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睜著眼, 呆呆地望著緊貼著我的臉，這張臉美到令天地都失色, 每一根線條都恰到好處, 造物主一定會驚嘆, 這是他做出來的迄今為止最完美的作品。這個有著勾魂攝魄的容貌的男人，真的是我愛了三千多年，愛到絕望，愛到最後想要忘記他時，心臟都會揪著疼的帝君嗎？

一定是我心中的雜念衍生出的幻覺，我要醒來, 醒來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可我睜眼閉眼, 貼在唇上的奇妙觸感依舊沒有消失。帝君像是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極盡溫柔地吻著我, 許是感覺到我的魂不附體，他唇上的力度大了起來, 強硬地撬開我的牙關，靈巧地勾住我的舌頭，逼我和他一起在狹小的空間裏跳起舞來。

我從未接過吻, 生澀的不知所措。帝君的神情極為專註，這種情緒感染了我, 讓我暫時拋卻那些不愉快的人和事, 笨拙地回應起他來。

得到我的回應，他像是受到鼓舞般，吻的愈發深, 間或還低低地笑了一聲，低沈嗓音魅惑人心，我心如擂鼓，像有一頭小鹿不停亂撞。

他似索取得還不夠，避開傷處，輕輕托起我的身子，單手將我抱在懷中，另一手緊緊扣住我的後腦勺，卷著我的舌頭來回舞動。

我被吻得心尖發顫，險些被自己和他的口水嗆到，舌尖微微離開他半分，稍作休憩。他不滿，立即重新勾住它，再次攻城略地，我在這個漫長的吻中步步淪陷。

直到胸腔內的空氣越來越少，因為呼吸不暢劇烈咳嗽起來，帝君才戀戀不舍地放開我。

我撫胸大口喘氣，緩了半晌才沒背過氣去，緊接著惱怒地瞪了他一眼，見我這又羞又惱的表情，他大笑出聲，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吻，又輕啄了幾下被他吻得紅腫的唇，寵溺笑道：“抱歉，一時忘了你還有傷在身。”

聽到他頗具暧昧意味的道歉，我的臉再次紅了個透徹，悄悄地打量著他，再次回到那個問題：他真的是帝君嗎？怎麽幾天不見，都要認不出來了呢？

胸口一涼，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已掀開我的衣襟，我大驚失色，急忙去拉他的手，他定定地望著我左胸上方那道暗紅的傷疤，正是那日被梼杌的火球打中所致，此刻我也是第一次看，才發現竟這麽猙獰，當時我雖然渾身都痛，但真正明顯的傷口只這麽一處，其他都是一些小傷。

帝君輕撫那塊傷疤，星目中盡是心疼，“傷口還疼嗎？”

我咧嘴笑開，搖頭道：“當時直接疼暈過去了，一覺醒來，傷口已經開始愈合了，也不記得疼的感覺了。”

他替我攏上衣襟，將我摟的更緊，將臉埋在我發間，悶聲道：“傻丫頭，以後別再以身犯險了，你知不知道我見到遍體鱗傷的你時，差點被心疼和自責折磨死。我想，要是你再也醒不過來，我不單要殺光四大兇獸，還要讓整個天下給你陪葬！”

我推了推他，與他對視，驚訝道：“你把上古時期的四大兇獸都殺了？”

他點頭。

“殺了便殺了吧，省的它們再傷人。”我淡淡回道，又有幾分疑惑：“不過傷我的是它們，關天下人什麽事情。”

他的臉上籠上一層陰郁，“你不明白那種痛失摯愛的絕望，我已經經歷過一次，絕不能再有第二次。”

我沒有聽懂他話中的深意，只笑嘻嘻地望著他，得意洋洋道：“我竟不知你喜歡我喜歡到如此地步了，說說看，你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呢？”

他笑著刮了刮我的鼻子，“小丫頭膽子不小啊，竟敢盤問起我來了。”

我不滿地嘟囔：“說嘛！你告訴我了，我也會告訴你的！”

他凝神，似在思索：“我也記不清具體是什麽時候了，只是不知不覺就將你融入骨血，拼了命地想要保護你，哪怕是將自己的心意深埋心底，營造出冰冷無情的假象，瞞天過海也在所不惜。”

此刻的帝君滿臉深情，炫目到令人移不開眼睛，不知為什麽，我竟從這樣的深情中讀出了哀傷的意味。

不過這樣深情的帝君，以後只屬於我一個人，想到這裏，我又興奮起來，呵呵呵傻笑個不停，帝君也望著我笑。

笑了一會兒，又有些不好意思，輕咳兩聲，正色道：“現在換你問我了。”

“不用問，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我驚訝道：“你知道？你怎麽會知道？”心中滿腹狐疑，任他再聰明，也不可能看得出三千五百年前他從虎口救下的那株小山茶是我吧，更想不到那株會因此對他情根深種吧。

果然，他自信滿滿道：“你對我一見鐘情，讓我想想，應該是在我宮中當司花小仙婢的時候。”

“哈哈哈哈！”我大笑起來，“錯！”

