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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一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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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日上三竿, 日頭高高懸起。

窗口徐徐有風,青蘿和榮生在屋裏收拾著東西,徐良玉一早擦了藥,其實已經消腫了, 走路走得慢些,並看不出什麽。她期期艾艾地在窗口磨蹭著, 平時這個時候早就去了藥鋪了, 今個因為李賢還在,略有忐忑。

小糖豆坐在矮桌邊上, 看著桌上的銅鏡,雙手捧臉。

她背後站著李賢,正拿著梳子, 一點一點給她梳著頭發,他拿這種東西時候, 五個手指頭就像不分瓣似地,手忙腳亂總也理順不開。

因為徐良玉開了口,親口說了,他就是她阿耶, 所以糖豆已經相信了大半。

至少她不會在他面前哭鬧,不過為難定然是少不了的。

端端坐在桌前,她就在鏡子裏面看著他:“你連個頭發也梳不好的麽。”

李賢耐著性子一點一點給她理著頭發:“馬上就梳好了, 其實阿耶可以找很多人給你梳頭,都梳好好看的,阿耶以前沒給人梳過頭發, 很不順手。”

糖豆充耳不聞:“找人來梳頭,有銀錢就行,還用阿耶幹什麽。”

他語塞,只得一下又一下地重新梳起,回眸偷眼瞥著徐良玉,想讓她來救場,她也正是煩惱,趁機走過他身後,淡淡地:“鋪子裏還有許多事,我先過去看看。”

她腳步很輕,走得不快,也怕是惹惱了他,又來阻攔。

昨個因為柳相宜臉色已經變了又變 ,像他這種心裏有數的人,總怕突生變故,走過了他的身後,李賢倒是出人意料地沒有著惱。

他甚至還嗯了一聲,似乎不大在意的模樣。

徐良玉回頭對青蘿打了個手勢,這便快步走了出去,青蘿忙是上前,幫襯著李賢給糖豆梳頭,小家夥這一次總算沒有為難他,只在鏡子裏打量著,見他倒是好脾氣,也是抿了唇。

青蘿給她梳好頭,李賢將她抱起來。

她一手隨意地搭在他的肩頭,低眸看著他的臉:“梳頭也梳不好,怎麽當我阿耶。”

他扯唇,笑:“你饒了阿耶,先叫一聲阿耶,阿耶,叫阿耶聽聽。”

抱著她走到窗前,似無意往院子裏瞥了眼。

徐良玉和柳相宜正在一處說著話,都埋著頭的樣子,不知說到了什麽徐良玉擡頭便是笑了,舉步時她又踉蹌一下,柳相宜伸手來扶,動作之間那叫一個自然。

他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握著她小手,皺眉:“你想要什麽,阿耶拿來給你。”

糖豆冷著一張小臉,這就往上指了一指:“舉高高,你會嗎?”

李賢先還沒聽明白,她又比劃著往上揮了揮手,青蘿在一邊琢磨了片刻,趕緊走了過來,在她的心目當中,自然是自己是耶娘在一塊,對糖豆最好,太子殿下如此癡情追了來,她已站在了他這一邊。

什麽時候,他還做過這等事情。

李賢也是哭笑不得,反應過來這舉高高是什麽了,忙是將女兒舉了起來。

徐良玉出了家門,外面也無人阻攔,她多少放下心來,可算是松了口氣,柳相宜這回沒有趕車,讓車夫送了他們,一上車,便是嘆了口氣。

徐良玉也是挑開了窗簾,發現並沒有人跟著馬車,才是回頭:“恐怕這是留不得你了,從前給你的銀錢你也收好了是吧,今個去鋪子裏把賬對對,便與太子說了,你走吧。”

柳相宜微抿著唇,定定看著她好半晌才是開口:“我往哪裏去呢,我為何要走?”

徐良玉只覺頭疼,在這個時代,與權勢抗衡的,都沒有好結果。

她想到李賢那深邃莫測的眸子盯著柳相宜時,就是遍體生寒,也是擔憂:“我了解李賢,只怕他多疑誤會你與我有什麽,到時只怕連累你。”

柳相宜微怔之餘,忽然過來抓住了她的手腕:“我不怕連累,倘若沒有你,渾渾噩噩我一家老小也早捱不下去了,哪有我今天,長安城裏總不是你的歸宿,不如我們走吧,隱匿起來,像前兩年那樣,再不回來了,如何?”

他手下用力,驚得她想要甩開,一時沒有甩開:“這是什麽話!”

