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6章

關燈
楚王目視著一行人遠去,心中拈著一把汗,直到王妃的朱輪車看不見影子了,宮監在一旁催促,才轉身上了暖轎,到宮中去見皇後。

傾城坐在車轎內,雖不曾打開轎簾向後觀望,也知王爺的目光一直追隨,索性頭也不回,調皮地嘟起嘴巴歪頭籲了一口氣:被寵溺太過,就喪失了自由,沒有王爺陪著,就不能出行了嗎?

兩個時辰之後,到了城東落鳳山,只見山上松柏密植,遮天蓋日,山腳下荒草有一人多高,一眼望去,不見盡頭,偶爾有幾只鳥雀從中躥出,嘰喳鳴叫幾聲,覆又不見。

寺廟門口有兩只石獅子,左邊廂的雄獅張開大口註視著前方,右邊廂的雌獅則閉口戲玩著小獅子。

寺廟的住持早已得知楚王妃將來,已率領僧眾在門口等候,見傾城被從車轎上攙扶下來,急忙上前接駕,將傾城一眾迎進寺中。

過了幾層院子,到了大雄寶殿,為七開間重檐歇山頂式建築,位於兩層高臺之上,高大舒展,宏偉莊嚴,順著石雕兩側的臺階上去,殿前是精美的浮雕漢白玉蟠龍玉柱,窗戶是透雕麒麟、蓮花圖案。

到了裏間,只見大雄寶殿內供著西方三聖,皆是七彩花玉雕成,佛像的面部、身體是墨綠色玉塊,金冠、袈裟為金黃色玉面,在旁邊蓮燈的映襯下,散發出瑩潤、莊嚴的光芒,像一只神聖而又溫暖的手,撫慰著人的心靈。

傾城接過主持遞來的香,拜了三拜,插進鎏金浮雕花卉紋三足銅爐裏,然後在黃綢緞蒲團上跪了,叩首連連。

大雄寶殿的西側為地藏殿,東為藥師殿,分別到裏間跪拜了地藏王菩薩和藥師琉璃光如來。

過了大雄寶殿,前面山頂之上就是送子觀音雕像了。雕像端坐在百級臺階之上,外面罩著一個橢圓塔形立體鏤空浮雕,遠遠望見,墨綠中幾點金光閃閃,神聖而又讓人向往。

順著百步雲梯上去,擡頭見觀音菩薩正懷抱一小兒站在蓮盤之上俯視著自己,倏地發覺竟跟夢中所見極為相似,神色一凜,跪倒叩首,再叩首……

淚水似一層水幕般模糊視線。將帶來的多盆胡蝶蘭鮮花獻上,又焚上香,心中默默許願……

過了送子觀音雕像,前面就是化生池了,乃是迎著溫泉流用鵝卵石鋪就的一個圓形池子,裏面的溫泉水沸沸如湯,冬天亦可沐浴,頂上是一個大型八角亭子,邊檐掛滿了燈籠。

這就是兩個孩子口中求子最靈的化生池了,今兒是下元節,依著本地習俗,前來化生求子的人本當絡繹不絕,因著她的緣故,寺中戒嚴了的。

寺中的方丈念誦著《妙法蓮華經觀世音菩薩普門品》,傾城將蠟制男偶‘摩喉羅’自袖中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到池中,心便也似那池滾燙的溫泉水一般蓄滿了溫馨和熱忱。

方丈道:“王妃若要求子,老衲寺中倒有一個最為靈驗的妙方。”長眉下的眸子裏蓄了滿滿的神秘。

傾城一聽,迫切道:“是什麽靈驗的方子,法師快快講來。”

方丈道:“後山中有一處金童閣,裏面的童子乃是觀音身邊金童下界,專授生子秘訣,分為三等,一等童子居正殿,專為達官顯貴們服務,二等童子居後罩房,為中等人家的太太們服務,三等童子居倒座,為下等人家的媳婦子服務。若有那求子不成的,一進了這金童閣,倒有不少很快懷上的。”

傾城一聽十分歡喜:“法師,若有這樣的一處所在,速速帶本王妃前往。”

方丈面上微現難色,“這……王妃有所不知,老衲開了這樣的一個院子,要供養那些個童子,實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於是前來求子的香客,要進那院子,必得先行布施。”

傾城笑道:“還當是什麽,原是為著這個,這有何難。”說著,從皓腕上褪下一個和田羊脂白玉貴妃手鐲來,遞給方丈:“這個,可夠用了?”