“哦？難道不是嗎？”他挑眉，一臉興味地望著我，薄唇邊滿是笑意。

我皺著眉頭，認真道：“一半對一半錯吧！我的確是對你一見鐘情，不過不是在凝暉宮。”我抱住他的脖子，視線與他平齊，“你還記不記得三千五百年前，你曾在一個山崗上救過一株險些淪為餓虎晚餐的小山茶？你記得的吧，不記得也沒關系，那株小山茶就是我，我初歷天劫被打回原形，阿爹阿娘夜錦他們都沒找到我，是你救了我。後來我為了報恩，斂去容貌托司命將我送去你宮中當了一個司花仙婢。”

想到這裏，我有些憂傷，聲音悶悶的：“可我白白被月華欺負了五百年，也沒同你說上幾回話。後來為了你苦練廚藝，眼巴巴地每日做了你最愛吃的東西送去，還被青綾公主撿了個大便宜，借花獻佛。那本算術集的題目也是我解的，都被你當成了她的功勞不說，你還為了一盆花莫名其妙地將我關進了慎刑司。你知不知道我很難過？司命將我拎回去後，夜錦還嘲笑我，我發誓再也不理你了，三千年來，我漸漸學著把你淡忘，並且已經快要成功了，可為什麽又讓我在瑤池仙會上遇見你？”

我越說越委屈，原本想著這些事情他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這麽多年，一樁樁一件件都壓在心底，如今驟然得了傾訴的機會，我怎能不一次性說個夠？

他的臉上全是驚愕，沈默半晌，驀地將我緊緊摟住，擁得雖緊卻半分沒擠壓到我的傷口，他語聲低沈：“對不起，這些我竟全然不知，你受委屈了。”

“還好我趕在你徹底忘記我前出現了，”他又道，“小花，相信我，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

難得見到帝君這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我生出幾分玩笑的心思，用力地推著他的胸膛，佯怒道：“不要，你那麽壞，我才不要相信你呢！”

他任我如何推搡都不松手，反而抱得愈發緊，邪笑道：“現在後悔已經晚了，你註定只能跟著我。”

我這三萬年來的修為幾乎毀在四大兇獸手中，好在有夜錦渡給我的一半修為，才不至於成為廢人。躺了幾天，終於能夠下地走動了，才帶著凈庸草回了秦宮。

騰雲時，帝君將我牢牢護在懷中。一呼一吸間，鼻間盈滿了山茶花的香氣，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此刻心頭充盈著滿滿當當的幸福。我擡頭癡迷地望著帝君攝人心魄的容顏，我深愛的這個人，他長得可真好看，英挺的眉，深邃的眼，俊挺的鼻梁，單薄的唇，每一根線條都像是精雕細琢出來的。

我愛的這個人，他也愛我，還有什麽比這更幸運的嗎？

我的心一直漂浮在雲端，我想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將我的幸福譜成一首動人的曲子，唱給全世界聽，這樣所有聽過的人都能感染我的快樂，暫時拋卻他們的煩惱。

這顆想在雲端高歌的心在來到鳳儀宮外時，漸漸回落到地上。我驚訝地望著眼前的景象，鳳儀宮外整齊排列著比平時多了三倍不止的守衛，個個表情莊嚴肅穆，目不斜視。

我心中燃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和帝君交換一個疑惑的眼神，隱去身形進入鳳儀宮。

秋棠正端著一盆殷紅的血水從正殿出來，我大驚失色，急忙抓住她的胳膊，問道：“怎麽回事？這是誰的血？”

她嚇了一跳，回神後發現是我，臉上的驚懼神色才散去，她將盛滿血水的盆交給一個小宮婢，清秀的臉上浮起幾分哀傷：“是娘娘的。”

“怎麽可能，我走之前她還好好的，反噬的速度怎麽可能這麽快？！”

我激動地大喊出聲，帝君攬過我，輕撫著我的後背，安撫著我，我靠在他懷中，一顆心寒冷的發顫。

反噬之初，修為會漸漸散去，直到再也使不出一星半點兒的法力；之後，便會氣息紊亂，開始咳血，到最後咳血而亡。反噬的速度，依事主的情緒而定。

清漪已經到了最後一個階段嗎？

我眼眶發紅，緊緊地抓住秋棠，等著她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她的神色有幾分痛苦，不知是被我掐的，還是為清漪而傷心。

“姑娘走後沒多久，陛下以謀害皇嗣的罪名將娘娘的王後之位廢除，這本是大罪，但念在娘娘伴駕多年，功過相抵，只將娘娘軟禁在鳳儀宮，不用以命換命。娘娘面上雖沒表露出來，但奴婢知道她心裏一定很傷心，才會咳嗽不止。”

“荒唐，他明知道這件事是誰做的，為什麽還要這樣？”我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即便慕容煜對清漪感情不再，他也不能這樣只手遮天，顛倒黑白。

秋棠掩面垂淚，良久才哽咽叮囑道：“娘娘不讓我們說，姑娘，你見到娘娘後，也不要提這些傷心事，多說點開心的，逗她笑一笑。”

清冷的個性使然，清漪很少發自內心地微笑，很多時候即便面上是笑著的，笑意也未達眼底。事到如今，要博美人一笑，更加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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