柳相宜也是豁出去了,兩手將她手放了掌心當中來:“從前做媒,將青蘿說與我,那時候我就想說,心中有人,如何還能去說別人,我心裏除了你也容不得別個,倘若願避世而去,我願同去。”

第一次見他這般神色,徐良玉怎麽也沒有想到,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忙是抽手,靠坐了車壁上面:“多謝阿兄厚愛,可惜良玉無意,李賢過後,已經心死,不要再說了。”

尷尬,她只覺尷尬。

眼看著他開口欲言,忙是別開了眼去。

她不許他再提及,到了藥鋪也忙是與他分開了,藥丸的制藥成分已經試驗出了,鋪子裏請來的大夫正在配藥,徐良玉平日都興致勃勃的,今日卻是沒什麽精神。

她只覺頭疼,是真的頭疼。

以為會搗亂的,並沒有來搗亂,以為無事卻生出了事來,她一天都在恍惚當中度過,頭午忙過,又忙晌午,過了晌午她才想起,還有配藥沒有完成。

這才投入到了藥簸邊上去,一時間將萬般愁緒拋之了腦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鋪子門前侍衛隊側立兩邊,李賢竟然來接她了,馬車就停在街邊的巷口,也並未下車。柳相宜還一邊對著賬,她過去說了聲,才是回還。

榮生在門口等著她,她收拾了自己的東西,也沒讓他多等,便是走了出來。

榮生在外面帶路,她跟了他身後,走得很慢,趁機套他的話:“榮生,殿下有沒有說過,什麽時候回長安?應該有不少事等著他處理,怎麽有空在這停留?”

榮生走在前面,也是嘆息:“勸也勸過了,不遠千裏地非得來,長安城當然一堆事等著殿下,他也才回沒多久,如此下去也是不利,太子妃名在皇譜,還是勸著些,早日回去。”

她無語,心底更是焦躁。

走了馬車前面,榮生給她掀開了車簾,她以為是李賢特意派遣他來的,忙是上車。不想車簾後面,正對上了糖豆的笑臉,小家夥手裏還抓著一棍糖絲,顯然興致很高的。

看見她了,糖豆抿嘴笑了:“阿娘!阿耶給我買糖了!”

她坐在李賢的腿上,父女一起都是笑臉,他一手輕擁著女兒,也是看著徐良玉:“來接你了。”

這般模樣,當真像是如膠似漆不願分開片刻的小郎君,徐良玉心下一動,竟是怔住了。

李賢更是勾唇:“怎麽?不認識了?嗯?”

她失笑,忙是坐了他的身邊。

也不知道他怎麽用心地,小糖豆與他親近得很,她揚著臉,兩條小腿狠狠蹬著,與平日不大一樣,歡快得不像話,到底是父女親情,她看著女兒也是笑。

李賢的目光在她臉邊瞥過,似無意地:“怎麽就你一個人,柳掌櫃呢,不一起回?”

徐良玉臉色頓變,忙是別過臉去遮掩開了:“他還在忙吧,平時也不怎一起走的。”

這麽說的話,誰能相信呢。

他驀然擡眸,卻是抿唇。

很快,車行了大南街來,到了自家門前,青蘿早早來接糖豆,小家夥才被李賢帶著在廣州城轉了一大圈,又累又乏,乖乖與她去了。

徐良玉才要隨後下車,卻是被李賢抓住了手腕。

他力氣也大,一把將她扯了回來。

也未防備,差點摔了他身上,徐良玉一手抵住他背後的車壁,才是站穩了些。

四目相對時候,她臉紅:“幹什麽,下車吧。”

李賢卻是更大力,直接讓她坐在了自己兩腿上,這就按住了她的腰身:“看著我,現在你告訴我,柳相宜是不是對你有意?三年了,當真沒有個別人?”

她瞪著他,掙紮著還要下去:“沒有,沒有沒有,行了吧!”

窗簾掛著,從窗口能看見青蘿和榮生帶著糖豆已經進了院子了,徐良玉掙紮著拍他的手還待要下車,才覺得腰上一松,李賢長臂一伸,卻是將窗簾扯落下來,隔絕了外面的視線。

這會她反應過來才要推拒,可是推拒不開了。

她心下知道他這是在想什麽,一點不敢亂動,光是抵住了他,不許他再靠近半點了:“別,你冷靜點,我沒有騙你,真的真的是沒有別人,只有你。”

李賢哪裏肯聽,一手按住了她的後腦,這便傾身:“有沒有別人,也得嘗過了才知道。”

多少個日夜,夢中也無佳人。

多少個日夜,夢中什麽都沒有,不知過去為何,不知今日怎樣,也不知未來還有什麽,恍惚之間,偶爾會想起曾有過的片刻溫暖,那一份緊致也好,那一分溫柔也好,她總是他一個人的。

睿智,走得倉促,他信了她的邪,竟然相信了她留下來的只言片語。

堵上紅唇,車廂內頓時只剩下了二人沈重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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