方丈接過,也是個見過世面的,一眼便知價值不菲,於是滿臉堆笑,連聲道:“夠了夠了,王妃請!”

他在前面帶路,一眾侍衛、使女、宮監們護著傾城跟著。方丈止步道:“王妃,這金童閣雖說求子靈驗,可也有一宗特別之處,只容求子婦人一人前往,不準家人隨侍們跟隨,若要跟了,便不準了。”

傾城一聽,忙沖隨從們道:“你們在此等候,本王妃去去就來。”

侍香急道:“王妃,您一人前去,奴婢實是放心不下。”

侍衛首領張寧也道:“王妃,王爺臨行之時千叮嚀萬叮囑,要微臣必得保王妃平安,如今王妃一人往那荒山中去,讓微臣如何能夠放心?”

傾城道:“有方丈陪著,能有什麽打緊的,你們也太過小心了的。”

伴芳道:“王妃可否等下次同王爺前來,再往那後山去?”

方丈道:“小施主可是糊塗了?王爺即使來了,王妃也只能一人前去才會靈驗的。”

張寧道:“王爺若是來了,王妃要一人前去,王爺也不會怪罪下來,如今王爺不在,王妃獨自前往,王爺若是知道了,定會責罰臣等,還請王妃垂憐臣等!”

方丈見狀,嘆了口氣,“今日是下元節,佛門中的十齋日,求子最是靈驗的,倘若過了今日,之後再來,恐怕再也沒有這個好機緣了。”

傾城亦想起夢見觀音送子一事,於是大紅羅袖一甩:“王爺若是怪罪下來,由本王妃一人擔著,誰要是再敢啰嗦,本王妃絕不輕饒!”

隨侍們面面相覷,不敢再言語,一顆心都緊緊懸著。

方丈道:“各位貴人,本寺聞得王妃要來,早已戒嚴並且各處嚴加勘察,絕無一處漏洞,所以這後山裏裏外外也是有一眾僧眾把守,絕無安全隱患,還請放心才是。”

眾人聽了,方才稍稍寬慰。

前面果如方丈所言,幾十步遠便立著一個護院僧人,手持棍棒,如宮廷侍衛一般。

侍從們只好跪倒,叮囑道:“王妃小心,臣等在此恭候!”

傾城便隨了方丈往後山而來。

後山的樹木更加高大、濃密繁茂,鮮有建築,偶有不知名的大鳥受驚而起,撲棱著翅膀向旁處飛去。倒把傾城也驚了一驚。

因著心中的熱念,卻也不甚在意。

就這樣,跟著方丈沿著石階翻過後山,在半山腰密林掩映下,隱隱現出一座院落,粉墻黛瓦,門樓兩旁栽種著修竹若十,一如江南宅院。

進得前來,卻見門上無匾,傾城不解,看向方丈,方丈道:“王妃有所不知,此金童閣,乃是謫仙下凡,遁跡於山林之中,因不想為凡塵所擾,故而不曾在門上掛匾。”

傾城並未多想,便隨方丈進得門來,繞過百子嬉春圖石影壁,又過了垂花門,進到天井院中,見院內青磚鋪就的十字型甬路隔出來四塊綠地,裏面栽種了各色花木,因著時下為初冬季節,倒也沒什麽綠意。

不過那花木的風骨,卻和四面的游廊、房舍一樣,透著江南的風流雋秀、玲瓏裊娜,仿佛一個穿著薄紗、懷抱琵琶的畫舫美人。

傾城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能嗅到那些花木的香氣。

雖說是冬季,倒是覺得溫暖如春了。

方丈殷勤如宮中的內監,“王妃,您這樣的身份自是要進正房的,不但要進正房,還得裏面的金童首領來侍候您。按理說,那金童是要出來迎接王妃的,可畢竟是神仙下凡,倘若循著世間的禮節,或許會失了仙體,求子一事便不靈了,還請王妃恕罪。”

傾城道:“不可打擾了金童,一切按寺中規矩來。”

方丈道:“王妃海量。”說著,上前去親自掀開杏黃軟簾,將傾城讓進去。

進到裏面,傾城頓覺香氣撲鼻,這是一種重來沒有聞過的香氣,不知熏的是什麽香料,只覺得神清氣爽,精神飽滿,竟將近日來求子心切的焦慮情緒散去了幾分。

傾城擡螓首,見正堂墻上掛著四扇描金鏤雕石榴麒麟木掛屏,屏下擺放紅漆雕花桌椅,桌上是一只銅掐絲琺瑯雙螭龍耳環子母花瓶,瓶中插著大束粉紅色絨合歡花,每一朵都團成絨球的形狀,像一顆顆鮮潤的梅子。

