。
“能否安然渡劫，就看施主的造化了。”師太說著，舉起剃刀，準備為傾城落發。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間“嗖”的一聲，打過來一丸銀彈子，正中師太手上。
師太疼得“哎喲”一聲，手中的剃刀落地。
“王爺！”傾城呼喚著，擡眼看去。
只見庵堂裏闖進來一員戰將，手執金弓，身披紅袍，生得尖嘴猴腮，一臉奸相。
傾城乍一見，嚇一跳，怎麽七寨主又覆生了？
仔細一看，不對，這人沒胡子，年齡上要小上一輩。
這人來到庵中，看著傾城，忽然哈哈大笑，“衛傾城，想不到咱們在這裏又見面了！”
傾城一聽十分納罕，蹙了小山眉道：“你是誰，咱們見過面嗎？”
來人咪了眼睛，“我是冷山上七寨主之子，我叫侯胤祥，先前你跟曹琇瑩逃跑，我曾跟隨我爹追過你們，當時人多，你不曾註意到我，我可看清了你的。當時還曾感嘆，怪不得曹琇瑩要跟你私奔呢，長得真的太美了，這要是個女子，我他媽的也會把持不住。不料後來得知，你真的就是個女子，還要當壓寨夫人了，我雖然日思夜想，卻也奈何不得。後來官兵攻上冷山，眾寨主作鳥獸散，我流落至此間，不想竟遇見了大美人你，哎呀這真是老天成全，要解我一片相思之苦了！”
侯胤祥饞嘴貓兒似的，目露淫邪之光。
師太雙掌合十，“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施主，佛門凈地，不可造次！”
侯胤祥罵道：“禿瓢，滾一邊去！小心老子宰了你！”
傾城道：“侯胤祥，不得對師太無禮！”
侯胤祥色咪咪道：“哎喲大美人，連生氣都這麽明艷動人，真真是迷死個人。”
說著，一步一步向傾城靠近。
傾城嚇得站起來，一步步後退。
玄青師太忽然沖過來阻攔，“施主如此放肆，必遭報應！”
“老不死的！”侯胤祥一腳踢開了師太，繼續逼近傾城。
傾城已退到香案桌前，隨手操起燭臺擲過去。
侯胤祥一閃躲過。
傾城瞪大一雙水杏大眼，看色魔已經逼到自己身前，只恨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就在這緊要關頭，只見人影一閃，一把利劍如一道金色的閃電，直奔侯胤祥後心刺來。
侯胤祥聽見身後惡風不善，暗叫不好，猛地往旁一閃身，躲過這一劍。
傾城螓首一看，來人身披素羅袍，手執一把蝴蝶寶劍，那劍身十分奇異，波浪式如流水一般，又好像一條蛇的尾巴。
傾城一見，驚得目瞪口呆，天啊，竟然是楚王。
此刻，他不是正在冷山之上，陪著新婚燕爾的曹琇瑩嗎？
怎麽突然之間從來而降？
難道是神仙顯靈不成？
傾城下意識地看看正中供著的七尺大佛，然後又看看王爺，一時間不知所措。
侯胤祥罵道：“你小子是誰？竟然跑來多管閑事！”
來人並不言語，只揮劍來刺。
侯胤祥拔出寶劍招架。兩個人打了三五個照面，行家一伸手，就知如何。侯胤祥暗叫不妙，這小子武藝高出自己一大截，再打下去，用不了幾合就得腦袋搬家，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趕快逃命！於是虛晃一招，奪路而逃。
王爺將蝴蝶劍插入鑲嵌寶石的
王爺似乎看出她的疑惑，過來摸摸她的頭，“可是高興傻了？見了本王都不敢相認？”
傾城這才回過神來，帶著泣聲道：“王爺，真的是你嗎？王爺？”
王爺篤定點頭。
傾城一下子撲進王爺懷裏。
王爺用強有力的臂膀擁緊她。
傾城淚如雨下，“王爺，妾身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怎麽可能，咱們的緣分，長著呢，不是說好了，你要給本王生上十個八個的麟兒，到時候本王教他們習文練武，你教他們女工、作畫，長繞膝下，眼見他們一點點長大，兒子娶妻生子、女兒嫁作人婦，再給咱們生下一幫孫子、孫女、外孫、外孫女，子子孫孫綿延不盡的嗎？”
“王爺。”傾城哭得梨花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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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環瑟瑟道：“是……是惠夫人!”
曹天彪一把松開丫環，過來揪住惠九綃，“賤人!說!這是怎麽回事!”
惠九綃道：“是……是小姐安排的!”
曹天彪怒道：“把小姐請來!”
丫環的腳步剛要踏出去，“慢!”曹天彪道：“小姐在養傷，受不得折騰，還是本寨主親自去吧。”
曹天彪往後院而來。
進了正房，琇瑩正在塌上坐著，見爹爹來了，欲起身行禮，曹天彪趕緊過來道：“哎呀女兒，你安生坐著，還行什麽禮!”
曹天彪叫人搬了個繡墩，在上面坐了，緩了口氣，道：“女兒，衛傾城乃是世間少有的才貌雙全之女子，爹爹我慧眼識珠，欲娶她為壓寨夫人，這乃是美事一樁，不知女兒為何從中作梗，將其調包？”
琇瑩聞聽，欲起身跪倒。
曹天彪趕緊按住她肩膀，“女兒有話坐著說即可，用不著這樣興師動眾的。”
琇瑩道：“爹爹，女兒這樣做，一則，是因為惠姨與您恩愛多年，女兒實在不忍心看她受傷；一則，楚王妃的心思，全在楚王身上，您這樣強占過來，傷天害理不說，強扭的瓜又如何會甜？再則，女兒我也是有私心的，不瞞爹爹說，”琇瑩秀面飛上紅霞，“自從在前敵之上見到楚王，女兒便已心生愛慕，覺得他比未婚夫多了一絲陽剛之氣。可是容貌照比衛妃還是差了一點。女兒暗中責罵自己，不可做水性揚花之輩，便將那愛慕之心，傾力壓下。如今已知楚王妃為女子，女兒對楚王的心思，又生出來，如果爹爹強占了他的王妃，他又怎會答應娶女兒，為此，女兒這才將新娘子調包。”
曹天彪一聽，用手點指，“女兒，你，你！”隨又長嘆一聲，“唉！都是爹爹我把你慣壞了，如今為所欲為，你既然知道她是楚王妃，楚王那樣寵愛她，不惜舍命來救，你即便嫁給他，又如何能夠幸福啊？”
“女兒不在意名分，是否得寵，只要能夠嫁給楚王，便已心滿意足。”
“女兒，這天下的好男人多的是，難道除了楚王……”
“爹爹，除了楚王，女兒這輩子再不嫁旁人!”
曹天彪看著自己的女兒，那任性的黑葡萄眸子堅如磐石。
曹天彪長籲了一口氣，仰天長嘆一聲，“好吧，如果楚王答應娶你，爹爹就把楚王妃還給他。”
琇瑩喜道：“謝爹爹!”