香樟木鏤空雕刻棗生桂子落地罩將正堂與東西暖閣隔開,中間留有月亮門,供人出入,水粉色撒花簇錦綢綾帷幔低低地垂著,將室內的光線遮得暧昧不清。

方丈輕咳了兩聲,喚道:“神童,貴客到了,快快出來相見。”

只聽見自西暖閣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響,帷簾一挑,打裏面出來一個俊雅的男子,二十出頭的年紀,秀發飄逸,面如冠玉,穿著一件湖水藍色綢緞袍子,衣襟、袖口露出白狐貍絨毛,手裏拿著一支刻著“卿”字的翠色玉笛,恍如天神下凡。

那少年到傾城面前翩翩禮道:“見過楚王妃。”

傾城朱唇輕啟:“免了。”

方丈恭謹道:“老衲不耽擱王妃與金童敘話,告退。”

說著,退出去了。

金童將傾城讓到椅上坐了,親手烹了熱茶奉上。

傾城將那琉璃盞接在手中,輕啜一口,只覺得呼吸通暢,神氣清爽,將這些時日求子不得的火氣去了幾分,忍不住問道:“這烹的是什麽茶?”

金童恭謹道:“回王妃,烹的是合歡茶。”

“合歡茶?”,傾城嘆道,“素日裏花茶也喝了不少,卻獨獨沒有喝過這合歡茶,想不到竟是這樣清新爽口的。”

金童見王妃歡喜,也略放松了些,俊目含了一抹喜色,“王妃有所不知,合歡花味甘、性平,有散郁、安神之功效,見王妃面色略顯憔悴,可是夜裏睡得不大安穩?若果真如此,這合歡花茶最是能安神助眠的。”

傾城笑道:“近來本王妃因著求子一事,心火上升,頗感焦慮,夜裏便也睡得不大安穩,如今飲了你這裏的合歡花茶,倒是最合適不過的了。只是這合歡花茶雖好,也終究是治標不治本,若是能有生子秘方,讓本王妃得償所願懷上麟兒,那才是最要緊的呢。”

金童曲眉道:“常言道,欲速則不達,王妃想要求子,也需順其自然方好,否則焦火上升,心情緊煩,便越發的難以懷上了,小童這裏有一支曲子,可助王妃放松身心,保重貴體,如此,便與懷胎生子更近了一步。”

傾城食指的指尖在斜紅附近輕按,“是什麽樣的曲子?”

金童道:“回王妃,是有名的笛曲《鷓鴣天》”

傾城螓首微頷:“彈來即可。”

金童玉笛橫陳至嘴邊,如水雙眸平視著前方,氣流從牽成橄欖形狀的雙唇間進入吹孔,發出脆亮而又凈潤的聲音。

在舒緩、清亮而又歡快的樂音當中,傾城仿佛化身成了一只大型的鳥兒,舉著雙翅在一片綠草茵茵的空地上起舞,四周是鮮綠色的樹林,天空是那樣的藍,幹凈得像一塊通透的寶玉。

傾城歡快地跳著,舞著,旋轉著,忽又飛上藍寶石一樣的天空,自由自在地在綠色波濤上方翺翔,幸福像林間的花兒一樣一朵一朵綻放。

在這幸福、寧靜當中,又生出慵懶的倦意來,讓人昏昏欲睡。

傾城在一棵枝幹如虬的參天古樹上落下,棲息在樹枝上昏昏睡去。

然後做了一個夢,夢見從那藍寶石一樣的天空中翩然飛下一個童子來,和閣中的金童生得一模一樣,只是童子懷中抱著粉團兒似的嫩生生一個娃娃,開口道:“楚王妃,我奉觀音菩薩之命,欲送貴子與你。”

傾城喜不自勝,拜道:“叩謝觀音菩薩。”

那童子道:“雖說將貴子與你,可要成就母子緣分,還需歷些磨難,此之為‘好事多磨’,望你謹記。”

傾城方欲說話兒,忽然發現童子懷中娃娃不見,只一條金龍向自己飛奔而來,在身上繞了幾圈,化成一條金色繩子,將花柳般的身子捆了個結結實實。

傾城掙脫不得,口中驚呼:“金童救我!”猛然間驚醒了,發現金童已然合笛而立,濕潤如玉,道:“王妃可是夢魘了?”