曹天彪回到洞房，惠九綃還在那等著，一見他回來了，忙給他斟茶。
曹天彪將釩紅壽字大茶碗接在手中，喝了口茶，道：“九綃，咱們有著多年的情分，若說給你個壓寨夫人的名分，我也不是不肯，只是我女兒的婚事還沒有著落，先前咱們有承諾，要她有了人家，咱們才能成親。如今她有了意中人，你若是能幫著把親事說成了，回來之後，咱們馬上洞房。”
惠九綃一聽，心頭一喜，“老爺，不知小姐看上了哪位？”
“就是新捉來的楚王。”
惠九綃一聽，喜氣消失大半。
“你也不用為難，琇瑩說她不在意名分和恩寵，只要楚王肯娶她就心滿意足。他要是還不肯答應，”曹天彪目露兇光，“別忘了，楚王妃還在咱們手裏。”
惠九綃從洞房出來，真奔牢房而來。
到裏面見到楚王，一看果然生得英眉俊目，儀表堂堂，暗想曹琇瑩的眼光還不錯。
楚王見一個穿著大婚吉服的新娘子跑到牢房裏來了，十分納罕，今兒不是王妃被強娶為壓寨夫人嗎？
惠九綃走到楚王跟前，“給楚王道喜了。”
楚王納罕，“你是誰？給我道的什麽喜？”
“奴家是今晚大寨主娶的壓寨夫人。”
楚王更加納悶，“曹天彪不是要強占王妃嗎？怎麽又換成了你？”
惠九綃自負一笑，“奴家與大寨主多年的情分，早就想辦喜事了，只是楚王妃女扮男裝耍了他的女兒，他一時惱了，才想著強占她出氣的，若是有辦法將他這口氣消了，那麽今晚的洞房之夜，便沒有楚王妃什麽事了。”
楚王狂喜，“此話當真？”
惠九綃堅定點頭。
楚王道：“你可有法子讓曹天彪消了這口氣？”
“有。”
“快快講來，便是要本王性命，也使得!”
惠九綃白了他一眼，“你可好生活著吧，你若是有個好歹，那楚王妃可就沒的救了。大寨主原是生楚王妃女扮男裝娶她女兒的氣，倘若如今她女兒有了如意郎君，他的氣自然消了。”
楚王忖了忖，“這節骨眼上，哪有什麽現成的如意郎君？”
惠九綃篤定道：“有啊，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楚王你。”
楚王一聽驚得差點跳起來，“我？有沒有搞錯，我怎麽可能娶曹琇瑩？”
惠九綃一甩絹子，“你不娶曹琇瑩，那就等著讓王妃當一晚壓寨夫人吧，等洞房之後，大寨主還會殺了她。”說著，往外就走。
楚王連忙道：“你回來，本王考慮考慮!”
惠九綃一轉身，“沒時間給你考慮，你若不應，一會子王妃就得入洞房了，明日那一顆美麗的人頭，就要掛上高竿了。”
楚王雙眸中滿是驚恐和擔憂，“那好吧，本王答應娶曹琇瑩!”
惠九綃心頭一喜，“如此說來，那今晚，是兩樁喜事一起辦了!”
惠九綃回去跟曹天彪一說，曹天彪大喜，命令將楚王放出來，十字撲紅好好打扮，送到小姐房中，拜堂成親。
傾城在後院廂房當中一直關註正房動向，見曹天彪怒氣沖沖地來了，心中拈了一把汗，過會又心平氣和地走了，料定是被擺平了，卻不知曹琇瑩用了什麽法子。
有心過去問問，那邊派人過來說，小姐吩咐了，為了確保安全，不許王妃隨意走動。
這樣，傾城算是被軟禁在廂房了。
身邊陪著她的，是小芒果。
忽然院中又是一陣腳步聲響，傾城急忙掀開軟簾看，只見一群人簇擁著一個新郎官進正房了，只看見那新郎官穿著大紅吉服的背影，匆匆一閃，便消失在大紅繡雙喜軟簾內。
門口站著幾個曹天彪的手下。
傾城急忙問小芒果，“那新郎官是誰，怎麽進了你家小姐的繡房？”
小芒果也奇怪道：“是呀，他是新郎官，天啊，那小姐不是又要做新娘了嗎？可是小姐曾經說過，她要是嫁人，許我跟香鸝做通房的，如今她這麽快就有了新郎官，人家還不知道那新郎官是誰呢。”
傾城安慰道：“別急，一會兒咱們兩個，一起到那窗根兒底下去聽聽，就知道如何了。”
小芒果轉憂為喜，“這個主意倒不錯，嘻嘻。”
只聽見裏面伺儀山兵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曹天彪出來，領著手下人出院去了。
傾城邁步就要往出走，小芒果止道：“這個樣子不行的，小姐會武藝，耳朵很靈光，須得放輕腳步過去，到了那窗子底下也千萬不要捅破高麗紙，也會被她發現的。”
傾城遵照囑咐，牽著小芒果的手，兩個人放輕腳步，摸到正房窗根兒底下。
只聽見裏面有人說道：“你們父女，果真是山大王，搶男霸女，無惡不作，今日，為了救王妃的性命，本王不得不答應與你成婚，只是，休想讓本王碰你一下!”
傾城一聽，是王爺聲音，驚得差得站起來，幸虧小芒果在一旁拉住她，將手指放在嘴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傾城不得不按捺住，心中心潮翻滾。
只聽見曹琇瑩媚聲道：“哎喲楚王，都說您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自打在陣前見了，人家就已經芳心暗許的了，只可惜那是在前敵，咱們無法成其好事，如今你自個兒送上門來了，也不枉我日思夜想一場，良宵苦短，咱們還是歇息了吧。”
傾城在窗下緊咬貝齒，好你個曹琇瑩，想不到你是這樣的水性揚花之人!
只聽裏面楚王啐了一聲，“□□，休要打那歪心思，本王絕不和你同房!”
曹琇瑩道：“官人，妾身只是因為受傷，無法隨意走動，不能盡展花顏柳態而已，倘若傷好了，可不比您的王妃差哦。”
“住口!你怎麽能和王妃比，王妃是天上的花神下界，你只是一個山間小妖而已!”
傾城聽了欣慰，暗忖，王爺，妾身哪有那麽好嘛。
曹琇瑩柔媚道：“官人若是肯與妾身洞房，妾身就將香鸝這丫頭與你做通房，還有小芒果，也是個有姿色的，妾身一個人比不上王妃，難道三個加在一起，還比不上嗎？”
傾城在外面暗罵：不要臉!竟然連這種狐媚之術都用上!
楚王破口大罵，“不要臉的賤婦，莫說是三個，就是三十個，三百個，也抵不上王妃一根頭發絲，你休想讓本王動心!”
傾城一聽，通身安泰，從頭發絲，舒服到腳後跟。
曹琇瑩忽然痛哭不止，“官人，人家都已經跟你這個樣子了嘛，若是成了棄婦，還不被人笑掉大牙，日後還有什麽臉面活在世上，不如就死了算啦，嚶嚶嚶!”
她又開始展示哭功。
傾城拈了一把汗，媚功王爺抵過去了，這哭功王爺扛得住嗎？
王爺不耐煩道：“你這個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你怎麽地了，不過是進了洞房，有名無實而已。你還會怕人笑話？怕人笑話會落草為寇？明明心裏窮兇極惡，卻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本王可不吃你這一套!”
傾城在窗下手捏拳頭一較勁，嘿，王爺真給力!
曹琇瑩一見哭功也不好用，忽又變臉，“施藤，你真是給臉不要臉，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打量姑奶奶我是好惹的？今兒就叫你知道知道我的厲害!”
說罷，吩咐道：“取寶劍來!”
傾城在外嚇得一哆嗦。
小芒果按按她的肩膀，警示她不要輕舉妄動。
曹琇瑩接過劍鞘，抽出寶劍來直抵上楚王脖子，“施藤，給你兩條路選擇，要麽與我洞房，要麽就做這劍下之鬼!”
傾城急得站起，又被小芒果按下。
小芒果伏在她耳邊道：“這個時候出去，不但救不了王爺，還會搭上你自己。”
傾城急得壓低嗓子道：“我過去，讓王爺答應她洞房也就是了!”
“你不吃醋？”
“總好過做寡婦!”
“依我對我們小姐的了解，她絕非那等心狠手辣之人，再等等。”
“我不敢拿王爺的命賭你家小姐的人品。”
正說著，忽聽裏面王爺大罵，“到底露出了山賊草寇的本來面目，本王豈是怕死之輩，只是先前，你們見佘青君上山，便送手書前去宮中，想來也是守信之人，今日你們要信守承諾，我既然已與你拜過堂，咱們就有了夫妻名分，我死之後，你勿必將王妃放下山去。如若不然，我便是變成厲鬼，也要來找你算賬!”