傾城胳膊肘從桌面上移下,緩了緩神,“剛剛兒確實得了個奇夢。”

童子道, “不知是吉還是兇?”

傾城黛眉微慼,“難論吉兇。”

童子眉心微皺,如湖心漣漪,繼而篤定道,“王妃吉人天相,定能逢兇化吉,遇難成祥。”

傾城見他如是說,心下為之一寬,“那就借你吉言了。”

頓了頓,傾城又道,“本王妃是來求子的,今已聽了你的笛聲,不知可否將那得子秘訣告之了?”

金童思忖了下,道,“王妃可知這寺中的求子秘方為何如此靈驗?”

傾城笑道:“本王妃自是不知,你道為何?”

金童如水雙眸中突然含了深不見底的欲望,似一條潛伏於潭底的黑龍,聽到召喚,淩波分水而出,道:“只因生子問題,男女身體因素各占一半,若是那男子有問題的,自然不易有喜,倘若換了一個健康的男子,那孩子自然也就有了。所以來寺中討要秘方的女子,會有半數會懷上身孕,一傳十,十傳百,本寺求子秘方靈驗的名聲也就傳開了。”

傾城睜大了一雙水杏大眼,正對上他夭夭灼灼的目光,明媚如三春之桃,大凡閨閣之妙齡女子,沒有哪個能抵禦得了這樣的誘惑。

傾城頓覺臉上熱辣辣的,兩片紅雲飛上雙頰,一股怒氣沖上來,霍然站起,“大膽狂徒,竟敢用這樣的汙言穢語來冒犯本王妃,可是活得不耐煩了?!”

童子神態自若,飄逸出塵,“王妃息怒,不用小童說,您也是知道子嗣對於一個已嫁女子的重要性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在女子七出之條中就有無子這一條,您若是生不出孩子,如何能在楚王府站穩腳跟?即便皇家寬仁,不會將您休了,也會給楚王多納幾房小妾的,以求為皇家綿延子嗣,到時候妻妾爭寵,鬥得死去活來,終生不得安寧,可是不幸至極?倘若您的腦子活絡些,讓小童這只外來的蜜蜂兒入了楚王府的百花園,采了花王的粉香,過不了多久就會結出離離的籽來,到時候楚王府上下歡喜,您也就坐穩了嫡王妃的位子,豈不快哉?”

“住口!”傾城氣得面如魏紫,用手點指道:“哪裏來的妖孽,竟連禍亂皇家血脈的事情都想得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童子坦然道:“小童做這個行當,已有兩年之久,大凡進到這個閣中來的官家娘子,還沒有一個能全身而退的。她們或是求子心切,聽了小童的游說,便與小童年歡合了,或是見小童貌美,樂於歡好的,也有那剛正不從的,就如王妃這般,將小童疾言厲色地訓斥一翻,可也沒能逃出小童的手掌心去,她一個嬌滴滴的女子,如何是小童的對手?只強著拖到床上去,行了魚水之歡,事後為了保住名節,也沒一個敢聲張的。越是身份尊貴的,越是不敢聲張。如今看王妃這情形,似是第三類人了,那就絮小童無禮了。”

說著,一步步地向傾城靠近,眼裏含了滿滿的春意。

傾城道:“且慢!”

金童止住腳步,“美人,還有何話講?”

傾城緩了口氣,凜然道:“你雖僥幸在這裏胡作非為了幾年,但是不代表你能一直這麽做下去,如今在你面前的可是楚王妃,不是一般的官家娘子,倘若你真的做了不軌之事,本王妃絕不輕饒,到時候,焉有你的命在!”

童子的那雙桃花眼中含了一天一地的旖旎春色:“王妃貌美傾城,堪稱天下第一美人,俗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能與王妃有一席之歡,小童即便是死了,也是值得的。”說著,一步一步逼過去。

傾城唬的魂不附體,圓瞪了一雙水杏大眼,搖頭道:“不,不!”柔荑將桌上的銅掐絲琺瑯雙螭龍耳環子母花瓶操起,朝著童子砸過去。

只見童子袍袖輕舞,竟將那花瓶妥妥接在手中,裏面的合歡絨花一枝都沒有灑出來。

傾城是將門之女,雖不會武藝,可耳濡目染的也是識貨的,瞧這身手,必是有一身的好武藝的。

恨自己求子心切,竟然入了賊人的圈套,如今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插翅也難逃了,真是後悔不疊。

倘若真的失身於他,叫自己有何顏面去見王爺?”