曹琇瑩道：“好個癡情種子，姑奶奶今天就成全你!”
傾城再也忍不住了，站起來就要高呼，小芒果一把捂住她的嘴，並且按下。
楚王把眼一閉等死。
只覺得脖子涼絲絲的。
曹琇瑩忽然把寶劍收起，“果然是個專情的好男人，衛姐姐眼光著實不錯。”
王爺是一臉的懵啊，“這是為何？”
琇瑩笑道：“先前只見衛姐姐肯為了王爺答應做壓寨夫人，這對她，是生不如死之事，今見王爺也肯為衛姐姐不惜赴死，你們伉儷情深，小妹我真是羨慕。方才只是想試探一下王爺，還請王爺勿怪。小妹想救衛姐姐，也只有謊稱想與王爺成親，無別他法。”
王爺和緩了語氣道：“原來曹姑娘一番好意，是我不識好人心了，慚愧。”
琇瑩嘆了口氣，“為了保全你們夫妻，我也不得不與爹爹周旋。”
楚王深施一禮，“姑娘大恩大德，小王夫婦必然銘記在心!”
琇瑩背過臉去，泣道：“王妃就在廂房，王爺現在即可去找她，我會派人護送你們從後山小路逃離。”
“多謝姑娘!”楚王又深施一禮，邁開大步就要往出走。
“且慢!”
是香鸝的聲音。
香鸝“撲通”跪倒在地，“小姐!奴婢知道您的心思!您喜歡王爺，可又見王爺夫婦情比金堅，不忍心拆散他們，便放他們走。奴婢知道，等他們一出了這冷山，小姐您……您便會拔劍自刎，為楚王殉情! ”
“香鸝，住口! ”琇瑩訓斥道。
楚王聞聽，仔細看琇瑩臉上的神色，明白香鸝所言非虛。
他緩緩過來，星眸逼視琇瑩，“琇瑩，她說的，可是真的？”
琇瑩神色慌張，底氣有些不足，卻又極力掩飾，“她胡說八道，我，我還沒活夠呢我……”
楚王猛然吻上她的雙唇。
琇瑩掙紮著，可一動後背上的傷口便痛得緊，只有喉嚨裏發出奇異的聲音。
香鸝驚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傾城在外面聽得真切，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什麽滋味都有。
一吻情深，楚王好久才停下來。
琇瑩氣得用小拳頭胡亂捶打他的肩膀，“你這個大壞蛋，你不能這個樣子，我不能對不起衛姐姐……”
楚王瞪了她一眼，“你別亂動，仔細傷口疼。”
琇瑩被震懾住了，嚇得不敢動，只癡癡地看著他。他的眼，他的臉龐，他的唇，都是那樣的迷人。
可她清醒地知道，這一切都不屬於她。
楚王動作輕緩，卻又剛強有力地抱起她，一步步往床上走去。
琇瑩猛然醒過神來，手裏捏著小拳頭狠狠捶打楚王寬厚的肩膀，腳下也一個勁地亂蹬，“你放開我，你這個樣子，衛姐姐她會傷心死的!”
裏面傳來一陣暧昧的聲響，只聽楚王道：“你衛姐姐，她一定不希望你為她而死，”楚王閉了下眼睛，一顆大大的淚珠瞬間落下，“她若是知道了，也會支持本王的……”
琇瑩忽然放聲大哭，“衛姐姐，我不想這個樣子的!”
傾城在窗下，早已淚流滿面。
她示意小芒果離開，然後緩緩、輕手輕腳地回到西廂廊下，“小芒果，我想悄悄離開這裏，你能否辦到？”
“小姐早就吩咐奴婢和香鸝，要護送您和王爺從小路逃走，只是……”
小芒果略一遲疑，傾城搶道：“不必等了，你現在就護送我離開，該留下的，就讓他留下。”
小芒果還猶豫地向正房看著。
傾城果決道：“楚王與我心氣相通，我們都能夠明白彼此的決定，你，前面帶路吧。”
小芒果還在看向正房，“王妃，您既然不舍，又何必為難自己？”
傾城一閉眼旋即睜開，“小芒果，如果還對我有惻隱之心的話，就立即動身，在這裏多耽擱一會，我的心，便會多痛上一分。”
小芒果一想，王妃說的是，莫若做個快刀手。一扭頭，同王妃一起往後山而來。
順小路，很順利地來到寨門處，拿著小姐給的腰牌，順利出山。
剛一出山，忽聽前山一陣大亂，喊殺聲驚天動地，“沖啊!殺啊!活捉曹天彪，解救楚王和王妃!”
楚王部下在攻山。
傾城為之一動，剛想跑回去看個究竟，又一想，無論誰輸誰贏，王爺都不會有危險，他即使輸了，如今已是琇瑩的夫君，曹天彪也不會傷他，自己若是回去，反倒多餘。
傾城回頭看看前山方向，閉了下眼，狠心向山下走去。
小芒果喊道：“王妃，保重!”
傾城喊道：“小芒果，回去吧!好好服侍王爺和琇瑩妹妹!”
“知道啦!”小芒果已是泣聲。
洞房之中。
王爺和曹琇瑩正昏昏欲睡，忽然聽見山下一陣大亂，接著有人大喊，“不好了!官兵殺上山了!”
王爺和琇瑩驚得坐起，又聽有人高喊，“沖啊!殺啊!活捉曹天彪!解救楚王和王妃! ”
琇瑩道：“王爺，是你的人？”
“是啊，娘子。”
王爺有些為難。
琇瑩柔聲道：“王爺不必左右為難，妾身如今既已是王爺的人，就必然站在王爺一方。”
王爺道：“娘子深明大義，是我之幸。”
琇瑩秋水眉一皺，“只是妾身還有一事相求。”
“但講無妨。”
“只求王爺饒我爹爹不死。”
“這個自然，哪有女婿要殺岳父的。”
“如此說來，妾身便安心了。”
正說著，忽聽門外腳步聲響，曹天彪拎著寶劍急沖沖進來了。
琇瑩嚇得將王爺護在身後，“爹爹，您這是做什麽？”
曹天彪急得一跺腳，“哎呀女兒，你想哪去了，爹爹怎麽會忍心殺你的寶貝!只是現在官兵都殺上來了，你趕快跟爹爹我逃命!”
琇瑩放下心來，“爹爹，如今女兒已經嫁給王爺了，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不管發生什麽，都不會離他而去。”
“哎呀女兒，你認識他才幾天，哪裏能像爹爹一樣信得過，快隨爹爹走!”
曹琇瑩把小嘴一撅，“爹爹，女兒心意已決，死也不離開王爺!”
曹天彪急得一跺腳，“也罷!”過來將寶劍冷不防放上楚王脖頸。
曹琇瑩嚇得大聲驚叫，“爹爹!不要!你若殺了他，女兒必不獨生!”
曹天彪沖王爺道：“施藤，我可以把女兒留給你，但是你必須發誓，要保全她，並且要永遠對她好。”
楚王道：“我對天發誓，必保娘子周全，並且永遠對她好，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好，若違背誓言，別說天誅地滅，就是我曹天彪但凡有一口氣在，我我我，我就是夢游了都會跑來宰了你!”說著一撤寶劍，頭也不回地往出走。
琇瑩撕心裂肺大叫一聲，“爹爹，外面兵荒馬亂，你往哪裏去？莫若留下，王爺他答應留你性命!”
“女兒，爹爹自在慣了，不願落入官兵手中，天大地大，自有容身之處!”
琇瑩跪地而泣，“今日一別，不知能否再見，女兒不孝，不能承歡膝下!”
曹天彪消失在夜色中。
黎明時分，戰爭結束。
楚王升坐在聚義廳。
部下齊來慶祝：“恭賀王爺剿平冷山，如今這夥草寇已作鳥獸散，咱們歇兵三日，之後便可奏凱還朝了!”