童子已經到了跟前,她能感覺到他火焰般的灼熱幾乎要燙傷了自己,傾城猛然轉身,向柱上撞去……

童子的翠色長笛只在玉背上一點,傾城便像個木偶人那樣,一動不動了。

然後,有溫熱的氣息撲向傾城蝤蠐之頸……

張寧領人在化生池旁的香房內苦等王妃不歸,有些急躁,向方丈道:“法師,王妃怎麽還不回來?可否派人去瞧瞧?”

方丈道:“老衲親自去探視,各位貴人稍安勿躁。”說完,出了香房,往後山而去。

半個時辰後,不但王妃不歸,連方丈也不見回來。

張寧預感到不好,帶人出來,往後山而去。

但見原來駐守在兩旁的持棍僧人也都不見了蹤跡,張寧領人飛也似地趕到金童閣,闖進正房,將屋子裏裏外外搜了個遍,一個人影兒都沒見著,急得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

他知道身為侍衛,失落王妃尊駕意味著什麽,更何況,王爺在臨行前千叮嚀萬叮囑,要他一定要護得王妃周全,如今出了這檔子事,他還有何臉面去見王爺?即便王爺不殺他,他也沒臉活在世上,只有拔劍自刎了的。

因此張寧發瘋般地讓人四下裏搜尋,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王妃找出來。

可是搜遍整個寺院,也不見王妃蹤影,就連寺中的僧人,也一個都不見了。

張寧又領人在山中搜索,也沒能找到王妃,方圓幾十裏尋了個遍,還是一無所獲,無奈只得趕到宮中,稟報了皇上。

皇上一聽吃驚非小,什麽?光天化日之下,寺院僧人竟敢劫持了王妃?真是反了!一面命人四面緝捕,追查王妃下落,一面命人到皇後宮中通知楚王。

宮監到合寧宮中,跟傳話兒的宮女一說,宮女便告知了凝蝶,凝蝶伏在皇後耳邊悄聲說了。皇後一聽,娥眉蹙成了一團,面色也暗沈下來。

楚王妃被歹人劫持了,她自然是憂心不已的,但是,誰又能比得上寶貝小兒子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呢?如此看來,蔔卦的說他今日不易出門,否則會有災禍果然是靈驗的,若是他也跟著去了寺裏,保不成也會犯險,如今這檔子事,萬不能讓他知道了,否則以他對楚王妃的心思,非得闖出宮去四下裏尋找不可,倘若惹上什麽災禍上身,那可真真使不得的。

於是向凝蝶使了個眼色,“你讓人去回陛下,就說本宮知道了,只是今日是楚王避禍之日,旁的事情一概都是小事,請陛下決斷也就是了。”

楚王在一旁正陪著皇後飲茶,聽此話頭兒覺得有事,便問道:“母後,出了何事?”

皇後不以為然道,“能有什麽事,不過是你皇兄今日身體不適,你父皇原想著派你過去瞧瞧,讓本宮回絕了去。”

楚王一聽,關切道:“皇兄病了?要不要緊?”

皇後瑞鳳眼含了一抹慈嗔:“若是要緊的,母後還能這般穩穩地坐著?手心手背都是肉,雖說母後平日裏對你偏疼些個,但太子也終究是母後的親生骨肉。”

聽皇後如此一說,楚王便放下心來。

母子二人繼續品茗閑話兒。

一會,宮監又來傳話兒,說是皇上請皇後過去。

皇後蹙了蛾眉,思忖了下,站起身來道:“皇兒,你在這裏候著,萬不可隨意走動,母後去去就回。”

楚王站起,“兒臣記下。”

皇後在正殿門口又低聲叮囑眾宮監、使女,好好侍候楚王,楚王妃失蹤一事,萬不可向他漏了風聲,也不可讓他離開合寧宮。

眾宮人答應著,皇後帶了凝蝶往安心殿而來。

進到裏間,見皇上正急得來回直走。皇後伏身行禮,皇上一把拉起她:“楚王妃被劫持這麽大的事兒,你竟然不讓楚王知道?”

皇後道:”楚王妃再重要,可總重要不過楚王去,他今日是避災之日,倘若知道了王妃被劫一事,必然是要闖出去的,到時候有個什麽閃失,陛下叫臣妾可怎麽活呀?”

“可你若不讓他知道,倘若明日怪你我沒有及早告訴他,豈不是落了埋怨?”