楚王道：“同賀同賀，將士們辛苦了，本王一定論功行賞!”
就這樣，楚王在山中歇兵。
二日後。
傾城從附近一家客棧出來，來到冷山腳下。
擡眼望去，但見山寨門樓上的旗幟只經換成了楚王的，上面的守軍也著一身朝廷的衣冠，便已明了，想必王爺已經拿下冷山了。
為了確認一下，傾城準備找人問個明白。
不一會，見有兩個婆子拿著腰牌從山上下來，像是要出去采買東西。
傾城上前問道：“老嬤嬤，借問一下，這山中原是曹寨主的人把守，如今怎麽換成了朝廷的人？”
兩個婆子道：“如今楚王帶兵拿下了冷山，山中原有的人大多已經散了，我們兩個老婆子被留下來，給官軍們漿洗衣裳、采買一些物件。”
“楚王可安好？”
“楚王人好好的。”
“那曹天彪和他女兒呢？”
“曹天彪不知所向，他女兒倒成了楚王的人，也還安好。”
傾城一顆心放下了，“多謝兩位嬤嬤。”
兩個老婆子走了。
傾城望向山上，忖道，既然塵埃落定，王爺和琇瑩妹妹安好，我便也沒有牽掛了。
傾城向五公裏外的一座庵堂走去。
這兩日，她已和庵中老尼說好，待最後一縷塵緣散盡，她便來庵堂剃度出家。
天空中陰雲密布，有涼風輕輕地吹，掠過山林間，彈奏出一曲淒美的旋律。
忽然間有雪花飄落下來，像是要洗盡紅塵中的種種紛擾糾纏。
傾城走著走著，長長的睫毛上掛了長長白白的冰掛，像一根根冰弦，彈奏著一曲絕塵之歌。
終於到達。
仿佛到了天涯海角。
青磚灰瓦的門樓兩旁栽種了幾叢佛肚竹，上面寫著“丹影庵”幾個字。
傾城徑向裏面去。
在木魚聲聲中，登上臺階，進到庵堂中。
裏面檀香繚繞，玄青師太一直在敲木魚，只動了動嘴唇，道：“你來了。”
傾城在幹凈的蒲團上跪了，雙手合十，仰望佛祖，“請師太為我剃度。”
玄青師太停下木魚，將一塊灰白色的軟布鋪到旁邊一個蒲團之上，讓傾城跪上去，又拿過剃刀和一碗清水來。
她將傾城頭上的發髻解開，一頭青絲如瀑，垂掛到香肩之上。
傾城忽然想起王爺為自己梳頭時的情景，那張《王爺綰發圖》至今還掛在夏雨雪的房中，曾經做為一把利刃，刺傷情敵的身心。
如今夏雨雪被關進王府冷宮。
她也進了庵堂。
想來人世間的紛擾，或對或錯，或善或惡，終究不過是大夢一場，到頭來萬事為空。
師太將碗中清水用手指沾了些，沫在她美人額上的發間，然後拿起剃頭刀就要刮下去。
忽然間她的手停住，幽幽嘆了口氣。
“師太因何不動手？”
“你眼中有淚，顯然塵緣未了，如何能夠出家獲得清凈？”
傾城一眨眼，那顆淚珠便順香腮滑下來。
傾城用筍芽般的嫩手撫去那滴淚，“師太，我心意已絕，自此再不與紅塵有染，請師太為我剃度！”
“施主貌美如天仙，世間罕見，如今若入了我佛門，恐怕今後這丹影庵也難安了。只是這庵堂之名，與施主有些淵源，此為劫數，奈何不得。”
傾城聽此言語，似有玄機。
“能否安然渡劫，就看施主的造化了。”師太說著，舉起剃刀，準備為傾城落發。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間“嗖”的一聲，打過來一丸銀彈子，正中師太手上。
師太疼得“哎喲”一聲，手中的剃刀落地。
“王爺！”傾城呼喚著，擡眼看去。
只見庵堂裏闖進來一員戰將，手執金弓，身披紅袍，生得尖嘴猴腮，一臉奸相。
傾城乍一見，嚇一跳，怎麽七寨主又覆生了？
仔細一看，不對，這人沒胡子，年齡上要小上一輩。
這人來到庵中，看著傾城，忽然哈哈大笑，“衛傾城，想不到咱們在這裏又見面了！”
傾城一聽十分納罕，蹙了小山眉道：“你是誰，咱們見過面嗎？”
來人咪了眼睛，“我是冷山上七寨主之子，我叫侯胤祥，先前你跟曹琇瑩逃跑，我曾跟隨我爹追過你們，當時人多，你不曾註意到我，我可看清了你的。當時還曾感嘆，怪不得曹琇瑩要跟你私奔呢，長得真的太美了，這要是個女子，我他媽的也會把持不住。不料後來得知，你真的就是個女子，還要當壓寨夫人了，我雖然日思夜想，卻也奈何不得。後來官兵攻上冷山，眾寨主作鳥獸散，我流落至此間，不想竟遇見了大美人你，哎呀這真是老天成全，要解我一片相思之苦了！”
侯胤祥饞嘴貓兒似的，目露淫邪之光。
師太雙掌合十，“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施主，佛門凈地，不可造次！”
侯胤祥罵道：“禿瓢，滾一邊去！小心老子宰了你！”
傾城道：“侯胤祥，不得對師太無禮！”
侯胤祥色咪咪道：“哎喲大美人，連生氣都這麽明艷動人，真真是迷死個人。”
說著，一步一步向傾城靠近。
傾城嚇得站起來，一步步後退。
玄青師太忽然沖過來阻攔，“施主如此放肆，必遭報應！”
“老不死的！”侯胤祥一腳踢開了師太，繼續逼近傾城。
傾城已退到香案桌前，隨手操起燭臺擲過去。
侯胤祥一閃躲過。
傾城瞪大一雙水杏大眼，看色魔已經逼到自己身前，只恨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就在這緊要關頭，只見人影一閃，一把利劍如一道金色的閃電，直奔侯胤祥後心刺來。
侯胤祥聽見身後惡風不善，暗叫不好，猛地往旁一閃身，躲過這一劍。
傾城螓首一看，來人身披素羅袍，手執一把蝴蝶寶劍，那劍身十分奇異，波浪式如流水一般，又好像一條蛇的尾巴。
傾城一見，驚得目瞪口呆，天啊，竟然是楚王。
此刻，他不是正在冷山之上，陪著新婚燕爾的曹琇瑩嗎？
怎麽突然之間從來而降？
難道是神仙顯靈不成？
傾城下意識地看看正中供著的七尺大佛，然後又看看王爺，一時間不知所措。
侯胤祥罵道：“你小子是誰？竟然跑來多管閑事！”
來人並不言語，只揮劍來刺。
侯胤祥拔出寶劍招架。兩個人打了三五個照面，行家一伸手，就知如何。侯胤祥暗叫不妙，這小子武藝高出自己一大截，再打下去，用不了幾合就得腦袋搬家，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趕快逃命！於是虛晃一招，奪路而逃。
王爺將蝴蝶劍插入鑲嵌寶石的
王爺似乎看出她的疑惑，過來摸摸她的頭，“可是高興傻了？見了本王都不敢相認？”
傾城這才回過神來，帶著泣聲道：“王爺，真的是你嗎？王爺？”
王爺篤定點頭。
傾城一下子撲進王爺懷裏。
王爺用強有力的臂膀擁緊她。
傾城淚如雨下，“王爺，妾身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怎麽可能，咱們的緣分，長著呢，不是說好了，你要給本王生上十個八個的麟兒，到時候本王教他們習文練武，你教他們女工、作畫，長繞膝下，眼見他們一點點長大，兒子娶妻生子、女兒嫁作人婦，再給咱們生下一幫孫子、孫女、外孫、外孫女，子子孫孫綿延不盡的嗎？”
“王爺。”傾城哭得梨花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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