“他要埋怨,就只埋怨臣妾好了,與陛下不相幹。”

“你!”皇上無奈一甩龍袍袖子,坐到龍椅之上。

皇後回到合寧宮,楚王迎上來問道:”父皇召見母後所為何事?”

“不過為著六宮瑣事。”皇後一壁說著,一壁淡淡地在紅木雕花椅上坐了。

楚王道:“母後,兒臣已在宮中避災一日,現在天色已晚,可否讓兒臣回府?”

皇後橫了他一眼,“你呀,就是離不開王妃,只在本宮這裏呆了一個白天,便丟了魂兒似的,恨不得即刻就飛了去,避災是要避上一天一夜的,今晚你哪都不能去,只在本宮的偏殿歇著。”

楚王急得站起,“母後,王妃去寺中化生,還不知道是否平安歸來,您又不讓我回府,豈不是急煞兒臣?”

皇後擡瑞鳳眼看了他一眼,“你的那點心思,本宮還不知曉?本宮早派人去打探好了,你的寶貝王妃早已安然回府了,托人帶話兒過來,叫你安然在宮中避災,不必牽掛於她。”

楚王聽了,才將心放下,“母後,蔔卦的說兒臣今日不易出門,可兒臣回自己的王府算哪門子的出門?母後可是糊塗了?”

皇後白了他一眼,“總之,母後只有把你放在身邊才最是放心。”

“母後,兒臣都已經開府成家了,您怎麽還當我是小孩子?”

“你在母後眼裏,永遠都是個孩子。”

“母後……”

無論楚王如何央求,皇後就是不肯放楚王回府。楚王無奈,只得請準了皇上,許他在合寧宮偏殿歇息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早膳都沒有用,楚王便向皇後請辭回府。

皇後看著他心急火燎的樣子,幽幽嘆了一口氣,“你們天家父子,竟都是情種,都被一個女人迷得暈頭轉向。”

楚王知道,父皇迷戀前朝貴妃雷紫薇,甚至不惜為她起兵造反,只可惜究竟是個沒福的,沒有等到新朝建立就逝去了,父皇也只得在安心殿前栽種大片的紫薇花來緬懷。

母後說起此事,竟然毫無醋意。楚王覺得十分奇怪,他的親身經歷告訴他,情愛中的女人,不是這樣的。

於是道:“母後,您愛父皇嗎?”

皇後白了他一眼,“都怪本宮太過寵溺,縱得你越發沒了規矩,這樣的話,也敢拿來問你母後?”

楚王禮道:“母後莫怪,皆因母後寵溺兒臣,兒臣便也體恤母後,這才不顧其他,只念著母後是否幸福。”

皇後一雙瑞鳳眼中含了無法言說的故事,如秋收時的果實在懷念韶華春事,有慨嘆、豐富、淡淡的感傷和飽滿的幸福。

楚王看在眼裏,欣慰卻不解,“母後,再是寬和大度的女人,於情愛一事上都是有些私心的,沒有個不吃醋不妒忌的,父皇那般癡迷的一個女人,母後竟然毫無妒意?”

皇後眸子裏恢覆了平靜,“皇兒,有些迷團是無需解開的,你只要知曉母後是幸福的即可。”

楚王笑道:“既這麽著,兒臣便也心安了。”

皇後忽然娥眉微蹙,“皇兒,昨日楚王府裏發生了點事情,因著你避災,本宮便沒有告訴你,只和你父皇把該做的都做了,今日你回去,不可太過著急,只小心應對了便可。”

楚王一聽,臉色忽變,“母後,究竟發生了什麽?莫不是王妃有事?”

皇後見他著急的樣子,怕他一時受不住再急壞了身子,便和緩了說道:“王妃不過是昨兒降香時受了點風寒,太醫說調養幾日也便好了,看你急的,跟什麽似的。”

楚王聽了,稍稍放下心來,“既是王妃病了,兒臣得緊著回去照看,兒臣向母後請辭。”

皇後擺擺手,“去吧,路上仔細著。”

“兒臣告退。”

楚王乘暖轎一路狂奔,心急如焚地回歸楚王府。

他如今方體會到什麽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滋味。

這般難挨,況母後又稱傾城身體有恙,更讓他牽掛不已。

剛一進府門,侍衛首領張寧便領人迎上來,跪倒在地,“王爺,微臣罪該萬死!”

楚王以為是他自悔沒有照顧好王妃,讓她在路上著了風寒,“張寧,王妃身體可要緊?”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